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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忘記了,，你們也是潘多拉的孩子,。” 第二次普羅米修斯 （叁） 王煒 前文可點擊：《第二次普羅米修斯》（壹）| 王煒 第三天 潘多拉問題 5月至9月間,，“潘多拉問題”的寫作中斷,。在此過程中，這一主題留下的空白不斷擴大而非減少,，直至我?guī)缀鯚o力克服的空白把我推擠到一種勉力而為的邊緣,。然而，這也許是比我在彼時初次嘗試中即以之續(xù)寫的那種延續(xù)性更好的情況,。在空白,、中斷中，我聽不見潘多拉的聲音,，即使曾經(jīng)聽見,，它留給我的久久困惑也使那種延續(xù)性四分五裂。因此,，我原意認為我在此模擬的獨白并非潘多拉之聲,，而僅僅是一種邊緣處境之聲。如果這邊緣之聲有可能是潘多拉之聲的一部分,，那么,，也只是作為無主體的音叉，它以為自己在隨著莫測且無需音準的潘多拉之聲而顫動,，其實,，只是在為那不知是誰的聾者,，一廂情愿地提供并不被他們需要的診查。所以,，以下獨白正是一段幅度大小不定的波形圖,。 您的難題在于，您所想要敘述的,，仍然是你們的歷史,。您試圖賦予我一種變體,，好像我是普羅米修斯這一不斷變更的形象的對等者,。雖然您愿意認為，并非埃庇米修斯而是我,，才是他真正和唯一的對等者,，可是，這是你們的歷史,。與你們的理解相反,，我不是任何兩方的中間人，你們把過剩的嬗變加諸于我,，但是,，我是不變的，這種不變對你們來說太過于絕對,，使你們不堪承受,，嬗變的是你們，而我是你們發(fā)明的一切變體所無法使之沉寂者,。 是的,，我被諸神安排了把盒子移交給你們的任務(wù)，這只盒子打開后就從不關(guān)閉,，而是保持在永遠的半開半閉中,，蓋子的陰影，有時被你們誤認為是那只從天而降的鷹的影子,，這是因為,，僅僅從盒子里涌現(xiàn)的事物就構(gòu)成了你們崎嶇無盡的視野，更不用說,，你們還能有機會向盒子深處眺望,。但是，與你們所認為的相反,，你們并不在盒子之外,，你們一直就在盒子里面，你們自己就是從盒子涌現(xiàn)之物的一部分,，可是你們忘記了這一點,。你們知道,，在這由我移交給你們的深淵中，存在著希望,?？墒牵鞘钦l的希望,？對什么的希望,？難道諸神不是深深厭倦自己和彼此嗎？實際上,，那只是諸神對他們的存在的另一種可能性的希望嗎,？是讓你們忘記自己身處盒子，并且會繼續(xù)身處盒子的永恒牽制嗎,？你們想過,，盒子以外是什么？“潘多拉盒子”,，這諸神給予人類的生日禮物,，如果它關(guān)閉，會發(fā)生什么,？誰又能使它關(guān)閉,？普羅米修斯嗎？難道你們不正是害怕普羅米修斯的行動會關(guān)閉這只盒子,，所以,，你們其實同意宙斯對他的處理，在他被捕并受刑時,，你們難道沒有感受到一絲慶幸和欣快嗎,？可是，即使普羅米修斯——這個行動在盒子以外的人——也沒有關(guān)閉盒子的力量,，因為從盒子涌現(xiàn)之物是那么的多,，那么無休無止，他不可能等到盒子的噴涌結(jié)束,，他不是一個等待者和陪伴者,，他不認為盒子的噴涌最后所現(xiàn)身的事物是他的目標，他需要行動,，而行動使他與你們互不理解,，他伙同那個大能者赫拉克勒斯，前后腳成為了神,，因為他更理解赫拉克勒斯的世界,，難道那個可悲的喀戎不是因為自愿進入盒子，成了這個故事中唯一的逆向者嗎,？而你們,，你們也忘記了喀戎,，那個在被所有人拋棄之中終結(jié)了的老師。 如果沒有那個盒子,，至少對于你們,，我的到來和存在就失去意義了嗎？令我失望的是,，我看到世世代代的女性們也相信了那個盒子的故事,，相信了那個故事的歇斯底里，相信了“希望”是這個故事套盒中最歇斯底里的部分,。這是你們的歷史,。和那個蘋果的謊言一樣，你,，無非也是眾多小伏爾泰中的一個,，難道盒子的故事不同樣是你們對第一次生育的詆毀嗎,？你們認為,，諸神通過一個母親，一個眾母之母,，來控制你們,。你們認為我的到來才意味著埃庇米修斯的統(tǒng)治時代的產(chǎn)生。你們忘記了,，難道我不也像普羅米修斯一樣,，被那個諸神給予，卻被以我的名字命名的盒子所捕獲,，使我永遠站在另一個處刑臺上,？我沒有鷹，也沒有朋友的救援,，“希望”并不是那只永不出現(xiàn)的鷹,，而是朝向那只鷹的箭矢，因此,，你們在這支箭與鷹之間的永恒張力中勉力維持,。難道不是我，一直在保衛(wèi)著這支箭嗎,？為什么這支箭從未發(fā)射,？難道不正是盒子里的你們，才是隔在希望和自由之間的最大距離嗎,？ 我還想問,，你們中的誰，在這深遠的距離中,，聽到了喀戎的幽靈的蹄音,？因為它是如此散亂,、飄忽，因此無法被跟隨,。誰能駕馭喀戎,，成為那騎在灰色馬上者？不,，喀戎的骷髏太脆弱了,，以至于輕輕一碰便會坍塌破碎，成為飛灰,。但是,，并不是普羅米修斯和他那強悍的朋友，而是喀戎,，才是你們與希望之間的唯一線索,，喀戎的蹤跡才是盒子深處的晦澀地圖。你們所有人異口同聲,，聲稱追尋普羅米修斯,，但你們沒有人追尋過喀戎，沒有人能夠脫離從盒子涌現(xiàn)之物的旋升之力,，你們高不成低不就,，迴旋在這股既不能把你們帶離盒子、又不能使你們下沉的力量中,，你們不能成為喀戎式的逆向者,。可是,，喀戎看到了盒子深處的希望了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喀戎已死,，那具永遠在盒子深處漫游的人馬骷髏,，僅僅是一個被遺忘的形影。只有我,，是一個等待者,，是盒子涌現(xiàn)的一切的真正陪伴者。漫長的時光過去,，我看到從盒子涌現(xiàn)之物像無盡的濃煙,，蔓延天地，仿佛那是諸神一勞永逸為自己設(shè)計的永恒祭獻,。我往盒子里看,，也沒有看到希望，只看到濃煙深處旋轉(zhuǎn)著的你們的眼睛,。你們也透過事物的煙霧看到了我,，你們的目光中有恐懼,、欲望和憎恨。因此,，在事物的噴涌旋升之力及其煙霧中,，我呈現(xiàn)給你們一幕幕善變的形象。 但是你們顧左右而言他,，你們猜測,，普羅米修斯是否對我懷有欲望。你們猜想,，在普羅米修斯與我之間會發(fā)生什么,？我們會孕育生產(chǎn)什么？一個超客體嗎,？為什么一個超客體僅僅由女性產(chǎn)生,，而不是全部男性自我意識的癥狀總和？難道女性就沒有以她們的“永恒女性欲”——以及它最庸俗的變體：“第一夫人欲”——參與并成為男性自我意識的癥狀,？為什么這個超客體是我,，而不是雅典娜——那個非母生的女人？為什么,，潘多拉知識就不是雅典娜知識的癥狀,？但是,，你們并不承認我的存在,，盡管你們也看到，我守著盒子,，凝望著你們,，然而，透過盒子不斷涌現(xiàn)之物所形成的那濃煙滾滾的通天柱,，難道你們就不曾錯把我看成了雅典娜嗎,？貓頭鷹也是猛禽，它之所以在黃昏才起飛,，難道不是接替那只在白天行動的鷹,？因為那只鷹并不是絕對的，正如它對于普羅米修斯并不是絕對的,，止于酷刑而非徹底誅殺,。對于你們，出生即是半死人的人民們,，宙斯要讓你們延續(xù),，但是，是在鷹的撲擊之下的延續(xù),，而夜間活動的貓頭鷹正是那只白晝之鷹的相對性的化身,。難道你們的哲學,，不正是貓頭鷹在世界之夜發(fā)出的咕咕叫的回聲？你們看,，貓頭鷹穿梭于事物的煙霧中,，以至于被你們當作你們所做的一個又一個夢的意義，編織著你們的視野,，使一個又一個夢之間仿佛有了某種深奧的聯(lián)系,。你們在貓頭鷹的鳴叫指引下仰望天空，與此同時,，在你們的身下,，那盒子深處的無底洞穴里，又遙遙傳來喀戎的幽靈的隱隱蹄聲,，細微得難以被聽見,。在人馬的骷髏與貓頭鷹的鬼叫之間，你們,，苦苦維持在超主體與超客體之間的人,，你們是否想過，這事物的滾滾濃煙源于何處,？是什么,，在盒子里燃燒？難道不正是來自普羅米修斯交給你們的火炬所來自的同一把火嗎,？哦,，埃庇米修斯的人民們，我——潘多拉的人民們,，天地之間有許多事情,，是你們的哲學里所沒有夢想到的。 當我說出這些,，您疑心重重,。可是,，請勿低估潘多拉的智慧,。到現(xiàn)在，你們也沒有真正意識到,，有可能向我學習到的會是什么,。你們追隨宙斯，追隨雅典娜,，追隨普羅米修斯,，甚至也追隨過一陣子喀戎。現(xiàn)在，你們追隨埃庇米修斯,?？墒牵銈儭凶永锏淖兩垈儭銈儚牟蛔冯S我,。 而且,，你們厭倦了繁殖。你們無法抵抗盒子涌現(xiàn)的不盡之物,，因此把所有的憤懣歸咎于生育,，你們認為，你們的生育能力是盒子那恐怖的涌現(xiàn)之力中最內(nèi)化于你們的部分,。你們把我當作免于生育的愛欲對象,，世世代代，你們把我當作生育之外的錯亂禁區(qū),，把“永恒女性”當作永恒妓女,，你們從不敢想象雅典娜的身體，但卻對我想入非非,。你們忘了雅典娜的不育性,。而不育對于你們，才是一種絕對引誘嗎,？當然,，你們也忘記了我的女兒皮拉。你們忘記了,，你們也是潘多拉的孩子,。 我想告訴您，詩人,，埃庇米修斯沒有提到的是,，其實我和他都從普羅米修斯那里學到了很多。 首先是遺忘,。你們遺忘了普羅米修斯。盡管你們所擁有的許多都來自普羅米修斯,，但是,，你們把他當作一個意外，因此,，即使普羅米修斯最終成了神——而這是對他的失蹤的另一個解釋——你們也要不斷向宙斯懺悔,，把火焰當成你們被迫接受、不堪承受而且經(jīng)歷了世世代代的歸還也無法清賬的贓物,。而我,，當我在漫長歲月中注視盒子深處，才意識到這整件事中最隱秘的一點：你們真的遺忘了喀戎嗎？當我——也許只有我——反復(fù)探聽到喀戎那微弱而又不絕如縷的蹄音,，我才反應(yīng)過來,，不正是你們才真正駕馭了喀戎嗎？那在你們下方的黑暗中夢游般的喀戎,，不正是負載著你們,，在你們與希望的無限距離中，遠離過去而又無從抵達嗎,？難道不正是你們的忘卻而非回顧,，才是喀戎所背負的，將他牽制,、囚禁在沒有過去也沒有以后的中間地帶的詛咒嗎,？因此，通過仔細觀察你們,，埃庇米修斯和我,，我們必須發(fā)展出使你們不忘卻我們的技術(shù)，使你們刻骨銘心把我們記住的技術(shù),。而埃庇米修斯,，學會了鷹在普羅米修斯身上所做的事：他在你們的身上鐫刻他的名字，就像鷹在普羅米修斯身上書寫,。而我,，我允許你們在我的身上書寫你們的，以及你們在濃煙中看到的萬物的姓名,。你們,，是埃庇米修斯的歷史，你們永遠是他書寫的第一頁,，并且他要讓這一頁無法被翻過,，因此，你們永遠在他手中具有刀筆剛剛切進身軀時的那種開端性,。我,，是你們的歷史，你們有多么痛苦,，我就有多么是你們的書寫所永不可抵達而又永遠渴望著的最后一頁,。 然后是耐心。與其說,，普羅米修斯為他的狂飆突進付出了代價,，不如說，他為他的瞬間性付出了代價,。哪怕他曾經(jīng)對世界監(jiān)獄中的你們有過一絲耐心,，也被他所引發(fā)的一切混亂帶來的驚奇所磨滅了,。當他在處刑臺上，面對那只瘋狗般的鷹時,，難道他沒有為自己與這只鷹構(gòu)成的奇觀所震撼,？這種震撼使他忘記了你們，專心呼號以發(fā)泄他的痛苦,，因為呼號是他可借以度過他那自我中心的時光的唯一途徑,，并且，難道他不是轉(zhuǎn)而關(guān)注赫拉克勒斯,，那個同樣不需要對大地上旋生旋滅的一切,，不需要對那些不是被迅速打掃的垃圾、就是被閃電戰(zhàn)般消滅的芻狗野獸的一切抱以耐心的人,，連對盒子的存在也不知情,，即使他知道，即使他甚至經(jīng)過了盒子,，您認為他會關(guān)心嗎,？不，他們憎惡那只盒子涌現(xiàn)之物的沒完沒了,，盒子是他們的陷阱,，他們都是突變者。陪伴盒子是他們的噩夢,，關(guān)停盒子違背他們的本質(zhì),，逃避盒子使他們?nèi)〉昧伺c諸神的和平。而埃庇米修斯不是他們,，埃庇米修斯從不放棄他的人民,。埃庇米修斯對你們的耐心，超過那一切奇?zhèn)サ乃查g所能抵達人心的力量的總和,。埃庇米修斯對你們的監(jiān)視永不松懈,，因為他害怕盒子的涌現(xiàn)之力竟然有可能讓你們越出盒子——他害怕一個沒有你們的盒子。而你們,，在濃煙飛升之力中旋轉(zhuǎn)著的你們,，又有何時、何地能夠?qū)λ娭锉б阅托哪?？的確,，你們曾經(jīng)在這被動的運動中模仿著那些突變者，但是你們很快疲憊了,，所以，你們在這向宙斯懺悔的洗衣機中麻木地旋轉(zhuǎn),，認為這會洗清你們的過錯嗎,？至于我，我的耐心就是等待，等到你們在狂亂的涌現(xiàn)之力中所見的一切,，終于形成為一個潘多拉時代——作為所有時代的癥狀總和的潘多拉時代,，所有時代的錯亂和隱秘渴望的實現(xiàn)的潘多拉時代。 其三,，是瘋狂,。難道不是瘋狂的你們，瘋狂的埃庇米修斯,，瘋狂的我,，才共同使盒子維持在半開半閉，因此維持著那股涌現(xiàn)之力使你們有可能越出而又不可越出的力度,，同時又不至于使盒子關(guān)閉,，以至于埋葬一切，埋葬茍延殘喘,、不上不下的人類世,，成為一個不再被那無法被稱呼者所聞、所見,、所知的黑洞般的骨灰盒,？這種對涌現(xiàn)之力的控制把握，由此形成的歷史經(jīng)驗,，難道不是瘋狂嗎,？ 難道你們，盒子里的變色龍們,，你們不是已經(jīng)進入潘多拉時代了嗎,？ 第四天。“聯(lián)覺”頌 第五天,。死亡管理 第六天,。誰需要第二次普羅米修斯？ 第七天,。火焰問題 第七天深夜,。“爾等中國人談何普羅米修斯？”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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