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碣石”新考

鬼臉冰山 2017-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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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碣石”新考

任乃宏

（邯鄲學(xué)院趙文化研究中心河北邯鄲 056005）

[摘要]本文通過爬梳歷代學(xué)者之《碣石考》,，以“燕山隆起”為支點，弄清了“禹瀆”的存在及大致走向,，確證“古碣石山”即今昌黎縣北之碣石山,。

[關(guān)鍵詞]碣石；碣石山,；禹瀆,；燕山隆起

引言

秦皇、魏武登臨的“碣石山”到底在哪里,？酈道元著《水經(jīng)注》時已經(jīng)說不大清,，所創(chuàng)“碣石淪于海說”，信之者固然代不乏人,，疑之者卻也不絕如縷,。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譚其驤教授發(fā)表《碣石考》一文^[1],，論定“古碣石山”就是今天昌黎縣北的碣石山,。時隔兩年，原籍撫寧的馮君實教授發(fā)表《“東臨碣石”的碣石在哪里,？》一文^[2],，論定“古碣石山”即今北戴河南海岸的“金山嘴”。近年,，“古碣石山”即今無棣縣“馬谷山”一說沸沸揚揚,；為駁其說，著有《碣石縱橫談》一書的原昌黎縣文聯(lián)主席董寶瑞,，還與無棣縣的人們展開過一場“意氣風(fēng)發(fā)”的論戰(zhàn),。這是筆者接到參加“首屆秦皇島地域歷史文化學(xué)術(shù)研討會”的通知后，搜集相關(guān)資料時發(fā)現(xiàn)的一件趣事,。既然歷代都有對“古碣石山”位置感興趣的學(xué)者,，而且這一問題尚未最終定論，我何不也來湊一下熱鬧,？這便是本文的緣起,。

有言道,，“教授的本事是把簡單的事情弄復(fù)雜；工程師的本事是把復(fù)雜的事情弄簡單,?！苯?jīng)過一番對歷代“碣石考”的爬梳，工程師出身的筆者以為,，在科技發(fā)達,、交通便利的當代，揭開“古碣石山”的面紗不應(yīng)該再是問題,。之所以纏訟不已,，恐怕是不明白的人跟著瞎起哄，而明白的人卻在有意無意地裝糊涂,。其實,，譚其驤教授的結(jié)論大致無誤，只不過論證過程尚欠清晰而已,！

以下為筆者的論與述：

一,、先秦文獻記載的“古碣石山”位置

（一）、關(guān)于“古碣石山”的位置記載,，最早見于《山海經(jīng)·北山經(jīng)》：“碣石之山,，繩水出焉，而東流注于河,。”^[3]

按：由“繩水出焉,，而東流注于河”，大致可以推知,，“古黃河”系從“古碣石山”的東或東南側(cè)流過,。換句話說就是，“古碣石山”雖離海很近,，卻并非就在岸邊,。此應(yīng)為推斷“古碣石山”位置的大前提。凡與此大前提相抵觸的所謂“碣石考”,，均可視為戲說,。

（二）、《尚書·禹貢》中記載的“古碣石山”位置較之《山海經(jīng)》更加具體：“壺口,、雷首，至于太岳,；厎柱,、析城，至于王屋,；太行,、恒山,，至于碣石，入于海,。”孔傳：“此二山（太行,、恒山）連延?xùn)|北，接碣石而入滄海,。”^[4]《漢書》顏師古注：“太行山在河內(nèi)山陽西北,。恒山在上曲陽西北。言二山連延,，東北接碣石而入于海,。”^[5]

按：“壺口、雷首,，至于太岳,；厎柱、析城,，至于王屋”描述的無疑是“古黃河”由“壺口”至“孟津”段的流向,，直至今天，這一段“黃河”的流向仍基本未變,。由此不難推知,，“太行、恒山,，至于碣石,，入于海”所描述的,，也只能是《禹貢》時期“古黃河”自“孟津”至“入?？凇倍蔚牧飨颉Q句話說就是,，《禹貢》時期的“古黃河”（以下簡稱“禹瀆”）,，曾經(jīng)沿太行山東麓的平原北流，至恒山南麓被阻后轉(zhuǎn)為東或東北向流,，再經(jīng)“古碣石山”東南側(cè)流入了渤海,。

關(guān)于“禹瀆”北流河道的存在，支持證據(jù)頗多,，不容否認,。

證據(jù)之一來自《禹貢》本身：“導(dǎo)河積石，至于龍門,；南至于華陰,，東至于厎柱；又東至于孟津,，東過洛汭,，至于大伾,；北過降水，至于大陸,；又北播為九河,，同為逆河，入于海,。”^[4]關(guān)于這一段記載,，史念海教授在《論<禹貢>的導(dǎo)河和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黃河》一文^[6]中有如下解釋：“大伾為山名，其所在地舊有三說,，一說在今河南滎陽縣汜水鎮(zhèn)西,，一說在今河南武陟、獲嘉兩縣間,，一說在今河南?？h。三說雖不相同,，但都在當時黃河的沿岸,。當時的黃河再向北行，在太行山東會合降水,。降水就是漳水,。又北流入于大陸澤中。漳水也是歷經(jīng)改道,，迄今猶為河北省的大川,。大陸澤則早已堙塞，其故地當在河北省任縣,、隆堯,、平鄉(xiāng)、巨鹿,、寧晉諸縣境,，或者還要更為廣泛些。”至于“逆河”,，史念海教授亦未能說清,。筆者以為，所謂“逆河”者,，乃“泥河”也,。“同為逆河”者,，“北播”的“九河”都屬于平原地區(qū)河岸為土（非石）,、河水大量攜帶泥沙的河流也。舍此無他意,！要知道,，古代文獻中的同音替代現(xiàn)象非常普遍。

證據(jù)之二仍然來自《禹貢》本身：“恒,、衛(wèi)既從,，大陸既作，島夷皮服,，夾右碣石,，入于河。”^[4]《漢書·地理志》顏師古注：“恒,、衛(wèi),，二水名。恒水出恒山,，衛(wèi)水在靈壽,。大陸，澤名,，在鉅鹿北,。言恒、衛(wèi)二水各從故道,，大陸之澤已可耕作也,。此東北之夷，搏取鳥獸,，食其肉而衣其皮也,。碣石，海邊山名也,。言禹夾行此山之右而入于河,，逆上也。”^[5]對此,，筆者的理解略有不同,。筆者以為，“恒,、衛(wèi)既從”者,，乃“恒水、衛(wèi)水匯入（黃）河”也,。這一記載的真正涵義無非是說：由于將原流入大陸澤的恒,、衛(wèi)二水引入了“黃河”，大陸澤一帶變成了可以耕作的陸地,。與此同時,，由于“黃河”水量大增，居住在東北的“島夷”才能夠“夾右碣石,，入于河,?！睋Q句話說就是：“夾右碣石，入于河”的,，是前來進貢的“島夷”,，非“禹”也。

證據(jù)之三來自史念海教授《論<禹貢>的導(dǎo)河和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黃河》一文^[6]：“黃河和漳水在趙國境內(nèi)是怎樣分流的,？這在《漢書·地理志》中曾經(jīng)留下一些可供探索的痕跡,。據(jù)說堂陽、梟縣,、高陽,、容城、安次五個縣境都曾經(jīng)有過黃河,。堂陽在今河北省新河縣,，梟縣在今河北省束鹿縣，高陽,、容城,、安次，現(xiàn)在河北還有這幾個縣,。這幾個縣中有黃河,，而且由南向北，則這里的黃河向北流,，與原來的向東流的不同,。……黃河在太行山東的平原,，大體都是由南向北行的,。只是在分成兩股后，才有東行的一股,。齊國的北倚河,，就是倚的這一段黃河，也就是趙國所稱的薄洛之水,。當然北流的一股到最后一段也是折向東流的,。不過那里已是燕國的疆土，齊國的北境是不能達到那些地方的,。”

需要指出的是,，史念海教授“（黃河）北流的一股，經(jīng)高陽,、容城,、安次等縣，亦至天津市入海”^[6]的結(jié)論，筆者難以茍同,。試想：“禹瀆”既至安次（今河北省廊坊市安次區(qū)）,，繼續(xù)北流并無阻擋，為何要折向東南至天津入海,？筆者以為,，“禹瀆”自安次繼續(xù)北上，直至遇到大山阻擋,，才會折而東向，這是憑常識即可判斷的,。而安次以北的大山惟有河北平原北側(cè)的燕山能當此任,，也是不言自明的。由潮白河谷到山海關(guān),，燕山大致呈東西走向,。淤塞以前的“禹瀆”遇燕山之后折而東流至今山海關(guān)以南入海，是非常淺顯的道理,，人們?yōu)槭裁词冀K對此糾纏不清呢,？

對“禹瀆”的這一段河道是否存在，質(zhì)問最力者當屬明末清初的顧炎武,。顧氏《山東肇域記》有如下論述：“《禹貢》：島夷皮服,。夾右碣石，入于河,。又曰：太行,、恒山至于碣石，入于海,。是其在九河之末,，入海之口，明矣,。傳者以為在遼西驪城之地,，而酈道元又謂九河碣石苞淪于海。夫事無所證,，當求之跡,；跡有不明，當度之理,。以跡而論,，九河故道，俱在德,、棣之間,，而碣石不當復(fù)在他境；以理而論，禹之治水,，行所無事,，齊地洿下濱海，以禹之智,，不從此入,，而反轉(zhuǎn)繞千里之外，乃自北平而入海耶,？況地勢北高,，無行水之道，今自直沽以北,，水皆南注,，北平地高，則河又奚由而達耶,？”^[7]

筆者以為,，顧氏之質(zhì)問誠為有力，可惜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不知其三。其一誠如顧氏所言,，在秦漢以后直至現(xiàn)在,，河北平原北部的確是“西北高、東南低”,。今北京地區(qū)西部是太行山余脈的西山,，北部是燕山山脈的軍都山，東南則是緩緩向渤海傾斜的大平原,。如果這里的地勢始終如此,，“禹瀆”當然無法到此。問題是這里地勢的“西北高,、東南低”是地質(zhì)史上的第四紀才形成的,，其直接原因是太行山和燕山的隆起。吳忱等1999年9月發(fā)表的《太行山,、燕山主要隆起于第四紀》一文^[8],，提供了如下結(jié)論：“第四紀的隆起幅度，太行山是1080～1480米,，燕山是580～980米,，北京西山和軍都山是780～1380米。它們均占新生代隆起幅度的60～70%,，也證明太行山,、燕山主要隆起于第四紀,。如果以全國地層委員會辦公室推薦的《中國地質(zhì)年代表》中的第四紀延續(xù)時間為248萬年計算，則第四紀,，太行山的上升速度是0.44～0.60毫米/年,，燕山的上升速度是0.24～0.40毫米/年，北京西山和軍都山的上升速度是0.32～0.56毫米/年,?！敝连F(xiàn)在，太行山,、燕山仍在上升,。”依據(jù)這一結(jié)論，參照國家“夏商周斷代工程”給出的夏代紀年范圍（前2070～前1600）,，夏代距今至少已四千年,，在這四千年中，北京西山和軍都山上升了1.28～2.24米,。換句話說就是，僅在這四千年中,，河北平原的西,、北部邊緣較之河北平原就上升了1.28～2.24米?！坝頌^”的形成當然遠在夏代之前,，其時太行山東麓和燕山南麓地勢較低，應(yīng)是毫無疑義的,！問題在于,，由于“禹瀆”恰好沿太行山東麓北流，至燕山南麓才折而向東或東北,?？上攵S著河北平原西,、北部邊緣的逐步抬升,，加上“禹瀆”攜帶泥沙的不斷沉積，其下游河道向東南方向的偏移是遲早要發(fā)生的事,。至于“禹瀆”下游河道首次有記載的偏移發(fā)生于何時,，《漢書·敘傳》是這樣記載的：“夏乘四載，百川是導(dǎo),。唯河為艱,，災(zāi)及后代。商竭周移,，秦決南涯,，自茲歫漢，北亡八支。”^[5]也就是說,，“禹瀆”在商朝曾經(jīng)枯竭,，在周朝發(fā)生了偏移，在秦國決黃河灌大梁之后,，北播的“九河”就只剩下已經(jīng)偏移的一條了,。此其二也。其三,，以司馬遷和班固的史德與史識,，下筆之時必有所本，如“禹瀆”這樣重要的史實,，是不可能隨意捏造的,。無端而懷疑，庸人自擾而已,。

筆者以為,，“禹瀆”曾在今山海關(guān)附近入海，毋庸置疑,，“古碣石山”位于今山海關(guān)附近亦毋庸置疑,！至于能否找到這一地區(qū)“禹瀆”的遺跡，那就要看考古學(xué)家們的運氣和本事了,。順便說一句,，以史念海教授的功力，破譯《禹貢》之“禹瀆”本不該成為問題,。之所以“半途而廢”,，筆者以為,，實在是拜其“疑古觀念”之所賜,?！队碡暋访枋龅氖恰坝頌^”，他偏要從中找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黃河,，自難免疑竇叢生,。“錯誤觀念害死人”,，此可為一例,。

二、秦漢文獻記載的“古碣石山”位置

（三）,、《史記·天官書》記載的“古碣石山”位置在渤海邊,，與《尚書·禹貢》一致：“故中國山川東北流，其維首在隴,、蜀,，尾沒于勃,、碣。”《史記正義》：“言中國山及川東北流行,，若南山首在昆侖蔥嶺,，東北行，連隴山至南山,、華山,，渡河?xùn)|北盡碣石山。黃河首起昆侖山,；渭水,、岷江發(fā)源出隴山：皆東北東入渤海也。”^[9]又,，《秦始皇本紀》載有秦始皇登“碣石山”的事跡：“（秦始皇）三十二年（前215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盧生求羨門,、高誓,。刻碣石門,?！蚴鬼n終、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藥。始皇巡北邊,，從上郡入,。燕人盧生使入海還，以鬼神事,，因奏錄圖書,，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使將軍蒙恬發(fā)兵三十萬人北擊胡,，略取河南地,。”^[9]

按：司馬遷言中國山川“尾沒于勃、碣”,，足證“古碣石山”就在渤海岸邊不遠,。而言秦始皇在“刻碣石門”之后，“巡北邊,，從上郡入”,，無疑意味著“古碣石山”就在秦王朝的北部邊境附近。而要確定秦始皇三十二年時秦王朝的北部邊境,，秦長城是一個主要的參照物,。盡管秦始皇“刻碣石門”之時,，秦長城尚未修筑，但其“巡北邊”所走路線與后來的秦長城走向大致相同,，應(yīng)該是沒有問題的,。

李殿福《東北境內(nèi)燕,、秦長城考》^[10]提供的結(jié)論如下：“實際上東北境內(nèi)的秦長城,，東端起于朝鮮漢樂浪郡遂成縣之碣石，即今日之龍崗,，西渡清川江（一名大同江）,，再西渡鴨綠江，西去寬甸,、新賓,、開原、法庫,、彰武,、阜新、庫倫,、奈曼,、敖汗、赤峰北,、圍場,，之后輾轉(zhuǎn)至獨石口，即燕國的北長城舊址,。歷年來在這一線以南出土的歷史文物也可以得一旁證：在平南道發(fā)現(xiàn)過燕國刀幣和鐵器工具以及秦戈等遺物,；在撫順蓮花堡出土過大量的戰(zhàn)國鐵器生產(chǎn)工具；從奈曼沙巴營子戰(zhàn)國古城出土有秦始皇廿六年統(tǒng)一度量衡詔書銘文的陶量,；赤峰地區(qū)也出過刻有秦始皇詔書銘文的陶量和筑有秦始皇詔書銘文的鐵權(quán),。這些珍貴文物以及秦長城遺跡本身，都是有力的佐證,。”閻忠《燕北長城考》^[11]提供的結(jié)論與之略同：“概言之,，燕北外線長城的西端在今張北西，從張北起,，東北行經(jīng)太仆寺,、多倫南，至英金河上源,，又沿英金河北岸東行,，過老哈河，經(jīng)敖漢北,、庫倫南,、彰武北,，又東北行，經(jīng)梨樹北,，又東南行,，經(jīng)新賓北、桓仁西,，然后過鴨綠江,，經(jīng)朝鮮慈江道西，再前行過清川江,，最后止于今平安南道西部的龍崗,。”

筆者以為，“從上郡入”者,，北巡結(jié)束從上郡回至咸陽也,。上郡治膚施，故址在今陜西省榆林市魚河堡附近,。大致猜測,，秦始皇此次北巡的路線應(yīng)包括：由碣石山北行至赤峰，之后一路向西,，經(jīng)今圍場,、多倫、太仆寺,、張北,、陽高、河曲,、神木,、榆林等長城沿線，最后由榆林南行回到咸陽,。如果筆者估計無誤的話,，這些地區(qū)有秦朝文物出土就不足為奇了,。

（四）,、《漢書·地理志》記載的“古碣石山”在右北平郡：“驪成，莽曰揭石,。大揭石山在縣西南,。”^[5]又，《漢書·地理志》：“遼西郡,，……臨渝,，莽曰馮德。渝水首受白狼,，東入塞外,。絫,，莽曰選武。下官水南入海,。又有揭石水,、賓水，皆南入官,。”^[5]

按：關(guān)于漢代右北平郡驪成縣的位置,，說法不一。一說為今樂亭縣,，一說為今撫寧縣,。樂亭西南無山，撫寧西南為碣石山,，故當以撫寧為是,。清·王鳴盛《尚書后案》^[12]：“今直隸永平府撫寧縣之東南，昌黎縣之東,，皆濱大海,。撫寧之南境、西南境與昌黎界,。自漢以來,，縣名經(jīng)屢改屢省之后，壤地交錯,，不可得詳,。而漢驪成故城大約在今撫寧縣界；絫縣故城大約在今昌黎縣界,。”今人李利鋒撰有《西漢絫縣考》^[13]：“明禮部右侍郎兼翰林學(xué)士劉健在《撫寧縣修造記》中說：‘撫寧,，本漢驪城縣地，今屬永平府,?！兰o八十年代撫寧縣考古人員曾經(jīng)在縣城西發(fā)掘出漢代舊城遺址。因此,，西漢驪城縣在今撫寧縣無疑,。如果漢驪城縣在今撫寧縣，所謂‘大揭石山’即今撫寧縣西南,、昌黎縣西北,、盧龍縣東南交界處的碣石山。揭石水,，當以臨近碣石山而名,，也就是說絫縣在今昌黎縣境無疑也。那么,，揭石水,、賓水,、官水又是指今之哪些河流呢？……賓水即今之飲馬河,，入大蒲河?？凇,！鹿偎唇癫钖|半之潮河,，經(jīng)團林七里海新開口，入渤海,?！沂错偈琶K水,、編水,，今名急流河、西沙河,。”

（五）,、《三國志·魏書·武帝紀》^[14]載有曹操北征烏桓的路線圖：“（建安十二年，）將北征三郡烏丸,，……夏五月,，至無終。秋七月,，大水,，傍海道不通，田疇請為鄉(xiāng)導(dǎo),，公從之,。引軍出盧龍塞，塞外道絕不通,，乃塹山堙谷五百馀里,，經(jīng)白檀，歷平岡,，涉鮮卑庭,，東指柳城?！嗽?，登白狼山,，卒與虜遇,，眾甚盛。公車重在后,，被甲者少,，左右皆懼,。公登高，望虜陣不整,，乃縱兵擊之,，使張遼為先鋒，虜眾大崩,，斬蹋頓及名王已下,，胡、漢降者二十余萬口,?！旁拢粤沁€,。”

按：魏武帝《觀滄?！芬辉姙楸闭鳛趸富貛熗局兴鳎士疾炱浔闭鳛趸傅穆肪€圖有助于確定“古碣石山”的方位,。其出發(fā)地之“無終”即今天津市薊縣,；盧龍塞，即今喜峰口,，燕山山脈東段隘口,，位于今遷西縣與寬城縣接壤處?！短藉居钣洝?/span>^[15]卷七十：“唐武德二年廢郡為平州,，領(lǐng)臨渝、肥如二縣,；其年自臨渝移治肥如,，仍改肥如為盧龍縣，更置撫寧縣,；七年省臨渝,、撫寧二縣?！鞅敝帘R龍塞二百里,。”白檀，漢屬漁陽郡,，故址在今北京市密云縣,。平岡，即今承德市平泉縣黑城,。鮮卑庭,，即鮮卑山，在今遼寧朝陽市東南?！短藉居钣洝肪砥呤唬骸?/span>鮮卑山,，在（柳城）縣東南二百里。”^[15]柳城,，即今遼寧省朝陽市,，唐代為營州治所。白狼山,，在今朝陽市西南,。《讀史方輿紀要》^[16]卷十八：“白狼山,，在營州西南,。志云：近故凡城界，漢白狼縣以此名,。曹操伐烏桓,，登白狼山望營州，卒與敵遇,，操縱擊,，大敗之?；蛑^之白鹿山,。……魏收《志》：‘廣都縣有白狼山,、白狼水,。’”

筆者以為,，曹操北征烏桓,，本欲走傍海近道，因秋汛路斷才改出盧龍塞,，應(yīng)是不爭的事實,。至其回師的九月，秋汛已過,，傍海道已經(jīng)復(fù)通,，凱旋之師選擇傍海近道返回鄴都，應(yīng)是人之常情,。而自今遼寧朝陽經(jīng)錦州一線沿傍海道路東南向行軍,，應(yīng)是其必選路線。如果筆者的分析不錯,，則曹操班師途中將路過今遼寧綏中縣,、河北秦皇島市,，階段性目的地應(yīng)是北征出發(fā)地的“無終”，即今天津薊縣,。而位于昌黎縣北的碣石山恰在這一路線附近。遼寧綏中縣之加入爭奪“古碣石山”的“戰(zhàn)團”,，其理由大約也就在這里,。不過，由于綏中縣不在燕山南麓,，“禹瀆”至綏中入海的可能性極微,，故“綏中說”市場不大。

筆者對曹操北征班師路線的估計并非毫無根據(jù),?！端?jīng)注·濡水注》^[17]：“濡水（筆者注：今灤河）東南流，逕樂安亭南,，東與新河故瀆合,，瀆自雍奴縣承鮑丘水東出，謂之鹽關(guān)口,。魏太祖征蹋頓,，與泃口俱導(dǎo)也。世謂之新河矣,。陳壽《魏志》云：以通海也,。”曹操北征班師路過昌黎一帶是可以肯定的。附帶說一句,，所謂“新河”者,，相對于“舊河”而言也；而所謂“舊河”者,，非“禹瀆”莫屬也,。由此似可推知，曹操在疏導(dǎo)“新河”時,，是清楚此處之“禹瀆”位置的,。換句話說就是：在漢代，今灤河入?？诟浇?，“禹瀆”遺跡猶存！

三,、《水經(jīng)注》“碣石淪于海說”之辨證

（六）,、《水經(jīng)注·河水四》：“河之入海，舊在碣石,，今川流所導(dǎo),，非禹瀆也,。周定王五年，河徙故瀆,。故班固曰：‘商竭,，周移也?！忠詽h武帝元光二年,，河又徙東郡，更注渤海,。是以漢司空掾王璜（筆者注：《漢書》作王橫）言曰：‘往者,，天嘗連雨，東北風(fēng),，海水溢,，西南出侵數(shù)百里?！蕪堈墼疲骸偈诤Ｖ?。’蓋淪于海水也,。昔燕,、齊遼曠，分置營州,，今城屆海濱,，海水北侵，城垂淪者半,。王璜之言,，信而有徵；碣石入海,，非無證矣,。”^[17]

（七）《水經(jīng)注·濡水注》：“濡水又東南至絫縣碣石山。文穎曰：‘碣石在遼西絫縣,，王莽之選武也,。絫縣并屬臨渝，王莽更臨渝為馮德,?！兜乩碇尽吩唬骸箜偈皆谟冶逼襟P成縣西南，王莽改曰揭石也,。漢武帝亦嘗登之以望巨海,，而勒其石于此?！裾砗Ｓ惺琊罃?shù)十里,，當山頂有大石如柱形,，往往而見，立于巨海之中,，潮水大至則隱,，及潮波退，不動不沒,，不知深淺,，世名之天橋柱也。狀若人造,，要亦非人力所就,，韋昭亦指此為碣石也,?！λ诖四先牒＃唤?jīng)海陽縣西也,。”^[17]

按：酈道元所言“淪于?！闭撸隋λ牒,？诒敝绊偈?，非“碣石山”也。酈道元將此處之“碣石”與“碣石山”混為一談,，是后世諸多“碣石考”歧說的源頭,。關(guān)于這一塊“碣石”的下落，譚其驤教授的說法是很有說服力的：“那末酈道元時代孤懸海中的那塊碣石,，后來又到哪里去了呢,？那是由于：約在酈道元時代之后不久，碣石山前的海陸形勢和地貌又開始發(fā)生了劇烈的變化,。在此以前,，由灤河夾帶下來的泥沙和海潮所推涌上來的泥沙與海生生物遺體，早已把山前近岸的淺海海底填淤得很接近于海面,，到了這個時候,，便大片大片地脫水成陸。先前布列在這一帶露出水面的島石,，包括那數(shù)十里長有如甬道的石脈和那塊碣石,，也就陸陸續(xù)續(xù)為河海沉積物所埋沒，消失在山前新成陸的平原的視野中,。碣石消失了,，但它不是淪于海，而是沒于陸,。”^[1]筆者以為,，所謂“古碣石山”在今河北樂亭的說法,，應(yīng)該就是源出于此。由此,，筆者生出一大膽猜想：“禹瀆”之入?？冢芸赡芗春髞淼摹板λ比牒,？?，也即今灤河的入海口,?！队碡暋分皧A右碣石，入于河”,，其中的“碣石”,，所指就是這塊后來消失的“碣石”。當然,，“禹瀆”入?？谂c今“灤河”入海口不見得恰相重合,，但相對位置應(yīng)該變化有限,。對此，筆者以為,，蘇東坡的說法是很有說服力的：“河自碣石山南,、渤海之北入海。夾,，挾也,。自海入河，逆流而西,，右顧碣石,，如在挾掖也。”^[18]不過,，遺憾的是,，蘇東坡在這里也把“碣石山”與“碣石”混為了一談。如果其將“河自碣石山南,、渤海之北入?！睂懽鳌昂幼皂偈稀⒉澈Ｖ比牒,！?，就與筆者的結(jié)論一致了。

四,、簡單的結(jié)論

綜上所述,，筆者以為,，“古碣石山”的“樂亭說”和“綏中說”屬于“事出有因，查無實據(jù)”,；“金山嘴說”貌似有理,，卻與《山海經(jīng)》的記載相左；至于“無棣說”,，則無異于“無理取鬧”,。無棣能與“古碣石山”相聯(lián)系的，大約只有秦始皇所筑的望?！捌雅_”,，事見《元和郡縣圖志》^[19]卷十七：“蒲臺縣，本漢濕沃縣地,，屬千乘國,。宋屬樂陵郡。隋開皇三年改屬滄州,，十六年改為蒲臺縣,，北有蒲臺,，因為名也,。……貞觀十七年置棣州,，割蒲臺屬焉,。海，在縣東一百四十里,?！雅_，在縣北三十里,。秦始皇筑此臺以望海,，于臺下縈蒲系馬，今蒲生猶縈結(jié),。”大致無誤的,，是譚其驤教授的結(jié)論：“古碣石山”就是今天河北昌黎的碣石山。而酈道元所謂“淪于?！钡摹绊偈?，的確已經(jīng)難覓蹤跡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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