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樹槐花綴鄉(xiāng)愁

來源：解放軍報(bào)作者：■陳　　赫

2023-05-05 00:00:00

夜色如墨,，幾聲清脆的鳥鳴給深沉的夜幕帶來一絲活潑,。我隨著鳥鳴聲向屋子外面走去，一股清香伴隨晚風(fēng)撲面而來,，讓我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那味道帶有植物的清新，又像陳釀一般醇厚而綿長,，絲絲清甜將我包裹,，令我精神為之一振。抬眼望去,，一串串白花掛在翠綠的枝頭,，新綠的樹葉掩映著飽滿的花串。驀地,，我明白了香味的來源,，也知曉了小鳥的落腳之處，正是眼前這棵高大茂盛的槐樹,。

絲絲槐花香,，使我的思緒又跳躍到了兒時，想起母親講過的那個“思鄉(xiāng)鳥”的故事：每逢清明前后，一種形似麻雀,，但比麻雀略大,，顏色灰黑的鳥總會帶著清脆的鳴叫，落在院子里的大槐樹上,。黃昏時候,，它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像是不遠(yuǎn)萬里來奔赴一場盛會,。這些鳥年年如此,，清明前后準(zhǔn)時出現(xiàn)，村子里的老人覺得它們就像在外的游子,，每逢這個節(jié)日便回歸故鄉(xiāng),，于是給它們?nèi)×艘粋€親切的名字：“思鄉(xiāng)鳥”。

母親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也正是我的故鄉(xiāng)冀中平原槐花盛開的時候,。老家槐樹多，每到槐花開放時節(jié),，到處都彌漫著香氣,。槐花串綴滿枝頭,，每一串都有上百朵小花,，盈白如玉，馥郁滿枝頭,。走過樹下的路人常會抬頭仰望,，心里或許在期待著一串飽滿的槐花會隨風(fēng)落下,，能夠拾起這份清香與美麗,。

槐花也是我最重要的童年記憶之一。在故鄉(xiāng),，每年四五月份,，必定有一場屬于孩子們的“槐花盛宴”。

鉤槐花是盛宴的第一個步驟,。對孩子們來說,，鉤槐花就像一場快樂的春游，比最后將美味吃進(jìn)嘴里更值得期待,。那段時間,，每天放學(xué)后，母親都會拿著竹籃和竹竿對我說：“先不急著寫作業(yè),，跟我摘槐花去,。”

那時候的母親腰身還沒佝僂，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fā),，動作麻利又有力量,。我就像一個小跟班一樣跟在她的后面蹦蹦跳跳，逢人便說媽媽要帶著我鉤槐花,，晚上給我做槐花炒雞蛋,。我一邊說，心里一邊止不住雀躍?，F(xiàn)在回憶起來,，童年的快樂是多么簡單質(zhì)樸啊,！

不一會兒,，我們來到了槐樹林中，地上已經(jīng)有很多掉落的小花朵了,。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是一層白雪覆蓋大地。我仔細(xì)打量這些小小的花朵,，槐花由五六個細(xì)小的花瓣組成,，花瓣向后揚(yáng)起，整體好似一只振翅欲飛的蝴蝶,?；ㄈ锾幱幸稽c(diǎn)點(diǎn)花蜜，那應(yīng)該就是香氣的來源,。

母親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笑意盈盈地說道：“是你來摘，還是我來鉤,？”

我擼了擼袖子,，沖著母親做個鬼臉：“看我的吧！”然后,，我如同一只靈巧的小猴子,，轉(zhuǎn)瞬間便爬上了樹梢。掛在樹上的槐花像一串串晶瑩剔透的葡萄,，輕輕一折就能摘下來,。我將最新鮮最飽滿的槐花拋給樹下的母親。竹籃很快就裝滿了,，讓我充滿成就感,。一串串槐花落在了母親的籃子里，那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潔白,，也落在了我的心里,。

太陽落山時，我一邊哼著歌，一邊提著滿滿一籃子的“戰(zhàn)利品”回到了家中,。很快,，這些新鮮采摘的槐花都會變成屬于我們的“美食盛宴”。

母親生長在農(nóng)村,，從小熟悉野菜野花,，通曉槐花美食的做法：蒸槐花、槐花餅,、槐花菜,、素拌槐花、槐花餡的包子,、槐花炒雞蛋……這些無一不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味道,，也是我長大后每一個春天都會懷念的味道。

時光如白駒過隙,，當(dāng)我回望故鄉(xiāng)童年的時候,，已經(jīng)10多年過去了。當(dāng)初跟著母親摘槐花的淘氣小孩,，已經(jīng)離開故鄉(xiāng),，經(jīng)歷過軍營的熱血鍛煉……此時此刻，我走在街頭,，只要踮起腳來就能夠到幾串槐花,。槐花依舊清香,，朵朵都飽含著濃濃鄉(xiāng)愁,。

第二天清晨，春雨紛紛,。我望著被雨水打落滿地的槐花,，心中似乎也有一只“思鄉(xiāng)鳥”，想要飛回故鄉(xiāng),，要找那棵槐樹,，要找那株槐花，要找那個頭發(fā)花白,、腰身佝僂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