 作者｜冷研作者團隊-Watkin's Ale 字數(shù)：3940,，閱讀時間：約10分鐘
秦代的“未成年人保護法”秦漢法律中,，有關(guān)未成年人犯罪的特殊規(guī)定見于《具律》。目前,，秦代的《具律》尚未有相關(guān)簡牘出土,，相關(guān)內(nèi)容只能參考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所見《具律》。漢承秦制,，漢法中的規(guī)定適用于秦法是不足為奇的,。 目前出土的秦代簡牘文獻中，涉及嫌疑人為未成年人的判例有：《多小未能與謀案》,、《學為偽書案》,，“教吏”文獻中涉及未成年人犯罪的條例，有《法律答問》所見的假設性判例,。下面,，我將從出土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具律》開始講起。 據(jù)《晉書·刑法志》載：“是時承用秦漢舊律,，其文起自魏文侯師李悝,。悝撰次諸國法，著《法經(jīng)》……以《具律》具其加減,。”秦漢時期的《具律》即關(guān)于法律在實施過程中如何具體操作的規(guī)定,。 在《二年律令·具律》中，對未成年人的特殊規(guī)定通常與“年七十（虛歲,，下同）以上”者并提,。如律簡83有：“公士、公士妻及¨¨行年七十以上,，若年不盈十七歲,，有罪當刑者，皆完之,。”此處所缺二字,，依文意,，應為“士伍”一類的無爵者。在漢律中,，有爵者可依爵享有不同的權(quán)益,，并可以以爵免、減其罪,。故此處《具律》所見法律規(guī)定,，應是面向無爵的一般民眾的免、減待遇,。 已滿十歲不到十七歲及年滿七十者,，除死刑外,，其刑事責任是受限制的，受刑者皆排除肉刑,。這一點從簡86“有罪年不盈十歲,，除；其殺人,，完為城旦春,。”的記載中也能看出來,。據(jù)此可以推知,，年滿十七歲至七十歲，觸犯刑律要負完全的刑事責任,，其余年齡段的刑事責任都受到限制,。或者說,，漢律在年齡界限上,，并沒有完全免除刑事責任的規(guī)定,。即使是幼童,，在犯下殺人的重罪或被連坐的情況下，其身份也會從士伍轉(zhuǎn)變?yōu)樾掏健?/span> 同時,，漢律對于年不滿十歲者的訴訟權(quán)亦予以限制,，規(guī)定“年未盈十歲為乞鞫（請求復審）,，勿聽。”這反映了漢律對當事人的行為能力與刑事責任的認識,。綜上所述,，《二年律令》中有關(guān)未成年人保護的規(guī)定為：年齡在十七歲以下者，不可被施以致殘的肉刑,；年齡在十歲以下者,，若犯罪則不應施以刑罰。以上推知,，秦律的相關(guān)規(guī)定應不會有太大的出入,。 出土睡虎地秦簡《法律答問》中記載有兩則假設性質(zhì)的判例，可使我們一窺秦代法律有關(guān)未成年人保護的具體規(guī)定：“甲盜竊牛,，盜牛時高六尺,，系一歲，復丈,，高六尺七寸,，問甲何論？當完城旦,。”“甲謀遣乙盜殺人,，受分十錢,，問乙高未盈六尺，甲何論,？當磔,。”若未成年人因犯罪被捕，官府需等待其成年以后才能正式執(zhí)行刑罰（不知對于犯殺人重罪者是否適用）,，且應保留其“有罪當刑者,，皆完之”的合法權(quán)利；教唆未成年人犯罪者,，若未成年人并非案件主謀,，則即使是殺人的重罪也應判處未成年人無罪，并對教唆者處以重罰,。 關(guān)于秦律對于“盜?！弊锏奶幜P，可以肯定的是,，秦代并不存在判處犯盜竊罪者“完以為城旦”的規(guī)定,，見《法律答問》：“五人盜，贓一錢以上,，斬左止,，又黥以為城旦；不盈五人,，盜過六百六十錢,，黥劓以為城旦；不盈六百六十到二百廿錢,，黥為城旦,；不盈二百廿以下到一錢，遷之,。” 在《多小未能與謀案》中,，逃亡時年僅十二歲的“多”被認為不具備刑事責任，由于主謀出逃的母親“兒”在此前早已死亡,，沒有“主謀”可以重判,，因此，官吏的意見是：可以判處時年二十二歲的“多”無罪,，也有判處黥為城旦的意見。 《學為偽書案》的判決結(jié)果為：“吏議：耐學隸臣,，或曰贖耐,。”不知為何，以上兩例的判處意見,，均未強調(diào)“有罪當刑者,，皆完之”的原則,。可能是判決未正式下達的原因,？ 秦代的成年標準按《秦律十八種·倉律》：“隸臣,、城旦高不盈六尺五寸，隸妾,、舂高不盈六尺二寸,，皆為小。”秦代確有將六尺五寸（149.5厘米）以下的男性,、六尺二寸（142.6厘米）以下的女性所判定為未成年人的法律規(guī)定,。 據(jù)彭衛(wèi)《秦漢人身高考察》一文研究，目前所見出土文獻記載及出土人骨身高統(tǒng)計,，均顯示秦漢時成年男子的身高多數(shù)為七尺（161厘米）以上,，其中又以七尺二寸（165.6厘米）至七尺三寸（167.9厘米）者居多。以出土人骨身高統(tǒng)計為據(jù),，目前所發(fā)現(xiàn)的291例女性人骨中,，有182例的身高為150厘米—152厘米，約占總數(shù)的63%,。這似乎表明,，這個高度可能是秦漢時黃河流域地區(qū)女性的中常身高。 關(guān)于秦國于何時以年齡而非身高作為成年的標準,，一般認為,，應按《秦始皇本紀》“十六年……初令男子書年”的記載，確定為秦王政十六年更改法定成年標準,。然而,，在長平之戰(zhàn)時，秦昭襄王曾“自至河內(nèi)……發(fā)年十五以上悉詣長平”,，這或許說明早在秦始皇以前,，年齡就已成為秦的戶籍登記的重要項目，“初令男子書年”的詔令,，主要是針對新征服地區(qū)的人而言,。由于資料不足，這里就不做評價了,。 據(jù)出土睡虎地秦簡《編年紀》記載,，“喜”是在十七歲（虛歲）時傅籍的，與《二年律令·具律》所見應負完全刑事責任年齡的標準相同,。不過,，目前來說，仍不清楚秦始皇元年時的傅籍標準是按照身高計算還是按照年齡計算。 從喜的例子中可以看出,，我們一般所說的“成年標準”,，即“應負完全刑事責任年齡的標準”，在秦代,，與“傅籍年齡的標準”是相同的,。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漢朝法律中“應負完全刑事責任年齡”與“傅籍年齡”并不一致,，前者為十七歲，后者為二十歲,。漢帝國官方之所以會主動修改國家的法定服役年齡,，顯然是為了“輕徭薄賦”。 據(jù)出土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傅律》,，高爵者所生子與未成年即襲爵（喪親）者的傅籍年齡與低爵者所生子不同,。具體規(guī)定為：不更級爵以下（包括不更），所生子年齡為20歲者,，應傅籍,；大夫級爵以上（包括大夫）至五大夫級爵，所生子年齡為22歲者,，應傅籍,；卿爵以上（包括卿）至侯爵，所生子年齡為24歲者,，應傅籍,。未成年即襲爵者，所襲爵為不更級爵以下（包括不更）,，年齡為22歲者,，應傅籍；所襲爵為大夫級爵以上（包括大夫）,，年齡為24歲者,，應傅籍。 秦漢的未成年人繼承法據(jù)出土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置后律》,，秦漢的繼承法為降等繼承,，除徹侯、關(guān)內(nèi)侯級爵者以外,，均降二級爵以襲后,。若是“……為縣官有為（原簡前缺）”者，因公事而死或在受傷以后的二十日之內(nèi)死去,，其爵位可為后人同等繼承,，若是無爵者，則其后人自動獲一級爵為公士。如若該家庭無子,，則由死者的女兒繼承其爵位。若無兒女,，則由死者父母繼承其爵位,；若無父母，則由與死者“同產(chǎn)”的兄弟姐們繼承其爵位,；若無與死者“同產(chǎn)”的兄弟姐妹,，則由死者之妻繼承其爵位。 據(jù)《二年律令·傅律》,，非首要繼承人者的襲爵規(guī)定如下：“不為后而傅者,，關(guān)內(nèi)侯子二人為不更，它子為簪裊,；卿子二人為不更,，它子為上造；五大夫子二人為簪裊,，它子為上造,；公乘、公大夫子二人為上造,，它子為公士,；官大夫及大夫子為公士；不更至上造子為公卒,。當士為上造以上者,，以適子；毋適子,，以扁妻子,、孽子，皆先以長者,。若次其父所,，所以以未傅，須其傅,，各以其傅,。”  ▲戰(zhàn)國晚期秦國及西漢初年爵制 此外，據(jù)晉文教授《睡虎地秦簡與授田制研究的若干問題》一文研究,，秦漢法律雖有降等襲爵的規(guī)定,，但官方并不會在大人死后，即沒收該家庭的授田,。 秦代的未成年人工作出土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徭律》規(guī)定：“免老,、小未傅者、女子及諸有除者，縣道勿敢徭使,。即載粟,，乃發(fā)公大夫以下子、未傅年十五以上者,。”可見一般而言,，秦漢時期，未傅籍者可以免除徭役,。若有戰(zhàn)事發(fā)生,，需要征召人手以運輸糧食，則官府可以征發(fā)“未傅年十五以上者”供役,。 除此以外,，在秦代，官府可以征召未成年人擔任“求盜”,。出土里耶秦簡8-2027：“小男子說,。今尉征說以為求盜。”此處的“小男子”,，相當于今天年齡在16—17周歲以下的未成年人,。求盜的職責為逐捕盜賊、保衛(wèi)亭鄣,、報告案情等,，類似于今天的警察。漢高祖劉邦在擔任泗水亭長一職時,，曾派遣求盜前往薛縣,，請人制作竹皮冠，可見求盜為亭長所管轄,。 據(jù)岳麓書院藏秦簡《興律》,，1228號簡文：“當為求盜,典已戒而逋不會閱，及已閱而逋,，若盜去亭一宿以上,貲二甲,。”逃避擔任“求盜”的役事的懲罰為“貲二甲”，即罰款2688錢,。 在秦代,，有爵位的未成年人亦有擔任“求盜”一職者?！爸鸩侗I賊”的工作本身充滿了危險,，不可避免地，求盜隊伍中總有人會因公殉職,。 在岳麓書院藏秦簡中,，我們可以看到一則擔任求盜的“小簪裊（第三級爵）”因公殉職的記載,，簡0661+0577：“丞相上南陽假守尉書言：酂興耆、小簪裊未等追群盜,，未與斗,，死事。議：為未置后,，它又等比,。”此處“耆”、“未”為人名,，酂興應為“縣名（酂）+里名（興）”，意思是：“酂縣興里的耆與小簪裊未等人,，在追捕群盜的過程中,，與敵人搏斗，因公殉職,。經(jīng)討論,，為小簪裊未置后，如有其它類似情況發(fā)生,，一如此例,。” 從簡文中可知,，小簪裊未在追捕群盜的過程中因公殉職一事,，在當時可謂驚動了整個南陽郡，甚至驚動了秦帝國的中央政府,。經(jīng)中央方面的丞相,、廷尉、廷正,、廷監(jiān),、廷史等，總計三十名以上的官吏討論,，最終認為應給予“未”以置后的待遇,，并規(guī)定以后如有類似情況發(fā)生，一如此例,。秦丞相府將此判決結(jié)果“上”書于南郡郡尉,。 小簪裊未“追群盜，與斗,，死事”的案例之所以會驚動中央,，可能是因為此事發(fā)生以前，秦國尚未就“未成年人的爵位承襲問題”而專門立法,。 參考文獻： 《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集釋》 《出土秦未成年人資料輯錄與研究》 《岳麓書院藏秦簡》 《睡虎地秦墓竹簡》 《里耶秦簡校釋》 《秦漢人身高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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