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我寫過一陣子詩歌,。 當年我讀錢鐘書的《圍城》,,看到一首令人噴飯的“絕妙好詩”:“昨夜星辰今夜搖漾于飄至明夜之風中,圓滿肥白的孕婦肚子顫巍巍貼在天上……”此乃詩人曹元朗的得意之作,,他自稱為“雜拌兒,、十八扯”。狗屁不通,,真是胡謅?。∥以陂_心之余,,禁不住躍躍欲試———我也要寫詩,。說干就干,沒費多少勁兒,,就寫了若干首,。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外寄,登不登往上擁唄,,反正郵寄稿件不用貼郵票,。大概那年頭報刊編輯的眼眶子低,我的一些詩句在期盼中陸續(xù)變成了鉛字,。咱因此就有些小得意,,覺得自己太有才了,還是塊寫詩的料哩,!嗯,,至少比曹元朗的《拼盤姘拌》寫得通俗易懂吧? 讀詩和寫詩豐富了我的業(yè)余生活,,喜怒哀樂,,大地長空,,風雨雪霜,春夏秋冬,,都曾經(jīng)在我的詩行中游走,。當然,我最愿干的事情還是誦讀經(jīng)典詩詞,,詩歌一度成為精神上的重要寄托,。只可惜人生苦短,青春易老,,快樂的時光總是快得讓人扼腕,。激情不斷消減,思維依然活躍,。心靈越來越淡泊寧靜,,而生活的感受卻愈積愈多,僅靠幾行長短句就難以表情達意了,。于是,我理智地與詩歌作別,,有些無奈也有些戀戀不舍,。 因為讀過一些書,就對一些作家有著粗淺的了解,。我發(fā)現(xiàn),,魯迅、朱自清,、王統(tǒng)照,、汪曾祺、王蒙,、張賢亮等等,,剛出道時都寫過詩,后來卻都更弦易轍了,。文人對詩歌的淡然,,很可能就與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加深,、思想的逐漸成熟有關,。人們在不同的年齡段,心境,、興趣,、價值取向等往往有很大差別。兩首宋詞,,概括得非常生動形象,。一首是辛棄疾的《丑奴兒》:“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另一首是蔣捷的《虞美人·聽雨》:“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詞牌不一,,異曲同工;以小見大,,涵蓋人生,。兩位深諳世故的大詞人,為我提供了逃離詩歌的遁詞,。好在我對詩歌只是愛好,,并不癡迷,該放手時就放手,,也算不上喜新厭舊,。 于是,我把對文學的愛好轉向小說,、故事,、雜文、寓言,,寫得最順手的當屬散文,。散文可記敘,可抒情,,取材廣泛,,筆法靈活,是最自由的文體,。最要緊的,,是散文要求寫真實的“我”,,“我”是散文的靈魂。借助這個靈魂,,能夠將真情實感直接訴諸筆端,,免得矯揉造作,這正符合了我率直的性格,。而且散文倡導竹簡精神,,喜短忌長,避諱無病呻吟,,這也正好彌補了本人才氣與激情的不足,。 應該說,我得算是一個比較勤奮的人,,靈光的閃現(xiàn)稍縱即逝,,懶惰的人當不了作家;我得算是一個“心口同歲”的人,,表達的沖動如鯁在喉,,不吐不快;我得算是一個熱愛生命熱愛生活的人,,寫作的過程如蚌懷珠,,披沙揀金。常常是“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一篇揮就,,愉悅頓生,,個中甘苦是局外人難以體味的。 散文素有“美文”之稱,,它除了有精當?shù)囊娊?、?yōu)美的意境之外,還需有清新雋永,、質樸無華的文采,;寫景如在眼前,寫情沁人心脾,。我寫散文,,當然是為了表達。不過更多的時候,,我是在捧著別人的文章,,潛心閱讀,傾心欣賞,。比如朱自清的《背影》,,記錄的是父子離別的瑣事,,而真正抒發(fā)的卻是對父輩的憐惜和敬愛。父親的“背影”之所以扣人心弦,,是因為作品真實地寫出了深沉的父愛,,樸素而細膩。送站,、砍價,、選座、囑托,、買橘子,,一層層鋪墊,一步步渲染,,最后的抒情便水到渠成,,催人淚下。讀賞這些膾炙人口的華章,,自己的心靈就得到了安撫和滋養(yǎng),。我越來越感到,散文的語言是最講究的,,須像農民選種子那樣,,細心挑選最貼切的字、最飽滿的詞,、最滋潤的句,,慢慢長成最成熟最豐碩的篇章。
文學即人學,,此言甚是,。只要人的情感不枯竭,就有對精神生活的追求與向往,;只要人類綿延不絕,,就有文學生長的空氣與土壤。目前,,本人的自我感覺良好,,四十多歲的年齡,三十多歲的活力,,二十多歲的向往,,還有———呵呵,不好意思———十多歲的活潑與開朗,。盡管我不再寫詩了,,但仍然喜歡讀詩,喜歡結交寫詩的朋友,喜歡充滿詩意的遐想,。 我懷念過去,,那些寫詩的日子,那段一去不復返的青春時光,;當下務實,,都說作家是社會的良心,那就爭取多干點良心活兒,;尤其憧憬未來,,相信所有的朋友,一定會把日子寫成五彩繽紛的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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