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讀楊永福作品瑣記

1月12日晚,，睡下不久，手機響起，是楊永福家人告訴我著名水彩畫家楊永福已于晚上10點10分走了,。

下午我才去病房看了楊老師,，這就走了……？難以接受,，睡意頓消,。

穿好衣服起床，抱出楊老師的畫冊來翻閱,，在回憶著與楊老師不到九年的相處中來重新體味楊老師的畫思和畫意,。

在我青蔥時，第一次在樂山大佛寺東坡樓的畫展上看見了楊永福老師的一些水彩畫寫生作品,，立刻為其水色的迷離所吸引,，簡單的腦袋里就刻進了楊永福這個名字。

直至40多年后的2016年3月,，在揚天開先生的葬禮上經(jīng)朋友介紹認識了楊永福先生,。

那時候我剛開始自學水彩畫，楊老師來我工作室看了我的畫,，給了我足夠的鼓勵,，并提出讓我畫大一些的畫的要求。

后來我和楊老師多有互動,，他來樂山,，我們喝茶、聊天話健康,；我到成都,，一起辯色，探幽水彩徑,。

楊老師在成都的家大氣舒適,，很大的陽臺（感覺室外面積比室內面積還要大），被楊老師建設成了一個很愜意的空中花園,，而他的畫室,，卻是一個圓凸型陽臺分割出來的一個小的空間，這讓我完全沒有想到,。我和楊老師就是在這個小的空間里暢敘著畫水彩的體會和由此帶來的快樂,，很多相同的認識均感到無法向沒有這些同感的畫家們細說。

翻看著畫冊,，楊老師的水彩畫作品依時序大致可以分為三個大的階段,。

1）形成階段,，其作品包括1964-1984年,，很多作品都是因建筑師的工作到不同的地方見縫插針,、擠出時間來畫的寫生。這段時間的作品是楊老師對水彩畫技法的積累和探索的重要時期,，他在堅持畫的準確結實的同時幾乎嘗試了他同時期關于水彩畫的所有新方法,。

1977年 水電站之夜 58cmx90cm

其代表作《水電站之夜》尤為突出，這件作品是表現(xiàn)的龔咀電廠的夜景,，在透明顏色和不透明顏色的運用當中堪稱當時典范。色塊的硬軟安排也很棒,，按傳統(tǒng)水彩畫反其道而行之達到了巧妙的合理性,，為畫面增添了一種意想不到的精彩。所以這幅畫為中國美術館所收藏,。也有很多朋友非常喜歡楊老師這個階段的作品,。

1977年 山城之夜 41cmx41cm

2）醇化階段,，作品包括1985—1998年,，從1985的《殘垣寫生》開始到1995年美國寫生結束，這段時間不長,，畫冊上看到的作品也不多,。《殘垣寫生》是一幅很小的重畫,，33X27cm大概8開大小,，畫冊上有所放大，絲毫看不出一般小畫放大后的沖淡和松軟,，畫面仍是飽滿酣暢充滿了張力和細節(jié),。這個期間楊老師并沒有放棄新材料、新工具和新技法的探尋,。甚是用亞克力紙（幾乎就是塑料片）畫了《姑蘇人家》,。這期間的作品更加自由而奔突，《小鎮(zhèn)秋陽》那么復雜的景物讓我們在作品中感受到的是一揮而就,，也許就是從這幅畫開始,，打開了一條通往故鄉(xiāng)的水彩畫密道。1991年《冬日》這幅畫讓我們看見了作者做進去的功夫,，成為后來的荷塘系列的出處,。直到國外寫生的那組畫，使畫面進來了炫目的陽光和不同的地域,、時段色彩,，我相信那是楊老師畫的極為意氣風發(fā)的一段，這期間在在舊金山,、洛杉磯,、臺北,、高雄都舉辦了個人畫展，遺憾的是這一大組作品多在國外被收藏而所見不多,。

1985年 殘垣寫生 33cmx27cm

1991年 冬日 39cmx53cm

3）自在時期,，作品包括1999—2021年。是這本畫冊的三分之二的量,，許是通過大量的寫生和探尋作者找到了自己獨特的密度繪畫工具和方法,，也許是年歲的增長讓游子強烈的思鄉(xiāng)。最有詩意,，最讓人牽腸掛肚也是這個時期的畫作,。從《相約葦塘明月夜》開始，以前作品中客觀的表現(xiàn)退位給了詩意的表達,。這類作品多是楊老師心里,、夢里的故鄉(xiāng)，所有畫中的的月亮多是“最難描摹”（梅隆雪川語）的故鄉(xiāng)月,，因了這個最難描摹,，所以作者反反復復地表達月光主題，僅這本選集里就有十多幅,，可以想象,，這些年楊老師不知畫了多少幅故鄉(xiāng)的月亮？這些月亮主題的畫作均表現(xiàn)的清冷,，空靈,，就像是對生命和宇宙關系的內省，讓觀者豁達,。所有這個時期的作品并非出自謹小慎微的“程序和方法”,，而是作者思緒在故鄉(xiāng)自在神游的實體印證,。作品描繪的很多景物早已不再，大多數(shù)作品都是在作者思鄉(xiāng)之切時,，在非寫生,、非圖片和非構圖的狀態(tài)下以神游的幻象如傾瀉般畫來。似乎像中國畫山水的過程,，所不同的是楊先生的水彩在空氣感和色光感中還有故鄉(xiāng)遠去的年輪和皺褶,。這批絕大多數(shù)是楊老師夫人鐘老師在世時候的作品，但楊老師睹物思人在題畫的時候無不透出對愛妻的思念之情,，所以葛小靈說“讀楊老師的畫,，讀到的是滿滿的情”。

1999年 相約葦塘明月夜 57cmx38cm

2000年 月色溫柔 49cmx57cm

 2004年 輕霧 55cmx79cm

2009年 何處春江無月明 55cmx79cm

2019年 晚鐘 78cmx54cm

合上畫冊,，思緒又起。

大概在10多天前我們在微信群里為一個地方畫展征集畫作時,，因沒有楊老師的互動,，于是打電話過去沒人接，發(fā)微信也沒有回,，去向友人打聽后才知道楊老師生病了,，我立馬打電話給楊老師的家人得知已在華西住院一月許。

在我們準備去成都的時候又接到楊老師家人電話,，說馬上轉回五通橋住院,。趕到五通橋區(qū)人民醫(yī)院二樓16床時，楊老師在病房里已經(jīng)安頓好,，神智雖然清醒身體已經(jīng)很虛弱了,，口里不斷地念著：“回來了就舒服了，回來了就舒服了”,，我上前問候楊老師,，需要我做些什么？楊老師明確的告訴我：“不能告訴任何人我病了,，我想安安靜靜地走,。”在得到我的保證后欣然地笑了一笑,。

回五通橋的第二天,，他就向醫(yī)生主動提出“放棄一切治療，包括原有的透析治療”,。12日下午開始狀態(tài)有些不好,，但頭腦還是清醒的，我們還說了一些話,。下午4：13分他說：“現(xiàn)在四點過了,，我們不等了,，走！”并讓大家記住下午4：30的時間,。然后一陣的不適,，顯然是開始主動撒手人間。后經(jīng)家人呼喚把他叫醒,，此時我便離開了,，直至晚上10點10分接到了這個電話。

面對往生,，像楊老師這么清醒的決絕,，實屬罕有。

翻看他自在時期的畫作無不透出這種對生的熱望和對告別的隨時準備,。

一早我發(fā)出的信息是“昨天晚上10點10分,，著名水彩畫家楊永福老師在故鄉(xiāng)的懷抱里，安安靜靜地走了,！”,，我想這句話就是他的愿望。華劍鋒看見后說：“楊老師的水彩真的是獨領風騷,，別具一格”,，我回道：“是的，生的也獨領風騷,，走的也別具一格,。”

楊老師的畫就是在故鄉(xiāng)這片自在天地里的自我神游,，而這個神游,，穿越了客觀與主觀，穿越了入世與出世,，穿越了西方和東方,，甚至穿越了生與逝，由此才知道為何楊永福水彩畫集自題為“一世塵夢幾爪痕”的意思,。這個穿越遠非物質尺度可以度量,。

楊老師，您的作品里駐留了您的身影,、神情,，我們讀您的作品就是與您的對話。

您走好,！

梁焰

2025年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