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知道，鄭板橋?qū)γ鞔鷷嫾倚煳迹ㄌ柷嗵倮先耍O為佩服,，自稱“青藤門下走狗”,。然而這很可能是清代文學(xué)家袁枚的故意貶損，兩人的關(guān)系則是文藝史上一樁不大不小的公案,。

興化鄭板橋紀(jì)念館內(nèi)鄭板橋肖像

“走狗”的說法源自袁枚的《隨園詩話》,，書中記載：

“鄭板橋愛徐青藤詩，嘗刻一印云：“徐青藤門下走狗鄭燮,。”

然而袁枚的說法很可疑,，二人的關(guān)系也頗為微妙。按現(xiàn)有史料,，兩人首次相見于乾隆十九年（1754）兩淮鹽運使盧見曾召集的一次文化“沙龍”上,，那年鄭板橋62歲，袁枚38歲,。

席中,，袁枚贈詩板橋，詩中有“遇晚共憐雙鬢短,，才難不覺九州寬”,，板橋則回贈“室藏美婦鄰夸艷，君有奇才我不貧”,，似乎有揶揄袁枚好色之意,。

鄭燮小像（局部）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二人相會11年后，鄭板橋去世，又過了27年,，《隨園詩話》問世,，“青藤門下走狗”之說自此不脛而走。書中還寫鄭板橋在山東做官時,，聽說袁枚去世的誤傳,，“板橋大哭，以足踏地”,，然而二人當(dāng)時還未曾相識,，實際情況是有誤傳揚州八怪之一的金農(nóng)去世，鄭板橋聽說后“設(shè)位而哭”,。至于“走狗”的印章則從未發(fā)現(xiàn),，不知是袁枚誤記還是惡意，已經(jīng)被確認(rèn)的是鄭板橋有一方閑章“青藤門下牛馬走”,，被用在1758年的《竹石圖》上,。

清人徐兆豐在《風(fēng)月談余錄》中收錄了鄭板橋自己整理的《板橋先生印冊》，印文正是“青藤門下牛馬走”,，為吳于河所刻,。徐兆豐寫道：

“又某書謂先生嘗自署為'青藤門下走狗’，今按冊內(nèi)乃'牛馬走’,，可證前說之誣,。”

“牛馬走”出自司馬遷《報任少卿書》的首句：“太史公,，牛馬走,。”意思是自謙為掌管牛馬的仆役,，鄭板橋借“牛馬走”表達(dá)他對徐渭的謙恭與崇敬,，用典恰當(dāng)且文雅，而“走狗”則是罵人的話,，尤其是走狗后面再加上“鄭燮”（鄭板橋本名）,，難免讓人聯(lián)想其侮辱之意。

蘭竹石圖軸 無錫博物院藏

那么,，袁枚為什么要用“走狗”形容鄭板橋呢,？有一種說法是兩人的價值取向有分歧，袁枚喜歡結(jié)交達(dá)官貴人,，并常借他們及學(xué)者名人之口標(biāo)榜自己,，而鄭板橋則更關(guān)心民生疾苦，常常批判權(quán)貴和富人的驕奢淫逸,。

清代舒仲山《隨園詩話批注》中批評袁枚吹捧畢沅母親的詩作,，曾提到鄭板橋罵袁枚,。批注寫道：

“畢太夫人詩既不佳，事無可說,，選之何為,？所以鄭板橋、趙松雪（應(yīng)為趙云崧,，即趙甌北）斥子才（即袁枚）為'斯文走狗’,，作記罵之，不謬也,?！?/b>

他罵他是“斯文走狗”，他罵他是“走狗鄭燮”,，這也許是事情的原委,。

然而“青藤門下走狗”的說法實在是太吸引眼球，漸漸被人們所接受,，以至于后世把自稱“走狗”當(dāng)作崇拜的最高境界,。齊白石曾寫過一首詩：

青藤雪個遠(yuǎn)凡胎，

老缶衰年別有才,。

我愿九原為走狗，

三家門下轉(zhuǎn)輪來,。

青藤,，徐渭也。雪個,，朱耷（八大山人）也,。老缶，吳昌碩也,。九原,，呂布也。崇拜到恨不能當(dāng)走狗,，老爺子絕對是“死忠粉”,。

交匯點記者 王宏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