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炎

喜歡歷史的朋友,，不知有無這種疑問：為何東漢王朝和兩宋的后宮最為平靜？如果寫宮斗劇的話,，遇到這兩個王朝,，編劇大概要急死----除了杜撰，實在沒得寫呀,。兩宋就不說了,，那是一個人文爆棚的三百年，后宮無事,，情理之中,；可東漢就不同了，承繼西漢,，先例太多,，莫非以史為鑒乎？

非也,，愚以為東漢兩百年后宮之平和無爭,，得益于光武帝劉秀的善于治家，亦得益于陰麗華的慈愛與垂范,，而反面教材之一的前皇后郭圣通也有一定功勞,。所謂“三位一體”，人倫大愛由此而綿延,。

做官執(zhí)金吾,，娶妻陰麗華。

這是劉秀早年的志向,，事業(yè)愛情兩不誤,，他倒想得美，然而老天爺是開眼的,，公元23年六月,，劉秀不但做了一個地方武裝的頭頭，還終于達成了他多年的心愿，在宛城當(dāng)成里,，迎娶了夢中情人陰麗華為妻,。這年，劉秀二十九歲,，陰麗華十九歲,。小兩口那叫個恩愛呀，這么說吧,，劉秀寧愿自己死,，也不愿讓陰麗華傷及毫發(fā)?！胺蚱薇臼峭著B,，大難臨頭各自飛”云云，劉秀不管,。

七個月后,，更始二年正月，劉秀轉(zhuǎn)戰(zhàn)至河北真定,，又娶了當(dāng)?shù)嘏庸ネ?，并且對她也很寵愛。別驚訝,，彼時彼刻,，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六妾算得了什么,？何況當(dāng)時的劉秀身為一方統(tǒng)帥,，勢力正急劇膨脹，稱帝已是早晚間事,，再娶一房妻以慰征途寂寞,，豈不是理所當(dāng)然、小菜一碟,？

果然僅僅又過了一年多,，更始三年的六月就變成建武元年的六月了。丈夫做了皇帝,，郭圣通則被封為“貴人”。不過,，劉秀雖然“喜新”,，卻并未“厭舊”，當(dāng)年十月,，劉秀定都洛陽后,，便派人到南陽，將陰麗華連同自己的姐姐湖陽公主、妹妹寧平公主一并接到洛陽,。劉秀打算立陰麗華為皇后,，陰麗華堅決推辭，說是郭貴人已經(jīng)生下皇子了,，自己還沒有生育,，當(dāng)然應(yīng)該立郭氏為皇后。

這話倒也在理,，不過,，可能還有另一個沒有說出口的原因，那就是郭圣通為真定“著姓”,，而她的母親又是劉氏宗室真定恭王劉普的女兒,，比起一介平民的陰家來，社會地位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建武二年,，郭圣通被立為皇后，她那剛剛出生的兒子劉彊則被立為皇太子,，陰麗華退居“貴人”之位,。

后位可以廢，恩義不能丟,。

這是光武帝治家的原則,。公元28年，就在劉秀征討彭寵的戰(zhàn)役中間,，陰麗華在中軍帳里,，也生下了她和劉秀的第一個孩子，就是未來的漢明帝劉莊,。

當(dāng)然,，劉秀也沒有忘記郭圣通，他對郭圣通仍然有一定的感情,。此后,，郭圣通也陸續(xù)為劉秀生育了不少孩子，除了劉彊,，后來還有劉復(fù),、劉康、劉延,、劉焉,，一共五個兒子。不過,，即使在生兒育女方面,，劉秀似乎也不情愿讓陰麗華輸給郭圣通,。陰麗華也同樣為劉秀生下了五個兒子：劉莊、劉蒼,、劉荊,、劉衡、劉京,，以及若干個女兒,。就得寵程度而言，如果可以選擇,，郭圣通寧可自己不要當(dāng)這個皇后,，寧愿自己能是陰麗華?？上?，她不是。

10多年后,，郭皇后“寵稍衰,，數(shù)懷怨懟”。劉秀在忍無可忍之際,，下詔昭示“三公”——太尉,、司徒、司空說：“皇后懷執(zhí)怨懟,，數(shù)違教令,，不能撫循它子，訓(xùn)長異室,。宮闈之內(nèi),，若見鷹鹯。既無《關(guān)雎》之德,，而有呂,、霍之風(fēng)，豈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

這個罪名不小，但劉秀沒有把事兒做絕,，他冊封郭圣通的第二個兒子劉輔為中山王,，并讓她當(dāng)了中山王太后；后來劉輔徙封為沛王,，她又被封為沛王太后,。劉秀待郭圣通的親屬也不錯，她的弟弟及兩個堂兄都被封為侯,，她的叔叔早逝而無子,，一個女婿也被封了侯。

郭圣通的母親去世時,，劉秀還親自前往吊唁,。在母親去世后兩年，建武二十八年（公元52年）,，郭圣通也因病去世,，估計只活了40來歲。我們有理由相信,，她是在追悔莫及的心情下去世的,，她對不起丈夫和陰麗華。

根據(jù)史書的介紹,，劉秀所作的這一切,，均得益于陰麗華的助推。關(guān)于陰麗華的謙讓,、仁厚,、慈愛等可貴母性，不是此文的重點,，是故不做介紹,，熟悉歷史的讀者都知道，讓我們在心底里銘記吧,。

廢太子的淚水嘩嘩的,。

母親失寵，兒子（長子）劉彊感覺自己的太子之位已經(jīng)從“尊位”演變成“疑位”了,，于是強烈要求辭讓,。劉秀很不忍心，猶豫了很久,，直到兩年后的建武十九年,，才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讓第四子、陰麗華的長子劉莊取代他當(dāng)了皇太子,，而劉莊原來的東海王之位則讓給了劉彊,。

光武帝認(rèn)為劉疆被廢不因為本身有過失，而且去就有禮,，所以優(yōu)待大封,，兼食邑魯郡，共有二十九縣,。并賜給虎賁旄頭,，宮殿中設(shè)有鐘鼓之懸，還有乘輿,。劉疆到了封地,，幾次上書讓還東海,，又托皇太子堅決辭讓?；实鄄辉S可,，深深地嘉許嘆息，把劉彊的奏章宣示給公卿過目,。起初,，魯恭王好建宮室，起造靈光殿,，十分壯麗,，這時還存在，所以皇上下詔讓劉疆以魯為國都,。

劉秀生前對這個長子十分優(yōu)待,，死后亦念念不忘告誡即位的漢明帝劉莊要善待兄弟親人。中元元年春,，劉秀病逝,，劉莊留大哥在宮內(nèi)住了大半年，才讓他回封地,。插一句,，陰麗華對這個非己出的劉彊也有深厚的母子情，據(jù)后漢書記載,，陰麗華在第一次見到襁褓中的劉彊時,，就喜歡得不得了，理由無他,，因為劉彊是劉秀的兒子,，愛屋及烏而已，其后,，繼母不亞于母親,。

這一份父子、母子,、兄弟之間的人倫感情,，劉彊是有深刻體驗的，他在重病將死之前所寫的上疏中表示：“臣蒙天恩得備蕃輔,，特受二國,，宮室禮樂，事事與眾不同,，大德崇高無量,，一直沒有報答。而自己修身不謹(jǐn),，連年生病,，被朝廷憂念,。皇太后,、陛下可憐我,，內(nèi)心感動，幾次派使者太醫(yī)令丞方伎道術(shù),，絡(luò)繹不絕。臣每想到厚恩,，不知該說什么好,。”

劉莊得知大哥的噩耗,，捧著奏章泣不成聲,。他隨后下令，以皇帝的儀仗為劉彊舉行隆重的葬禮,。諸王諸公主諸外戚諸侯都必須參加,。六月乙卯日，在皇太后陰麗華的堅持下,，劉莊陪著母親一起參加了劉彊的葬禮,，陰麗華流著淚，一直將劉彊的靈柩送到葬地,。

惠及后世兩百年

陰麗華照顧關(guān)愛的,，并不僅僅是劉彊。中山王劉焉,，由于是郭圣通最心愛的小兒子,，所以劉秀和陰麗華一直沒有舍得送他去封國就藩，而是留在身邊照顧,。陰麗華對劉焉的疼愛甚至超過自己親生兒女,。直到劉莊即位三年后，陰麗華才終于戀戀不舍地讓早已成年的劉焉離開前往封國,。

由于是郭圣通的寵兒,，劉焉一直都受到陰麗華和劉莊格外關(guān)照。按規(guī)矩,，皇帝不召,，親王是不能隨意離開封國、更不能隨意進京城的,。這是為了預(yù)防諸王圖謀不軌的鐵律,。但是劉焉卻是個例外，他什么時候在封國呆膩了,，隨時可以回洛陽,，完全聽?wèi){自由,，壓根不必請準(zhǔn)。

陰麗華還叮囑她的兒孫們善待郭圣通的家族,，而且要牢記她曾經(jīng)做過他們十七年的嫡母,、嫡祖母。因此必須將郭圣通視作母親,、祖母來看待,。這一點，不但明帝劉莊做到了,，連陰麗華的孫子漢章帝劉炟都牢記在心,。

中元三年，陰麗華的孫子章帝北巡路過真定時,，特地和郭氏家族聚會,，賞賜萬斛粟米和五十萬錢。章帝還以晚輩的身份,，在剛剛遷葬返鄉(xiāng)的郭昌郭主墓前以“太牢”的祭祖禮節(jié)叩拜,。

永平七年（公元64年）正月癸卯日，六十二歲的陰麗華去世了,。二月庚申日,，光烈皇后合葬光武帝原陵，和闊別十年的丈夫在另一個世界相會,。她的享年,，和她的丈夫一模一樣。后來的東漢皇族,，雖然不是每個皇帝和皇后都能象劉秀與陰麗華那樣善待嬪妃子女,，但是確實再沒有發(fā)生過殺害廢太子和非己出皇子的事情。這不能不說與劉秀和陰麗華的身體力行,、傳為家訓(xùn)分不開,。

十年后，在拜謁原陵的前一夜,，劉莊做了一個夢,，夢見父親和母親在陵畔漫步，恩愛之情一如自己從小就看熟的景象,。從夢境中醒來,，五十歲的漢明帝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哭得死去活來,。（趙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