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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先生篆刻印章“是無上咒”
我的案頭有一方李叔同先生篆刻的閑章：“是無上咒”。邊款也很簡單：“是無上咒 弘一”,。
這方印章是李叔同先生在1919年秋所治,，那時他已出家成為弘一法師一年許,。印石質(zhì)地一般，不過101年歲月包漿,，已經(jīng)足夠把什么石頭都能溫養(yǎng)成通靈寶玉了。這方印我一直把玩多年,，不敢輕易加印，是怕現(xiàn)今的化學(xué)印泥,，會浸損了石質(zhì)刻痕,，也是不舍得印痕中的百年油跡被覆蓋消逝。后來在孔網(wǎng)拍得了一小盒民國初年的漳州八寶老印泥,，攪拌了一個多小時,，方才蓋了淺淺兩個章,。“是無上咒”是《心經(jīng)》中的句子,，也許是李叔同先生明心見性,，隨手用詞,。這方印章不能算李叔同先生的精品：章法布局有些草率了,，右邊的框線有點不夠流暢，刀意卻是頗有古格,。我喜歡它的拙質(zhì)樸素,。李叔同先生的篆刻可謂獨樹一幟,。他早年治印從秦漢入手，兼攻浙派,。他曾在給友人的信中提道：“刀尾扁尖而平齊若錐狀者,，為朽人自意所創(chuàng),。錐形之刀,，僅能刻白文,，如以鐵筆寫字也,。扁尖形之刀可刻朱文,，終不免雕琢之痕,，不若以錐形刀刻白文能自然之天趣也?！?/span>李叔同先生35歲那年入“西泠印社”,。他還親自發(fā)起成立了繼“西泠印社”之后的又一印學(xué)團體：“樂石社”，定期雅集,，并編印印社作品集和史料匯編,。這也是在近代篆刻史上領(lǐng)風(fēng)氣之先之事。李叔同先生39歲在杭州虎跑定慧寺出家前,，將平生篆刻作品和藏印贈與“西泠印社”,。該社為之筑“印冢”并立碑以記其事,?？墒侵斡≠p印論印，是李叔同先生終其一生未曾放棄的癖好,。出家后少寫詩文,，印章還是沒少篆刻。我的曾祖父云章公,，曾在南洋公學(xué)和李叔同先生略微有舊,。李叔同先生之父李筱樓是同治四年乙丑科進士，辭官經(jīng)商后在天津創(chuàng)辦桐達錢鋪,，并創(chuàng)立“備濟社”,，專事賑恤貧寒孤寡,。我的伯祖公豫九公家久在天津，也曾與“桐達李家”有所往來,。李叔同先生1914年在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xué)校執(zhí)教音樂和繪畫,，當(dāng)時師從李叔同先生學(xué)畫的即有豐子愷先生。而家父早年亦曾以師執(zhí)豐子愷先生,，曾被時人稱為“小豐子愷”,。李叔同先生這方“是無上咒”印章如何到得我家，也許有什么故事,，可如今已經(jīng)無處知悉了,。李叔同先生一生充滿傳奇，他是中國絢麗至極歸于平淡的典型人物,。他家中經(jīng)營鹽業(yè)和錢莊,，是天津巨富。作為生活在清末亂世的風(fēng)流才子,，在俗世時風(fēng)流倜儻,，二十文章驚海內(nèi)。李叔同先生以一己之力開中國文化,、教育,、藝術(shù)的先河，絢麗至極,。一旦遁入佛門后,，洗盡鉛華，苦修戒律,，成為一代律宗大家,，被佛門弟子奉為律宗第十一代世祖。在1904年,，24歲的李叔同先生曾和15歲的天津福仙樓戲園名伶楊翠喜兩情相悅,，廝守了近一年。李叔同先生曾贈了兩首《菩薩蠻》詞送楊翠喜：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額發(fā)翠云鋪，眉彎淡欲無,。夕陽微雨后,，葉底秋痕瘦；生怕小言愁,，言愁不耐羞,。晚風(fēng)無力垂楊嫩，目光忘卻游絲綠；酒醒月痕底,，江南杜宇啼,。癡魂消一捻，愿化穿花蝶,；簾外隔花蔭,，朝朝香夢沾?！?/span>李叔同先生對楊翠喜并不是如同后來傳說的那樣,，是“初戀情人”、“為楊翠喜被賣傷心”,。事實上,，1898年，李叔同十八歲時就遵奉母命與津門茶商之女俞氏結(jié)婚了,，長子乳名葫蘆,，不幸早夭；次子李準,。就在李叔同先生和楊翠喜兩情相悅的1904年那年12月,，他和原配俞氏還生了第三個兒子李端，可見李楊之戀不過逢場作戲耳,。1905年李叔同就赴日本留學(xué)了,。兩年之后才有楊翠喜遇載振之事發(fā)生。而李叔同先生出家,，更是在遙遙十多年之后的1918年的事了。不過戲子無情,，楊翠喜比李叔同先生小了9歲,，星路正紅的年華，她與少年李叔同先生也無非是一場游戲風(fēng)塵,，兩個人都不是十分真情,，這段梨園風(fēng)流佳話注定無疾而終。直到1907年,，慶親王奕劻之子載振考察回國路過天津,，席上名伶楊翠喜演劇侑酒，18歲楊翠喜在《花田八錯》演出中對載振百般挑逗,，段芝貴見機以巨資將楊翠喜買下,，獻給載振。段芝貴被連升三級,，由道員而被賞布政使銜,，署黑龍江巡撫。隨后便是"丁未大參案"，慈禧追查段芝貴送楊翠喜賄賂載振的事情,。大案一起,，載振為免人口舌，將楊翠喜送回天津,，交給鹽商富豪王益孫,，出證明說楊翠喜是王益孫偏房小妾，與載振無關(guān),。民國后段芝貴重新得勢,，楊翠喜后來轉(zhuǎn)跟了段芝貴，又被拋棄,，再回頭投奔王益孫,，還為王家生了個兒子，最終郁郁而終,，不在話下,。
楊翠喜只是李叔同先生情事的小小插曲。光緒末年的李叔同先生曾是紅塵情種,。名妓李蘋香才是李叔同先生真正的第一紅顏知己,。早在1901年，李叔同先生因在百日維新曾出頭露面,，他與母親,、妻子由天津避禍遷往上海客居了三年多,。李叔同先生在上海的那幾年同一班公子哥們,，經(jīng)常出入于聲色場所，贏得青樓薄幸名,。1901年夏天,，李叔同先生認識了紅顏知己才女名妓李蘋香，李蘋香和他同歲,，都生于1880年,。他第一次來到李蘋香的天韻閣，就以惜霜仙史之名贈李蘋香七絕三首,。李叔同先生在南洋公學(xué)學(xué)習(xí)時,，與李蘋香的交往十分招搖。但后來1905年3月他母親王氏病故,，決意告別詩酒風(fēng)流,，遠赴日本留學(xué)。李蘋香淪落風(fēng)塵,，性格卻頗灑脫,，與李叔同先生互相以詩贈別,、了卻情緣后，轉(zhuǎn)身移情于章士釗,。章士釗和李蘋香郎才女貌很登對,。上海文人圈里盛傳章士釗是當(dāng)世侯朝宗，李蘋香是再生李香君,?？上А短一ㄉ取纷⒍ㄊ强嗲閼颉＠钐O香命苦,，沒過多久,，章士釗在上海謀劃策應(yīng)華興會在湖北的起義，不知咋個回事就事發(fā)了也急忙逃亡日本,，李蘋香又給甩在半山腰不上不下,。章士釗和李蘋香一時錯過，誤了一生,。兩人終究也未能好夢成真,，終成情侶。隨后不久,，章士釗就遇到了另一位如意閨秀,。國民黨元老張繼委托追隨孫中山革命的吳彥復(fù)長女吳弱男，請她勸說章士釗加入同盟會,，弱男奉命做說客,，不料入會思想工作失敗，吳若男倒被章士釗用感情征服了,。1909年春,，章士釗和吳若男在英國正式結(jié)婚。章士釗錯過了李蘋香,，思念了一輩子,，后來章士釗化名"鑠縷十一郎"專門寫了一本書《李蘋香傳略》，記敘了李蘋香的一生坎坷,。李叔同為《李蘋香傳略》寫了序,。章士釗一生念念不忘李蘋香,。直到他七十多歲后,，還未李蘋香寫過一首真情流露的《虞美人》：“芙蓉不逐東風(fēng)去，還認秋來路,。似能相識過來人,，往日金剛坡上意相親。侯生曾被香君誤,，閑卻尋花侶,。可憐抵死憶吳門，除了觀音八面不成春,?！?/span>
李蘋香的真名叫黃箴，家世徽州望族,，她爺爺是乾隆進士黃鉞,，就是與和珅對著干的那位戶部主事。黃箴17歲那年隨母親到上海游玩,，深閨女兒不諳世情,，不慎被人拐騙入了風(fēng)塵。李蘋香在晚清被譽為民國第一美妓,，風(fēng)采傾絕一代,，是男女追慕效仿的對象。章士釗鬧革命的時候,，化名就叫“黃中黃”,，江青在上海闖蕩演藝界，藝名就叫“藍蘋”,。當(dāng)年上海還曾傳出一件趣事,，有一家人祖孫三代都迷戀李蘋香，最后此戶人家的老誥命夫人找到李蘋香大鬧了一場,，可見李蘋香是有獨特的才情和氣質(zhì)的,。李蘋香經(jīng)常更名扮作別人。民國時期著名的滬上青樓才女李金蓮,、李蘋香,、謝文漪、黃碧漪,，都是這位黃箴一個人的化名,。一人分飾四角，四個角色都成名妓,，這的確是一個色藝雙絕的奇女子,。民國第一才女呂碧城和她的姐姐呂惠如、呂美蓀都以詩文聞名于世,，號"淮南三呂,，天下知名"。呂美蓀在上海時,，曾女扮男裝,，同《大公報》的主編一起去妓院中拜訪名噪一時的李蘋香。傳為佳話,。
李蘋香一直淪落平康,，直到1915年后,，民國名媛、秋瑾的閨中密友,、安徽樅陽籍才女吳芝瑛,，變賣家中珍藏的董其昌手書《史記》全部真跡，得數(shù)千金,，終于替35歲的李蘋香贖了身,。此后李蘋香改名謝文漪，建“謝文漪書畫室”,，以賣字畫為生,。遂不知所終，據(jù)說也出家了,。李蘋香曾寫了《哭母詩》八首,，其中第一首深情回憶，讀來令人酸楚莫名：“記得兒時母獨憐,，春風(fēng)降帳訓(xùn)長篇,。故園四首都成夢，偷渡余生二十年”,。李叔同先生是中國第一個開創(chuàng)裸體寫生的美術(shù)教育家,。他在求學(xué)日本之時，找了一位日本姑娘做他的專職模特,，才子佳人的故事不分國界,，1907年春天，他和這位日本女子結(jié)為了伴侶,。
李叔同的日籍夫人叫什么名字是個謎,。網(wǎng)上流傳的“誠子”、“雪子”,、包括百度上煞有介事說叫“葉子”,，那都是瞎掰的?？甲C他的《斷食日志》中的記載,，其日籍夫人的名字叫福基,。李叔同先生和?；幸浑p兒女。1909年,，李叔同曾為他的日本夫人畫過一幅油畫,。這是他存世三幅油畫中唯一的人體油畫作品,。這幅作品為91cm×116.5cm的布面油彩,，曾發(fā)表在1920年創(chuàng)刊的《美育》雜志上,，當(dāng)時命名為《女》。2011年,，央美美術(shù)館組織人力集中整理館藏的民國時期作品,，從庫房里發(fā)現(xiàn)并確認了李毅士、吳法鼎,、張安治,、孫宗慰等重要藝術(shù)家的多件作品，當(dāng)整理到存放外國作品的區(qū)域時,，工作人員一眼便發(fā)現(xiàn)了這幅作品,。在經(jīng)過初期技術(shù)性比對后，確認這幅《半裸女像》即為李叔同真跡,。消失了近一個世紀之久的《半裸女像》,，在漫長的百年歲月中經(jīng)歷了怎樣的顛沛流離，眼下仍是個謎,。盡管李叔同在中國油畫史上的地位舉足輕重,，但他出家后便不再創(chuàng)作西畫，因此存世作品極其稀少,?？尚哦缺容^確切的李叔同現(xiàn)存油畫作品就那么三幅。除《半裸女像》外,，日本東京藝術(shù)大學(xué)收藏了一幅《李叔同自畫像》,，還有一幅，是流落于新加坡的《花卉》,。1918年8月19日,，李叔同先生于杭州大慈山定慧寺剃度為僧，皈依佛門,，法號弘一,。李叔同先生在出家前信過日本天理教 ，但未成為正式教徒,。有一次李叔同送其弟子李鴻梁一本三寸高二寸寬的日本天理教經(jīng)典,。李叔同先生皈依佛門，有個很長時間慢慢發(fā)展的過程,。先是1917年正月,，他于虎跑寺目睹朋友彭遜之剃度出家，他與彭遜之暢談片刻,，大受感動,，當(dāng)即皈依了悟法師，法名演音,，字弘一,，正式成為居士,，并開始茹素。有一次,，夏丏尊和他談到斷食能更新身心,，是修養(yǎng)的良法，這引得他入杭州虎跑寺斷食,，并記錄下斷食經(jīng)過,，自題《斷食日志》。其后某天,，李叔同和夏丏尊在西湖邊看見一位出家人,，身著海青，李叔同先生脫口贊道：“好灑脫”,，夏丏尊接了一句：“不如出家當(dāng)和尚罷了”,。于是李叔同先生就去出家了。李叔同早年家境殷實,，但后來家族生意連續(xù)遭到重創(chuàng),，袁希濂是李叔同“天涯五友”之一，他說：“李叔同出家是因為,，一倒于義源善票號五十萬元,，繼倒于源豐盛票號亦數(shù)十萬元，幾破產(chǎn),，百萬家資蕩然無存矣,。”1937年5月,，《越風(fēng)》雜志增刊《西湖》發(fā)表弘一大師口述,、高文顯筆錄的《我在西湖出家之經(jīng)過》，言明其出家的遠因近果,。在此文中,，李叔同先生自己解釋出家的原因：“我到虎跑斷食，可以說是我出家的近因了,，到民國六年的下半年,，我就發(fā)心吃素了”。從中或可了解促成其出家的誘因,，的確是從斷食修行中悟道皈依的,。夏丏尊問李叔同先生為何拋下妻兒，他回答：“人世無常,，如抱病而死,，想不拋，也做不到?！?/span>三天前,，他先是從任教的浙江第一師范學(xué)校預(yù)支了三個月的工資，將其分為三份：一是連同自己剪下的胡須托楊白民在其剃度后轉(zhuǎn)交日籍夫人,；二是寄給浙江省政府轉(zhuǎn)北平內(nèi)務(wù)部脫俗籍入僧籍，作為印花稅及手續(xù)費使用,；三是留作受戒時補充齋飯的費用,。兩天前，他將其自刻或他人所刻96枚印章贈予西泠印社,；將自作油畫捐給北平國立藝專,；將朱慧百、李蘋香二妓所贈書扇題“前塵影事”并跋贈夏丏尊,；書籍送給豐子愷,；音樂資料給劉質(zhì)平；雜物分贈李鴻梁等,。一天前,，李叔同先生在臨出家前一夜，為姜丹書書寫了《姜母強太夫人墓志銘》,，書作精氣內(nèi)斂,，一絲不茍，這是其在俗世最后的書法之作,。當(dāng)天午后,，李叔同在仆人聞玉的陪同下離開學(xué)校，好友夏丏尊前來相送,，被其阻止,。當(dāng)姜丹書趕到李叔同居室，只見桌上放著寫好的墓志銘,，但筆已折斷,。李叔同先生出家時，曾托友人將其日本夫人?；突厝毡?。福基不肯回國,，找到李叔同在上海的老朋友楊白民,。她向楊白民表示：日本的和尚是允許有妻室的，為什么李叔同要送她回日本呢,？她提出要到杭州去見一見李叔同,，并請求楊白民立即帶她到杭州去。他的日本夫人攜幼子從上海趕到杭州,，尋遍了杭州的廟宇,，最終在虎跑找到了出家的丈夫,。李叔同先生送給她一塊手表，以此作為離別的紀念,，并安慰說："你有技術(shù),，回日本去不會失業(yè)。"?；鶄挠^,，問他：“慈悲對世人，為何獨獨傷我,？”黃炎培在《文匯報》上發(fā)表過一篇題為《我也來談?wù)劺钍逋壬返奈恼?，回憶了李叔同先生和福基會面的情景?/span>"叔同出家首先在杭州的西湖,，經(jīng)過了幾年,，叔同的夫人到上海，要求城東女學(xué)楊白民夫人詹練一和我當(dāng)時的夫人王糺思伴她去杭州找叔同,，走了幾個廟,，找到了，要求叔同到岳廟前臨湖素食店共餐,。三人有問,，叔同才答，終席,，叔同從不自動發(fā)一言,，也從不抬頭睜眼向三人注視。飯罷,，叔同即告辭歸廟,，雇一小舟，三人送到船邊,，叔同一人上船了,。船開行了，叔同從不一回頭,。但見一漿一漿蕩向湖心,，直到連人帶船一齊埋沒湖云深處，什么都不見,，叔同最后依然不一顧,，叔同夫人大哭而歸。"李叔同先生是第一個向中國傳播西方音樂的先驅(qū)者,，他所創(chuàng)作的《送別歌》,，歷經(jīng)幾十年傳唱經(jīng)久不衰，成為經(jīng)典名曲,。《送別》的原始曲調(diào)是美國作曲家奧德威《夢見家和母親》的旋律,。李叔同在日本留學(xué)時,，日本歌詞作家犬童球溪采用《夢見家和母親》的旋律填寫了一首名為《旅愁》的歌詞,。而李叔同作的《送別》，則取調(diào)于犬童球溪的《旅愁》,。每句收尾時的旋律略有些變化,。
關(guān)于《送別》，有種說法是為許幻園而寫：1914年冬天,，上海大雪紛飛,，一片凄涼。好友許幻園站在門外喊出李叔同和他的日本夫人,，說：“叔同兄,，我家破產(chǎn)了，咱們后會有期,。”說完,，揮淚而別，連好友的家門也沒進去,。李叔同看著昔日好友遠去的背影,，在雪里站了整整一個小時，隨后李叔同返身回到屋內(nèi),，把門一關(guān),，讓夫人彈琴，他便含淚寫下：“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fēng)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李叔同先生造像家父曾與我議起弘一法師往事，說這個故事也并不確。他曾聽伯公說過,，《送別》是李叔同在杭州第一師范任教的的時候?qū)懙?。它屬于李叔同先生早年?chuàng)作的“學(xué)堂樂歌”，寫《送別》時,，李叔同先生用的名字是李息霜,。
所謂“學(xué)堂樂歌”是晚清的一股潮流。是指清末一批有抱負的知識分子,，鼓吹音樂對思想啟蒙的重大作用,，積極提倡在學(xué)校中開設(shè)音樂課。同時,，一些在日本留學(xué)的青年學(xué)子,，借當(dāng)時流行于日本和歐美的曲調(diào)，填上新詞,，編成新的歌曲,。此外，“學(xué)堂樂歌”還常常采用中國古典詩詞來填寫新的歌詞,。
李叔同的《送別》,，就具有這些鮮明的“學(xué)堂樂歌”特點：一是用古典詩詞體填寫歌詞，二是選用美國流行曲調(diào)作譜,。而送別詩是唐詩宋詞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為送別朋友而賦詩，是中國古典詩詞的一個基本母題和傳統(tǒng),。李叔同的《送別》是化寫了白居易的《賦得古原草送別》和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和“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fēng)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李叔同的翻寫,，和這兩首詩詞有許多的心意相通之處。
《送別》的意象和語言,，基本上是對中國古典送別詩的繼承,。長亭飲酒,、古道相送、折柳贈別,、夕陽揮手,、芳草離情，都是千百年來送別詩中常用的意象,。但《送別》以短短的一首歌詞,，把這些意象都集中起來，以一種“集大成”的沖擊力,，強烈震撼著中國人的離別“集體無意識”,。所以，《送別》也就成為中國人離別的一種文化心理符號,。《送別》分三段,，第一段是“寫景”，寫長亭外,，古道邊送別的具象情景,；第二段則是抒情,，抒發(fā)知交零落天涯的悲慨,；第三段從文字上看,，是對第一段的重復(fù),，其實不然,，是文字重復(fù)而意蘊升華：經(jīng)歷了“送友離別”，而感悟到人生短暫,，猶如日落,，充滿著徹骨的寒意。顯然,，《送別》作者要送別的,，并不是哪位具體的友人，而是一首無所明指的象征送別詩,。是“往日”,、是“春夢”、是“平生”,、是“人間”,、是“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整首歌詞彌漫著濃重的人生空幻感,，深藏著出世頓悟的暗示,。 概言之，《送別》實際上是用無所明指的象征,，傳達出李叔同送別朋友,，感悟人生,、看破紅塵的覺悟?！端蛣e》不僅僅是朋友之間揮手相送的驪歌,；而是李叔同即將告別人間、棄世出家的“前奏曲”,。李叔同先生的弟子豐子愷有“人生三層樓”之說：“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層：一是物質(zhì)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靈魂生活,。物質(zhì)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學(xué)術(shù)文藝,，靈魂生活就是宗教,。”這是李叔同先生遁入空門的精神寫照,。弘一法師在1942年10月13日午后8時,，安詳圓寂于福建泉州不二祠溫陵養(yǎng)老院晚晴室。在俗39年,，僧臘24夏,。享年63歲。他生于1880年10月23日,，生死均在十月,，如秋葉之靜美。弘一法師圓寂前夕寫下了“悲欣交集”絕筆,，以“見觀經(jīng)”三字作注,。寥寥四字，無窮玄機,。《觀經(jīng)》是《佛說觀無量壽經(jīng)》的簡稱,，為釋迦牟尼佛講解極樂凈土的“凈土三經(jīng)”之一。當(dāng)《觀經(jīng)》之境“現(xiàn)”于弘一法師眼前時,，自然就發(fā)起了悲憫眾生沉淪生死之苦,，欣喜自己離苦得樂；并由于當(dāng)下見佛聞法證無生,，了卻大師多生多劫度生之大愿,。此“悲”轉(zhuǎn)化為拔除眾生之苦有大力量了，欣慰無量,，悲欣交集,。李叔同先生和原配俞氏的大兒子李淮在上世紀的50年代去世，李淮有一子一女：女兒李然平,，兒子李曾慈,，弘一法師寄信俗家給孫子起名叫李曾慈,，是用來紀念他的母親王氏。李曾慈現(xiàn)住北京平谷果各莊,，李然平是隨軍家屬,，在河北省石家莊市。李叔同先生小兒子李瑞有三個女兒,，長女李汶娟在一家針織廠工作,，早已退休了。此女李莉娟曾在天津河?xùn)|區(qū)的一家副食品公司當(dāng)營業(yè)員,，隨后考上了會計,。小女李淑娟從事行政工作，也退休了,。李汶娟和李莉娟都沒有結(jié)婚,。李淑娟結(jié)婚有一子在銀行上班。李叔同先生在日本的夫人和他們的一男一女兩個孩子,，101年來,，茫茫再無音訊。半生繁華半世僧,，無數(shù)奇珍供世眼。李叔同先生所創(chuàng)作的一首《送別》,，在我的心中自是元嬰級的圣樂,。《送別》這首歌,，我第一次是在一個老電影《城南舊事》里聽到的童聲,。后來聽過了很多版本,。
《送別》這首歌我并不敢多聽,，有泫然垂淚之刻，有不忍細聽之時,。少年不懂歌中意,，懂時已是歌中人。聽聞在《大事發(fā)聲》的錄制現(xiàn)場,，樸樹在唱《送別》時,，突然崩潰痛哭失聲。最怕突然聽懂一首歌,，就能把自己唱哭了……晚風(fēng)拂柳笛聲殘,。總會有那么一天,，我會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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