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魔是仙,，我是誰只有我自己說了算,?！币灰怪g,，畫著煙熏妝的娃娃火爆了朋友圈。夸張的造型,，走心的特效,，加上對經(jīng)典故事的改編,，幾句比較“燃”的經(jīng)典句子,。這部國產(chǎn)動漫在這個夏天可謂火了一把,，上映一個星期就賣了十多億的票房,。微信里總有朋友曬影評和電影票，甚至也有把頭像改成了這個造型夸張的哪吒。誰的童年里沒幾個經(jīng)典的人物,？除了孫悟空,，哪吒也是這樣一類。對于哪吒的形象,，在中國可謂家喻戶曉,、婦孺皆知。從上海美術(shù)廠鬧海的小童,，再到《西游記》里和孫悟空打架的神仙,，還有八零后,、九零后熟悉的香港拍的陳浩民“噴火娃”,、和小豬熊一起玩的小英雄……以哪吒為原型的故事可算不少了，那么哪吒到底是哪來的,？歷史上有沒有這個人呢,？

佛門護法神——最早的哪吒形象

記得剛識字的時候，總覺得哪吒這個詞有點拗口,，明明是“哪”怎么念這個音,。沒錯,，這個特殊的讀音反映了一個事實——哪吒也是舶來品,，是從梵文Nalakūvara（或Nalakūbala) 翻譯過來的，也叫那羅鳩婆,、哪吒俱伐羅等等,。

唐代沙門釋惠琳編纂過一本《一切經(jīng)音義》，考訂了許多佛門的經(jīng)典,，其中就有兩卷關(guān)于哪吒的經(jīng)——“哪吒俱缽羅求成就經(jīng)一卷和哪吒太子求成就陀羅尼經(jīng)一卷,。”可惜的是,，這兩卷書在編《大藏經(jīng)》就已經(jīng)找不到了,。

不過大藏經(jīng)里的其他地方也或多或少的提到了哪吒，例如《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說“二列鬼王號”有“阿哪吒王,，大阿哪吒王”,，《不空羂索神變真言經(jīng)》里也有“哪吒鳩缽羅藥叉大將”的說法。

這時的哪吒是北方毗沙門天王的太子,，持金剛杖,、三戟，護衛(wèi)佛法,，懲治邪惡,。所以他的形象是兇神惡煞,，三頭六臂、甚至是八臂,?！侗狈脚抽T天王隨軍護法儀軌》云：“哪吒太子手捧戟，以惡眼見四方”,。畢竟兇惡的形象才更能顯出勇猛有力,，更符合打擊邪惡保衛(wèi)世人和佛法的護法形象。

這么一個佛教的人物,，在唐代就傳入了中國。除了上述經(jīng)文的記述外,，還有小故事,。例如《高僧傳·道宣》中就曾記到，唐朝道宣律師晚上在長安西明寺走路,，不慎跌倒在地,。忽然有個少年上來扶他，道宣感到很驚奇,，問他是什么人,，怎們晚上在這個地方？那少年答說他不是常人,，而是毗沙門天王之子哪吒,，書中還說哪吒曾向道宣律師奉獻了一顆佛牙。

而哪吒析骨肉還于父母的說法,，在中國禪宗的經(jīng)典《五燈會元》里就有記載了,。其中《遂州圓禪師法嗣》中說“哪吒太子析肉還母，析骨還父,。然后現(xiàn)本身,，運大神力，為父母說法,?！本褪沁@樣的。

小說形象——從佛到道的變身

真正令我們熟知的哪吒形象,，明明是玉皇大帝手下的天庭猛將,。熟悉中國文化的朋友都知道，玉皇大帝是不折不扣的道教人物,。那么哪吒是什么時候從佛教系統(tǒng),，站到了道教的隊伍里呢？這從《西游記》、《封神演義》里就能看出大概來,。

明代綜合了古代經(jīng)典,、民間傳說的小說盛行，神魔一類的題材也比較受歡迎,?！段饔斡洝肪褪沁@其中的佼佼者。

在《西游記》里,，哪吒不僅是三壇海會大神,，而且不再是兇神惡煞的形象,，而是變成更容易被國人接受的面容姣好清秀的孩童了,。以至于和孫悟空打架的時候，被孫悟空嘲笑說：“小太子,，你的奶牙尚未退,，胎毛尚未干?！?/p>

值得一提的是《西游記》里的哪吒，仍然和佛教密不可分,。比如第八十三回中說“佛正與眾菩薩講經(jīng),，只聞得幢幡寶蓋有人叫道：‘救命！’佛慧眼一看,，知是哪吒之魂,，即將碧藕為骨，荷葉為衣,，念動起死回生真言,，哪吒遂得了性命?！薄段饔斡洝防锏姆鸾逃兄坏牡匚?，不僅唐僧師徒要去西天取真經(jīng)，連哪吒的重生也是佛祖所救,。

不過,，到了《封神演義》里，哪吒則變成了徹徹底底的道教人物,?！斗馍裱萘x》里，哪吒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的弟子靈珠子轉(zhuǎn)世,，受道教教主元始天尊的符命,，轉(zhuǎn)世為姜子牙的先行宮，輔佐其討伐紂王，滅商興周,。而且哪吒的降生也很接地氣,。首先是其母懷胎三年零六個月，夢見道人送子,，然后哪吒降世時一團紅光,，香氣彌漫，生來就能行走說話,。這種天降靈異的出場方式在中國的帝王名臣里并不稀奇,，可謂做了地地道道的中國化處理。

不僅如此,，《封神演義》里哪吒的重生也是道教的太乙真人所救，與佛教無關(guān)系,。第十四回里將這個過程寫得栩栩如生：“太乙真人叫金霞童兒：‘把五蓮池中蓮花摘二枝,，花葉摘三個來?！用β等×撕扇~,、蓮花，放于地下,。真人將花勒成瓣兒,，鋪成三才，又將荷葉梗兒折成三百骨節(jié),，三個荷葉,，按上中下，按天地人,。真人將一粒金丹放于居中,，法用先天，氣運九轉(zhuǎn),，分離龍,、坎虎，綽住哪吒魂魄,，望荷蓮里一推,，喝聲：‘哪吒不成人形，更待何時,！’只聽得響一聲,，跳起一個人來，面如傅粉,，唇似涂朱,，眼運精光,，身長一丈六尺，此乃哪吒蓮花化身,?！碧斓厝怂淼娜牛x龍,、坎虎所代表的八卦,，再加上金丹、童子,，哪吒重生的過程充滿了濃濃的道教色彩,。

外來的哪吒，有了個本土化的親爹——李靖的封神之路

哪吒雖然是外來物種,，但卻在中國本土化的過程中,，被民間傳說給找了個爹，也就是大家熟知的陳塘關(guān)總兵李靖,。有趣的是,，這個哪吒的父親李靖也是經(jīng)歷了佛道之間的身份轉(zhuǎn)變,。不同的是,，李靖是實實在在的中國歷史人物。

李靖本是唐代的開國元勛,，官拜右仆射衛(wèi)國公,。唐高祖曾稱贊說“李靖是蕭銑、輔公祏膏肓之病,，古代名將韓信,、白起、衛(wèi)青,、霍去病,，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李靖！”

這么一個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人,，在宋代就已經(jīng)被神化。據(jù)《舊唐書》等記載,，李靖是“九霞仙人”,，會“九天玄女戰(zhàn)法”，而且民間已經(jīng)建有祭祀李靖的廟宇,?！熬拧薄ⅰ跋扇恕钡缺砻?，此時的李靖是不折不扣的道教人物,。

到了元代,，李靖就成了佛門的天王了。如《樂毅圖齊七國春秋平話后集》中《鬼谷下山》就有這么一句話：“獨孤角獨戰(zhàn)四將,，五匹馬混戰(zhàn),，如黑煞真武賢圣斗毗沙門托塔李天王”

有觀點認為，毗沙門信仰是經(jīng)西北的于闐,、敦煌之路傳入內(nèi)陸的,，而李靖北破突厥、西定吐谷渾的戰(zhàn)功也多發(fā)生在西北,，自己本身又是西北人（陜西三原）,，加上唐末西北邊地喪失、民不聊生,，自然寄希望于這位戰(zhàn)果顯著的名將,。況且李靖本名李藥師，而佛教中又有藥師佛的存在,，這在某種程度上為他走向佛教神話起到了推動作用,。不過明清之時的各種小說中，李靖又和哪吒一起回到了道教的仙班中,。成為玉皇大帝手下的一員猛將,。

時代背景——不能忽視的佛道融合

哪吒從佛教到道教的角色轉(zhuǎn)化,，不能武斷地歸為《西游記》,、《封神演義》等小說的作用，但這類明清的小說卻反映了當時的一個社會大背景——佛道融合,。

佛教傳入中土之后,，經(jīng)歷了一個適應(yīng)中國的本土化過程。其表現(xiàn)之一就是與民間的信仰,、祭祀相適應(yīng),。而中國民間的信仰本就是多元的、不排他的,，甚至是“管用我就信”,。所以“仙佛合宗”的形式在中國很常見。佛教的觀音菩薩,、彌勒佛與道教的財神,、土地公毫無違和的出現(xiàn)在同一座廟里。而民間在祭拜道教的神仙,、甚至是自家祖先時,，也會使用“阿彌陀佛”這樣的佛教用語。至于外國發(fā)生的那些激烈的,、極端的宗教沖突,，在中國基本是見不到的。

明清之時,，宋明理學得到發(fā)展,，尤其是心學吸納了許多宗教中唯心主義的成分,。而民間世俗生活的發(fā)展,，導致民間信仰的理想化、世俗化,。佛道的融合體現(xiàn)在了小說中,，在世俗中的界限本就沒有那么分明，到哪吒,、李靖的身上也是兼有佛家和道家的影子,。

總而言之,，哪吒這一形象經(jīng)過歷朝歷代的演變之后,，已經(jīng)不再是原來干巴巴的外來符號，而是有血有肉接地氣的為我們熟知的中國本土少年,。哪吒的本土化與身份的構(gòu)造,，也是我們歷史文化的一個縮影。動畫作品同樣如此,，從建國初的老電影,，到少兒頻道的小哪吒，再到如今十分火爆的煙熏妝,，時代的印記濃濃。不過,，亦仙亦魔的哪吒,，倒是越來越受人喜歡了。

參考資料：

1.李小榮：《哪吒故事起源補考》,，《明清小說研究》,，2002年第3期。

2.劉文剛：《哪吒神形象演化考論》,，《宗教學研究》2009年第3期,。

3.中國佛教文化研究所編著：《俗語佛源》（增訂版），北京：中西書局,，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