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物君語-

從黃土高原

甜到

秦嶺南北

每一個陜西人，在向外地朋友介紹家鄉(xiāng)的柿子,、石榴,、獼猴桃時，幾乎都遭到過對方的靈魂質(zhì)疑：

“啥,？你們那不是黃土高坡么,？咋還長水果呢？”

▲ 陜西不止有水果,，還多滴很,！設計/monk

首先，陜西大得很,，根本不全是黃土高原好嘛,！

其次，陜西才是中國水果第一大省——水果產(chǎn)量與“果籃子”山東在伯仲之間,，種植面積更是多年位列全國第一,，在2019年就達到了

1895.7萬畝

（相當于兩個上海市的面積）

她的南部是氣候溫潤的秦巴山區(qū)，秦嶺南北盛產(chǎn)的獼猴桃,、漢中的城固蜜桔,、安康的白河木瓜……水靈靈的陜南水果，塑造出一派“北國江南”的風情,。 

▲ 城固蜜桔交易市場。 攝影/康輝

中間則有一馬平川的關中平原,，臨潼的石榴,、富平的柿子,、大荔的西瓜、戶縣的葡萄,、閻良的甜瓜……渭水滋養(yǎng)的繽紛鮮果，化作了八百里秦川的甜美,。

▲ 富平果農(nóng)正在加工柿子。 攝影/張永鋒

到陜北,，印象里厚重滄桑的黃土高原,，是中國紅棗和蘋果的主產(chǎn)區(qū),，貢獻出了全國四分之一的蘋果產(chǎn)量。千溝萬壑中的果樹,，挺起了大西北的“腰桿子”,。 

▲ 洛川又到豐收時節(jié),，果農(nóng)正忙著采摘蘋果分揀裝箱。 攝影/張永鋒

從陜南,、關中到陜北，陜西的“水果帶”,，鋪成了一條南北綿延878公里,、跨過8個緯度,、穿越三大氣候帶的“甜蜜之路”,。

陜南：秦嶺的饋贈

眾所周知，陜西,，看起來就像是“三個省”——

她南北狹長，北接內(nèi)蒙古,、南連四川，跨越了中溫帶、暖溫帶,、亞熱帶三大氣候帶，又被秦嶺和北山劃分成陜北,、關中,、陜南三個差異巨大的地理板塊。

▲ 安康旬陽,，雪中生長的獅頭柑,。 攝影/邵向東

氣候的復雜，也塑造了豐富多樣的陜西水果,，如果說山東是“大果籃”，那么陜西,，更像是個匯集南北的“水果攤”,。漢中 | 橘生陜南

假如要選擇一種水果，象征陜南山地的氣候特色,，那么橘子“當仁不讓”,。

都說“橘生淮南”，秦嶺-淮河一線分割中國地理的南北,，漢中處于秦嶺之南,，毗鄰“柑橘大省”四川，在位置和氣候上都接近四川盆地——

幾乎每一個漢中人小時候都吃過四川橘子,，而漢中本地也生長著甘甜多汁的橘子：城固蜜桔。

▲ 城固桔園鎮(zhèn)基地,，北依秦嶺,，東鄰湑水河,是北亞熱帶最大的桔柑生產(chǎn)基地之一。攝影/邱會寧

城固在漢江沿岸,，南,、北為秦巴山地和丘陵區(qū)，中部江河經(jīng)行之處,，形成了平坦而肥沃的“壩子”,，土壤疏松、土層深厚,，加上當?shù)貧夂驕睾蜐駶?，特別適合柑橘的生長。這里孕育出的城固蜜桔,，細膩無渣,、風味濃郁，在口感上足以和南方橘子一較短長。

而順著漢江南下,，在安康市的瀛湖之畔,，竟然還生長著枇杷。

瀛湖號稱“陜西千島湖”,，屬于西北五省中最大的人工綠色淡水湖,，同樣也是我國南水北調(diào)中線工程的重要水源地，遠看一片煙水迷濛,，湖中島嶼如云,，環(huán)境簡直不亞于江南煙雨中的太湖。

▲ 瀛湖金螺島,。圖中最高建筑為螺峰塔,，其周圍建筑參照蘇州園林風格而建，緊湊典雅,，層次分明,。攝影/邵向東

正如蘇州太湖上的東、西二山,，安康瀛湖周邊也產(chǎn)茶葉,、種蠶桑、長枇杷,，孕育出來的瀛湖枇杷豐潤多汁,、口感清甜,，果肉細膩無渣。

▲ 安康瀛湖枇杷,。攝影/邵向東

如果說漢江的滋養(yǎng)，孕育了漢中,、安康等地“北國江南”的水果風情；那么秦嶺,，則賦予了這片土地古老的水果文化，其中最為傳奇的,，即是獼猴桃,?！对娊?jīng)》里走出的獼猴桃

很多人都以為，獼猴桃是一種“進口水果”。

事實上,，這種看似“洋氣”的水果，原產(chǎn)地就在中國,，被新西蘭人以國鳥——奇異鳥命名的“奇異果”（美味獼猴桃），正是中華獼猴桃的一個變種,。早在2500多年前的《詩經(jīng)》當中，先民們就記錄了這種枝蔓“婀娜”的水果：

“隰（xí）有萇（cháng）楚,，猗（ē）儺（nuó）其枝”

“萇楚”，即是古人對于獼猴桃的稱呼,。在今天，中國的獼猴桃主要產(chǎn)于秦嶺南北坡,，中國人每吃兩個國產(chǎn)獼猴桃,，就有一個來自陜西。

西安周至,、寶雞眉縣是中國的獼猴桃主產(chǎn)區(qū),，眉縣還盛產(chǎn)近年來流行的“紅心獼猴桃”,；商洛的商南，培育出了細膩多汁的“秋香”獼猴桃,，漢中的佛坪縣位于秦嶺山間，這里有口感獨特的秦嶺野生獼猴桃……

▲ 陜西獼猴桃園區(qū),。攝影/邵向東

而在陜南山地,，秦嶺孕育的古老水果又何止獼猴桃,？

《詩經(jīng)·衛(wèi)風》里的“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瑤”，能在陜南的安康找到原型,，這里盛產(chǎn)的白河木瓜,，并非是外來的“番木瓜”，而是中國土生土長的“光皮木瓜”,，光潔如玉,，色香俱全；

造型獨特,、形如藤蔓的旬陽拐棗,，則是另一種《詩經(jīng)》里走出的古老水果，小雅里說“南山有枸（jǔ）”,，指的即是秦嶺（古稱南山）所產(chǎn)的枳椇（拐棗）,，安康旬陽的拐棗，產(chǎn)量占據(jù)全國的80%,，入口酸澀,，回味甘甜,。

只能說不愧是陜西，連吃水果的歷史都這么厚重,。

關中：水果的盛世

關中平原，陜西的C位,；西安，關中平原的C位,。

八百里秦川坐擁著整個西北最深厚的底蘊、最肥沃的土壤,、最發(fā)達的渭河水系，《尚書·禹貢》稱之為“厥土惟黃壤,，厥田惟上上”,。同樣,，這里也孕育著整個陜西省最豐富而甜蜜的瓜果,。 

▲ 西安,，每個區(qū)縣都有自己的水果代表作,。 設計/monk

假如水果界也有“盛唐”，那么一定在西安,。西安 | 水果的“盛唐氣象”

立秋之后，幾乎每個西安人,，節(jié)假日都多了一項保留活動：摘水果。

西安的水果,，分布在主城區(qū)以外的各個區(qū)縣，每一個地方都有幾樣拿得出手的代表之作,；而且從入秋之前到來年開春，時令鮮果接連不斷,，看著日歷就能規(guī)劃出一場小半年的甜蜜之旅。

▲ 陜西最甜蜜的水果，無疑是柿子,。 攝影/熊可

俗話說“秋后一伏”，天氣尚熱,。西安人消暑的“水果圣品”,，除了來自渭南的大荔西瓜,，還有本地的戶縣葡萄，尤其是西安本土7月上市的“戶太8號”,，果粒幾乎有乒乓球大小，深紫的外皮上裹滿了厚厚的果粉,，堪稱長安城里“秋天的第一份甜蜜”,。

▲ 沒有一個水果老饕,，能拒絕戶縣葡萄。 攝影/邵向東

此后,，高陵區(qū)的涇渭鮮棗發(fā)動秋天的水果攻勢，在8月中旬即可上市,，其后梨棗、冬棗,、霜紅棗、雪棗先后成熟,，鮮食棗供應期從入秋一直持續(xù)到十一月下旬,。 

9月的西安,，迎來各路水果的鼎盛時代——閻良的酥梨鮮嫩多汁，入口即化,，如同咬下一口深秋的甘爽；驪山下的石榴鮮紅如火,，回民街上每一位賣石榴汁的攤販，都號稱自己家用的是臨潼石榴,。

而火晶柿子早已跟著《長安十二時辰》出圈，被生動地稱為“一窩蜜”,，含糖量達到16.9%，而且果肉軟糯,，只需要插根吸管進去吸吸吸,，就能成功獲得“天然甜點”的體驗。

▲ 火晶柿子的正確食用方法,。圖/電視劇《長安十二時辰》

等到火晶柿子做成的柿餅吃完,，冬天也就差不多熬過去了。老秦們擦擦嘴,，又開始期待2月去長安區(qū)摘草莓,，4月到閻良吃甜瓜,，清明過后到白鹿原上尋櫻桃了……渭南 | 大西北的小甜甜

然而即便是生在“瓜果天堂”的西安人，對渭南的水果也要垂涎欲滴,。

相比于西安，渭南處在八百里秦川最開闊的地帶,，渭河在此吸納北洛河，一同奔流入浩蕩黃河,，也在渭南境內(nèi)形成了大塊的沖積平原，依山傍水,、平原廣袤，種植水果的環(huán)境也更加優(yōu)渥,。

▲ 渭南市渭河邊,，依山傍水,。攝影/李平安

因此在西安城里有的水果,，幾乎都能在渭南找到名氣更大的“升級版”——

西安有高陵冬棗，渭南有大荔冬棗,；西安有閻良的酥梨和甜瓜，渭南蒲城酥梨,、高石脆瓜,；而比臨潼火晶柿子更有名的，則是渭南的富平柿子,。 

▲ 蒲城酥梨，果農(nóng)正在疏花,。 攝影/張永鋒

中國幅員遼闊,，柿子在全國有300個左右的不同品種,，但富平尖柿，是公認最適合做柿餅的品種——剛一成熟,，外表就像一顆顆金色的小燈籠，里面流淌著溏心的果肉,，甜美熟膩，呼之欲出,。 

▲ 富平柿子，遠遠看著就金黃誘人,。 攝影/張永鋒

富平人遵循著自然節(jié)氣，只用霜降后采摘的柿子當原材料——只有溫度足夠低,，柿餅表面才能結(jié)出誘人的糖霜。再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等待,，用風與陽光的力量將其變成“飽經(jīng)風霜”的柿餅,，這個過程被當?shù)厝顺蔀椤暗跏磷印薄?nbsp;

▲ “吊柿子”的過程,，真的是需要一個一個串起來,、掛在高處，經(jīng)歷霜風洗禮,。 攝影/張永鋒

“吊”好的柿子，像是一枚煎得恰到好處的溏心蛋,，內(nèi)里璀璨金黃、濃郁飽滿,，外表如霜如雪,、甜美動人,。一口,，就能讓整個大西北“淪陷”為溫柔鄉(xiāng),。

陜北：黃土的逆襲

相比于陜南和關中,，千溝萬壑的陜北給人的印象更為深刻而猛烈的。

她一度塑造了中國人對于陜西的“刻板形象”——家住黃土高坡,、處處是窯洞、缺水干旱,、要戴白羊肚手巾防沙,、山高溝深對話基本靠喊……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喜溫、耐旱的蘋果和棗成為了當?shù)剞r(nóng)業(yè)的主力,。 

▲ 陜西的蘋果產(chǎn)量占了中國的四分之一，陜北紅棗也在干果界赫赫有名,。 設計/monk榆林 | 紅棗的力量

棗，不僅是水果,，同樣也是糧食。

《戰(zhàn)國策》里說“北有棗粟之利,，民雖不細作，棗粟之利,，足食于民”,，黃土高原地區(qū)土層疏松,，容易水土流失，自古以來耕種困難,。在從前的饑荒歲月,，棗成為了當?shù)厝说钟囸I的最后一道防線,。

因此黃河流域的陜、晉交界地帶,，是中國最早種植棗樹的地區(qū)之一。位于榆林東部,，與山西隔河相望的泥河溝村有“天下紅棗第一村”的稱號，這里保留著1100余株千年棗樹,，牢牢扎根在黃土之中,，俯瞰著千溝萬壑,、黃河奔流。

黃土高原土層良好的透氣性,，同樣賦予了棗樹優(yōu)渥的生長環(huán)境。

例如陜西紅棗的主產(chǎn)區(qū),，榆林清澗，棗樹主要栽種在黃河與無定河兩岸,，土壤疏松，棗樹也根系發(fā)達,、植株健壯,，加上日照時間長,、晝夜溫差大，清澗紅棗核小肉多,，而且果味特別濃郁。延安 | 蘋果的擔當

更加適應當?shù)貧夂虻?，則是陜西的蘋果。

作為全國五大蘋果產(chǎn)區(qū)之一,，黃土高原是其中唯一符合最適宜區(qū)7項指標要求的蘋果優(yōu)生區(qū)，2019年陜西蘋果產(chǎn)量1135.58萬噸，位居全國第一,。而且區(qū)域晝夜溫差大，果品蓄糖量高,，風味更濃郁,。

陜西蘋果中的老牌“王者”是洛川蘋果。如果說山東煙臺蘋果,，靠的是溫潤季風氣候帶來的綿長積累,，陜西的洛川蘋果，則具備高原上晝夜溫差帶來的鮮甜風味,，堪稱一時瑜亮。 

▲ 洛川蘋果豐收,，堆砌成一條“蘋果河”。 攝影/張永鋒

而再往南,，關中平原與黃土高原交界之處的咸陽，同樣是“蘋果大市”,，蘋果產(chǎn)量在省內(nèi)僅次于延安,；往西的寶雞千陽蘋果則憑借農(nóng)業(yè)技術(shù),，后來居上,，搭載著神舟十二號飛船,，一躍成為了“太空蘋果”……

更為可貴的是,，對于黃土高原來說，溝壑之間的果樹不僅是經(jīng)濟作物,，更是防風治沙的“衛(wèi)士”,。近千萬畝的蘋果林，成為全省提高森林覆蓋率的一大助力,，從某種角度來說,，也“重塑”了黃土高原，染綠了高原上的千溝萬壑,。 

▲ 陜西屋頭的柿子樹,。 攝影/邵向東

這是屬于陜西水果的性格,，不止甜美，更有擔當,；這也像是陜西人的性情,，柔情似水，也兼濟天下,，胸懷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