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張松溪與明代抗倭的著名將領戚繼光（1528—1587）是同時代人,。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明政府任命戚繼光為參將，派他鎮(zhèn)守寧波,、紹興,、臺州，從此,，他開始在浙東沿海率軍抗倭,。其間，他常駐足于寧波,、舟山一帶,。上引《寧波府志·張松溪傳》：“時少林僧以拳勇名天下，值倭亂,，當事召僧擊倭,。”這兩者的歷史背景是完全吻合的,。戚繼光十分重視傳統(tǒng)拳術,，且有相當精湛的研究和造詣，曾“擇其拳之善者三十二勢”,，編成“勢勢相承”的拳路,，用以“活動身手”，作為“初學入藝之門,?！雹偎凇度?jīng)·捷要篇》中說：“拳法似無預于大戰(zhàn)之技，然活動手足,，慣勤肢體,，此為初學入藝之門也?！庇终f：“大抵拳,、棍、刀,、槍,、釵、鈀,、劍,、戟,、弓矢、鉤鐮,、挨牌之類（按：指十八般武藝）,，莫不先由拳法活動身手。其拳也,，為武藝之源,。”由此也可以看出,，戚繼光的整編拳法,，在當時是為抗倭戰(zhàn)爭服務的。

    《拳經(jīng)·捷要篇》談到：“呂紅八下雖剛,，未及綿張短打,。”其大意是說：呂紅的拳術八法雖然剛猛,，卻及不上“綿張”的短打,。說明戚繼光對“綿張”的技法是十分贊賞的。而這里“綿張”是否就是指以拳術勁路柔綿聞名的內家拳家張松溪呢,？而“短打”是否就是指“六路短打”呢,？由于缺乏足夠的史料，對此只能作為一個懸案留待進一步深入的考證了,。但可以斷定的是：戚繼光和張松溪兩人,，于嘉靖年間都曾經(jīng)在寧波生活過，一為愛好武術的抗倭將領,，一為本地知名的拳家,。因此，疑“綿張”為張松溪,，是有一定根據(jù)的,。

戚繼光所編《拳經(jīng)》三十二勢，是以“懶扎衣”為起勢的,。其中包括“懶扎衣”在內的二十九勢,，曾為河南溫縣陳式太極拳所吸取②,。由此證明,，戚繼光留傳的《拳經(jīng)》，對于清初的太極拳曾經(jīng)產(chǎn)生過明顯的影響,。而在此前一百多年,，寧波張松溪所傳習的內家拳法，也有可能給戚繼光留下深刻印象，并“擇其拳之善者”而有所吸取的,。

① 引自戚繼光《拳經(jīng)》,，載于戚著《紀效新書》。
② 參見《陳式太極拳》一書卷首的“陳式太極拳簡介”,。

中國古今拳術的淵源是一脈相承的,，在繼承、發(fā)展和創(chuàng)新的過程中,，形成了分支浩繁的流派,，這是符合拳術客觀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的。至于后世外功拳競以“少林”為名,，內功拳也有托名神授武當山張三豐之傳說,，其實那不過是封建社會中，人們?yōu)榱送茝V一種學術,，托名神仙或其他有威望的人物所留傳，以利于推行,，這即使在古代的世界各國也是普遍存在的一種現(xiàn)象,。例如：在祖國醫(yī)學典籍中，托名“黃帝”“神農”“仙授”“鬼遺”等等,，真可謂比比皆是,，我國古代拳術自然也不例外。而自宋代以來（一說“自明代以來”①）,，拳分內外,，也就是有了內家拳和外家拳這兩大派之分野。早在隋唐時期,，少林拳已名重天下,，因此，少林派的名稱是由來已久了,。但在當初,，這“少林派”是狹義的，即專指自嵩山少林寺傳布的拳術而言,。嗣后,，各種外家拳競以少林派為名，同時后起的內家拳也以武當派立名,，這時“少林派”一詞也就有了廣義和狹義之別,。此處“武當派”一詞，當純屬附會“武當山張三豐創(chuàng)內家拳說”而來的,。至于分別追尊張三豐和達摩為兩大拳派的始祖,，那更是人為地塑立兩個偶像而已。但在古代社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是不足為怪的,。

① 《少林拳術秘訣》:“自明代以來,，凡談技擊者，遂有內家,、外家之派別,。何以謂之'內家’？即塵世間普通之稱,，如佛教之所謂'在家’是也,；外家者，即沙門方外之謂,，以示與內家有區(qū)別也,。”這一說法,，也只能供參考而已,，與黃百家《內家拳法》所記不同。

然而這兩大拳系在客觀上是可分的,，它們的最主要區(qū)別就在于勁路剛柔,，即：凡功蘊于內的柔性拳術，被歸屬為內家拳,；凡勁露于外的剛性拳術,，則被歸屬為外家拳。同時,，內家拳和外家拳在民間也素有內功拳和外功拳的異名,。

筆者個人認為：對于這些歷史陳跡和文化遺產(chǎn)，我們既要批判對待,，也應善于吸取其合理部分,。當然，對托名造拳或人為地捏造一些祖師爺,，以及一切被強加到拳術上的宗教意識形態(tài)等東西,，都是不足取的。但對于按勁路剛柔把拳術劃分為兩大拳系,，這種分類法在一定程度上是符合拳學科學原理的,。因為兩種不同的勁路，是在不同的理論指導下,，采用不同的鍛煉方法的結果,。

一種拳術勁路的形成，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它與特定的行氣貫勁方法,、肌筋骨節(jié)張弛以及動力定型等各種要素有著密切的關連,。要熟練一種勁路，既需要有一個較長的鍛煉過程,，而且在功成定型之后,，要想改變，也不是容易的,。俗話說:“學拳容易改拳難,。”這話主要是指改正拳架而言。但若與“換勁”相比,，那相對地說就該是“改拳容易換勁難”了,。盡管兩大拳系在理論上無不主張“剛柔相濟，動靜互根”的,，然而如結合拳術實踐來深入考察,，那就會發(fā)現(xiàn)：兩者對剛柔、動靜的闡釋,，是各有所本和各言其是的,。兩大拳系的涇渭分明之處，當莫過于此,，因此,，沿用這一分類法是可取的。至于沿用內功拳和外功拳這一對分類名稱,，雖稍嫌籠統(tǒng)，但若能賦予明確的定義,，作為武術專用術語來說,，卻無不可。

《辭?！丰尅皟燃摇睏l目說：“拳術家之練功,，有內功、外功之分,，從而有內家,、外家之別。內家主靜,，外家主動,；內家主防御，外家主搏擊,。相傳拳術家之武當派為內家,，少林派為外家?！保?947年版合訂本第142頁）這一解釋,，基本上是符合歷史實際的,。本文論說與此也是相合的。

近年來有的同志提議以“長拳”和“短打”作為拳術分類的標準①,，筆者個人認為：不論以拳式開展與緊湊,，即長拳和短打分類，或是以拳路長短,、架式高低,、動作快慢等等形式分類，都是不貼切的,。例如：傳統(tǒng)內家拳的六路拳和十段錦,，前者為短打，俗稱“六路短打”,，其架式緊?。欢笳呒苁绞嬲?，近乎長拳,。（恭請您關注《禪武山人》公眾號）

① 見賢明達《長拳與短打》一文，載于1979年6月22日《體育報》,。

黃百家《內家拳法》也說：“六路練骨使之能聚,，十段錦后又使之放開?！蹦悄┌撮L拳,、短打分類，豈不使一系的拳術或同一拳種人為地分成兩家了,？再如：今之楊式,、陳式太極拳均屬大架，吳式太極拳屬中架,，武式,、孫式太極拳屬小架，而綜合太極拳屬混合架,，這樣楊,、陳、吳式都可歸入長拳,，武,、孫式就該歸入短打，而綜合太極拳更難以歸類了,。我們也知道,，同樣是楊式太極拳，楊健侯謹守家傳大架,，楊班侯樂于作小架演練,，那么這兄弟倆打的拳又該如何歸類呢,？出手長短與架式高低一般是相關連的，但若單純從架式高低來說,，同一趟八卦拳就可分為上,，中、下三盤練法：上盤象尋常人走路,，中盤微屈膝如蹚泥水,，下盤極力曲腿只走矮步。這固然屬突出的典型例子,，但其它拳術的架式也不是毫無伸縮余地的,。至于拳路長短，那不論長拳,、短打,、北拳、南拳,、內家,、外家無不有長有短、可長可短的,。即使以太極拳而論,，如包括建國后新編的套路在內，那從13式起至120式的各種套路都有,。由此說明,，拳路的長短，同拳架大小,、出手長短,，并無必然的關系。因此,，以長拳、短打作為拳術的基本分類標準的問題是有待商榷的,。

此外,，關于動作快慢問題，如單純從一般武術表演的現(xiàn)象看,，長拳,、南拳以快為尚，太極拳以慢為功,，這幾乎是涇渭分明的,。而事實上，太極拳不但在技擊上歷來主張“動急則急應,，動緩則緩隨”①,，而且各流派在走架速度上也不是“一刀切”的,。即使以慢著稱的楊、吳式太極拳,，在演練時也有輔以“快太極”的,。如涉及其它各種內、外功拳的話,，那情形就更要復雜些了,。因此，快拳,、慢拳也難以作為基本分類的依據(j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