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

陳塘關(guān)總兵李靖之子。

從肉球出生,，

迅速長成一個十來歲的兒童模樣,。

圖源：哪吒之魔童降世

鬧過東海，

殺過龍王三太子,，

然后被迫自殺,。

師父太乙真人

用蓮花做身體將他救活，

又給了他眾多法寶,。

最后他做了姜子牙的先行官,，

為武王伐紂事業(yè)立了大功。

圖源：哪吒之魔童降世

這個眾所周知的故事,，

主要來自《封神演義》,。

但是，你真的了解哪吒嗎,？

這實在是民間傳說釀成的一系列誤會,。

攝影/朱子浩

在明朝小說《西游記》里,，哪吒出場時戰(zhàn)袍、腰帶,、護甲,、戰(zhàn)靴一個不落。而同時代的《南游記》寫哪吒,，也是“戴紅花紫金圈,，身披八寶繡盔甲，腳穿綠線皂皮靴”的戰(zhàn)將打扮,。然而這身裝備不知何時被換成了肚兜加超短裙的清涼組合,，以致后人在看到下圖展示的那些“硬朗”的哪吒時，竟然陌生起來,。

哪吒是從佛教里來的，

佛經(jīng)記載,，

他是毗沙門天王之子,。

然而中國本土的道教

教義里并沒有“天王”。

供圖/柳葉氘

世人熟知的四大天王,，

原本是佛教中負責(zé)鎮(zhèn)守四方的護法神,，

其中守衛(wèi)北方的叫毗沙門天王，

他家老三,，名喚“哪吒”,。

這位三太子平時捧著寶塔，

跟在天王左右值班,。

這便是托塔天王和哪吒最早的來歷,。

在唐代，中國民間對毗沙門天王的信仰頗為興盛,?！芭抽T”是梵語的音譯，但老百姓不知道,，還以為天上真有一扇門叫“毗沙”——毗沙門天王可不就是鎮(zhèn)守“毗沙”門的天王么,。大伙兒一合計，既然北方有門,，東西南三面自然也有門,，你們四個天王，就看四個門去吧,。于是乎,，堂堂四大護法神被徹底搞成了門衛(wèi)！元末明初的《西游記》雜劇有一段寫道：“天兵百萬總歸降,，金塔高擎鎮(zhèn)北方,。四海盡知名與姓,，毗沙門下李天王?！鼻?，這里已經(jīng)明確地把“毗沙門天王”放在“毗沙門”的門下了。

在佛經(jīng)里,，四大天王當(dāng)然也是有名字的：東方持國天王,，南方增長天王，西方廣目天王,，北方多聞天王,。多聞便是毗沙門的意譯?？赡苡腥藭枺?span style="color: rgb(24, 57, 125);box-sizing: border-box;">按剛才的說法,，托塔李天王的原型就是毗沙門天王，但《西游記》里另有個看北門的多聞天王,，他和李天王顯然不是一個人,。那么天宮里豈不是有五個天王了？

其實,，《西游記》里的天宮,，既不是佛教的“天”，也不是道教的“天”,，而是民間自編自創(chuàng)的一套體系,。這里面加入了一些俗神以及老百姓的想象，比如把王母娘娘配給玉皇大帝當(dāng)老婆,，就屬民間發(fā)明,。

再來說李靖。李靖是唐朝開國元老,，功勛彪炳,，受人崇拜，香火旺得很,，不是神,，卻享受了神的待遇。百姓很喜歡李靖,，就不斷往他身上編故事,。一個有名的故事叫“李靖代龍行雨”，說他到某地借宿,，恰巧龍王要在那兒下雨,，正缺人手，就請他補個缺。李靖自作主張,，多下了二十滴,，結(jié)果平地水深猛增二十丈。

哪吒的“一家”

這個故事本來講講就完了,，誰知佛經(jīng)中西方廣目天王恰恰是龍王的頂頭上司,，名曰“毗留博叉”。毗留博叉是管行雨的,，李靖也管行雨,，人們就想當(dāng)然的把李靖編排到這位毗留博叉身上去了。奈何毗留博叉實在不如毗沙門有名,，兩個天王又都“姓毗”,，老百姓分不清，只覺得這四個字的毗氏說起來太繞嘴,，得了,，就算你李靖是那個托寶塔的毗沙門天王吧！

終于,，毗沙門天王與李靖完成了合體,，成為托塔李天王。

但這個笑話還沒完,。托塔李天王與公眾見面后，不知怎的,，毗沙門天王的別名——“多聞天王”又被人惦記上了,。在不大懂佛典的老百姓心里,，毗沙門天王與多聞天王自然是兩個人。于是在大家的編排下，李靖身著毗沙門天王的裝備,，走馬上任，不僅成功謀得了毗沙門的實際名分,，還把其部下也一并篡奪過來,。所以我們看到，李天王出征花果山時,，有“藥叉將催兵,、魚肚將掠后”?！八幉妗奔匆共?，“魚肚”即伊荼，原本皆是佛教中毗沙門天王的跟班,。

圖源：哪吒之魔童降世

這一邊,，托塔李天王雄姿英發(fā)；那一邊，曾經(jīng)的毗沙門天王卻成了光桿司令,。只能頂著“多聞天王”的名號,，穿一身門衛(wèi)服，二十四小時盯在“毗沙”門口,。名分沒了,，部下沒了，名字里這個“門”字,，反倒交我看護著了,。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憋屈的事么？

還真有,！

如此一來,，哪吒就有了兩個老爸，

到底跟哪個,？

當(dāng)然誰勢力大就跟誰,。

這不，跑去跟了李靖,。

據(jù)說哪吒出生前,，在母親殷夫人肚子里待了三年六個月,，好不容易生下來，竟然是個肉球,。眾人驚疑不止,，有的干脆要把它扔到野外去,，幸虧爹爹李靖揮劍一剖，這才有了小哪吒的問世,。

其實,，《封神演義》的這個故事也許應(yīng)該屬于太歲神殷郊。

哪吒鬧海

繪畫／呂不問

在元代的封神故事《武王伐紂平話》里,，還沒有哪吒這個角色,。

在早期的封神故事里，殷交的地位非常高,，堪稱“西岐第一戰(zhàn)將”,。然而也許是出于遵循“孝道”之故，不能讓兒子反老子,，后來《封神演義》在寫到殷郊時,，便刻意將之處理成了反面角色，給西岐制造了諸多麻煩,。而伐紂先行官的身份,，也轉(zhuǎn)移到哪吒的身上,。在書中還屢屢提及,，如第十三回，哪吒說：“師父說我后來做先行官,，破成湯天下,。”從死而復(fù)生的那一刻起,，哪吒就注定了先行官的宿命,。這個身份，分明是從殷郊那里生生奪過來的,！

不但身份重疊,，就連故事都是重疊的。我們來看看在明代人寫的《三教源流搜神大全》里，殷郊是如何誕生的：

肉球出身的橋段,，與《封神演義》里的哪吒何其相似,！而且，殷郊居然“正名金哪吒”,，道教經(jīng)書里說他是“孩兒面”,，他與哪吒的關(guān)系豈是“非同尋?！笨梢愿爬ǎ糠置魇遣豢煞指?、不分彼此啊,。而反觀佛教原典，哪吒故事卻并沒有諸如此類的情節(jié),。換句話說,，以上種種都是從殷郊那里抄來的。

圖源：哪吒之魔童降世

回過頭來考察哪吒在《封神演義》里的法寶：火尖槍、風(fēng)火輪,、九龍神火罩……可能有人會疑惑,，哪吒生在海邊,，后來又現(xiàn)出蓮花化身,，原本和“水”有莫大的關(guān)系，為何拿的都是一些“火”器,？

要說哪吒最經(jīng)典的形象,，莫過于手持火尖槍,，腳踏風(fēng)火輪（《封神演義》里叫風(fēng)火輪，《西游記》里叫“火輪兒”）,。然而這兩件決定了他戰(zhàn)力指數(shù)的寶貝,，卻都是從華光馬元帥手里“借”來的。

圖源:哪吒之魔童降世

“火輪兒”在《西游記》里只是拿在手里的家伙什兒,，而到了《封神演義》,，就變成了用腳踩，很像今天的輪滑,、平衡車或者暴走鞋,。這個輪子狀的東西，歷來就是道教水陸畫里華光馬元帥的標(biāo)配,。有時畫兩個輪子,，有時畫一個，也就是郭德綱相聲《大保鏢》里所說的“獨輪王八拱”,。馬元帥踩著它暢通無阻,，簡直像從吳橋雜技團跑出來的。

踩輪子的馬元帥,，在元末明初的雜劇《西游記》里就已出現(xiàn)——“火丹袖五百,，火輪踏一雙?；鸷J緊縛師曠,，使離婁拖定金槍”。瞧,，他的兵器可不止有火輪兒,，還有金槍，也就是哪吒所謂的火尖槍,?！度淘戳魉焉翊笕吩跒轳R元帥作傳時，也一定要提到他的“風(fēng)輪火輪”,。而以他為主角的《南游記》,，則更是講明了這風(fēng)火二輪的來歷——華光降服了風(fēng)火二判官所得。因此,，無論怎么說,，火輪兒和火尖槍的主人，都是華光馬元帥,，而不是哪吒三太子,。

哪吒兵器圖解

繪圖/肆壹叁

《封神演義》有一處耐人尋味的細節(jié)。伐西岐的張桂芳,，善于呼名落馬,。見人騎馬,，只需叫喊“某某還不下馬，更待何時”,，對方便魂飛魄散,，跌下馬來。但哪吒不怕,，因為他是蓮花化身,，沒有魂魄。張桂芳不知實情,，他沖哪吒叫嚷,，原話是：“哪吒還不下車，更待何時,！”后來的版本都改成“下輪”了,。其實“下車”這個細節(jié)，正反映了當(dāng)時的作者和讀者都認同哪吒踩的風(fēng)火輪,，其實就相當(dāng)于火神或雷神腳下的“火車”,。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