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國志》未詳述的古蜀先賢

內(nèi)容提要：《華陽國志》卷三“蜀志”敘述了古蜀國遠(yuǎn)古時期蠶叢、魚鳧,、柏灌,、杜宇,、開明“五帝”史，在其卷末的“總結(jié)”中,，提到古蜀先賢：大禹,，黃帝所婚之女，彭祖,。《華陽國志》沒有對他們詳細(xì)記載,，其實，他們都是在中國遠(yuǎn)古歷史上非常有名的人物：大禹是中華民族“立國始祖”,；嫘祖是我國桑蠶文化的發(fā)明家,；彭祖是中國神話傳說的長壽仙人。

    關(guān)鍵詞：華陽國志  古蜀先賢  大禹  嫘祖  彭祖  王喬

由東晉常璩撰寫的《華陽國志》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地方史志之一,，比較詳細(xì)地敘述古代西南地區(qū)政治,、經(jīng)濟(jì)、歷史,、地理,、物產(chǎn)資源、生態(tài),、民族,、文化等多方面的情況。自成書以來,，《華陽國志》就受到歷代學(xué)者的高度評價和推崇,。對于古代西南的研究，無論古今學(xué)者,，都把《華陽國志》作為重要的史料,。

《華陽國志》的卷三是“蜀志”。“蜀志”依據(jù)《蜀王本紀(jì)》的記載,，敘述了古蜀國的遠(yuǎn)古歷史：蠶叢開國至禪位開明，其間經(jīng)歷了蠶叢,、魚鳧,、柏灌、杜宇,、開明五代,，蠶叢“始稱王”，“杜宇稱帝”,，以及開明王朝事跡和秦滅開明王朝事也即是古蜀國滅亡事,。但是，古蜀國的遠(yuǎn)古歷史,，決非只有蠶叢,、魚鳧,、柏灌、杜宇,、開明“五帝”,，誠如任乃強(qiáng)先生在《華陽國志校補(bǔ)圖注》中說：“《蜀王本紀(jì)》為漢代人所記蜀人傳說，只得如此三四著名之酋長,，非能列舉其世系……”[1] 還在古蜀歷史上,，還有一些很有名望的古蜀先賢，《華陽國志》雖然也提到了,，卻并沒有去詳細(xì)記載,。

“蜀志”最后仿“太史公曰”的總結(jié)，是如下一段話：

譔曰：蜀之為邦,，則天文,，井絡(luò)輝其上；地理,，則岷嶓鎮(zhèn)其域,；五岳，則華山表其陽,；四瀆,，則汶江出其徼。故上圣,，則大禹生其鄉(xiāng),；媾姻，則黃帝婚其女,。顯族,，大賢，彭祖育其山,；列仙,，王喬升其岡。而寶鼎輝光于中流,，離龍,、仁虎躍乎淵陵。開辟及漢,，國富民殷,，府腐谷帛，家蘊(yùn)畜積,?！堆拧贰俄灐分暎淙灬?，《中穆》之詠,，侔乎《二南》,。蕃衍三州，土廣萬里,，方之九區(qū),，于斯為盛。固乾坤之靈囿,，先王之所經(jīng)緯也,。[2]

在這段話中，提到的蜀中先賢就有：大禹,，黃帝所婚之女,，彭祖，王喬,。在這四人中,，除中國道教崇奉的神仙王喬是漢代人外，其余三人都是在中國遠(yuǎn)古歷史上非常有名的人物,，也是《華陽國志》未詳述的古蜀先賢,。

一、中華民族“立國始祖”：大禹

“禹”是中國遠(yuǎn)古歷史上最著名的人物,，被敬稱為“大禹”,。《史記》的第二篇是《夏本紀(jì)》,，它其實就是大禹的專紀(jì),。在《華陽國志》“蜀志”的“汶山郡”中有：“郡西百里。有石紐鄉(xiāng),，禹所生也,。夷人共營其地，方百里,，不敢居牧,。有過，逃其中,，不敢追,，云畏禹神；能藏三年,，為人所得，則共原之,，云禹神靈祐之,。”[3]

“禹”名文命，為夏后氏首領(lǐng),、夏朝第一任君王,，是我國傳說時代與堯,、舜齊名的賢圣帝王，他最卓著的功績,，就是歷來被傳頌的治理滔天洪水,，又劃定中國國土為九州。大禹是為中華民族的歷史發(fā)展做出了巨大貢獻(xiàn)的偉大歷史人物,。他的重大功績不僅在于治理洪水,，發(fā)展國家生產(chǎn)，使人民安居樂業(yè),，更重要的是結(jié)束中國原始社會部落聯(lián)盟的社會組織形態(tài),，創(chuàng)造了“國家”這一新型的社會政治形態(tài)。

在中國人的心目中,，公認(rèn)大禹是偉大的治水英雄,，中國第一個王朝的立國始祖，記載于史書和流傳于民間的大禹的豐功偉績,，折射出大禹近乎完美的人格和高尚的品德,，并因之而成為中華民族傳統(tǒng)精神的楷模。他在治水中不畏艱險,、身先士卒,、公而忘私、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偉大品格,，是中華民族精神的體現(xiàn),，同時也為他贏得了后世子孫的崇敬和傳頌。大禹的杰出貢獻(xiàn),，對中國歷史的演進(jìn)和發(fā)展以深遠(yuǎn)的影響,。

在歷史上，說“禹”是蜀地羌人,、生于石紐的古人很多,，最早的應(yīng)該是孟子?！妒酚浖狻?/span>引晉人皇甫謐的話說：“孟子稱禹生石紐,，西夷人也。《傳》曰‘禹生自西羌’是也,。”[4] 此外,，司馬遷在《史記·六國年表》中說“禹興于西羌”；陸賈在《新語·術(shù)事》中說“大禹出于西羌”,；桓寬在《鹽鐵論》中說“禹出西羌,，文王生北夷”,；等等。不過,，最有分量的證據(jù)是《蜀王本紀(jì)》的記載：“禹本汶山郡廣柔縣人也，生于石紐,。其地名痢兒畔,。……禹，六月六日生于石紐。”[5]

    二,、我國桑蠶文化的發(fā)明家：嫘祖

嫘祖是傳說中的中華民族最早的領(lǐng)導(dǎo)人——軒轅黃帝的元配妻子,。相傳她是我國桑蠶文化的發(fā)明家,；實現(xiàn)部落聯(lián)盟,、中華民族大統(tǒng)一的政治家；攻心為上、帛化干戈的軍事家,；嫁娶相媒,、通婚建家的改革家,；愛護(hù)人民,、初始文明的教育家及“和平使者”。她是與炎帝,、黃帝同時代的中華民族祖先中的女性代表,。她還是與川西北有著若干聯(lián)系的古蜀文化的代表人物。

《史記》明確記載：“黃帝居軒轅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是為嫘祖。嫘祖為黃帝正妃,，生二子，其后皆有天下,?！?/span>[6] 此外，傳為大禹,、伯益所作的《山海經(jīng)?海內(nèi)經(jīng)》記載：“黃帝妻雷祖,，生昌意。昌意降居若水,，生韓流,。韓流……取淖子曰阿女，生帝顓頊,?！薄洞蟠鞫Y記·帝系》載：“黃帝……娶于西陵之子，謂之嫘祖氏,?！薄堵肥?/span>·后記》說：“黃帝之妃西陵氏女曰嫘祖，以其始蠶,，故又為先蠶,?！薄毒V鑒易知錄》說：“西陵氏之女嫘祖……始教民養(yǎng)蠶,，治絲蠶以供衣服……故后世祀為先蠶?！北姸嘤涊d,，均說嫘祖為黃帝正妻,，本為西陵之女,。

“西陵”在哪里,？翻檢史籍及諸地志書,，學(xué)術(shù)界所稱引的與嫘祖西陵氏有關(guān)的地方共五處,，它們是：今湖北宜昌、湖北黃岡西北、湖北浠水、四川茂縣疊溪和四川鹽亭,。

四川鹽亭發(fā)現(xiàn)有距今六千年左右的一個完整界碑，碑上刻有五十多行類似文字的符號,，與西安半坡遺址彩陶符號相類似,。鹽亭縣高燈鎮(zhèn)龍盤村蠶絲山下的祖家灣,，世代傳為嫘祖墓地。1998年在這里的古墓石壁上發(fā)現(xiàn)了模糊的圖案,，經(jīng)專家考證,，為《軒轅酋長禮天祈年圖》和《蚩尤歸墟扶桑值班圖》。這些都為嫘祖出生在鹽亭提供了旁證,。

中國是世界上最早開始養(yǎng)蠶,、繅絲和織綢的國家，這是對世界文化的一個極大的貢獻(xiàn),。對這一貢獻(xiàn),，流行最廣和影響最大的一種論點即是“嫘祖始蠶”，即是說,，嫘祖創(chuàng)導(dǎo)了養(yǎng)蠶,、繅絲,，使紡織成為中國女性的專業(yè)。

關(guān)于嫘祖馴養(yǎng)家蠶,、治絲織綢之事,，自西周以迄近世，代代相承,，循而未改,。在先秦時，嫘祖已被普遍尊為蠶絲始祖,，西周王室即有祭先蠶也是祭祀嫘祖的活動,；到晉、南北朝,、隋唐時代,，“嫘祖始蠶”的記載多了起來，仿效西周制度祭先蠶西陵嫘祖的活動也有所增多,。

西漢淮南王劉安著有《蠶經(jīng)》,，其書雖已佚，但在元代王幀的《農(nóng)書》中多處引用,，如：“西陵氏勸蠶稼,，親蠶始”；“黃帝元妃西陵氏始蠶,，蓋黃帝制作衣裳因此始也”；“黃帝元妃西陵氏始蠶,，即為先蠶”,。這是嫘祖擁有蠶絲技術(shù)發(fā)明權(quán)的最確切證明。

嫘祖最早是作“纝祖”,。“纝”字的本義即包含著始蠶,、治絲、織綢等內(nèi)涵,，而“祖”的名稱則有起源和始祖的意義,。因此，“纝祖”的本義就是蠶桑絲綢之祖,。

《隋書·禮儀志》記載：北周（557年—581年）尊嫘祖為“先蠶”,，即始蠶之神?！锻ㄨb外紀(jì)》記載：“西陵氏之女嫘祖為（黃）帝之妃,，始教民育蠶，治絲繭以供衣服,?！薄堵肥贰穭t稱：“伏羲化蠶,，西陵氏始養(yǎng)蠶，故《淮南蠶經(jīng)》云‘西陵氏勸蠶稼,，親蠶始此’,。”這種說法在宋元以后開始盛行,。

唐代著名韜略家,、唐玄宗時梓州隱士、大詩人李白的老師趙蕤為鹽亭撰有《嫘祖圣地》碑志,，記有比較完整的祭“先蠶”嫘祖的歷史,。其文說：“女中圣賢王鳳，黃帝元妃嫘祖,，生于本邑嫘祖山,，歿于南巡道，尊囑葬于青龍之首,，碑碣猶存,。生前，首創(chuàng)種桑養(yǎng)蠶之法,，抽絲編絹之術(shù),，諫諍黃帝，旨定農(nóng)桑,。法制衣裳……弼政之功,，歿世不忘。是以尊為先蠶,?！瓚泴m史。據(jù)前碑所志,，補(bǔ)建于蜀王之先祖蠶叢,；……信哉，女圣嫘祖誕生之地矣,！泐石銘碑,，以誡后世，集首創(chuàng)之大成……”

以上資料充分表明,，“嫘祖始蠶”是真實的歷史而不完全是傳說,。

先秦史籍既稱“西陵氏之女是為嫘祖”，可見嫘祖名義來于她未嫁黃帝之前,。那么,，嫘祖發(fā)明桑蠶家養(yǎng)，繅絲織絹制衣，任西陵酋長,、西蜀聯(lián)盟首領(lǐng),，即當(dāng)在西陵氏國之時。馬骕《繹史》引《黃帝內(nèi)傳》稱：“黃帝斬蚩尤,，蠶神獻(xiàn)絲,，乃稱織維之功?！边@條材料表明,，中原在“蠶神獻(xiàn)蠶”之前，是沒蠶絲的,，即是說,，嫘祖發(fā)明養(yǎng)蠶繅絲技術(shù)是在未嫁黃帝以前的事，由于她與黃帝的結(jié)合,，以后又長期隨黃帝巡行天下,，其子孫遍布各地，從而把養(yǎng)蠶繅絲技術(shù)推向了中原,，甚至推向了歐亞,。

盡管中國古代是一個男尊女卑的時代，然而嫘祖卻受到了自西周以來直至清朝這樣延續(xù)幾千年,，幾乎是不間斷的崇拜和祭祀,。這種尊敬不僅僅來自臉朝黃土背朝天的黎民百姓，還來自高高在上的封建朝廷,，這種尊敬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崇敬而非對權(quán)勢的畏懼,。可以說,，嫘祖是中國歷史上惟一受到如此禮遇的女性,。

三、中國神話傳說的長壽仙人：彭祖

《華陽國志》“蜀志”的“犍為郡”中有：“彭祖家其彭濛,。”《華陽國志校補(bǔ)圖注》說：“彭祖,，王子年《拾遺記》云姓錢名鏗,，古仙人之長壽者?！犊尽纷⒁兑嬷萦洝吩唬何潢柨h‘有彭祖冢,，上有彭祖祠’?！对椭尽罚骸硗龀?，亦曰平無城。彭祖家于此而死,，故曰彭亡,?！?/span>[7]

關(guān)于彭祖的生平閱歷，《大戴禮記·虞載德篇》說：老彭與仲傀并列,，為商初功臣,。說彭祖在商初已有672歲，至商七代中宗（即大戍王）時逝世,，活了803歲,。彭祖一生不求功名利祿，只求逍遙自在,，這方面的事例不少,。相傳公元前4600年，彭祖和他的兩個兒子彭武,、彭夷就隱居在福建名山碧水之間,，住于幔亭峰下，茹芝飲瀑,，遁跡養(yǎng)生,。

據(jù)《武夷山志》記載：彭祖隱居武夷山時，教人開墾荒地,，種植糧棉,、花果、茶葉,，挖井取水,。在福建武夷山脈主峰黃崗山，彭祖與兒子的遺跡尚存,，有墳?zāi)购褪?。武夷?/span>現(xiàn)已為國家級旅游圣地。彭祖隱居于閩,，后為避戰(zhàn)亂,，再度隱居于四川名山（今彭山縣）至仙逝。后人將其居住的山命名為長壽山（也叫彭山）,，并在此設(shè)立彭山縣,。彭山遺跡有彭祖墓園、彭祖墓,、彭祖祠,、彭祖仙室，室外內(nèi)有石雕的壽星彭祖肖像,，室外陳列八卦圖案,。彭山縣人民上至政府官員下至一般百姓歷年都到此慶祝彭祖壽星節(jié)。從上述遺跡證明彭祖確實仙逝于四川彭山。而彭祖故鄉(xiāng)徐州原先只有彭婆墓,，沒有彭祖墓,，這也說明彭祖歸老于四川彭山。

史傳彭祖壽高880歲,，有人認(rèn)為這古時彭山一帶“小花甲計歲法”的結(jié)果,。小花甲計歲法源于“六十甲子日”，就是古代所傳六十個星宿神挨次值日一圈的時間,。民間崇拜上天星宿,，凡人壽命皆與星宿對應(yīng)，便以六十個星宿神輪流值日一周的時間為一歲,，按此計算,，彭祖實際壽數(shù)合140歲。

《史記·楚世家》載：“彭祖氏,，殷之時嘗為侯伯,，殷之末世滅彭祖氏?！?/span>[8]“氏”在上古多用作宗族的稱號,。因此，“彭祖”有可能是以其命名的一氏族,，《史記》還記載有彭姓氏族被封國于大彭等地,。清人孔廣森在注《列子·力命篇》“彭祖之智不出堯舜之上而壽八百”之句時說：“彭祖者，彭姓之祖也,。彭姓諸國：大彭,、豕韋、諸稽,。大彭歷事虞夏,，于商為伯，武丁之世滅之,，故曰彭祖八百歲,，謂彭國八百年而亡，非實篯不死也,。”就明確說明了這種情況,。所謂彭祖年長八百，實際上是大彭氏國存在的年限,。但對于彭祖善于養(yǎng)生的種種傳說歷代并無異議,，可以推想,，由于彭祖這個氏族精于養(yǎng)生,，族中長壽之人輩出，并以此而名聞于世，于是逐漸產(chǎn)出彭祖享壽八百這類的傳說并流布于后世,。故彭祖這個氏族可以說是上古時代一個有代表性的著名長壽家族,。

彭祖在歷史上影響很大?？鬃訉λ瞥鐐渲?；莊子、荀子,、呂不韋等先秦思想家都有關(guān)于彭祖的言論,。道家將彭祖奉為先驅(qū)和奠基人之一，許多道家典籍保存著彭祖養(yǎng)生遺論,。晉代醫(yī)學(xué)家葛洪撰寫的《神仙傳》中還特別為彭祖立傳,，當(dāng)時的君王派人向他求道，他只說：“吾遺腹而生,，三歲而失母,，遭犬戎之亂，流離西域,，百有余年,。加以少枯，失四十九妻,，喪五十四子,，數(shù)遭憂患，和氣折傷,，榮衛(wèi)焦枯,，恐不度世。所聞淺薄,，不足宣傳,。”晚年定居犍為郡武陽（今四川彭山縣東），病故后葬于此,，碑撰“商大賢墓”,。

先秦時期，彭祖在人們心中是一位仙人,。到了西漢,，劉向《列仙傳》把彭祖列入仙界，并稱為列仙,，彭祖逐漸成為神話傳說中的人物,。

注釋：

[1]（晉）常璩撰，任乃強(qiáng)注：《華陽國志校補(bǔ)圖注》第119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