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第六章一 先儒分致知格物屬知,,誠意以下屬行,,是通將大學分作兩節(jié),。大分段處且如此說,若逐項下手工夫,,則致知格物亦有行,,誠意以下至平天下亦無不有知。 格致有行者,,如人學弈棋相似,,但終日打譜,亦不能盡達殺活之機,;必亦與人對弈,,而后譜中譜外之理,皆有以悉喻其故,。且方其迸著心力去打譜,,已早屬力行矣,。 蓋天下之事,,固因豫立,,而亦無先知完了方才去行之理。使爾,,無論事到身上,,繇你從容去致知不得;便盡有暇日,,揣摩得十余年,,及至用時,不相應者多矣,。如為子而必誠于孝,,觸目警心,自有許多痛癢相關處,,隨在宜加細察,,亦硬靠著平日知道的定省溫清樣子做不得。是故致知之功,,非抹下行之之功于不試,,而姑儲其知以為誠正之用。是知中亦有行也,。 知此,,則誠意以下亦有知之之功,亦可知矣,。如意才起處,,其為善為惡之分界有顯然易別者,夙昔所致之知可見其效,,而無待于更審矣,。其疑善疑惡,,因事幾以決,亦有非夙昔之可豫知者,。則方慎之際,,其加警省而為分別也,亦必用知,。 即以好好色惡惡臭言之,。起念好惡時,惺然不昧,,豈不屬知,?好而求得,,惡而求去,,方始屬行。世豈有在心意上做工夫,,而死守舊聞,,一直做去,更不忖度之理,?使然,,非果敢而窒者,則亦硁硁之小人而已,。 大要致知上總煞分明,,亦只是大端顯現(xiàn);研幾審理,,終其身而無可輟也,。倘云如白日麗天,更無勞其再用照燭,,此圣神功化極致之所未逮,,而況于學者?而方格致之始,,固事在求知,,亦終不似俗儒之記誦講解以為格物,異端之面壁觀心以為致知,,乃判然置行于他日,,而姑少待之也。 知此,,則第六章傳章句所云“己所獨知”,,第八章傳文所云“知惡”、“知美”之類,,皆行中之知,,無待紛紜爭誠意之功在致知前,、致知后矣。經言先后,,不言前后,。前后者,昨今之謂也,。先后者,,緩急之謂也。 二 或問云:“無不好者拒之于內,,無不惡者挽之于中,。”夫好惡而必聽命于中之所為主者,,則亦必有固好者挽之于內,,固惡者拒之于中矣。 傳文原非以“毋自欺”為“誠其意”硬地作注腳,,乃就意不誠者轉念之弊而反形之,。自欺是不誠。若無不誠,,亦須有誠,。要此誠意之功,則是將所知之理,,遇著意發(fā)時撞將去,,教他吃個滿懷;及將吾固正之心,,吃緊通透到吾所將應底事物上,,符合穿徹,教吾意便從者上面發(fā)將出來,,似竹筍般始終是者個則樣,。如此撲滿條達,一直誠將去,,更不教他中閑招致自欺,,便謂之毋自欺也。 傳者只為“誠其意”上更無可下之語,,只說誠意已足,。故通梢說個“毋自欺”。章句云“毋者禁止之辭”,,如今郡縣禁止詞訟,,只是不受,非拏著來訟者以刑罰治之也。不然,,虛內事外,,只管把者意揀擇分派,此為非自欺而聽其發(fā),,此為自欺而遏絕之,,勿論意發(fā)于倉卒,勢不及禁,,而中心交戰(zhàn),,意為之亂,抑不能滋長善萌,。況乎內無取正之則,、篤實之理為克敵制勝之具,豈非張空弮而入白刃乎,?經傳皆云“ 誠其意”,,不云“擇其意”、“嚴其意”,,后人蓋未之思耳,。 但當未有意時,,其將來之善幾惡幾,,不可預為擬制,而務于從容涵養(yǎng),,不可急迫迫地逼教好意出來,。及其意已發(fā)而可知之后,不可強為補飾,,以涉于小人之掩著,。故待己所及知,抑僅己所獨知之時而加之慎,。實則以誠灌注乎意,,徹表徹里,徹始徹終,,強固精明,,非但于獨知而防之也。 慎字不可作防字解,,乃縝密詳謹之意,。惡惡臭,好好色,,豈有所防哉,?無不好,無不惡,,即是慎,。蓋此誠字,,雖是用功字,原不與偽字對,;偽者,,欺人者也。乃與不誠為對,;如中庸言“不誠無物”之不誠,。不誠則或偽,偽不僅于不誠,。不誠者,,自欺者也;不誠則自欺,,自欺則自體不成,,故無物。若偽,,則反有偽物矣,。總為理不滿足,,所以大概說得去,、行得去便休。 詩云“何有何亡,,黽勉求之”,,只為是個貧家,所以扯拽教過,。若誠其意者,,須是金粟充滿,而用之如流水,,一無吝嗇,,則更不使有支撐之意耳。此則慎獨為誠意扣緊之功,,而非誠意之全恃乎此,,及人所共知之后,遂無所用其力也,。雖至人所共知,,尚有有其意而未有其事之時。意中千條百緒,,統(tǒng)名為意,。 只為意不得誠,沒奈何只索自欺。平常不肯開者自欺一條活路,,則發(fā)意時所以力致其誠者,,當何如敦篤也。故誠意者必不自欺,,而預禁自欺者亦誠意之法,,互相為成也。 三 惡惡臭,,好好色,,是誠之本體。誠其意而毋自欺,,以至其用意如惡惡臭,、好好色,乃是工夫至到,,本體透露,。將此以驗吾之意果誠與否則可,若立意要如此,,而徑以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則直是無下手處,。 好好色,、惡惡臭者,已然則不可按遏,,未然則無假安排,,是以得謂之誠,。其不爾者,,如閹宦之不好色,鼽窒人之不惡臭,,豈有所得用其力哉,? 四 章句之說,與或問異,??磥恚騿栍趥魑睦韯葺^順,。傳云“此之謂自謙”,,明是指點出誠好誠惡時心體,非用功語,。章句中“務”字,、“求”字,于語勢既不符合,不如或問中 “既如此矣”“則庶乎”七字之當,?;騿栯m有“而須臾之頃,纖芥之微,,念念相承,,無少閑斷 ”一段,自以補傳意之所必有,,非于此始著力,,如章句“務決去,求必得”之吃緊下工夫也,。其云“內外昭融,,表里澄徹”,正是自謙時意象,;而心正身修,,直自謙者之所得耳。如此,,則“故君子”一“故”字亦傳遞有因,,不爾,亦鶻突不分明矣,。此文勢順不順之分也,。 若以理言,章句云“使其惡惡則如惡惡臭,,好善則如好好色”,,所謂使者,制之于此而彼自聽令乎,?抑處置有權而俾從吾令乎,?若制之于此而彼自聽令,是亦明夫非“決去,、求得”之為功矣,。如處置有權而“務決去之”,“求必得之”,,竊恐意之方發(fā),,更不容人逗留而施其挾持也。 且求善去惡之功,,自在既好既惡之余,,修身之事,而非誠意之事,。但云好好色,、惡惡臭,,則人固未有務惡惡臭、求好好色之理,。意本不然而強其然,,亦安得謂之誠耶? 子夏入見圣道之時,,非不求必得也,。而唯其起念之際,非有根心不已之誠,,意根心便是誠,。則出見紛華而意移。繇此言之,,求必得者,,固不能如好好色矣。 章句為初學者陷溺已深,,尋不著誠意線路,,開此一法門,且教他有入處,。若大學徹首徹尾一段大學問,,則以此為助長無益之功,特以“毋自欺”三字示以警省反觀之法,,非扣緊著好惡之末流以力用其誠也,。 唯誠其意而毋自欺,則其意之好善惡惡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無乎不誠,,而乃可謂之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以致其誠之之功焉,。本文自如此說,,固文順而理安也。 “自謙”云者,,意誠也,非誠其意也,。故或問以“內外昭融”一段,,接遞到心正身修上,與經文“意誠而后心正”二句合轍,,而非以釋經文“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之旨,。此之不察,,故難免于惑亂矣。 小注中有“要自謙”之語,,須活看,。若要自謙,須慎獨,,須毋自欺,,須誠其意。不然,,雖欲自謙,,其將能乎? 五 “自欺”,、“自謙”一“自”字,,章句、或問未與分明拈出,?;騿栐啤捌堁勺云郏庵l(fā)有不誠者”,,將在意上一層說,,亦微有分別。此自字元不與人相對,。其立一欺人以相對者,,全不惺忪之俗儒也,其謬固不待破,。且自欺既爾,,其于自謙也,亦可立一謙人之名以相形乎,? 不爾,,則必以意為自。雖未見有顯指意為自者,,然夫人胸中若有所解,,而憚出諸口,則亦曰意而已矣,。茍以意為自,,則欺不欺,慊不慊,,既一意矣,,毋自欺而自謙,又別立一意以治之,,是其為兩意也明甚,。若云以后意治前意,,終是亡羊補牢之下策。過后知悔,,特良心之發(fā)見,,而可云誠意而意誠哉?況其所發(fā)之意而善也,,則已早無所欺矣,;如其所發(fā)而不善也,此豈可使之謙焉快足者乎,? 今以一言斷之曰:意無恒體,。無恒體者,不可執(zhí)之為自,,不受欺,,而亦無可謙也。乃既破自非意,,則必有所謂自者,。此之不審,茍務深求,,于是乎“本來面目”,、“主人翁”、 “無位真人”,,一切邪說,,得以乘閑惑人。圣賢之學,,既不容如此,,無已,曷亦求之經,、傳乎,?則愚請破從來之所未破,而直就經以釋之曰:所謂自者,,心也,,欲修其身者所正之心也。蓋心之正者,,志之持也,,是以知其恒存乎中,善而非惡也,。心之所存,,善而非惡。意之已動,,或有惡焉,,以陵奪其素正之心,則自欺矣,。意欺心,。唯誠其意者,充此心之善,,以灌注乎所動之意而皆實,,則吾所存之心周流滿愜而無有餒也,此之謂自謙也,。意謙心,。 且以本傳求之,則好好色,、惡惡臭者,,亦心而已。意或無感而生,,如不因有色現(xiàn)前而思色等,。心則未有所感而不現(xiàn)。如存惻隱之心,,無孺子入井事則不現(xiàn)等,。好色惡臭之不當前,人則無所好而無所惡,。雖妄思色,,終不作好。意則起念于此,,而取境于彼,。心則固有焉而不待起,受境而非取境,。今此惡惡臭,、好好色者,未嘗起念以求好之惡之,,而亦不往取焉,,特境至斯受,因以如其好惡之素,。且好則固好,,惡則固惡,雖境有閑斷,,因伏不發(fā),,而其體自恒,是其屬心而不屬意明矣,。 傳之釋經,,皆以明其條理之相貫,,前三章雖分引古以征之,第四章則言其相貫,。故下云“誠中形外”,、“心廣體胖”,皆以明夫意為心身之關鑰,,意居心身之介,,此不可泥經文為次。而非以戒欺求謙為誠意之實功,。藉云戒欺求謙,,則亦資以正其心,而非以誠其意,。故章末云:“故君子必誠其意,。”猶言故欲正其心者,,必誠其意,。以心之不可欺而期于謙,則不得不誠其意,,以使此心終始一致,,正變一揆,而無不慊于其正也,。即中庸所謂“無惡于志”,。 夫唯能知傳文所謂自者,則大義貫通,,而可免于妄矣,。故亟為顯之如此,以補先儒之未及,。 六 小人之“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固不可謂心之能正,而亦心之暫欲正者也,。特其意之一于惡,,則雖欲使其暫欲正之心得附于正而終不能。以此推之,,則君子之欲正其心者,,意有不誠,雖欲恃其素正而無不正,,其終不能亦審矣,。故君子欲正其心,必慎其獨。 “閑居”,,獨也,。“無所不至”,,不慎之下流也,?!叭缫娖浞胃巍闭?,終無有諒其忸怩知愧之心,而心為意累,,同入于惡而不可解也,。 今以掩著為自欺欺人,跡則似矣,。假令無所不至之小人,,并此掩著之心而無之,是所謂“笑罵繇他笑罵,,好官任我為之”者,,表里皆惡,公無忌憚,,而又豈可哉,?蓋語君子自盡之學,則文過為過之大,,而論小人為惡之害,,則猶知有君子而掩著,其惡較輕也,。 總以此一段傳文,,特明心之權操于意,而終不與上“自欺”,、“自謙”相對,。況乎欺之為義,謂因其弱而陵奪之,,非掩蓋和哄之謂,。如石勒言“欺人孤兒寡婦”,豈和哄人孤兒寡婦耶,?厭然掩著,,正小人之不敢欺君子處。藉不掩不著,,則其欺陵君子不更甚乎,?小人既非欺人,而其志于為惡者,求快求足,,則尤非自欺,。則朱子自欺欺人之說,其亦疏矣,。 七 三山陳氏謂心為內,,體為外,繇心廣故體胖,。審爾,,則但當正心,無問意矣,。新安以心廣體胖為誠意者之形外,,其說自正。 若不細心靜察,,則心之為內也固然,。乃心內身外,將位置意于何地,?夫心內身外,,則意固居內外之交。是充繇內達外之說,,當繇心正而意誠,,意誠而身修,與經文之序異矣,。今既不爾,,則心廣亦形外之驗也。心廣既為形外之驗,,則于此言心為內者,,其粗疏不審甚矣。 蓋中外原無定名,,固不可執(zhí)一而論,。自一事之發(fā)而言,則心未發(fā),,意將發(fā),,心靜為內,意動為外,。又以意之肖其心者而言,,則因心發(fā)意,心先意后,,先者為體于中,,后者發(fā)用于外,固也。 然意不盡緣心而起,,則意固自為體,,而以感通為因。故心自有心之用,,意自有意之體,。人所不及知而己所獨知者,意也,。心則己所不睹不聞而恒存矣,。乃己之睹聞,雖所不及而心亦在,。乃既有其心,,如好惡等,皆素志也,。則天下皆得而見之,是與夫意之為人所不及知者較顯也,。故以此言之,,則意隱而心著,故可云外,。 體胖之效,,固未必不因心廣,而尤因乎意之已誠,。若心廣之形焉而見效者,,則不但體胖也。禹“惡旨酒而好善言”,,武王“不泄邇,,不忘遠”,其居心之遠大而無拘累,,天下后世皆具知之,,豈必驗之于體之胖哉?小人之為不善而人見其肺肝,,亦心之形見者也,。不可作意說。故形于外者,,兼身心而言也,。 八 “十目所視”一段,唯云峰胡氏引中庸“莫見乎隱”一節(jié)以證此,,極為吻合,。章句謂此承上文而言。乃上文所引小人之為不善,特假以征誠中形外之旨,,而業(yè)已以“故君子慎其獨也”一句結正之,,則不復更有余意。慎獨之學,,為誠意者而發(fā),,亦何暇取小人而諄諄戒之耶? 且小人之掩著,,特其見君子則然耳,,若其無所不至,初不畏天下之手目也,。況為不善而無所不至矣,,使其能逃天下之手目,亦復何補,?“何益”云者,,言掩著之心雖近于知恥,而終不足以蓋其愆,,豈以幸人之不知為有益哉,?既非幸人之不知為有益,則手目之指視,,不足為小人戒也,。 且云“無所不至”,則非但有其意,,而繁有其事矣,,正萬手萬目之共指共視,而何但于十,?藉云“閑居”者獨也,,固人所不及知也;則夫君子之慎獨也,,以人所不及知而己獨知之,,故其幾尚托于靜,而自喻最明,。若業(yè)已為十目十手之所指視,,則人皆知之矣,而何名為獨,?凡此皆足以征章句之疏矣,。 中庸云“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謂君子之自知也,。此言十目十手,,亦言誠意者之自知其意。如一物于此,,十目視之而無所遁,,十手指之而無所匿,其為理為欲,,顯見在中,,纖毫不昧,正可以施慎之之功,。故曰:“其嚴乎,!”謂其尚于此而謹嚴之乎!能致其嚴,,則心可正而身可修矣,。其義備中庸說中,可參觀之,。 傳第七章一 程子謂“忿懥,、恐懼、好樂,、憂患,,非是要無此數(shù)者,只是不以此動其心”,,乃探本立論,以顯實學,,非若后人之逐句求義而不知通,。 不動其心,元不在不動上做工夫,。孟子曰:“不動心有道,。”若無道,,如何得不動,?其道固因乎意誠,而頓下處自有本等當盡之功,,故程子又云:“未到不動處,,須是執(zhí)持其志?!辈粍诱?,心正也;執(zhí)持其志者,,正其心也,。大全所輯此章諸說,,唯“執(zhí)持其志”四字分曉。朱子所稱“敬以直內”,,尚未與此工夫相應,。 逐句求義者見傳云“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必疑謂無所忿懥而后得其正,。如此戲論,,朱子亦既破之矣,以其顯為悖謬也,。而又曰“湛然虛明,,心如太虛,如鏡先未有象,,方始照見事物”,,則其所破者用上無,而其所主者體上無也,。體用元不可分作兩截,,安見體上無者之賢于用上無耶?況乎其所謂“如一個鏡,,先未有象”,,虛明之心固如此矣。即忿懥等之 “不得其正”者,,豈無事無物時,,常懷著忿懼樂患之心?天下乃無此人,。假令有無可忿當前而心恒懊惱,,則亦病而已矣。是則“不得其正”者,,亦先未有所忿懥,,而因所感以忿懥耳。若其正者則樂多良友,,未得其人而展轉愿見,;憂宗國之淪亡,覆敗無形,,而耿耿不寐,,亦何妨于正哉? 又其大不可者,,如云“未來不期,,已過不留,正應事時不為系縛”,,此或門人增益朱子之言,,而非定論,。不然,則何朱子顯用佛氏之邪說而不恤耶,?佛氏有“坐斷兩頭,,中閑不立”之說,正是此理,。彼蓋謂大圓智鏡,,本無一物,而心空及第,,乃以隨緣赴感,,無不周爾。迨其末流,,不至于無父無君而不止,。大學之正其心以修齊治平者,豈其然哉,?既欲其虛矣,,又欲其不期、不留而不系矣,,則其于心也,,但還其如如不動者而止,而又何事于正 故釋氏之談心,,但云明心,、了心、安心,、死心,,而不言正。何也,?以茍欲正之,則已有期,、有留,、有系,實而不虛也,。今有物于此,,其位有定向,其體可執(zhí)持,,或置之不正而后從而正之,。若窅窅空空之太虛,手挪不動,,氣吹不移,,則從何而施其正,?且東西南北,無非太虛之位,,而又何所正耶,? 用“如太虛”之說以釋“明明德”,則其所爭,,尚隱而難見,。以此言“明”,則猶近老氏“虛生白”之旨,。以此言“正心”,,則天地懸隔,一思而即知之矣,。故程子直以孟子持志而不動心為正心,,顯其實功,用昭千古不傳之絕學,,其功偉矣,。 孟子之論養(yǎng)氣,曰“配義與道”,。養(yǎng)氣以不動心,,而曰“配義與道”,則心為道義之心可知,。以道義為心者,,孟子之志也。持其志者,,持此也,。夫然,而后即有忿懥,、恐懼,、好樂、憂患,,而無不得其正,。何也?心在故也,。而耳目口體,,可得言修矣。此數(shù)句正從傳文反勘出,。 傳者于此章,,只用半截活文,寫出一心不正,、身不修之象,,第一節(jié)心不正之象,。以見身心之一貫。故章首云“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章末云“此謂修身在正心”,,但為兩“在”字顯現(xiàn)條理,以見欲修其身者,,不可竟于身上安排,,而大學正心之條目,非故為迂玄之教,。若正心工夫,,則初未之及,誠意修身等傳,,俱未嘗實說本等工夫,。固不以無所忿懥云云者為正之之功,而亦不以致察于四者之生,,使不以累虛明之本體為正也,。 夫不察則不正,固然矣,。乃慮其不正而察之者,,何物也哉?必其如鑒如衡而后能察,,究竟察是誠意事,。則所以能如鑒如衡者,亦必有其道矣,。故曰“不動心有道”也,。 蓋朱子所說,乃心得正后更加保護之功,,此自是誠意以正心事,。而非欲修其身者,為吾身之言行動立主宰之學,。故一則曰“圣人之心瑩然虛明”,,一則曰“至虛至靜,鑒空衡平”,,終于不正之繇與得正之故,全無指證,。則似朱子于此“心”字,,尚未的尋落處,不如程子全無忌諱,,直下“志”字之為了當,。此“心”字在明德中,,與身、意,、知各只分得一分,,不可作全體說。若云至虛至明,,鑒空衡平,,則只消說個正心,便是明明德,,不須更有身,、意、知之妙,。其引伸傳文,,亦似誤認此章實論正心工夫,而于文義有所不詳,。蓋刻求工夫而不問條理,,則將并工夫而或差矣。 今看此書,,須高著眼,,籠著一章作一句讀,本文“所謂”,、“此謂”,,原是一句首尾。然后知正心工夫之在言外,,而不牽文害義,,以虛明無物為正。則程子之說,,雖不釋本文,,而大義已自無遺。傳蓋曰: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以凡不能正其心者,,一有所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則不得其正矣,,意不動尚無敗露,,意一動則心之不正者遂現(xiàn)。唯其心不在也。持之不定,,則不在意發(fā)處作主,。心不在焉,而不見,、不聞,、不知味,則雖欲修其身而身不聽,,此經所謂“修身在正其心”也,。釋本文。 “不得其正”,,心不正也,,非不正其心?!安灰姟?、“不聞”、“不知味”,,身不受修也,,非身不修也?!靶牟辉凇闭?,孟子所謂“放其心”也?!胺牌湫摹闭?,豈放其虛明之心乎?放其仁義之心也,。 蓋既是虛虛明明地,,則全不可收,更于何放,?止防窒塞,,無患開張。故其不可有者,,留也,、期也、系也,。留則過去亦在,,期則未來亦在,系則現(xiàn)前亦在,。統(tǒng)無所在,,而后心得其虛明,,佛亦不作。何以又云“心不在焉”,,而其弊如彼乎?朱子亦已明知其不然,,故又以操則存,、求放心、從大體為征,。夫操者,,操其存乎人者仁義之心也;求者,,求夫仁人心,、義人路也;從者,,先立夫天之所與我者也,。正其心于仁義,而持之恒在,,豈但如一鏡之明哉,?惜乎其不能暢言之于章句,而啟后學之紛紜也,! 二 切須知以何者為心,,不可將他處言心者混看。抑且須知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之屬心與否,。以無忿懥等為心之本體,,是“心如太虛”之說也,不可施正,,而亦無待正矣,。又將以忿懥等為心之用,則體無而用有,,既不相應,。如鏡既空,則但有影而終無光,。且人之釋心意之分,,必曰心靜而意動,今使有忿懥等以為用,,則心亦乘于動矣,。只此處從來不得分明。 不知大學工夫次第,固云“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然煞認此作先后,,則又不得。且如身不修,,固能令家不齊,;乃不能齊其家,而過用其好惡,,則亦身之不修也,。況心之與意,動之與靜,,相為體用,,而無分于主輔,故曰“動靜無端”,。故欲正其心者必誠其意,,而心茍不正,則其害亦必達于意,,而無所施其誠,。 凡忿懥、恐懼,、好樂,、憂患,皆意也,。不能正其心,,意一發(fā)而即向于邪,以成乎身之不修,。此意既隨心不正,,則不復問其欺不欺、慊不慊矣,。若使快足,,入邪愈深。故愚謂意居身心之交,,八條目自天下至心,,是步步向內說;自心而意而知而物,,是步步向外說,。而中庸末章,先動察而后靜存,,與大學之序并行不悖,。則以心之與意,,互相為因,互相為用,,互相為功,,互相為效,可云繇誠而正而修,,不可云自意而心而身也,。心之為功過于身者,必以意為之傳送,。 三 朱子說“鑒空衡平之體,鬼神不得窺其際”,,此語大有病在,。南陽忠國師勘胡僧公案,與列子所紀壺子事,,正是此意,。凡人心中無事,不思善,,不思惡,,則鬼神真無窺處。世有猜棋子戲術,,握棋子者自不知數(shù),,則彼亦不知,亦是此理,。此只是諺所云“陰陽怕懵懂”,,將作何用,豈可謂之心正,?心正者,,直是質諸鬼神而無疑。若其光明洞達,,匹夫匹婦亦可盡見其心,,豈但窺其際也而已哉? 四 “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恁般時,心恰虛虛地,,鬼神亦不能窺其際,,唯無以正之故也。不然,,豈杜子美于鳥未到眼時,,預期一鳥而看之,;鳥已飛去后,尚留一鳥于胸中,;鳥正當前時,,并將心系著一鳥乎?唯其無留,、無期,、無系,適然一鳥過目,,而心即趨之,,故不覺應人之錯也。 正心者,,過去不忘,,未來必豫,當前無絲毫放過,。則雖有忿懥,、恐懼、好樂,、憂患,,而有主者固不亂也。 傳第八章一 或問之論敖惰,,足破群疑,。但朱子大概說待物之理,而此傳之旨,,乃以發(fā)修身,、齊家相因之理。則在家言家,,而所謂“泛泛然之涂人”與夫求見之孺悲,,留行之齊客,固非其類,。 又“親愛”以下五者,,亦比類而相反。敖惰者畏敬之反,,賤惡者親愛,、哀矜之反。各有所反,,則親愛,、哀矜者,其或在所敖惰也有矣,。敖者,,亢敖自尊而卑之也,。惰者,適意自便而簡之也,。敖必相與為禮時始見,,如扶杖而受卑幼之拜是已。惰則閑居治事,,未與為禮時乃然,,雖過吾前,不為改容也,。此則一家之中,,繁有其人,亦繁有其時,,外之家臣仆隸,,大夫而后可云家。內則子孫群從,,日侍吾前者皆是也。然使其辟,,則自處過亢而情不下接,,有所使令,亦憚其尊嚴而不敢自白,,則好不知惡,,惡不知美,自此積矣,。是身之不修,,家緣不齊之一端也。 凡釋字義,,須補先儒之所未備,,逐一清出,不可將次帶過,。一部十三經,,初無一字因彼字帶出混下者。如此章“親愛”等十字,,其類則五,,而要為十義。親者相洽相近之謂,,愛則有護惜而愿得之意,。已得則護惜,未得則愿得,。孟子云“彼以愛兄之道來”,,不可云親兄,;以“郁陶思君”之言有護念而愿見之意。畏者畏其威,,敬者敬其儀,。畏存乎人,敬盡乎己,。父兼畏敬,,母兄唯敬。哀則因其有所喪而悼之,,矜則因其未足以成而憐之,。喪則哀,病不成人則矜,。賤以待庸陋,,惡以待頑惡。近取之家,,自不乏此十種,。敖惰前已釋?;蛞匀藙e,,或以事別,其類則有五,,其實凡十也,。 二 好知惡,惡知美,,知子之惡,,知苗之碩,要未可謂身修,,未可謂家齊,,亦不可以務知之明為修其身、齊其家之功,。修身在于去辟,,無所辟而后身修。若齊家之功,,則教孝,、教弟、教慈,,非但知之,,而必教之也。 唯身之有辟,,故隨其辟以為好惡,,須玩本文一“故” 字,。而教之失宜。如其無辟,,則于身取則,,而自有以洞知人之美惡。知其如此者之為不孝,、不弟,、不慈,則嚴戒之得矣,。知其如此者之為能孝,、能弟、能慈,,則獎掖之得矣,。故章句著「所以”二字?!八浴痹普?,于以為立教之本而利用之也。 到知美知惡,,大要著力不得,。假令好而欲知其惡,惡而欲知其美,,其起念已矯揉不誠。強制其情而挾術以為譏察,,乃欲如吳季子所云鏡明衡平者,,亦萬不可得之數(shù)。故傳意但于辟不辟上致克治之功,。此以外制內之道,,親愛等見于事,故屬外,。知與好惡屬內,。自與正心殊科。 蓋所謂修身者,,則修之于言行動而已,。繇言行動而內之,則心意知為功,,乃所以修身之本,,而非于身致修之實。知美知惡,,自致知事,。好惡,,自正心事。而人終日所言,、所行,、所動,必因人因事而發(fā),,抑必及于物,;而受之者,則所親愛,、賤惡,、畏敬、哀矜,、敖惰者是已,。君子而入大學,則固非憂患困窮,,避世土室者之所可例,,又豈至如浮屠之棄家離俗,,杜足荒山,,習四威儀于人所不接之地也與,?故列數(shù)所施之地,,以驗其言行動辟與不辟之實,。然則修其身而使不辟者,,必施之得宜,,而非但平情以治其好惡,,此自正心誠意事,。如吳季子鏡衡之說,,內求之心知而略于身,外求之物理而內失己也,。 才有所辟,,言必過言,行必過行,,動必過動,。抑言有過言,行有過行,,動有過動,,而后為用情之辟。辟者偏也,,非邪也,。邪生心而偏在事。非施之言行動而何以云辟哉?故修身者,,修其言行動之辟也,。 欲得不辟,須有一天成之矩為之范圍,,為之防閑,,則禮是已。故曰“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齊明”是助修,,“非禮不動”乃是正修,。禮以簡束其身,矯偏而使一于正,,則以此準己之得失者,,即以此而定人之美惡,不待于好求惡,,于惡求美,,而美惡粲然,無或蔽之矣,。此修身所以為齊家之本,。舍是,則雖欲平情以齊其家,,不可得也,。 親愛、賤惡,、畏敬、哀矜,、敖惰而云“其所”,乃以謂身之所施,,而非言情之所發(fā),。或問“今有人焉”一段,,亦甚深切著明矣,。惜乎門人之不察,求之于情而不求之于事,,徒區(qū)區(qū)于愛最易偏,,辨平情之次第,入荊棘而求蹊徑,勞而無益久矣,! 三 有所當言,,因親愛而黷,因畏敬而隱,,因賤惡而厲,,因哀矜而柔,,因敖惰而簡,;有所當行,,因親愛而荏,因畏敬而葸,,因賤惡而矯,因哀矜而沮,,因敖惰而吝;于其動也,,因親愛而媟,,因畏敬而餒,因賤惡而暴,,因哀矜而靡,,因敖惰而驕:皆身之不修也。 君子所貴乎道者,,鄙倍,、暴慢、淫匿之不作,,雖因親疏貴賤賢不肖而異施,亦何辟之有哉,?如是,,方是修身。若但云平情如衡,,則茍所當致其親愛者,,雖極用其親之愛之之心,如舜之于象,,亦未為辟,,敬畏等放此,。豈酌彼損此,漫無差等,,抑所有余以就不足之得為齊哉,?唯然,故身不修而欲齊其家,,必不可也,。 傳第九章一 章句“立教之本”云云,亦但從性情會通處,,發(fā)明家國之一理,,以見教家之即以教國耳?!白R端推廣”,,乃朱子從言外衍說,非傳意所有,。緣恐人將孝弟慈說得太容易,,以為不待學而自能,竟同處子之不學養(yǎng)子一例,,故補此一說,,見教家教國,理則一而分自殊,;事之已殊,,有不待推而不可者。 其云“立教之本”,,即指上孝弟慈,,金仁山之說為近。所云本者,,以家國對勘:教家者教國之本,,孝弟慈者事君、事長,、使眾之本也,。唯其不假強為,則同命于天,,同率于性,,天理流行,性命各正,,非僅可通于家而不可行于國也,。唯養(yǎng)子不待學,,則使眾亦不待別有所學,,而自無不可推矣。故立教之本,有端可識,,而推廣無難也,。 章句恰緊在一“耳”字,而朱子又言“此且未說到推上”,,直爾分明,。玉溪無端添出明德,仁山以“心誠求之”為推,,皆是胡亂忖度,。“心誠求之”元是公共說的,,保赤子亦如此,,保民亦如此。且此但言教而不言學,。一家之教,,止教以孝于親、弟于長,、慈于幼,,何嘗教之以推?所謂推者,,乃推教家以教國也,,非君子推其慈于家者以使國之眾也。 所引書詞,,斷章立義,。但據(jù)一“如”字,明二者之相如,;而教有通理,,但在推廣,而不待出家以別立一教,。認章句之旨不明,,乃謂君子推其慈家之恩以慈國,其于經傳“齊”“ 治”二字何與,,而傳文前后六“教”字,,亦付之不問。小儒見杌驚鬼,,其瞀亂有如此者,,亦可嘆也已! 二 徑以孝弟慈為“明明德”者,,黃氏之邪說也,。朱門支裔,,背其先師之訓,淫于鵝湖者,,莫此為甚,。其始亦但牽枝分段,如今俗所謂章旨者,,而其悖遂至于是,。王陽明疑有子支離,只欲將仁與孝弟并作一個,。若論孝弟慈之出于天性,,亦何莫非“明德”?盡孝,、盡弟,、盡慈,亦何不可云“明明德”,?而實則不然,。如廿一史所載孝友、獨行傳中人物,,乃至王祥,、李密一流,不可云他孝弟有虧欠在,;而其背君趨利,,詎便可許之為克明其德? 至如所云“天明地察”,,則又不可以此章所言孝者例之,。此但據(jù)教家教國而言,則有七八分帶得過,,而君子之教已成,。故曰:“敬敷五教在寬?!鼻也桓义嶝熎錇橥跸?、李密,而況其進焉者乎,? 明明德之事,,經文所云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缺一不成,,章句已分明言之,。倘必待格致誠正之已盡,而后可云孝子,、弟弟、慈長,,則即令堯,、舜為之長,取一家之人,,戒休董威之,,且沒世而不能。如但以保赤子之慈,,而即可許之明明德,,則凡今之婦嫗,十九而明其明德矣,。 于德言明,,于民言新,經文固自有差等,。陸,、王亂禪,只在此處,,而屈孟子不學不慮之說以附會己見,,其實則佛氏呴呴嘔嘔之大慈大悲而已。圣賢之道,,理一分殊,,斷不以乳媼推干就濕、哺乳嚼粒之恩為天地之大德,。故朱子預防其弊,,而言識、言推,,顯出家國殊等來,。家國且有分別,而況于君德之與民俗,,直是萬仞壁立,,分疆畫界。比而同之,,亂天下之道也,。 三 程子所云“慈愛之心出于至誠”,乃以引伸養(yǎng)子不待學之意,,初不因傳文“誠求”“ 誠”字而設,。凡母之于子,,性自天者,皆本無不誠,,非以“誠”字為工夫語,。吳季子無端蔓及誠意,此如拈字酒令,,搭著即與安上,,更不顧理。學者最忌以此種戲心戲論窺圣賢之旨,。如母之于赤子,,豈嘗戒欺求謙,慎其獨知,,而后知保哉,? 誠之為說,中庸詳矣,。程子所云“出于至誠”者,,“誠者天之道也”。天以是生人,?!罢\其意”者,“誠之者人之道也”,。須擇善而固執(zhí),。天道不遺于夫婦,人道則唯君子為能盡之,。若傳文“心誠求之”之“誠”,,則不過與“茍”字義通。言“心”言“求”,,則不待言“誠 ”而其真實不妄自顯矣,。 經傳之旨,有大義,,有微言,,亦有相助成文之語。字字求義,,而不顧其安,,鮮有不悖者。況此但據(jù)立教而言,,以明家國之一理,。家之人固不能與于誠意之學,矧國之人萬有不齊,不因其固有之良,,導之以易從之功,,而率之與講靜存動察之學,不亦傎乎,! 若云君子之自誠其意者,,當以母之保子為法,則既非傳者之本意,;而率入大學之君子,,相與呴呴嘔嘔以求誠,“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此之謂夫,!故戲論之害理,,劇于邪說,以其似是而非也,。 四 機者發(fā)動之繇,,只是動于此而至于彼意,要非論其速不速也,。國之作亂,,作亂自是分爭草竊,非但不仁不讓而已也,。非一人之甫為貪戾而即然,。且如無道如隋煬帝,亦延得許久方亂,;漢桓帝之后無靈帝,,黃巾之禍亦不如是之酷。且傳文此喻,,極有意在,。如弩機一發(fā),近者亦至之有準,,遠者亦至之有準,,一條驀直去,終無迂曲走移,。一人貪戾,,則近而受之者家,遠而受之者國,,其必至而不差,,一也。 矢之中物,,必有從來,。仁讓作亂之成于民,,亦必有從來。如云禮達分定,,則民易使,,實是上之人為達之而為定之,豈但氣機相感之浮說乎,?一家之仁讓,,非自仁自讓也,能齊其家者教之也,。教成于家而推以教國者,,即此仁讓,而國無不興焉,。蓋實恃吾教仁教讓者以為之機也,。若但以氣機感通言之,則氣無畛域,,無頓舍,,直可云身修而天下平矣。 大學一部,,恰緊在次序上,,不許人作無翼而飛見解。吳季子“瞬息不留”之淫詞,,為害不小,。既瞬息不留,則一念初起,,遍十方界,,所有眾生,成佛已竟,,何事言修,、言齊、言治,、言平之不已哉,? 五 韋齊[齋]云“有諸己不必求諸人,無諸己不必非諸人”,,斷章取義,,以明君子自治之功則然。子曰“攻其惡,,無攻人之惡”,,要為修慝者言之爾。蓋明德之功而未及于新民也。經云:“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既欲治其國矣,,而可不必求,,不必非乎?但有諸己者與求諸人者,,無諸己者與非諸人者,,亦自有淺深之不同。如舜之事父母,,必至于“烝烝乂不格奸”,,而后自謂可以為人子。其求于天下之孝者,,亦不過服勞奉養(yǎng)之不匱而已,。 細為分之,則非但身之與國,,不可以一律相求,,即身之于家,,家之于國,,亦有厚薄之差。曾子固不以己之孝責曾元,,而天子使吏治象之國,,亦不概施夫異姓不韙之諸侯也。故曰理一而分殊,。然原其分殊,,而理未嘗不一,要以帥人而后望人之從,,其道同也,。故在家無怨者,在邦亦無怨也,。 傳第十章一 第十章傳,,且俱說治國,故云“有國者不可以不慎”,,云“得眾則得國”,,云“此謂國不以利為利”。潔矩之道,、忠信之德,、外末內本、以財發(fā)身、見賢先舉,、遠退不善,,凡此皆治國之大經,而可通之于天下者也,。若平天下之事,,則自有命德討罪、制禮作樂之大政,,要亦可以此通之,。而其必待推者,傳所未及,,且[則]所謂“文武之政,,布在方策”,而非入學者所預習也,。 先儒未能推傳意之所未及,,而以體經文言“天下平”不言“平天下”之旨,竟于此傳言“天下”,,則似治國之外,,別無平天下之道。既不順夫理一分殊之義,,而抑不察夫古之天下為封建,,故國必先治;今之天下為郡縣,,故不須殊直隸于司道,;固難以今之天下統(tǒng)為一國者,為古之天下釋,。孟子論世之說,,真讀書者第一入門法。惜乎朱子之略此也,! 自秦以后,,有治而無平,則雖有王者起,,亦竟省下一重事業(yè),。唯其然,是以天下終不易平,。即以圣神之功化蒞之,,亦自難使長鞭之及馬腹。今以說古者大學之道,,那得不還他層次,,以知三代有道之長,,其規(guī)模如彼哉? 二 “是以君子有潔矩之道”,,須于教孝,、教弟、教慈之外,,別有一教之之道在,。章句云 “亦可以見人心之所同”云云,“是以君子必當因其所同,,推以度物”,,明分兩折。而所謂潔矩者,,自與藏身之恕不同,。所云“毋以使下”、“毋以事上”云者,,與“勿施于人”,,文似而義實殊也。 唯東陽許氏深達此理,,故云:“天下之大,,此句有病。兆民之眾,,須有規(guī)矩制度,,使各守其分,是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品量位置以為之限,?!眲t明乎君子以潔矩之道治民,,而非自潔矩以施之民也。朱子“交代官”,、“東西鄰”之說,,及周陽繇、王肅之事,,皆且就潔矩上體認學問,,姑取一人之身以顯潔矩之義,而非以論潔矩之道,。 齊家之教,,要于老老、長長,、恤孤,,而可推此以教國矣,。乃國之于家,人地既殊,,理勢自別,,則情不相侔,道須別建,。雖其心理之同,,固可類通,而終不能如家之人,,可以盡知其美惡以因勢而利導之,。乃君子因其理之一,而求之于大公之矩,,既有以得其致遠而無差者,,則不患夫分之懸殊,而困于美惡之不知,,使教有所不行也,。 一國之人,為臣為民,,其分之相臨,,情之相比,事之相與,,則上下,、左右、前后盡之矣,。為立之道焉,,取此六者情之所必至、理之所應得者,,以矩潔之,,使之均齊方正,厚薄必出于一,,輕重各如其等,,則人得以消其怨尤,以成孝弟慈之化,,而國乃治矣,。其授之以可以盡孝弟慈之具,則朱子所謂“仰足事,,俯足育”者,,固其一端;而為之品節(jié)位置,,使人皆可共率繇夫君子之教者,,則必東陽所謂“規(guī)矩制度”者,,而后為治道之全也。 唯然,,則一國之人雖眾,,即不孤恃其教家者以教國,而實則因理因情,,變通以成典禮,,則固與齊家之教相為通理,而推廣固以其端矣,。矩之既潔,,則君子使一國之人并行于恕之中,而上下,、前后,、左右無不以恕相接者,非但君子之以恕待物而國即治也,。 若傳所謂內德外財,,則是[非]爭斗其民而施之以劫奪之教;愛賢惡不肖,,為嚴放流之法,,而不使媢疾者得以病有技、彥圣之人:要皆品節(jié)斯民,,限以一程之法,,使相胥而共繇于矩之中者也。 齊家恃教而不恃法,,故立教之本不假外求,。治國推教而必有恒政,故既以孝弟慈為教本,,而尤必通其意于法制,,以旁行于理財用人之中,而納民于清明公正之道,。故教與養(yǎng)有兼成,,而政與教無殊理,。則大學之道,,所以新其民者,實有以范圍之于寡過之地,,不徒恃氣機之感也,。此則以治其國,而推之天下亦無不可矣,。 三 周陽繇,、王肅所以能爾者,,自是亂世事,此固不足道,。如叔孫通所草漢儀,,蕭何所制漢法,何嘗從大公之矩潔得整齊,?固原留一滲漏,,教郡守、教尉可以互相陵傲,。而繇則以武帝為之君,,又施劫奪之教,而好人所惡,,如何不教成他胡亂,?若伯鯀只一方命圮族,以惡于下者事上,,方命,。惡于上者使下,圮族,。便迸諸四夷,,則虞廷上下,交好于仁讓之中,,如繇,、肅者,豈得以肆其志哉,? 故治國之道,,須畫一以立潔矩之道。既不可全恃感發(fā)興起,,以致捍格于不受感之人,;而或問謂“潔矩必自窮理正心來”,一皆本自新者以新民,,則傲很茍不如伯鯀者,,亦可教而不待刑也。周陽繇便教不入,,若王肅自可教,。 四 民之所好,民之所惡,,矩之所自出也,。有潔矩之道,則已好民之好,,惡民之惡矣,。乃 “所惡于上,,毋以使下”,則為上者必有不利其私者矣,;“所惡于下,,毋以事上”,則為下者必有不遂其欲者矣,。君子只于天理人情上潔著個均平方正之矩,,使一國率而繇之。則好民之所好,,民即有不好者,,要非其所不可好也;惡民之所惡,,民即有不惡者,,要非其所不當惡也。 如妨賢病國之人,,又豈無朋黨私匿幸其得位而恐其見逐者,?乃至爭民施奪之政,亦豈盡人而皆惡之,?若王介甫散青苗錢,,當其始散,或踴躍而愿得之,,迨其既散,,或亦因之而獲利,未嘗一出于抑配,。故民之好惡,,直恁參差,利于甲者病于乙,,如何能用其好惡而如父母,?唯恃此潔矩之道,以整齊其好惡而平施之,,則天下之理得,,而君子之心亦無不安矣。 所謂父母者,,鸤鳩七子之義,,均平專壹而不偏不吝也。不然,,則七子待哺,,豈不愿己之多得,而哺在此,,且怨在彼矣,。曰“民”者,公辭也,,合上下,、前后、左右而皆無惡者也,。故或問曰:“物格知至,,有以通天下之志;意誠心正,,有以勝一己之私,。”又曰:“人之為心,,必當窮理以正之,,使其所以愛己治人者皆出于正,然后可以即是而推之人,?!泵癫荒苋唬薯毶蠟闈嵵?。蓋物格知至,,則所好所惡者曲盡其變,不致恃其私意,,而失之于偏,;意誠心正,則所好所惡者一準于道,,不致推私欲以利物,,而導民于淫。故傳于好人所惡,、惡人所好者,,斥其“拂人之性”,而不言“拂人之情”也,。 自然天理應得之處,,性命各正者,無不可使遂仰事俯育之情,,君子之道,,斯以與天地同流,知明處當,,而人情皆協(xié)者也,。此之為道,在齊家已然,而以推之天下,,亦無不宜,。特以在家則情近易迷,而治好惡也以知,;在國則情殊難一,,而齊好惡也以矩。故家政在教而別無政,,國教在政而政皆教,,斯理一分殊之準也。 五 “先慎乎德”,,“德即所謂明德”,,章句、或問凡兩言之,,而愚竊疑其為非,。朱子之釋明德曰:“人之所得于天,而虛靈不昧,,以具眾理而應萬事者也,。”若夫慎之云者,,臨其所事,,揀夫不善而執(zhí)夫善之謂也。故書曰:“慎厥身,?!鄙韯t小體大體之異從而善惡分也。論語曰:“子之所慎,,齊,、戰(zhàn)、疾,?!迸R夫存亡得失之交,保其存與得而遠夫失與亡也,。禮記凡三言慎獨,,獨則意之先幾、善惡之未審者也,。乃若虛靈不昧之本體,,存乎在我,有善而無惡,,有得而無失,,抑何待揀其不善者以孤保其善哉?此以知明德之可言明,而不可言慎也,。 或朱子之意,,以明其明德者謂之明德。則當其未明,,不可言明,,及其已明,,亦無待慎,,而豈其云君子先慎明其德哉?且明德之功,,則格物,、致知、誠意,、正心是已,。傳獨于誠意言慎者,以意緣事有,,以意臨事,,則亦以心臨意也。若夫心固不可言慎矣,。是以意在省察,,而心唯存養(yǎng)。省察故不可不慎,,而存養(yǎng)則無待于慎,,以心之未緣物而之于惡也。至于致知格物,,則博學,、審問、明辨,,而慎思特居其一,,是慎不可以盡格致之功明矣。安得以慎之一言,,蔽明德之全學乎,?是故以德為明德者,無之而可也,。 德者,,行焉而有得于心之謂也。則凡行而有得者,,皆可謂之德矣,。故書曰“德二三,動罔不兇”;易曰“不恒其德”,;詩曰“二三其德”,。審夫德者,未必其均為善而無惡,,乃至遷徙無恒,,佹得以自據(jù)者,亦謂之德,,故不可以不慎也,。 是以所得于天而虛靈不昧者,必系之以明,,而后其純乎善焉,。但夫人之遷徙無恒,佹得以自據(jù)者,,雖非無得于心,,而反諸心之同然者,則所得者其浮動翕取之情,,而所喪者多,。故凡言德者,十九而皆善,。十九而善,,故既慎之余,竟言“有德”,,而不必言“有懿德”,。然以不善者之非無所得也,故君子之于德,,必慎之也,。 慎者,慎之于正而不使有辟也,。慎于正而不使有辟者,,好惡也。好惡者,,君子之以內嚴于意,,而外修其身者也。唯意為好惡之見端,,而身為好惡之所效動,,身以言行動言。則君子出身加民,,而措其有得于心者以見之行事,,故曰:“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是故”云者,,以潔民之好惡而好惡之,,則為“民之父母”,;任其好惡之辟而德二三,,則“為天下僇”。故君子之撫有人土財用者,,必先慎之乎此也,。又曰“有德此有人”,則以慎其好惡之幾得之于心者,,慊乎人心之所同然,;而措夫好惡之用行之于道者,,盡夫眾心之攸好,;故臣民一率其舉錯用緩之公,知其大公至正而歸之也,。 且大學之教,,理一分殊。本理之一,,則眾善同原于明德,,故曰“明德為本”。因分之殊,,則身自有其身事,,家自有其家范,國自有其國政,,天下自有其天下之經。本統(tǒng)乎末,,而繇本向末,,莖條枝葉之不容夷也,。今云“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則一國之效乎治者,,其次序相因,,必如是以為漸及之詞,而后足以見國之不易抵于治,。乃云君子有其明德而遂有人,,則躐等而為迫促之詞,是何其無序耶,! 夫明德為新民之本,,而非可早計其效于民新,故身修之后,,必三累而至乎天下平,。則新民者固原本于已明之君德,而必加之以齊治平之功,。豈德之既明,而天下即無不明[平]乎,?故格致誠正,,其報成在身修,而修齊治之底績在天下平,。是以明德,、新民,理雖一貫,,而顯立兩綱,,如日月之并行而不相悖。今此以言治平之理,,則有德有人,,以是功,取是效,,捷如影響,,必其為新民之德審矣。 新民之德,,非不原本于明德,,而固自有所及于民之德。故好惡之為功,,內嚴于誠意,,而必外著之潔矩之道,然后人土財用之應成焉,。使其不然,,則大學之道,一明德盡之,,而何以又云“在新民”乎,?又況為格,、為致、為誠,、為正者,,未嘗有以及乎民,而遽期夫人土財用之歸,,是以其心身之學,,坐弋崇高富貴之獲,抑異夫先事后得,、成章后達之教者矣,。 大學一書,自始至終,,其次第節(jié)目,,統(tǒng)以理一分殊為之經緯。故程子以此書與西銘并為入德之門,。朱子或有不察,,則躐等而不待盈科之進,如此類者,,亦所不免,。董氏彝云“明德言自修,慎德言治天下”,,不徇章句,乃以為有功于朱子,。 六 吳季子以發(fā)鉅橋之粟為“財散”,,不知彼固武王一時之權,而為不可繼之善政也,。倘不經紂積來,,何所得粟而發(fā)之?故孟子以發(fā)棠擬之馮婦,,而謂見笑于士,,以其不務制民之產,而呴呴以行小惠也,。 財聚者,,必因有聚財者而后聚。財散者,,財固自散,,不聚之而自無不散也。東陽許氏云“取其當?shù)谜叨贿^”,,其論自當,。 乃財聚者,,非僅聚于君而已。如詩所云“亶侯多藏”,,盤庚所云“總于貨寶”者,,強豪兼并之家,皆能漁獵小民,,而使之流離失所,。潔矩之道行,則不得為爾矣,。 民散云者,,詩所謂“逝將去女,適彼樂土”者也,。即此,,亦以知此為治國而言。若以天下統(tǒng)言之,,共此四海之內,,散亦無所往。故郡縣之天下,,財殫于上,,民有死有叛而已矣,不能散也,。 七 忠信之所得,,驕泰之所失,章句以天理存亡言之,,極不易曉,。雙峰早已自惑亂在。其云“忠信則得善之道,,驕泰則失善之道”,,竟將二“之”字指道說。俗儒見得此說易于了帳,,便一意從之,。唯吳季子云:“忠信則能潔矩,而所行皆善,,豈不得眾乎,?驕泰則不能潔矩,而所行皆不善,,豈不失眾乎,?”一串穿下,卻是不差,。 章句云:“君子以位言之,,道謂居其位而修己治人之術,。”是道與位相配,,而凝道即以守位,,一如“生財有大道”,非“生眾,、食寡,,為疾、用舒”,,則失其道而財不能生也,。雙峰認天理不盡,如何省得朱子意,? 倘只靠定潔矩不潔矩作天理,,乃不知天生人而立之君,君承天理民,,而保其大寶,,那一般不是天理來?古人于此見得透亮,,不將福之與德打作兩片,。故“天命之謂性”,與“武王末受命”,,統(tǒng)喚作命,。化跡則殊而大本則一,,此自非靠文字求解者之所能知,。 若論到倒子處,則必“得眾得國”,,“失眾失國”,方可云“以得之”,、“以失之” ,。特為忠信、驕泰原本君心而言,,不可直恁疏疏闊闊,,籠統(tǒng)說去,故須找出能潔矩不能潔矩,,與他做條理,。但如吳季子之說,意雖明盡,,而于本文直截處不無騰頓,,則終不如朱子以“ 天理”二字大概融會之為廣大深切而無滲也,。 若抹下得眾得國一層,只在得道失道上捎煞,,則忠信之外有道,,而忠信為求道之敲門磚子,不亦悖與,!君子之大道,,雖是盡有事在,然那一件不是忠信充滿發(fā)現(xiàn)底,?故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敝挥诖丝吹谜?,便知雙峰之非。雙峰則以道作傀儡,,忠信作線索,,拽動他一似生活,知道者必不作此言也,。 或疑雙峰之說,,與程子所云“有關雎、麟趾之精意,,而后周官之法度可行”義同,,則忠信豈非所以得道者?不知程子所云,,元是無病,。后人沒理會,將周官法度作散錢,,關雎,、麟趾之精意作索子,所以大差,。錢與索子,,原是兩項物事,判然本不相維系,,而人為穿之,。當其受穿,終是拘系強合,,而漠不相知,。若一部周官法度,那一條不是關雎、麟趾之精意來,?周公作此法度,,原是精意在中,遇物發(fā)現(xiàn),,故程子直指出周公底本領教人看,。所謂“有關雎、麟趾之精意”者,,即周公是也,。豈后人先丟下者法度,去學個精意,,然后可把者法度來行之謂乎,?如王介甫去學周禮,他不曾隨處體認者精意,,便法度也何曾相似,?看他青苗錢,與國服之制差得許遠,! 故大學之道,,以明德者推廣之新民,而云“明德為本,,新民為末”,。末者,本之所生也,??稍粕豢稍频?。豈以明德作骨子,,撐架著新民使掙扎著;以明德作機關,,作弄著新民使動蕩,;以明德作矰矢敫,弋射著新民使速獲之謂乎,?知此,,則群疑可以冰釋矣。 八 古人說個忠信,,直爾明易近情,恰似人人省得,。伊川乃云“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 ”,明道則云“發(fā)己自盡為忠,循物無違為信”,,有如增以高深隱晦之語,,而反使人不知畔岸者然。嗚呼,!此之不察,,則所謂微言絕而大義因之以隱也。 二程先生之語,,乃以顯忠信之德,,實實指出個下手處,非以之而釋忠信也,。蓋謂夫必如是而后為忠,,如是而后為信也。二先生固有而自知之,,則并將工夫,、體段一齊說出。未嘗得到者地位人,,自然反疑他故為隱晦之語,。而二先生于此發(fā)己所見,無不自盡,,循忠信之義,,毫厘不違,以教天下之學為忠信者,,深切著明,。除是他胸中口下,方說得者幾字出,,而后學亦有津涘之可問,,不患夫求忠而非忠,求信而不信矣,。 所謂“發(fā)己自盡”者,,即“盡己”之謂也。所謂“以實”者,,則“循物無違”之謂也,。說“忠”字,伊川較直截,;而非明道之語,,則不知其條理。說“信”字,,明道乃有指征,;而伊川所謂“以實”者,,文易求而旨特深也。 蓋所謂“己”者,,言乎己之所存也,,“發(fā)己”者,發(fā)其所存也,。發(fā)之為義,,不無有功,而朱子以凡出于己者言“發(fā)己”,,見性理,。則以其門人所問發(fā)為奮發(fā)之義,嫌于矯強,,故為平詞以答之,。乃此發(fā)字,要如發(fā)生之發(fā),,有繇體生用之意,;亦如發(fā)粟之發(fā),有散所藏以行于眾之意,;固不可但以凡出諸己者言之也,。唯發(fā)非泛然之詞,然后所發(fā)之己,,非私欲私意,,而自盡者非違道以干譽矣。 若所謂“自盡”者,,則以其發(fā)而言,,義亦易曉。凡己學之所得,,知之所及,,思之所通,心之所信,,遇其所當發(fā),,沛然出之而無所吝。以事征之,,則孟子所謂“知其非義,,斯速已 ”而無所待者,乃其發(fā)之之功,;而當其方發(fā),,直徹底煥然,“萬紫千紅總是春”者是也,。 若伊川所云“盡己”“盡”字,,大有力在,,兼“發(fā)”字意在內。亦如天地生物,,除卻已死已槁,但可施生,,莫不將兩閑元氣,,一齊迸將去。所以一言忠,,則在己之無虛無偽者已盡,。而“以實謂信”之“實”,則固非對虛偽而言,,乃因物之實然者而用之也,。于此不了,則忠外更無信,;不然,,亦且于忠之外,更待無虛無偽而始為信,,則所謂忠者亦非忠矣,。 “信”者不爽也,名實不爽,、先后不爽之謂也,。唯名實爽而后先后爽。如五行志所載李樹生瓜,,名實既爽,,故前此初不生瓜,后此仍不生瓜而生李,,則先后亦因之而爽矣,。 “循”者,依緣而率繇之謂也,。依物之實,,緣物之理,率繇其固然,,而不平白地畫一個葫蘆與他安上,,則物之可以成質而有功者,皆足以驗吾所行于彼之不可爽,。抑順其道而無陵駕倒逆之心,,則方春而生,方秋而落,,遇老而安,,遇少而懷,,在桃成桃,在李成李,,心乎上則忠,,心乎下則禮,徹始徹終,,一如其素,,而無參差二三之德矣。 君子于此,,看得物之備于我,,己之行于物者,無一不從天理流行,,血脈貫通來,。故在天則“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天之“發(fā)己自盡”者,,不復吝留而以自私于己;“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天之“循物無違”者,不恣己意以生殺而變動無恒,。則君子之“首出庶物,,萬國咸寧”者,道以此而大,,矩以此而立,,潔以此而均,眾以此而得,,命以此而永,。故天理之存也,無有不存,;而幾之決也,,決于此退藏之密而已矣。 不然,,則內不盡發(fā)其己,,而使私欲據(jù)之;外不順循乎物,,而以私意違之,。私欲據(jù)乎己,則與物約而取物泰,;私意違乎物,,則芻狗視物而自處驕,。其極,乃至好佞人之諛己,,而違人之性以寵用之,;利聚財之用,而不顧悖入之多畜以厚亡,。失物之矩,,安所施潔,而失國失命,,皆天理之必然矣。故曰:“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君子之大道所必擇所從而違其害者也,。 上推之天理,,知天之為理乎物者則然。下推之人事,,知天理之流行于善惡吉兇者無不然,。此非傳者得圣學之宗,不能一言決之如此,。而非兩程子,,則亦不能極之天道,反之己心,,而見其為功之如是者,。不然,則不欺之謂忠,,無爽之謂信,,此解亦是。人具知之,,而何以能不欺,,何以能無爽?究其懷來,,如盲人熟記路程,,亦安知發(fā)足之何自哉?則謂南為北,,疑江為淮,,固不免矣。 九 明道曰:“忠信,,表里之謂,?!币链ㄔ唬骸爸倚牛瑑韧庖??!北砝铩韧?,字自別,。南軒以體用言,則誤矣,。表里只共一件衣,,內外共是一件物,忠信只是一個德,。若以居為內,,以行為外,則忠信皆出己及物之事,,不可作此分別,。緣程子看得天理渾淪,其存于吾心者謂之里,,其散見于物理者謂之表,,于此理之在己、在物者分,,非以事之藏于己,、施于物者分也。 如生財之道,,自家先已理會得詳明,,胸中有此“生眾食寡、為疾用舒”的經綸條理,,此謂之里,。便徹底將來為一國料理,不緣于己未利,,知而有所不為,,此是“發(fā)己自盡”。乃以外循物理,,生須如此而眾,,食須如此而寡,為須如此而疾,,用須如此而舒,,可以順人情,愜物理,而經久不忒,,此之謂表,。不恃己意橫做去,教有頭無尾,,此是“循物無違”,。及至兩者交盡,共成一“生眾食寡,、為疾用舒”之道,,則盡己者即循物無違者也,循物無違者即盡己者也,。故曰只是一個德,。 此之為德,凡百俱用得去,。緣天理之流行敦化,,共此一原,故精粗內外,,無所不在。既以此為道,,而道抑以此而行,,君子修己治人,至此而合,。且如生財之道,,在人君止有“生眾食寡、為疾用舒”為所當自盡之道,,而即己盡之,;而財之為理,唯“生眾食寡,、為疾用舒 ”則恒足,,而即循用其理而無違。此是忠信合一的大腔殼,,大道必待忠信而有者也,。 乃隨舉一節(jié),如“生之者眾”,,必須盡己之心以求夫所以眾之道而力行之,。乃民之為道,其力足以任生財者本眾也,,即因其可生而教之生,,以順其性,此是忠信細密處,,忠信流行于大道之中者也,。 而君子則統(tǒng)以己無不盡,、物無或違之心,一于無妄之誠,,遇物便發(fā)得去,。理財以此,用人以此,,立教于國,,施政于天下,無不以此,。是忠信底大敷施,,而天之所以為命以福善禍淫,人之所以為情而后撫仇虐,,亦皆此所發(fā)之不謬于所存,,而物理之信然不可違者也。故操之一念,,而天理之存亡以決也,。 十 “發(fā)”字、“循”字,,若作等閑看,,不作有工夫字,則自盡,、無違,,只在事上見,而忠信之本不立矣,。發(fā)者,,以心生發(fā)之也。循者,,以心緣求之也,。非此,則亦無以自盡而能無違也,?!氨M己”,功在“盡”字上,;“以實”,,功在“以”字上;以,,用也,。與此一理。“以實”者,,不用己之私意,,而用事物固然之實理。 |
|
來自: 新用戶4541Ay47 > 《儒家哲學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