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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慶偉:啟,、益之爭與禪讓的實質

 汐鈺文藝范 2019-02-09

夏代是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個王朝,,夏王朝的建立標志著禪讓制的崩潰和世襲制的確立,而啟,、益之爭則是由禪讓到世襲的轉折點,。縱觀整個中國歷史,,禪讓制和暴力革命是政權更迭最主要的兩種方式,,史前禪讓制對后世的影響堪稱深遠。作者近來梳理夏代史事,,對此問題偶有心得,,略述如下,以求正于學界,。


一,、堯舜禹的禪讓與夷夏的輪流執(zhí)政


在禹崩會稽之前,他已經對接班人問題作了周密的安排,?!妒酚洝は谋炯o》記載:


帝禹立而舉皋陶薦之,且授政焉,,而皋陶卒,。封皋陶之后于英、六,,或在許,。而后舉益,任之政,。十年,,帝禹東巡狩,至于會稽而崩,。以天下授益,。


《墨子·尚賢上》更是列舉了古代的多位賢臣,伯益赫然在其中:


故古者堯舉舜于服澤之陽,,授之政,,天下平;禹舉益于陰方之中,,授之政,,九州成;湯舉伊尹于庖廚之中,,授之政,,其謀得,;文王舉閎夭、泰顛于罝罔之中,,授之政,,西土服。


堯舉舜,,舜傳禹,,而禹欲傳位于皋陶和伯益,這就是頗為后世所艷羨的禪讓,?!妒酚洝の宓郾炯o》和《夏本紀》等文獻所記述的堯、舜,、禹的禪讓,究竟是歷史的真實,,還是出于后人的偽托,,是學術界長期爭訟不已的問題[1]。近代以來,,很多學者如夏曾佑,、錢穆和范文瀾等人都傾向于相信所謂的禪讓制應該體現了上古時期君位推選制[2]71-76,也有學者認為是酋邦社會中“和平的權力轉交”[3]275,。特別是近年來,,在出土文獻中也屢屢見到與禪讓有關的記載,如湖北荊門郭店一號楚墓出土的《唐虞之道》,,就是一篇典型的專講禪讓的戰(zhàn)國文獻,,其中說: 


唐虞之道,禪而不傳,。堯舜之王,,利天下而弗利也。禪而不傳,,圣之盛也,。利天下而弗利也,仁之至也,。


又說:


堯舜之行,,愛親尊賢。愛親故孝,,尊賢故禪,。


還說:


禪也者,上德授賢之謂也,。上德則天下有君而世明,。授賢則民興而教而化乎道,。不禪而能化民者,自生民未之有也,。[4]192-194


上博簡《容成氏》也詳細記載了堯舜禹之間的禪讓過程①,。第6、7簡載:


昔堯處于丹府與藋陵之間,,堯賤施而時時,, 不勸而民力,不刑殺而無盜賊,,甚緩而民服,。于是乎百里之中率,天下之人就,,奉而立之,,以為天子。


據此,,堯之為天子,,本身就是尚賢的結果。第9,、10,、11和13等數簡又記:


堯乃為之教,曰:“自納焉,,余穴窺焉,,以求賢者而讓焉?!眻蛞蕴煜伦層谫t者,,天下之賢者莫之能受也。于是乎天下之人,,以堯為善與賢,,而卒立之。


舉賢,、讓賢是堯一貫的主張,,而舜的出現,圓了堯的讓賢夢,。第13,、14簡記:


昔舜耕于歷丘,陶于河濱,,漁于雷澤,,孝養(yǎng)父母,以善其親,,乃及邦子,。堯聞之而美其行,。堯于是乎為車十又五乘,以三從舜于畎畝之中,,舜于是乎始免笠,、肩耨鍤,   而坐之,。


堯求賢若渴,,而最終取得圓滿結果。第12簡載:


[堯乃老,,視不明,,]聽不聰。有子九人,,不以其子為后,,見舜之賢也,而欲以為后,。[舜乃讓以天下之賢者,,不得已,然后敢受之,。]


堯有九子而不用,要傳位于舜,,舜讓天下賢者,,但最終是“不得已”而“受之”。據簡文,,舜受堯禪之后,,也重用后稷、皋陶等賢人,,“天下大和均”②,。


舜之世,洪水滔天,,舜乃命禹為司工,,肩負治水大業(yè)。禹決九河,,通三江五湖,,九州方可居處。于是《容成氏》簡17,、18記:


舜乃老,,視不明,聽不聰,。舜有子七人,,不以其子為后,,見禹之賢也,而欲以為后,。禹乃五讓以天下之賢者,,不得已,然后敢受之,。


禹即位后,,類似的故事又重來了一次。據《容成氏》記載,,禹在位期間有各種制作,、行儉、建鼓以及開言路的舉措,,天下大治,。他并效仿堯、舜的故事,,準備禪位給皋陶,。第33、34簡載:


禹有子五人,,不以其子為后,,見皋陶之賢也,而欲以為后,。皋陶乃五讓以天下之賢者,,遂稱疾不出而死。禹于是乎讓益,,啟于是乎攻益自取,。


這種現象讓我們充分意識到禪讓說在戰(zhàn)國時期的盛行程度,而如果禪讓完全沒有歷史基礎,,這種狀況恐怕是難以想象的,。裘錫圭先生近年從出土文獻出發(fā),同時綜合前人研究成果,,對禪讓的問題有一個公允的評價,。裘先生認為:



顧氏(引者按,指顧頡剛)指出戰(zhàn)國時代盛傳的堯舜禪讓等傳說,,把受禪者說成有賢德的平民,,這種說法只有在戰(zhàn)國時代的社會背景下才能產生,決不反映歷史事實,。這是完全正確的,。指出這一點,是《禪讓考》(引者按,指顧頡剛《禪讓傳說起于墨家考》一文)的主要貢獻,。但是顧氏因此認為禪讓傳說純系戰(zhàn)國人所造,,反對“用了社會分析的眼光來研究中國歷史的人”用禪讓傳說講上古社會,認為有人說“禪讓說是原始共產社會里酋長選舉制的反映”,,是以假造的故事為史料,。這卻是不完全妥當的。戰(zhàn)國時代普遍流傳的禪讓傳說,,似乎不可能毫無一點歷史的影子,。說禪讓傳說反映了古代王位世襲制建立前以“不授其子而授賢”為特點的君長推舉制度,應該是可以的……我們不能因為戰(zhàn)國人編造了舜由平民升為天子的情節(jié),,就否定古代有類似禪讓的制度存在……夏代之前的“禪讓”時代,,連文字都沒有,因此只有傳說而沒有確鑿史料傳下來,,這是很自然的事,。從《容成氏》、《子羔》,、《唐虞之道》和《禮運》都認為在傳子制建立前普遍實行過禪讓制來看,,廣泛流傳的禪讓傳說很可能的確保留了遠古時代曾經實行過的君長推選制的史影。[5]269-270


將禪讓理解為遠古時期君長推選的一種方式,,無疑是正確的,。以此為背景再來審視堯舜禹時期的禪讓,可以獲得一些新認識,。按前引《史記·夏本紀》,,禹先欲禪位于皋陶,皋陶卒后,,又準備“以天下授益”,。皋陶之所以被選定為禹的嗣位者,,是因為其賢德,。《夏本紀·正義》引《帝王紀》曰:“皋陶生于曲阜,。曲阜偃地,,故帝因之而以賜姓曰偃。堯禪舜,,命之作士,。舜禪禹,禹即帝位,,以咎陶最賢,,薦之于天,將有禪之意。未及禪,,會皋陶卒,。”曲阜是少皞之墟,,所以皋陶其實是東夷嬴姓和偃姓各族的首領③,。禹是華夏族的領袖,卻禪位于東夷的部族首領,,這一現象自然值得深究,。皋陶卒,禹又授天下于益,,而皋陶和益的關系又極其密切,。《史記·秦本紀》載:


秦之先,,帝顓頊之苗裔孫曰女修,。女修織,玄鳥隕卵,,女修吞之,,生子大業(yè)。大業(yè)取少典之子,,曰女華,。女華生大費,與禹平水土,。已成,,帝錫玄圭。禹受曰:“非予能成,,亦大費為輔,。”帝舜曰:“咨爾費,,贊禹功,,其賜爾皂游。爾后嗣將大出,?!蹦似拗π罩衽4筚M拜受,,佐舜調馴鳥獸,,鳥獸多馴服,是為柏翳,。舜賜姓嬴氏,。


據《史記·秦本紀·正義》,,《列女傳》云:“陶子生五歲而佐禹?!辈艽蠹易⒃疲骸疤兆诱?,皋陶之子伯益也?!卑创思粗髽I(yè)是皋陶,。綜上,皋陶為少皞之后,,偃姓,;伯益也是少皞之后,嬴姓,。偃,、嬴本是一字,因音轉而為兩字[6]62,。因此,,即便皋陶和伯益不是父子關系,他們之間也必有極密切的關系,,至少可以視為前后相繼的少皞族首領,。


《史記·夏本紀》記伯益受禪的經過是:


(禹)封皋陶之后于英、六,,或在許,。而后舉益,任之政,。十年,,帝禹東巡狩,至于會稽而崩,。以天下授益,。


如果說禹“薦皋陶于天”是因為皋陶“最賢”,符合禪讓制度“尚賢”的原則,,那么,,在皋陶卒后,禹又“舉益,,任之政”,,則絲毫看不出任何“尚賢”的因素④,。合理的解釋是,,益之所以獲得繼承人的地位,完全是因為他與皋陶的密切關系,,而并不在于他自身是否“賢德”,。換言之,禹死后禪位于少皞族首領是早已確定的原則,皋陶和伯益是否賢明,,都不會也不能影響這一制度的實施,。所以,禹與皋陶,、伯益之間的禪讓實際上是華夏與東夷集團的輪流執(zhí)政,,這才是禪讓制度所反映的歷史真實。


如果我們再分析堯,、舜和禹之間的禪讓,,則這種輪流執(zhí)政制度表現得更加明晰。先看堯的族屬,,《大戴禮記·帝系》記堯之世系為:


黃帝產玄囂,,玄囂產蟜極,蟜極產高辛,,是為帝嚳,。帝嚳產放勛,是為帝堯……帝嚳卜其四妃之子,,而皆有天下,。上妃,有邰氏之女也,,曰姜原氏,,產后稷;次妃,,有娀氏之女也,,曰簡狄氏,產契,;次妃曰陳隆氏,,產帝堯;次妃曰陬訾氏,,產帝摯,。


《史記·五帝本紀》基本襲用《帝系》之說,但略有增改,,作:“帝嚳娶陳鋒氏女,,生放勛。娶娵訾氏女,,生摯,。帝嚳崩,而摯代立,。帝摯立,,不善(崩),,而弟放勛立,是為帝堯,?!币责ⅰ⑵?、堯和摯為兄弟,,自然是出于后世的虛構。但從堯之住地,,依然可以大致判斷其族屬來源,。《史記·五帝本紀》稱:


自黃帝至舜,、禹,,皆同姓而異其國號,以章明德,。故黃帝為有熊,,帝顓頊為高陽,帝嚳為高辛,,帝堯為陶唐,,帝舜為有虞。


《左傳》哀公六年引《夏書》曰:“惟彼陶唐,,帥彼天常,,有此冀方?!睋丝芍獔蛑仗剖暇佑诩街?。《漢書·地理志》河東郡“平陽”條顏師古注引應劭曰:“堯都也,,在平河之陽,。”平陽在河東,,也即今晉南一帶,。這一區(qū)域有著名的山西襄汾陶寺遺址,現在學術界普遍認為這里就是堯都平陽[7],。晉南,、豫西是華夏族的核心控制區(qū),所以堯出于華夏集團應該無疑,。


舜的問題更為復雜一些,。《孟子·離婁下》稱:“舜生于諸馮,,遷于負夏,,率于鳴條,東夷之人也,?!壁w岐注:“生始卒終,記終始也,。諸馮,、負夏、鳴條,,皆地名也,。負,海也,,在東方夷服之地,,故曰東夷之人也?!钡妒酚洝の宓郾炯o》則云:“舜,,冀州之人也。舜耕歷山,,漁雷澤,,陶河濱,作什器于壽丘,,就時于負夏,。”《正義》稱:“蒲州河東縣本屬冀州,?!薄睹献印返摹皷|夷之人”與《五帝本紀》的“冀州之人”無疑是矛盾的。但《史記·陳杞世家》的相關記載有助于判斷舜的族屬問題,,該篇記陳國之封為:


陳胡公滿者,,虞帝舜之后也。昔舜為庶人時,,堯妻之二女,,居于媯汭,其后因為氏姓,,姓媯氏,。舜已崩,傳禹天下,,而舜子商均為封國,。夏后之時,或失或續(xù),。至于周武王克殷紂,,乃復求舜后,,得媯滿,封之于陳,,以奉帝舜祀,,是為胡公。


據前文的考證,,夏代有虞氏之封在今河南商丘虞城一帶,。而陳國的所在,《史記·周本紀·正義》引《括地志》云:“陳州宛丘縣在陳城中,,即古陳國也,。帝舜后遏父為周武王陶正,武王賴其器用,,封其子媯滿于陳,,都宛丘之側?!卑创?,陳國當在今河南淮陽。既然夏代有虞之封和西周的陳國之封都在今豫東地區(qū),,那么《孟子》所說的舜為“東夷之人”應有所本,。但另一方面,主張舜為“冀州之人”的文獻也頗多,,恐怕也不能輕易否定,。值得注意的是,從文獻記載來看,,舜是上古時期以遷徙著稱的帝王之一,,有“三徙三成”之美譽[8]81-84。如《呂氏春秋·貴因》稱:“舜一徙成邑,,再徙成都,,三徙成國?!薄短接[》卷八十一引《尸子》:“舜一徙成邑,,再徙成都,三徙成國,,其致四方之士,。”《史記·五帝本紀》也有類似的記載:“舜耕歷山,,歷山之人皆讓畔,;漁雷澤,雷澤上人皆讓居;陶河濱,,河濱器皆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據此似乎可以折衷“冀州”和“東夷”兩說,,即舜之部族本來活動在東方⑤,,最晚在堯時向西徙居到蒲州(今永濟)一帶,,并在堯都平陽接受堯的禪讓而即天子位,。文獻中所謂“舜一徙成邑,再徙成都,,三徙成國”,,很可能反映了有虞氏在遷徙過程中的發(fā)展壯大。


綜上,,可知堯,、舜、禹和皋陶,、伯益來自華夏和東夷兩大族群,,他們之間的禪讓其實是這兩大族群的輪流執(zhí)政,其順序是:


華夏(堯)——東夷(舜)——華夏(禹)——東夷(皋陶和伯益)


因此,,只有從華夏和東夷的輪流執(zhí)政制度上考慮,,才可以解釋為什么禹先要禪位于皋陶,在皋陶早卒后又要授天下于伯益,。


二,、啟、益之爭的實質


大禹之世,,隨著夏族勢力的急劇強大,,夷夏勢力失衡,由此導致禪讓這種夷夏輪流執(zhí)政的君長推選制度最終被破壞,,這就是《史記·夏本紀》所說的:


十年,,帝禹東巡狩,至于會稽而崩,。以天下授益,。三年之喪畢,益讓帝禹之子啟,,而辟居箕山之陽,。禹子啟賢,天下屬意焉,。及禹崩,,雖授益,,益之佐禹日淺,天下未洽,。故諸侯皆去益而朝啟,,曰:“吾君帝禹之子也?!庇谑菃⑺旒刺熳又?,是為夏后帝啟。


按《夏本紀》的說法,,啟之所以能即位,,依然是“尚賢”的結果。一方面,,“啟賢,,天下屬意焉”;而另一方面,,“益之佐禹日淺,,天下未洽”。兩相比較,,啟賢于益,,所以“諸侯皆去益而朝啟”,“啟遂即天子之位”,。但最晚在戰(zhàn)國時代,,對于啟繼禹位還有另一種的說法,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古本《竹書紀年》所說的“益干啟位,,啟殺之”,。但古本《紀年》記事簡略,對于個中詳情不得而知,。不過,,從文意上看,既然是“益干啟位”,,則暗含的意思是帝位本來就屬于啟,,而非益,這與傳統(tǒng)的禪讓說截然不同,。那么,,啟的“位”究竟從何而來?是因為“賢明”,,還是因為他是禹之子,?如果是前者,在實質上還是屬于禪讓;如果是后者,,則為世襲,。


《韓非子·外儲說右下》對于啟、益之爭也有記載,,其文曰:


古者禹死,,將傳天下于益,啟之人因相攻益而立啟,。


《韓非子》的這一記載與《容成氏》所謂“啟于是乎攻益自取”的說法相契合,,它簡直就是“啟干益位”,與古本《紀年》“益干啟位”的記載正相反,。但這種說法其實更符合歷史真相——按輪流執(zhí)政制度,,禹應禪位于皋陶,但皋陶早卒,,遂傳位于皋陶之子益,;但此時禹之子啟覬覦君位,,于是“啟干益位”,,殺益而自取君位。


啟,、益之爭的激烈程度可能超出一般人的想象,,《楚辭·天問》也曾誦及此事,曰:


啟代益作后,,卒然離蠥,,何啟惟憂,而能拘是達,?


后世學者一般認為,,禹傳位于益之后,益曾經“拘”禁了啟,,但啟“反起殺益”而“達”,,由此可見啟和益反復較量,啟才最終勝出[9]202-203,。


禪讓制的基礎是尚賢,,而世襲制則重血緣⑥。啟繼禹位,,明明是以世襲制代替了禪讓制,,但后人卻有意將其美化為一種特殊的“尚賢”。如《孟子·萬章上》就這樣強解啟的即位:


萬章問曰:“人有言‘至于禹而德衰,,不傳于賢而傳于子’,,有諸?”孟子曰:“否然也。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昔者舜薦禹于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喪畢,禹避舜之子于陽城,;天下之民從之,,若堯崩之后不從堯之子而從舜也。禹薦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之喪畢,,益避禹子于箕山之陰,;朝覲訟獄者,不之益而之啟,,曰:‘吾君之子也,。’謳歌者不謳歌益而謳歌啟,,曰:‘吾君之子也,。’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堯、禹之相舜也,,歷年多,,施澤于民久。啟賢,,能敬承繼禹之道,;益之相禹也,歷年少,,施澤于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遠,,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span>


《孟子》所述的核心意思是:啟之所以能夠即位,,并不因為他是禹之子,而是因為“啟賢,,能敬承繼禹之道”,;反之,益之所以未能按計劃即位,,也不在于他的出身,,而是因為“益之相禹也,歷年少,,施澤于民未久”,,德政不夠的緣故。所以,,盡管《孟子》,、古本《紀年》和《史記》對于啟、益之爭的敘述各有不同,,但在實質上其實是一致的,,他們其實都是主張啟得天下是具有合法性的——這個合法性并非緣于啟是禹之子,而是因為啟比益更“賢”,。毫無疑問,,《孟子》、古本《紀年》和《史記》的上述解釋都是曲說,,啟,、益之爭當然無關賢德,,而是赤裸裸的權力爭奪,。《孟子》和古本《紀年》等戰(zhàn)國文獻如此強調啟之“賢”,,足見戰(zhàn)國時期尚賢思想的極度勃興,,而且這種思潮對當時的社會現實產生了直接影響,并直接催生了燕王噲與燕相子之的禪讓鬧劇,。


《戰(zhàn)國策·燕策一》記載此事的來龍去脈十分詳細,,據此略述事件經過如下。


首先是策士蘇代勸燕王噲重用子之,,為日后的禪位作鋪墊:


燕噲三年,,與楚、三晉攻秦,,不勝而還,。子之相燕,貴重主斷,。蘇代為齊使于燕,,燕王問之曰:“齊宣王何如,?”對曰:“必不霸?!毖嗤踉唬骸昂我??”對曰:“不信其臣?!碧K代欲以激燕王以厚任子之也,。于是燕王大信子之。子之因遺蘇代百金,,聽其所使,。


所謂“信其臣”,實際上就是游說君主放權給臣下,。在子之取得燕王噲的“大信”之后,,策士鹿毛壽又開始推波助瀾:


鹿毛壽謂燕王曰:“不如以國讓子之。人謂堯賢者,,以其讓天下于許由,,由必不受,有讓天下之名,,實不失天下,。今王以國讓相子之,子之必不敢受,,是王與堯同行也,。”燕王因舉國屬子之,,子之大重,。


這是利用君主沽名釣譽的心理來誘惑燕王噲,既有“讓天下”之美名,,而又“實不失天下”,,這樣的好事何樂不為呢?一心想當堯舜的燕王噲果然中計,,真的就“舉國屬子之”,,于是“子之大重”。但策士們并不滿足,,想方設法說服燕王噲完全將權力交給子之,,于是:


或曰:“禹授益而以啟為吏,及老,,而以啟為不足任天下,,傳之益也。啟與支黨攻益而奪之天下,,是禹名傳天下于益,,其實令啟自取之,。今王言屬國子之,而吏無非太子人者,,是名屬子之,,而太子用事?!蓖跻蚴沼∽匀偈舳е又?。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噲老不聽政,,顧為臣,,國事皆決子之。


這“或曰”的一段話才道出了禪讓的真諦,,策士們精于權謀,,決不會讓啟、益的故事重演,,落個“名屬子之,,而太子用事”的結局。子之及其策士們老謀深算,,他們不要名義上的“禪讓”,,而要實實在在地掌控燕國的權柄??蓱z燕王噲居然對他們言聽計從,,“因收印自三百石吏而效之子之”,于是“國事皆決子之”,,為子之受禪奠定了實實在在的權力基礎,。


雖然燕王噲對禪讓十分艷羨,子之和策士們的詭計也初步得逞,,但這場禪讓鬧劇的結局卻很血腥,。據《史記·燕召公世家》,先是“子之三年,,燕國大亂,百姓恫怨”,;接著是子之與燕太子兩黨紛爭,,“國構難數月,死者數萬眾”,;然后是齊宣王趁人之危,,“令章子將五都之兵,以因北地之眾以伐燕,。士卒不戰(zhàn),,城門不閉,,燕王噲死。齊大勝燕,,子之亡”,。


燕王噲的這次讓國悲劇,在當時即遭到各國諸侯的極大非議,。河北中山王墓出土銅器銘文即有針對此事的長篇議論:


適遭燕君子噲,,不分大義,不告諸侯,,而臣主易位,,以內絕召公之業(yè),乏其先王之祭祀,,外之則將使上覲于天子之廟,,而退與諸侯齒長于會同,則上逆于天,,下不順于人旃,,寡人非之?!≡唬骸盀槿顺级闯计渲?,不祥莫大焉;將與吾君并立于世,,齒長于會同,,則臣不忍見旃, 愿從士大夫,,以靖燕疆,。”[10]


像燕王噲如此醉心于禪讓者固然是極端的個案,,絕大多數戰(zhàn)國君王們并不準備授天下于臣下,。但很顯然,燕國的禪讓試驗還是極大地刺激了當時的君主們,,只有在目睹了燕國的慘劇之后,,中山國王才會把禪讓看作“上逆于天,下不順于人旃”的荒誕行為,,并從此不再做堯舜那樣的圣君夢了,。


從以上分析來看,戰(zhàn)國時代人們都篤信或刻意將禪讓美化為圣君的高風亮節(jié),,是堯舜禹時期真實施行過的制度,。禹欲禪位于益也是歷史事實,但由于“操作失誤”,,“以啟為吏”,,沒有真正放權給益,,益的“賢明”沒有能夠充分展現出來,所以啟取得帝位,。在前引各種文獻中,,都以不同的理由來強調啟繼禹位是“尚賢”的結果,而益失其位則是未能“盡賢”所致,?!吧匈t”思想,或以為起于墨家⑦,,但實際上是戰(zhàn)國時代知識階層的共同心聲,,是由世襲社會向選舉社會轉型的必然結果。從根本上講,,以“尚賢”為總基調的“禪讓”是“不在其位”的知識階層企圖以“和平演變”方式獲取權力的捷徑,,但燕國的禪讓以血淋淋的事實證明此路不通。


“啟干益位”,,禪讓制度終結而世襲之制開啟,。這一君位繼承方式的改變,導致上古社會由“大同”之世轉入“小康”之世,?!抖Y記·禮運》載孔子曰:


大道之行也,與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今大道既隱,,天下為家,,各親其親,各子其子,,貨力為己,,大人世及以為禮。城郭溝池以為固,,禮義以為紀,;以正君臣,以篤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婦,以設制度,,以立田里,,以賢勇知,以功為己,。故謀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湯,、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選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謹于禮者也。以著其義,,以考其信,,著有過,刑仁講讓,,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勢者去,眾以為殃,,是謂小康,。


啟攻益而自取天下之后,即有“鈞臺之享”,?!蹲髠鳌氛压哪暧薪放e列舉的幾次重大會盟:


夏啟有鈞臺之享,商湯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有岐陽之搜,康有酆宮之朝,,穆有涂山之會,,齊桓有召陵之師,晉文有踐土之盟,。


杜預注:“啟,,禹子也。河南陽翟縣南有鈞臺陂,,蓋啟享諸侯于此,。”毫無疑問,,啟的鈞臺之享,,是要與會的天下諸侯承認他的合法地位,但結果是“有扈氏不服”,,于是“啟伐之,,大戰(zhàn)于甘”(《夏本紀》)?!渡袝じ适摹肪褪菃⒌膽?zhàn)前動員令⑧,,啟的誓師之詞簡明扼要,但擲地有聲,。他首先申述戰(zhàn)爭緣由:


有扈氏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天用剿絕其命,。


啟伐有扈的原因,,當然是因為有扈氏“不服”啟攻益而自立。但《甘誓》中,,啟卻對此不著一詞,,而是強調有扈“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啟用托詞為征伐的借口,,正說明有扈氏的“不服”有其正當性,,而啟殺益謀取君位則是不義之舉。也正因為如此,,有扈氏雖遭剿滅,,但后人卻稱它是“為義而亡”,,并視之為“知義而不知宜也”的典型代表(《淮南子·齊俗訓》),。從這層意義上講,禪讓曾是堯舜禹時期得到普遍認同的制度,,而啟改禪讓為世襲則是時之“宜”也,,有扈氏不知時變,企圖阻擋歷史之潮流,,自然歸于失敗,。類似的,《禮記·禮運》假借孔子之口褒揚“天下為公”的禪讓,,貶低“天下為家”的世襲制,,其實只不過是當時知識階層站在自身立場上的一廂情愿而已。


由此可見,,啟繼禹位的三部曲是:先攻殺乃父選定的接班人益,,搶奪王位;再召集天下諸侯于鈞臺,,逼迫眾諸侯承認自己的合法地位,;最后以武力壓服異己勢力,鞏固自身的王位,。


“夷夏東西說”自傅斯年先生提出以來,,可謂影響深遠⑨。從地理分布而言,,姒姓各族確實集中分布在豫西,、晉南和關中等西部地區(qū),祝融和有虞之后主要分布在豫東和豫北地區(qū),,而東夷各族則遍布于豫東和山東,,大體上符合“夷夏東西”的態(tài)勢。有學者指出,,殷墟武丁卜辭和清華簡《尹至》篇中的“西邑”,、《禮記·緇衣》和清華簡《尹誥》篇的“西邑夏”等稱呼都是指“夏”[11];甚至有人主張“夏”的本義就是“西”,,大禹之族起源于關中的渭水流域,,由此可見“夷夏東西”的觀念在上古時期即已有端倪[12]第三章。但另一方面,,夏與東方各部族在空間分布上并非涇渭分明,,而是呈犬牙交錯之勢。特別是夏代早中期,就總體態(tài)勢而言,,夏人是逐步向東方推進,,在豫東、豫北和山東地區(qū)或設有都邑,,或建有封國,,夷、夏和祝融之族呈現出“一體化”趨勢,,以至李學勤先生有“夏朝不是一個夷夏東西的問題,,而是夷本身就在夏朝的范圍之內”的論斷[13]。本文對禪讓實質的分析,,也從另一個側面論證了夷夏之間的基本面是交融而非爭斗,。即便是在夏王朝建立之后,東方各異姓部族或與夏人互通婚姻,,或在王朝出任卿士,,或直接介入王朝政治斗爭,夷夏之間堪稱水乳交融⑩,。凡此種種,,都必然造成人群的流動與文化的融合,從而形成了黃河中下游地區(qū)龍山時代和二里頭文化時期文化面貌的多樣性和統(tǒng)一性,。


注釋


①此處關于《容成氏》釋文及相關理解,,除前引李零先生的釋讀外,還參考了陳劍先生《上博楚簡<容成氏>與古史傳說》一文,,收入《戰(zhàn)國竹書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57-79頁,。②劉知幾《史通·疑古》引《汲?,嵳Z》有“舜放堯于平陽”的說法,說明堯舜禪讓的背后或許另有隱情,。相關討論可參看李存山《反思經史關系:從“啟攻益”說起》,,《中國社會科學》2003年第3期。③《左傳》定公四年載魯國之分封,,“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于少皞之虛”。④徐中舒先生認為:“一個人被推舉為酋長,,或者前一個酋長為后一個酋長代替,,都是原始社會的必然規(guī)約,談不上被推舉的人是什么圣賢,,充其量不過是當時被人認為有主持公共事務能力的一些人而已,?!眳⒖础墩搱蛩从矶U讓與父系家庭私有制的發(fā)生和發(fā)展》,《四川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58年第3,、4期合刊,。⑤如有學者指出,與虞舜有關的幾個重要地名如鬲丘,、壽丘是豫東魯西對小山和某處高地特有的稱謂習慣,,也可以證明舜為東夷之人。參看沈長云,、張渭蓮:《中國古代國家起源與形成研究》,,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73頁,。⑥禪讓制的“尚賢”,實際上也是以“賢者”所在的部族實力為基礎的,,“賢者”之“賢”主要表現在統(tǒng)治能力,,而未必是個人的私德上。如劉知幾《史通·疑古》引《汲?,嵳Z》稱“舜放堯于平陽”,,《韓非子·說疑》有“舜逼堯,禹逼舜,,湯放桀,,武王伐紂,此四王者,,人臣弒其君者也”的說法,,《孟子·萬章上》也有“(舜)居堯之宮,逼堯之子,,是篡也,,非天與也”的記載。凡此種種,,均反映了所謂的禪讓也是充斥了暴力和沖突,,儒生們所艷羨的禮讓天下或許根本不存在??蓞⒖赐跤裾埽骸秷蛩从怼岸U讓”與“篡奪”兩種傳說并存的新理解》,,《古史集林》,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20-25頁,。⑦關于尚賢思想與禪讓之間的關系,可參看顧頡剛:《禪讓傳說起于墨家考》,,《顧頡剛古史論文集》,,中華書局2011年版,,卷一,第423-498頁,。⑧《書序》:“啟與有扈戰(zhàn)于甘之野,,作《甘誓》?!钡赌印っ鞴怼芬似鳌队硎摹?,認為是禹與有扈氏戰(zhàn)于甘地所作的誓師詞。此說也見于《莊子·人間世》《呂氏春秋·召類》《說苑·正理》等文獻,,因此清代學者孫詒讓和皮錫瑞等人就調和說禹與啟先后與有扈氏大戰(zhàn),。劉起釪先生認為,與有扈戰(zhàn)于甘的究竟是禹還是啟,,這實際上是古代史事的傳聞異詞,,現在無法簡單論定,在此情況下當以《尚書》及《書序》的說法較妥,。參看顧頡剛,、劉起釪《尚書校釋譯論》中對《甘誓》的釋讀,中華書局2005年版,。⑨傅斯年:《夷夏東西說》,,《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外編第一種《慶祝蔡元培先生六十五歲論文集》,1933年,。⑩《尚書·甘誓》有所謂“六卿”“六事之人”“三正”等與職官相關的稱謂,,而夏王朝的職官頗見異姓族氏的首領,典型者如皋陶作士(《左傳》昭公十五年“夏書曰:‘昏墨賊殺,。皋陶之刑也,。’”),、昆吾為夏伯(《國語·鄭語》“昆吾為夏伯矣,,大彭、豕韋為商伯矣”),、奚仲為車正(《左傳》定公元年“薛之皇祖奚仲居薛,,以為夏車正”)、后羿為射正(《史記·夏本紀》正義引《帝王紀》“帝羿有窮氏,,未聞其何姓先,。帝嚳以上,世掌射正,。至嚳,,賜以彤弓素矢,封之于鉏,,為帝司射,,歷虞,、夏”)、商冥為水官(《國語·周語下》“冥勤其官而水死”),、后稷為農官(《國語·周語下》“稷勤百谷而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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