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汀·讀方志要》后記涂明謙 福建汀州古代方志留存不多,現(xiàn)存志書和鄉(xiāng)人引用多為清代康乾之《汀州府志》,,此志已經(jīng)在數(shù)十年前由王光明等前輩點校并出版,。追溯前代,宋代《臨汀志》原本已失,,現(xiàn)存輯錄本,,為我汀前輩于《永樂大典》中找回。明代府志現(xiàn)已知有三修,,弘治,、嘉靖、崇禎,。弘治志僅存殘本,。嘉靖志幸有天一閣藏本得以保全,崇禎志則見于北京大學圖書館之稀見方志,。長汀古代縣志,,明之前的未能尋獲,或者她還在世界上某個角落將我們苦苦相候,,現(xiàn)存古代長汀志有《乾隆長汀縣志》,、《光緒長汀縣志》、《民國長汀縣志》,。我與家姐點校了明代府志其中的嘉靖志與崇禎志,。點校的過程是一個重新認識家鄉(xiāng)的過程。家鄉(xiāng)史志如同散落的珠串,每一次的追尋都是在老宅的昏暗中求索,,每還原一顆大珠,,仿佛都是一次先祖顯靈,印證我們與祖先之間的血脈糾纏,。《嘉靖汀州府志》編纂于明朝嘉靖五年,,于嘉靖六年付刻,對明代中期汀州地方的風物,、地理,、官制、經(jīng)濟,、人物,、藝文進行了相對詳盡的記述,對于古汀州八縣的舊貌研究,,有重大意義,。《崇禎汀州府志》編纂于明朝崇禎十年前后,,以類似類書的風格記述了當時汀州府所在的地理,、政治、軍事,、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的情況,這對今人深入了解明末汀州地區(qū)的歷史,,顯然將會提供更為寶貴的史料支持,。有明一朝的汀州地區(qū),土地兼并嚴重,,豪紳勢力膨脹,,社會經(jīng)濟矛盾加劇。從嘉靖到崇禎,,??芘c外族不時侵擾,北方長城多次失守,,邊疆地區(qū)頻繁發(fā)生戰(zhàn)爭,,朝廷威信低落,官員與士紳信心不高,,民間更是人心渙散,。同時,朝廷政策反復無常,,海禁開合無常,,官員貪腐無度,,導致國家財政破產,流民泛濫,,地方叛亂不斷,。汀州府作為連結閩粵贛三省的重要府級行政區(qū)域,,一面受到了中原紛亂的政治,、經(jīng)濟和軍事等諸多方面的影響,一面也是邊陲外懸之生民寄托極大期望的區(qū)域,,因此在此前大量的流民以非組織的方式涌入汀州,,而此后又有大量的流民以人口溢出方式填入江西中北部、浙江南部,、福建東部,,帶去方言,、習俗,、勞動方式,產生了跨區(qū)域的人口與文化之交流,。客家民系在此大歷史環(huán)境之下,漸次成型,。點校中因熱愛迸發(fā)出的激情,,不免心起大愿,想借點校之機,,再讀汀州,,于是先自長汀地名結合方志進行讀解,漸次涉及風物人情,,以期與先人會于故紙舊文,。于是臥龍山的龍脈便有了起點,“山脈分于贛之寧都虎頭山,,歷石城,,過瑞金界,石含過脈,,由長龍,、溫地、翠峰,、獅巖直渡橫溪而來,。未知是否。”尋著先人的足步與墨跡,,憑借衛(wèi)星與四輪驅動,,我們找到了展旗山、靈蛇山,,甚至新羅山,,分清楚了雞籠山與雞籠障。在一些地名變化中,,則可看到閩西人民從刀耕火種逐漸進步到興修水利干預農業(yè)生產,,如郭畬到郭車的變化,可以解釋明末清初閩西之地人口溢出的一些決定因素,。甚至在閩西史料中看到粵東一些縣城建立的過程,,從而得知比如蕉嶺縣的地名變遷。當然也有一些還未有緣份在現(xiàn)實中重逢的地名,,如上寶場,,如磹飛磜,她隱于史冊與現(xiàn)實的夾角間,,張翕有時,,仿佛有光。這樣的追尋,,當然是許愿與還愿的過程,,疼痛與歡喜同期,精神與肉身在沖突后破障而出,,一路突破舊文字與故紙堆的那些千年糾結,。有時候我們是沿著河走的,如同一切人類學指引的理性規(guī)則,,有時候我們則翻山逾嶺,,聽從鄉(xiāng)音在隔山隔水之處感性召喚。那些過程,,就仿佛是與祖先同行家山故地,,與歷代遷徙途中無名有份的先人一同重新遍歷入閩路徑,又與歷史中那些有名無份的神秘風水術士一道重新指點了一次故鄉(xiāng)河川,。仰望千載以來先輩所見之天空從來都垂云萬里,,追思古往今來之先賢可能恒河沙數(shù),他們和我們一樣,,曾經(jīng)于此間讀書習墨,、晴雨耕讀,游歷千山遍嘗萬水后歸來著文章,,風輕云淡如池魚羈鳥歸故園,。他們的肉身已經(jīng)與家山同化,,他們的人文余蔭至今仍然觀照今人。行走書寫閱讀至此,,如你我一般的閩西人,,很難不熱愛鄉(xiāng)土,故而總想要將感知到的文化斷面采擷出來,,規(guī)整成文字傳與鄉(xiāng)人同觀,。想必用這種方式,才能讓歷史中的每一個書寫者和現(xiàn)下時空中每一個仰望的讀者,,可以通過同一部史冊,,同情共感而熱淚盈眶!這可能是一切以文字形式記錄文化的意義所在,,是祖先與我們古今不同時空中相同書寫的動力,。我們用這種方式去達成自我與他者的追思與救贖。所以文化的斷面向來猶如流星照夜空,,而我們則與祖先,,與那些舊時光中的持筆者,心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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