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14 17:11 你所能說的限制了你所能想的我們都知道人類是三視錐動物,視網(wǎng)膜上的感光細胞負責(zé)把光信號轉(zhuǎn)變?yōu)殡娦盘?,進而引起神經(jīng)活動,。所以,當(dāng)我們說“葉子是綠色”的時候,,只不過是因為葉子反射了波長介于520和570納米之間的光,。同樣,在面對一個紅色蘋果的時候,,你身邊如果有只會說話的貓,,相信ta的答案肯定不是紅色。 而文章涉及到的薩丕爾-沃爾夫假說,,則和語言相對論有關(guān),,即,人類的觀察與思考會受到其所使用語言的限制,。這在目前學(xué)界仍存在極大的爭議,。比如在眾多不同語言(母語)群體中,不論橫向還是縱向?qū)Ρ?,對于描述顏色的詞匯多少均有很大不同,,這也是為何今天的我們試圖通過譯本來理解希臘人眼中的顏色有多么困難的原因之一。究竟是“看”決定了語言的規(guī)模與格局,,還是語言決定了“看”的主觀性和選擇性,,還真不好說了。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利維坦(ID:liweitan2014),,作者:Adam Rogers,,原文標題:《如果沒有命名顏色,它們還存在嗎,?》 人們用來描述顏色的詞匯,,與光的波長或是視網(wǎng)膜的生理機能同樣重要。對于色彩的生成而言,,我們談?wù)撍姆绞胶臀覀儗嶋H制造或觀察它的方式占據(jù)了同等的主要地位,。 論及色彩,其相關(guān)物理原理是這樣的:科學(xué)家能夠測量光——波的長度和光子的能量。人眼看到的“紫色”光實際上原本并不是紫色的,,直到你眼睛后方的某些基于血肉之軀的計算系統(tǒng)把它轉(zhuǎn)換成了神經(jīng)電信號,。在此之前,它只是波長約400納米的光波,。哦,,但是,說來不好意思,,它也是能量約為三電子伏的光子,。 假使我向你談及“黃綠色”的光,我既可以稱它為波長540納米的光波,,也可以說它們是能量為每摩爾222千焦耳的光子,。它們是計算同一事物的不同度量標準。 波由光子構(gòu)成,,但光子也是由波構(gòu)成的,。它們真是一團糟,但現(xiàn)實就是如此,。區(qū)別不在于數(shù)學(xué)或科學(xué)領(lǐng)域,。區(qū)別存在于方法——和語言。 當(dāng)人們測定人造光的顏色時,,他們則使用一套完全不同的測量系統(tǒng)和另一組詞匯,。這即是“色溫”(colour temperature),也就是你必須通過加熱一個理論上的“黑體”(black body)才能得到這種顏色所需的開氏度,。因此,,它仍舊是能量,不過又換了個名字,。 在火焰中或金屬熔融時出現(xiàn)的藍白色光是最熱的,,所以,鬼魅般的電子閃光燈的色溫可以達到6000開氏度——然而人們把這種光形容成“清涼的”,。1893年,,白熾燈泡點亮了芝加哥世博會(譯者注:World’s Columbian Exposition,因紀念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400年而如此命名),,直到最近為止,,它仍舊為大多數(shù)人的住宅提供著光源,它的色溫在2700開氏度到3000開氏度之間,,這是一種偏涼的黃白色光,,人們卻反直覺地稱之為“溫暖的”。 光,,以及我們感知到的顏色——或者說我們的技術(shù)能夠看到的顏色——也可以用其他術(shù)語、以其他方式來描述。量子電動力學(xué)所描述的光子和電子的相互作用在談及顏色時有它自己的說法,;研究光如何與粒子和(物體)表面相互作用的科學(xué)家也有他們自己特殊的術(shù)語,。但他們談?wù)摰亩际峭患隆?/p> 這個想法的推動者之一是英國政治家威廉·尤爾特·格萊斯頓(William Ewart Gladstone),他想談?wù)勅藗儾⒉怀U勂鸬念伾?/p> 1858年,,在格萊斯頓首次出任首相的十年前(他的任期長達四屆),,他就《伊利亞特》《奧德賽》和其他作品寫作了一套三卷本的分析,題為《荷馬與荷馬時代的研究》(Studies on Homer and the Homeric Age),。 他在書中提出了一個著名的發(fā)現(xiàn),,即荷馬從不使用可能與英語中的“橙色”“綠色”或“藍色”相對應(yīng)的詞匯。(荷馬的失明可能與此有關(guān),,不過格萊斯頓否認了這一點——他甚至不確定“失明”這個詞是否恰當(dāng),,而且不管怎樣,“吟游詩人并不會因失明致殘,,因為他們的作品既不是自己寫就,,也不需自己閱讀?!备袢R斯頓寫道,。譯者注:荷馬史詩最初靠口傳記述) 威廉·尤爾特·格萊斯頓(1809-1898)。? 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 事實上,,荷馬史詩中的許多色彩都很怪異,。荷馬使用了“purpura”一詞——格萊斯頓將其譯為“紫色”——來描述血液、烏云,、海浪,、衣服和彩虹這些完全不相干的事物。他把黎明描述為“如玫瑰色的手指一般”,,盡管手指從來都不是玫瑰色的,。格萊斯頓還重點提及了荷馬反復(fù)說起的“酒暗色(wine-dark)的海洋”。格萊斯頓寫道,,荷馬用了數(shù)個詞匯來形容用作顏色表述的“酒”一詞,,其中有一個的意思是“暗沉的,但多半沒有確定的色彩”,,另一個則“在火焰和煙的概念之間波動,,要么指黃褐色(tawny),要么指的是光而非顏色,,并帶有閃爍迸光的意味,。” 格萊斯頓總結(jié)說,,這就是一團糟,,“它很難與'荷馬對顏色有著精確理解’的假設(shè)達成一致,。”換句話說,,也許古希臘人缺乏的不僅僅是描述藍色和綠色的語言,。也許他們沒有那些詞語是因為,他們根本無法像格萊斯頓那樣理解那些顏色,。 沒有生理學(xué)上的證據(jù)來證明這一點,。很少有人類缺少能讓他們看到藍色的基因。要說每一個古希臘人,,無論男女,,都有這種基因缺陷,似乎不太可能,。而且,,假如古希臘人看不到藍色,那他們?yōu)槭裁匆诠に嚻分惺褂盟{色顏料,? 更有可能的是,,荷馬用希臘語的顏色詞來描述的是對希臘人來說意義重大的那些事物。教授們喜歡稱這種重大意義為“突顯”(salience),,意思是“文化和個人重要性”,。荷馬所用的顏色詞“porphureos”的詞源是昂貴的皇家紫色染料泰爾紫(Tyrian purple),在希臘語中是“porphura”,,它是從一種特定的地中海海螺中提取的,。它之所以被高度評價,部分原因在于要一萬枚海螺才能制造出一克染料,。 從化學(xué)上來說,,泰爾紫與靛藍色(indigo)類似,色調(diào)應(yīng)該介于暗紅色到深藍色之間,,還摻有一些缺氧血液的色彩,。對于希臘人而言,它是財富,、貿(mào)易和帝國的象征,。 ? Pinterest 而且,誰能說奧德修斯看到的海洋果真是藍色的呢,?大多數(shù)人認為水的顏色反射了周圍環(huán)境(通常是天空)的顏色,。但有關(guān)水的顏色,最重要的一點在于它的分子結(jié)構(gòu)——H2O,,也就是兩個氫原子和一個氧原子——允許它與其他水分子形成化學(xué)鍵,。水體中的每個氫原子都可以與兩個氧原子結(jié)合,而不僅僅是一個,。這些氫鍵以一定的頻率振動,,其頻率剛好足以吸收紅外線和紅光,,并反射藍光。 當(dāng)白浪和泡沫在風(fēng)中或暴風(fēng)雨中形成時,,它們會散射周圍的光線(這讓它們看起來是白色的),,阻止大部分光線穿透到足夠深的地方,海水就不顯出藍色了,。最后,海水變成了白色,、灰色,、黑色——甚至是酒暗色。 對于水——可能還有很多其他事物——希臘人看重的是它的“明輝感”,、“閃光感”,,他們看重的是泰爾紫讓織物如絲綢或天鵝絨般閃耀生輝的能力。這就是為什么柏拉圖認為原色之一是“明輝閃光”(譯者注:柏拉圖在《蒂邁歐篇》中提出,,顏色是世間各物體中流射出來的火,,其微粒結(jié)構(gòu)和視線發(fā)生反應(yīng),形成種種原色,,包括透明,、白、黑,、明輝閃光,、紅)。 希臘人能看到藍色,,他們只是不在乎,。 1879年,小說家兼哲學(xué)家格蘭特·艾倫(Grant Allen)試圖推翻格萊斯頓的假說,。艾倫后來成為偵探小說和科幻小說的先驅(qū),,但在此之前,他寫過一本早期著作《色覺》(The Colour-Sense),,作為著作的一部分,,艾倫曾寫信給“傳教士、政府官員和其他在最不開化的種族中工作的人”,。 拋開艾倫此處的種族主義不談,,關(guān)鍵點在于,他給了那些人一張有關(guān)顏色的問題清單去提問或回答,。他們能區(qū)分多少種顏色,,或者說,有多少種顏色名稱,?他們能區(qū)分藍色和綠色,,或者藍色和紫色(violet)嗎,?他們有像淡紫色(mauve)或混紫色(purple)這樣的“混合色”嗎(譯者注:英語中“violet”指光譜色的紫色,是一種單色,,而“purple”和“mauve”均指紅色與藍/紫色混合而成的不同深淺的復(fù)合色,,前兩者在中文通譯為“紫色”,此處為便于區(qū)分將“purple”譯為“混紫色”),? 他們認為彩虹里有多少種顏色,?他們使用多少種顏料?他們的每種顏料都有名字嗎,?他們有沒有缺少對應(yīng)顏料的顏色名稱,? 這些都是很好的問題??上О瑐愓淼拇鸢覆⒉皇殖雒?,也許只是因為他收集數(shù)據(jù)的方法雜亂且具有道聽途說的性質(zhì)。最后,,艾倫斷言,,歐洲和亞洲的所有民族對顏色的感知和說法幾乎是一樣的。南北美洲的原住民也是一樣,。南部非洲的人們能(和其他地區(qū)的人一樣)看到所有顏色,,但常常缺少表述紫色的詞匯。 艾倫寫道:“有這樣一個例子,,一個莫桑比克人沒有形容紫色的母語單詞,,但他學(xué)會了荷蘭語里的這個詞,并正確地使用了它,?!睅醉撝螅謱懀骸凹词故潜百v的安達曼島民——他們多半是已知的最低等的人類樣本——也用紅色和白色涂抹他們的臉部,?!?/p> 換句話說,格萊斯頓的假設(shè)是錯誤的,。人們可以看到他們無法用語言表達的顏色,。詞語的缺失——艾倫理論中的“語言的負面證據(jù)(negative evidence)”——并不能證明概念的缺失。 一種較新譯本的《奧德賽》解決了這篇史詩的負面語言問題:它直接抹除了問題本身,。賓夕法尼亞大學(xué)的古典學(xué)家埃米莉·威爾遜(Emily Wilson)在她的新譯本中為荷馬的世界填滿了色彩,。 黎明依然如玫瑰色的手指一般,但是天空有時是古銅色的,,特別是當(dāng)皮洛斯人(Pylians)把黑色的公牛帶到海灘上供奉給藍色的波塞冬的時候,。船頭漆成了紅色。大海有時是酒暗色的,,但有時也是灰兮兮的,,有時又泛出白來,。 這是因為威爾遜知道,古希臘語中很少有詞能與現(xiàn)代語言一一對應(yīng),。古今文化差異著實太大了,。威爾遜說,古希臘語中有一個詞的含義類似于“妻子—女人”,,但并不是指配偶或者仆人,。“Dmoos”一詞通常被翻譯為“奴隸”,,但它并不具有和“強迫終身奴役”相同的內(nèi)涵,。顏色也是一樣。 “總的來說,,這是一個無法解決的翻譯問題,而通過使用古怪的英語來假裝我們得以貼近原文的真實含義,,這是一種理論幼稚的表現(xiàn),,”威爾遜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告訴我,“我有時試圖用一些令人驚訝的詞語來體現(xiàn)荷馬式希臘語中那些令我們吃驚的顏色表述,,比如在形容海洋時用'紫色’,、'靛藍’,當(dāng)然也有藍色,,因為此處希臘語的原詞涵蓋了以上所有顏色,。” 艾倫對于顏色的研究成果稱得上晦澀,,因此遭到了尼采和歌德等哲學(xué)家的忽視,,因為他們的想法與格萊斯頓大致相同。一個人在缺少詞語來形容某事物時就無法想象該事物,,這一想法被證明是非常棘手的,。這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功于自學(xué)成才的語言學(xué)家和消防安全檢查員,本杰明·沃爾夫(Benjamin Whorf),。 本杰明·沃爾夫(1897-1941),。? Wikipedia 19世紀早期,法國神秘主義者安托萬·法布爾·奧利維特(Antoine Fabre d’Olivet)試圖在《圣經(jīng)》中找到隱藏的意義,,沃爾夫?qū)λ难芯恐圆灰?,他從中吸取了一個觀點,認為希伯來字母不僅僅是一系列聲音,,而有著更深刻,、更隱秘的意義。奧利維特認為希伯來語中有所謂“詞根符號”(root-signs),,沃爾夫為了尋找相應(yīng)的證據(jù),,首先提出了語言學(xué)家后來所說的音位(phoneme),,一種語言的基本聲音單位——它如同樂高積木一般,是統(tǒng)一所有語言并描述其結(jié)構(gòu)的“原子微?!?。 沃爾夫隨后在阿茲特克語、霍皮語(Hopi)和瑪雅語中尋找詞根符號——他是個通曉多種語言的博學(xué)者,。在白天做本職工作的同時,,沃爾夫還能以大學(xué)教授都會羨慕的速度在學(xué)術(shù)期刊上發(fā)表文章,他工作到很晚,,用優(yōu)雅的鉛筆字寫初稿,,休息時還在他的機械式三角鋼琴上叮叮咚咚地彈奏古典音樂。 20世紀30年代早期,,他開始在耶魯大學(xué)上語言學(xué)家愛德華·薩丕爾(Edward Sapir)的課,,其時兩人發(fā)展出了一個更為大膽的理論。所有的語言都是彼此關(guān)聯(lián)的,,但它們之間的差異不是文化的結(jié)果,,而是文化的驅(qū)動力。語言本身指導(dǎo)并限制了它們的使用者對世界的看法,。 在20世紀40年代《技術(shù)評論》(Technology Review)的一系列文章中,,沃爾夫奠定了后來被稱為薩丕爾-沃爾夫假說(Sapir-Whorf Hypothesis)的基礎(chǔ),即“語言相對主義”,。他們認為,,你所能說的限制了你所能想的。語法“不僅僅是一種表達思想的再現(xiàn)工具,,而本身就是思想的塑造者,,”沃爾夫?qū)懙溃?strong>“任何人都無法自由地以絕對公正的態(tài)度描述自然,即使在他自認為最自由的時候,,他也會受到某些闡釋模式的限制,。” “語言支配思想”是薩丕爾-沃爾夫假說的核心論點,。這句格言讓語言學(xué)家,、人類學(xué)家、心理學(xué)家和認知科學(xué)家惱火了幾十年,。部分原因在于它很難測試,。至少,要想想出一個實驗來將語言從思想中分離開來,,需要找到一些客觀的,、可測量的東西,它既要是一種在人類感知之外有著自身可驗證、可量化現(xiàn)實的事物,,也需要是一種完全人為發(fā)明的存在,,一種語言為之創(chuàng)造詞匯的認知構(gòu)造。 換句話說,,也就是顏色,。 (原文/lithub.com/does-a-color-exist-if-we-dont-have-a-name-for-it/,本文基于創(chuàng)作共享協(xié)議(BY-NC),,由苦山在利維坦發(fā)布)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利維坦(ID:liweitan2014),,作者:Adam Rogers,翻譯:苦山,,校對:兔子的凌波微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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