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運記憶 山 茅
什么時候開始有“春運”這個詞出現(xiàn),,我記不清了,,但對絕大多數(shù)的人來說,春運的經(jīng)歷就一個字,,“難”,。 這個“難”要解決,必須解決后面一個更大的“難”,,即老百姓的生存問題:這樣多的人在為生存而四處奔走謀生,。有一天,沒有這樣多的人需要四處奔走謀生了,,春運問題就不成問題了,。 我數(shù)次經(jīng)歷過春運,說其中一次,。 上世紀80年代初一個春節(jié),,我從北京回老家,,買票難就不說了,,過程都是大同小異的故事,不說了,。原想有一張座票就不錯了,,結果出乎意外,幫忙的人給我買到一張上鋪臥票,。因為沒有帶什么行李,,加之估計是臥鋪,不至于太擠,,所以沒有老早就去候車室等著,。那時的公交和地鐵比現(xiàn)在松快多了,路上也基本不堵車,,我進站到了檢票口,,人已經(jīng)放完了。到站臺上,,還有十多分鐘開車,,車門口還擁擠著,臥鋪車廂口也如此,,整個站臺上背著大包,,扛著大包,拎著大包的人,,都在著急地走動和上車,。車窗口全是人腦袋,,都在和站臺上的人說話,或呼叫沒上車的人,,或在接車下人往上遞的行李,。 上車后才發(fā)現(xiàn),下鋪全部按座票或站票買了,,中鋪床位斜豎起來,,方便下鋪坐的旅客,只有上鋪還當臥鋪買了,。車廂成了坐,、臥混合式,顯得比座席車廂還擠,,車廂里都是人,,坐著的和站著的,“天上”的和地上的,,行李架上已經(jīng)塞滿東西,,不用說,早已超員,。到了具體鋪位,,只能往上爬,爬到“天上”,,下面沒有安身之地,。車開動了,聲音仍然嘈雜,,多是鄉(xiāng)音,。我對面鋪位是一位軍人,一打招呼,,聽出鄉(xiāng)音,,知是老鄉(xiāng)。其時還沒有恢復軍銜制,,一問才知道是一位連長,,也是回家探親。所在部隊在中蘇邊境線上,,已是多年不回家了,,這次從部隊到北京,已經(jīng)趕了一二千里路程,。旅途中碰到老鄉(xiāng),,也是高興事,多少有些可以聊的,,我們都慶幸比下面的人舒服,,好歹有一個地方可以躺躺,。久了,就發(fā)現(xiàn)也有不舒服的地方,,因睡不著,,躺久了,翻來覆去地難受,。坐起來吧,,空間太低,腰都直不起,,窩著,,也很難受。下去也找不到坐的位置,,下鋪一邊坐4人,,靠窗的兩個折疊凳坐著人,其他空間也坐著人,,屁股下就是行李包,。唯一的辦法,就是和下面的人換換,,讓別人上去躺躺,,自己下來坐坐。這樣雙方都高興,,我可以直直腰,,他可以伸伸腿。 列車一開始就塞滿人,,好像都是到終點站,沿途下的人很少,,上的人也很少,,因為實在是沒地方可上。(但這種狀況,,要比起“文革”串聯(lián)時火車上人滿為患的情景,,那就只能是小巫見大巫了,非常時期的事,,不提也罷,。)列車上的一切服務基本上停了,如此擁擠,,走動困難,,搞衛(wèi)生是不可能的,送水的,,賣東西的,,都沒有了,。餐車還有,但要走過去,,是很艱難的事,,就隨便吃點帶的東西或停車時到站臺買點東西吃。剛上車時,,由于擁擠,,由于扶老攜幼,為點小事,,人們爭吵時起,。不久,彼此都熟了或眼熟了,,都客氣起來,,友善起來,走動中碰一下,,踩一下,,都不介意了。吃東西時,,緊鄰的人還客氣幾句,。我對鋪的解放軍連長不愧是子弟兵,常擠過人群到老遠的鍋爐房為別人打開水,。 年關近了,,返鄉(xiāng)情切,都奔一個方向去,,畢竟能早一天上車,,就能早一天回家,心情自然好起來,。愛聊的人就天南海北地吹起來,,湊到一起打牌的也有,愣擠出一個地方,,放一行李包當牌桌,,人一高興,擁擠的煩惱也少了,。到了晚上,,困乏的人,歪頭就睡,,睡不著的人還在小聲聊,,酣睡聲、閑聊聲、一切聲響都伴著火車的轟鳴流向家鄉(xiāng),。在車上的兩個晚上和白天,,就這樣熬過去了。最高興的時候,,就是到了一個可以停3 分鐘以上的站,,不買東西,也趕緊下去走走,,溜溜腿,,呼吸點新鮮空氣,因天冷,,車窗總關著,。那時的列車極不準點,有時到了一個小站,,一停就沒有完,,十多分鐘過去了,仍不走,。在列車翻秦嶺時,,列車在一個不著名的小站一停就是二十多分鐘,在沒有頂棚的站臺上走著,,冬日里,,滿山樹木凜冽,視野反倒開闊些,,呼吸著深山中清冷的空氣,,陣陣寒意,非常舒服,,真不愿意再回到車上那亂哄哄的環(huán)境中,。另一方面,又著急地去問列車員,,什么時候才能開車,,這樣慢悠悠地何時到終點站?能否趕上中轉(zhuǎn)的車,? 那趟車正點應該是36個小時,實際上走了近40個小時,。到了后,,與旅伴道一聲別,趕緊出站去買票,,準備往下一程走,。不出所料,已經(jīng)沒有票了,買了一張站臺票,,返身上了回家的列車,。車上同樣是人山人海,這是一個短程列車,,沿途旅客上下頻繁,,二個多小時后,輪到有了座位,。這趟車正點只須8個多小時,,心情是越來越好,不遠了,,前面就是家,。 那年頭,春節(jié)只有3天假,,探親假是12天,。在家呆了三天,初三又踏上返程,,一是有事,,二是怕晚了票難買。初三的火車上,,沒有幾個人,,差不多每一節(jié)車廂上都是空空蕩蕩。又到了秦嶺上的那個小站,,站臺上空空如也,,沒人。四周一望,,景色與幾天前一樣,,空氣似乎更冷清,心底卻多一分從容,,不必著急了,。這次,車只停了3分鐘,,又奔向北,。 以后,我不再春節(jié)回家,,二十多年的春節(jié)都在北京過的,。我個人對任何節(jié)都不特別看重,春節(jié)也不例外,,一個符號而已,。之所以要回家,,主要是為了看望老人,于是換個時間回去看望老母親,,幸好老人能寬容,,我心方安。正忙著回家的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回的理由,,過去很多人常引孔子“父母在,不遠游”這話,,當年也批判過這話,,其實這是斷章取義,這只是半句話,。全句是“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 如今,,是有方無方都不重要,生存是第一要義,。我原來寫過關于春運的文章,,我國的經(jīng)濟發(fā)展中,包括農(nóng)民工在內(nèi)的勞動力作為一種市場要素已經(jīng)大量流動,,今后還會有更多的農(nóng)民兄弟加入到這種流動潮中,。勞動力自身是為了生存而流動的,春運表面是運力和需求的矛盾,,實質(zhì)上是需要四處謀生的人太多,。有一天,沒有這樣多的人需要四處奔走謀生了,,春運就不成問題了,。 2009、1,、22
補記:與那時比,,現(xiàn)在多了動車、多了高鐵,,還有自駕等,,春運難的狀況應該有很大好轉(zhuǎn),但現(xiàn)在的人員流動有增無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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