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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第N種回顧方式 #頭條深一度#，本篇文章是我受今日頭條邀請撰寫的獨家內(nèi)容,。   過幾天就要從龍年跨到蛇年,，恰巧應(yīng)合了所謂“龍蛇之變”,。 要不是編輯朋友約稿，我不會寫什么新年寄語、新年雜感,、新年規(guī)劃之類的文章,，因為我很少碰到“新年新氣象”這種好事，更沒有今日之我勝昨日之我的飛躍,，日子在日出日落天晴天陰中溜走,，我們普通人實在沒什么好寫的。何況寫這類文章又提醒了自己：戴建業(yè),，你又老了一歲,。 從前，一個人要是年過五十,，就被稱為“年過半百的老人”,，認為已經(jīng)“土埋半截”。 記得五十生日那天晚上,，太太和小孩熟睡之后,，我一個人先是在書房里發(fā)呆，接著一個人喝了很長時間悶酒,。糊里糊涂地荒廢了歲月,，不知不覺中就過了大半生，真想狠狠做自己一頓,，然后放聲地大哭一場,。 有一幅春聯(lián)特別讓我討厭：“天增歲月人增壽 春滿乾坤福滿樓”。我們過一年就長一歲,，越是怕老卻越發(fā)變老,，真是哪一壺不開就提哪一壺?！叭嗽鰤邸笔菍嵈?qū)嵉?，“福滿樓”只是空頭支票。俗話說,，小孩盼過年,，大人怕過年，經(jīng)濟壓力倒在其次,，白發(fā)變多是更大的恐慌,。 幾乎不論男女，不論賢愚,，不論貴賤,，都害怕頭上的白發(fā),，都不喜歡臉上的皺紋,。曠達如蘇軾也悲嘆“多情應(yīng)笑我早生華發(fā)”，白居易對自己“面黑眼昏頭雪白，老應(yīng)無可更增加”無盡感傷（《任老》）,，王維《嘆白發(fā)》點到了成年人的痛處：“我年一何長,，鬢發(fā)日已白。俯仰天地間,，能為幾時客,。” 人們新年總恭喜大吉大利,，我卻在這兒說皺紋,，聊白發(fā)，談變老,，實在有點大煞風(fēng)景,。可要不是辭舊迎新的時刻,，我仍然像年輕時那樣,，覺得自己“明日復(fù)明日，明日何其多”,，似乎自己有揮霍不完的青春,，就像潯陽江頭的那位琵琶女一樣，“今年歡笑復(fù)明年,，秋月春風(fēng)等閑度”,。深夜上床前才責(zé)怪自己“瘋玩了一天”，一年將盡才痛罵自己虛度了一年,，“三十六旬都浪過,，偏從此夜惜年華”（席振起《守歲》），說的就是我這種拖沓的懶人,。 “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雖然嘴上人人會這樣說,，可實際上并非人人會這樣做,。大家看得最珍貴的是光陰，大家浪費得最多的也是光陰,。人生光陰雖然比身外的金子珍貴,，可“寸金”卻很難弄到，而“寸光陰”走了又來,，“若將容易得,，便作等閑看”，來得越容易就看得越賤,。只有快到生命的盡頭,，人們才突然意識到“來日無多”，即使有再多的金子，也買不到屬于自己的光陰——此日虛度便再無此日,，此生虛度便再無此生,。不到“為時已晚”，我們很難活得明白,，而一旦活得明白,，基本上又“為時已晚”，這就是人生無解的悲劇,。 難怪,，我們都用一聲啼哭來人世報到，又常用一聲長嘆來和人世告別,。 說起來,，只有人才會和人世告別，豬絕不會和“豬世”再見,，因為只有人才能感知時間,，因而人才有生命意識，其他動物都只活在“當(dāng)下”,，它們不知道自己曾從哪兒來,，也不知道自己將到哪兒去，甚至它們也沒有“當(dāng)下”意識,。 人明白自己生命的終點——“家為逆旅舍,，我如當(dāng)去客。去去欲何之,，南山有舊宅”（陶淵明《雜詩十二首》其七）,，“既來孰不去？人理固有終”（陶淵明《五月旦作和戴主簿》）,。 既然知道自己生命的終點,，擺在人面前就有兩大難題：一是如何面對死，一是如何安頓生,。 由于對生的高度關(guān)注,，孔夫子有意無意地回避死亡。當(dāng)?shù)茏幼勇废蛩懡趟劳鰰r,，他直接繞開這個話題：“未知生,，焉知死?！边@兩句名言的意思是說,，我連生的道理都沒弄明白，又哪知道死是怎么回事呢,？ 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人的生與死是一個鋼板的兩面,，未知生固然不知道死，未知死又何曾知道生,？ 這關(guān)涉到人們“活法”的獨特性。人類的活法不同于其他生物,，人類的時間也不同于自然界的時間,。自然界的時間是從過去到現(xiàn)在，又從現(xiàn)在到未來,，這就是常說的“時間的順序”,。而人的時間則剛好相反，是從未來到現(xiàn)在,，再從現(xiàn)在到過去,，也就是說人的時間是逆時性的。 為什么會是這樣呢,？ 俗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古詩說“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人們的現(xiàn)在通常著眼于未來,，破罐破摔的家伙才只圖眼前快活。中小學(xué)拼命刷題是為了考上好大學(xué),，大學(xué)里拼命讀書是為了找到好工作,。小到個人大到國家，“凡事預(yù)則立,，不預(yù)則廢”,，既有各自的短期規(guī)劃，又有未來的長遠目標(biāo),?？梢姡磥聿粌H制約了現(xiàn)在的行為,，而且影響了對過去的評價,。譬如我們常說，從前做的某個決定或某個件事情,，短期看不一定有什么效果,，但長期看可能好處多多。所有歷史都是“當(dāng)代史”,，都是對過去的回顧和反思,。 預(yù)見到自己生命的終點，看到自己滿頭的白發(fā),，有人可能一下子就萬念俱灰：“白發(fā)如今欲滿頭,，從來百事盡應(yīng)休”（張籍《書懷寄王秘書》）,，有人可能更加精神抖擻：“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曹操《步出夏門行·龜雖壽》）。一年過五十,，魯迅先生便特別警醒地告誡自己說：“要趕快去做,！” 這兩種人生態(tài)度似乎都有道理：前者認為既已不久于人世，那還不趕快萬事放手,，何苦還要匆匆忙忙熙熙攘攘呢,？后者認為既已不久于人世，那還不“要趕快去做”,，再不做就來不及了,！ 前者覺得任何事情都無可無不可，后者覺得有些事情非做不可——這就形成這兩種絕然相反的人生態(tài)度,。 前者往往都有宏偉的追求,，驅(qū)動他們一生勇猛精進，如曹操老來仍“壯心不已”,，是希望能像周公一樣“天下歸心”,；諸葛亮一生“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是希望“恢復(fù)漢室”統(tǒng)一天下,；辛棄疾“醉里挑燈看劍”，是希望“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魯迅對國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趕快去做”為了喚醒國民,；曹丕堅持不懈地吟詩作文，是希望自己“不假良史之辭,，不托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于后”…… 這就是古人所說的“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或以道德讓萬世景仰，或以事功讓后人敬佩,，或以文章讓代代傳誦,，本質(zhì)上都是反抗死亡，實現(xiàn)對有限生命的超越,。 誰不想在社會上建蓋世之功,？誰不想在科技上實現(xiàn)驚人的突破,？誰不想在文藝上寫出不朽的杰作？誰不想讓自己永垂不朽,？可是,，想成大事者如牛毛，真成大事者如麟角,。 小時候都有許多夢想,，幾個人把夢想變成了現(xiàn)實呢？我有些夢想仍停留枕邊,，有些夢想已中途放棄，有些夢想還在“夢想”……那些對自己夢想孜孜以求并矢志不渝的英杰,，除了他們過人的才華,、生命的剛強和強烈的使命感以外，還因為他們賦予追求以“意義”,，尤其是他們覺得追求的過程有“意思”,，因為高才也可能變得自卑，剛強也可能脆斷,，使命感也可能動搖,，意義更可能被消解，唯有覺得很有“意思”,，你對目標(biāo)的追求就一定會鍥而不舍,。孔夫子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他在《論語·雍也》中說：“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p> 歷史上不少有志之士,，將事業(yè)與人生融為一體——以崇高的事業(yè)成就崇高的人生，以崇高的人生完成崇高的事業(yè),。一旦實現(xiàn)自己宏偉的目標(biāo),，他們就有一種人生的高峰體驗，如宋太祖趙匡胤開國時的《詠初日》：“太陽初出光赫赫,，千山萬山如火發(fā),。 可是,，偏偏有人懷疑事業(yè)的價值，質(zhì)疑這種人生的意義,，如明代楊慎的《臨江仙》：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fēng),。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管你什么英雄狗熊，管它什么是非成敗,，統(tǒng)統(tǒng)被滾滾長江的浪花沖得一干二凈,。當(dāng)年的明爭暗斗，當(dāng)年的血雨腥風(fēng),，當(dāng)年的橫槊賦詩,，都成了漁樵的笑談，成了詩人的詠嘆,。冷漠的青山,，腥紅的殘陽，似乎在嘲諷人類的狂妄和愚蠢,。這首詞嘲弄了英雄主義的激情,，消解了人生崇高的意義。 或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或為了讓自己顯得高尚,，或為了某種自我欺騙，每個民族和宗教都賦予人生各種各樣的意義,，這些意義孤立地看各有各的道理,，把它們放在一起進行比較，要么彼此沖突,，要么十分滑稽,，要么無所適從。從先秦到現(xiàn)在，從東方到西方,，一代代哲人都在尋找人生的意義,，而他們找到的意義千差萬別，在這些林林總總的“意義”面前,，我們像布里丹的驢子一樣無法選擇,。 自己也常常對此極為困惑，記得剛走上大學(xué)講臺的時候,，我不斷追問“古代文學(xué)研究和教學(xué)的意義”,。這既是我的興趣，也是我的飯碗,，如果古代文學(xué)研究和教學(xué)毫無意義,，我人生的價值就被抽空，我就成了一個十足的飯桶,。如果古代文學(xué)研究和教學(xué)有意義,，那么意義又在什么地方呢？比爾蓋茨大概不知道蘇東坡,，馬斯克大概也沒有讀過《詩經(jīng)》,，喬布斯又何曾知道陶淵明,，但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大多數(shù)西方民眾不會去讀中國古代文學(xué)，可他們的情感照樣豐富,，他們的想象照樣奇特,，他們的笑容照樣燦爛。且不說西方的普通大眾,，我們大多數(shù)同胞的古代文學(xué)修養(yǎng)也不高,。在蘇州、上海,、西安,、武漢等地，我都做過隨機提問抽查,，答得最理想的是小學(xué)生,，鬧笑話最多的是成年人，他們在中小學(xué)背過的古典詩詞,，基本上都還給了自己老師,，可他們看上去不是同樣輕松快樂嗎？ 其實,，陶淵明一度比我更加困惑,，立德嗎？“立善常所欣,，誰當(dāng)為汝譽”,？立功嗎,？“三皇大圣人，今復(fù)在何處”,？修仙嗎,？“彭祖愛永年，欲留不得住”,。在“老少同一死,，賢愚無復(fù)數(shù)”殘酷現(xiàn)實面前，立德立功立言都成了笑話,。（陶淵明《形影神三首》） 即使樂觀豁達如蘇軾,，人生的空幻感伴隨了他一生。青年時就唱出了“人生到處知何似,，應(yīng)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fù)計東西”（《和子由澠池懷舊》）,，中年深感“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西江月·世事一場大夢》），老來更體認到“人生如夢”,，“休言萬事轉(zhuǎn)頭空,，未轉(zhuǎn)頭時皆夢” （《西江月·平山堂》）。連人生都是一場夢,，出仕入世又有什么意義,？難怪他不時有“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沖動,，但從沒有李白“長風(fēng)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寄滄海”的豪情,，沒有杜甫“致君堯舜上,，再使風(fēng)俗淳”的壯志。他自嘲說“自笑平生為口忙”（《初到黃州》）,，老實承認“我生涉世本為口”,，背后深層原因是他深知“人間何者非夢幻”（《四月十一日初食荔支》），得意失意,，升官貶官,，在朝在野，哪一樣不是夢幻,？人生又哪來的意義,？ 否定了人生的意義依然執(zhí)著于人生，看清了生活的真相依然熱愛生活，蘇軾正是羅曼·羅蘭所說的那種“真正的英雄主義”,。 明明否定了人生的意義,，他的人生為什么還多姿多彩呢？ 蘇軾沒有找到人生的“意義”,，但他品味到了人生的“意思”,，所以他依舊活得有情有趣有滋有味。 至于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成天忙忙碌碌討生活,，更沒有閑心去糾纏人生的意義，只在乎是否活得有“意思”,，可以說,，人生的“意思”才是我們?nèi)松闹c。 這里所謂人生的“意思”,，就是在生活中品嘗到的綿長滋味,，在人際中感受到的情趣溫暖，在工作中獲得的充實滿足,，在特殊場合中偶遇的意外驚喜,，當(dāng)然也包括在這新年里的“吉祥如意”…… 金圣嘆三十三則《不亦快哉》，寫的全是人生的“意思”,，生活中的驚喜快感,，引發(fā)了后世數(shù)不清的仿作。我們來看看其中較短的幾則—— “十年別友,，抵暮忽至,。開一揖畢,，不及問其船來陸來,，并不及命其坐床坐榻，便自疾趨入內(nèi),，卑辭叩內(nèi)子: '君豈有斗酒如東坡婦乎,？’內(nèi)子欣然拔金簪相付。計之可作 三日供也,。不亦快哉!”分別了上十年的哥們,，傍晚飄然而至，還來不及問他怎么來的,，也來不及請他坐哪個地方,，便急匆匆地沖進臥室，滿臉堆笑地討好老婆：“你能不能像東坡老婆那樣,，給我弄出一斗酒來,？”老婆爽快地給我拔下頭上的金簪。屈指算來換錢沽酒，哥倆可痛快地喝三天,。不亦快哉,！這讓我想起了杜甫的《客至》：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盤飧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只舊醅,。 肯與鄰翁相對飲，隔籬呼取盡余杯,。 好友別后十年的重聚,，賢妻拔簪沽酒的感激，預(yù)想舉杯擊掌的快意,，全在這“不亦快哉”之中,。杜甫的“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盡管也寫出了朋友光臨寒舍的喜悅,，但詩句畢竟含蓄節(jié)制得多。金圣嘆“不及問其船來陸來,，并不及命其坐床坐榻,，便自疾趨入內(nèi)，卑辭叩內(nèi)子”,，則把哥們來了的狂喜,，慌忙找酒的急切，“卑辭”乞求老婆的神態(tài),，一一都寫得痛快淋漓,，活靈活現(xiàn)。 “春夜與諸豪士快飲,，至半醉,，住本難住，進則難進,。旁一解意童子,，忽送大紙炮可十余枚，便自起身出席,，取火放之,。硫磺之香，自鼻入腦,，通身怡然,。不亦快哉!”這則說的是,，一個春天晚上，和一幫豪爽的兄弟大碗痛飲,，喝到半醉時,，想停杯又停不下，要再喝又喝不了,。多虧旁邊一聰明小童看出了我的心思,，忽然給我送來十幾個大鞭炮。于是,，我立馬起身離席,，點火放鞭，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濃烈的硫磺香氣味,，那真叫一個渾身通暢舒坦，不亦快哉,！我好喝酒又沒有酒量,，遇上喜歡喜歡豪飲又喜歡勸酒的兄弟，那時只恨沒有孫悟空十八變的本領(lǐng),，又沒有懂事的小子幫忙解圍,，不得不在席上舍命陪君子，對金圣嘆的境遇心生妒嫉,。 “子弟背誦書爛熟,，如瓶中瀉水。不亦快哉!”這讓我想起上大學(xué)時,，石聲淮先生點我背《離騷》,，我背得本來就不太熟，加之課堂上也有點慌亂,，背了開頭兩段就給卡住了,。石老師在黑板上寫下“書生”二字，轉(zhuǎn)身對我笑咪咪地說：“書生,，書生,，你的書還太生啦,！”后來,，我上課也常點學(xué)生起來背書，學(xué)生要是能如瓶瀉水,，我同樣也“不亦快哉”! “朝眠初覺,，似聞家人嘆息之聲，言某人夜來已死,。急呼而訊之,，正是一城中第一絕有心計人,。不亦快哉!”早晨一覺醒來，聽說城里第一工于心計的家伙一命嗚呼,，心里突然輕松了半截,。此時此刻大叫“不亦快哉”，雖然為人有失厚道,，甚至還有點損,，但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諒,，至少可以看出金圣嘆是個性情中人,。 “冬夜飲酒，轉(zhuǎn)復(fù)寒甚,，推窗試看,，雪大如手，已積三四寸矣,。不亦快哉!”我也特別喜歡看冬日下雪,，隔著那種大落地玻璃窗，看戶外飄著鵝毛大雪,，轉(zhuǎn)眼便四望皎然,，突然感到滿室春意和詩意。王維那時沒有玻璃窗,，但他在《冬晚對雪憶胡居士家》一詩中,，用絕世的詩筆寫出了絕美的雪景： 隔牖風(fēng)驚竹，開門雪滿山,。灑空深巷靜,，積素廣庭閑。 清代李密庵的《半半歌》,，說的也是人生的意思： 半郭半鄉(xiāng)村舍,，半山半水田園。半耕半讀半經(jīng)廛,，半士半民姻眷,。 半雅半粗器具，半華半實庭軒,。衾裳半素半輕鮮,，肴饌半豐半儉。 《半半歌》寫出了對人生的妙悟,，也寫出生活中的妙趣,，我傾心“半郭半鄉(xiāng)村舍”的居住環(huán)境，向往“半山半水田園”的田園風(fēng)光,，喜愛“肴饌半豐半儉”的飲食,。李密庵要是生在今世,，我一定跑到他老家長沙岳麓山和他一醉方休。 去年發(fā)表了幾十篇文章,，僅在《讀書》一個專欄中就發(fā)了十二篇,，出版了一本新書，快要交另一部書稿,。另外,，我還與陳佩斯、董宇輝做了多場直播,，拍了幾十個視頻,，不斷更新“戴老師詩歌地圖”專欄。這一切我不知道有什么意義,，也可能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但我干起來無疑很有意思?！捌鸬帽入u早,睡得比狗晚”,，就是我龍年生活的寫照，由于干起來很有“意思”,，自己不僅樂在其中,，而且還干得非常“嗨”,。 現(xiàn)在城里的許多家長,，給自己的小孩報了不少“興趣班”，根本不是小孩有興趣,，是家長自己有興趣,；其實也不是家長們覺得這些班有趣，而是認為這些科目對小孩有益,。家長只顧學(xué)這些東西對小孩有沒有意義,，很少考慮小孩是不是學(xué)得有“意思”。一道再名貴的佳肴,，小孩看上去就反感,，聞起來就反胃，這道菜的營養(yǎng)再豐富,，對于小孩來說也是枉然,，要是硬逼著他把菜吃掉，結(jié)果就是使小孩的胃翻江倒海,。上興趣班與上館子吃菜,，雖說一個是物質(zhì)食糧，一個是精神食糧,，但都要小孩學(xué)起來有趣,，吃起來有味，否則必定既學(xué)不進,，又吃不下,。這么簡單易懂的道理，我們成人不知是假裝糊涂還是真不明白,。我特別擔(dān)心家長把功利心強加給小孩,，讓小孩不只看不到學(xué)習(xí)的意義，而且還覺得學(xué)習(xí)沒啥“意思”,；不只失去了學(xué)習(xí)的樂趣,，而且失去了小孩的童趣與生氣——如今誰在街道上見到過輕松活潑的中小學(xué)生？ 今晚,，學(xué)生請我在廣州“小蠻腰”旁邊吃客家菜,，端上來的每道菜就像一個個盆雕，外形看上去像藝術(shù)杰作,，吃起來更是欲罷不能,。河魚的鮮香，牛肉的滑爽,，釀豆腐的鮮嫩,，艾糍的糯軟，還有那些我叫不名字的菜品,，想起來就容易流口水,。品著風(fēng)味獨特的客家菜，看著不遠處的“小蠻腰”,，人生還真的有點“意思”,。雖然生活少不了煩惱，社會也不能盡如人意,，但只要還覺得人生很有意思,，我們就不會失去生活的勇氣，就不會對社會失去向好的希望,。 讀自己喜歡的書,，干自己喜歡的事，吃自己喜歡的菜,，看自己喜歡的景,，愛自己喜歡的人，只要不故弄玄虛,，這不就是人生的“意思”嗎,？ 是呵，生命也許沒有“意義”,，但人生不能沒有“意思”,。 2025.1.25晚,廣州白云山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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