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霞,,漢族,湖北省京山市人,,生于1975年,。愛好文學、歷史,、旅行及攝影,,京山市作協會員。 往事之娘家
周霞 1975年,,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還沒有結束,,但再大的運動,也只屬于大城市,,屬于可以施展理想可以擁有追求的人群,,對溫飽都難以解決的農民來說,他們只求一家人能健康平安,,吃飽穿暖,,他們也沒有能力去向往和關心外面的世界。陰歷四月的某天,,我出生在宋河區(qū)合興鄉(xiāng)一個叫雙英的山村里,,官名雙英一隊,俗稱盧家沖,還有一個叫法是上盧家沖,,因為雙英三隊叫下盧家沖,。彼時,我的父親是村里當紅的干部,,別人都叫他周主任,,父親本來有著一份體面的工作,地質勘探隊隊員,,不屬于農民,,但因他是家中長子,家中諸事未定,,奶奶執(zhí)意要他回家一趟,,結果,那一趟的回家,,徹底的改變了父親的一生,,用父親的話說,就是村里的老支書故意害他,,以村里需要有點文化的干部為由,,硬是把他的檔案要回了村里,讓他當了財經主任兼村主任,,那個年代,,村支書權勢很大,幾乎直接掌握了村民的命運,,為此,,父親耿耿于懷了一輩子,對那個老支書也算是記恨了一輩子吧,。其實,,父親這么認為,有他自己的根據,,老支書有親兄弟倆個,,堂兄弟倆個,在灣子里算得上大戶,,而我家,,在村里是獨姓,父親經常說,,如果站不穩(wěn)腳跟,,時時都會遭人欺凌,直到父親2018年去世,,他的觀念依然沒有改變,,臨死都在擔心他唯一的孫子沒有親幫,,受人欺壓,總在鼓勵他要聽話,,要努力掙錢,,去城里買房安家,離開那個本不是我們的祖籍但又生活了幾代人的地方?,F在他的孫子終于在城里有了房,,不知是否可以告慰他的在天之靈了。記得父親第一次送我去郭河上學時,,途經羅店石板大樹村的一個灣子時,,父親停下來,指著一戶人家告訴我,,說這戶人家是我們的家門,,是與我們最近的一支族人,這里叫周家坡,,父親還說出了那家長子的名字,,與我同輩。我問父親是如何得知的,,父親說多年前那家的伯伯找到我家去了,,那伯伯與父親同輩,算是父親的兄長,,那伯伯很認親,,找過去就是為了看看我家僅有的一戶周姓在盧家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排擠,,見父親是村干部,,那伯伯挺欣慰,不過,,他也一再叮囑父親,說你們勢單力薄,,任何時候,,但凡遭人欺負,一定要去周家坡找他們,,周家坡的兒子多,,有力量。我清楚的記得,,父親在講述時,,神情是激動的,只是強忍著沒有流淚,,很顯然,,他被那伯伯的關懷與親近之舉深深的感動了,,不然,也不會講給當時只有12歲的我聽,,如果我沒有記錯,,那伯伯的名字應該叫周盛明,周家坡的人,,絕對的是至真至性的重情之人,,盛明伯年輕的時候找到了我的父親,他的長子周大清大哥后來又找了我們,,幾年前我和侄子還去大清大哥家里吃過一頓豐盛的晚宴,,周家大嫂及其他兄弟姐妹都非常熱情,待我們很親厚,,其實我們之前都不認識,,那情景十分感人,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大清大哥是光榮的人民教師,,已經退休了,我有幾個同學是他的學生,,都對他評價很高,。父親有多么在意周家坡族人的善意,就說明他內心有多么孤獨,,有多么羨慕周家其他族人的人丁興旺,,有多么渴望擁有一個大的家族。半個多世紀以來,,父親與老支書和他親弟弟這一脈一直沖突不斷,,與他的兩個堂兄弟一脈又非常交好,從小到大,,我們聽到的都是他們偶爾爭吵,,偶爾和解,總之沒有消停過,,我曾問過父親,,不是傳說我們周家的祖奶奶來自老支書家族嗎?這還是老親啊,,為何兩家關系總是這么不融洽呢,?父親告訴我,發(fā)生在他9歲那年的事情,,已經刻在了他的骨髓里,,令他終生難忘,事情是這樣的:估計是土改的時候,,村里補貼了木料作大梁給我們家蓋了房,,老支書幾兄弟認為補貼多了,,而他們也需要,非要我們家拆下幾根挪給他們不可,,那時父親才9歲,,姑姑3歲,二爺剛出生,,父親的父親,,我們叫爹爹,爹爹有一個親哥哥,,我們叫大爹,,對我們來說,這只是一個稱呼,,我們兄妹幾個都沒有見過他們,,因為他們去世得很早。老支書兄弟幾個搬著梯子,,氣勢洶洶地趕到我家,,要上房拆梁,我爹爹搶先跑上房頂,,拿著把鐵鍬,,說誰敢上就砍死誰,然后給父親使了個眼色,,父親看明白了,爹爹是叫他去搬救兵,,9歲的父親撒丫子地往雙英四隊跑,,后來據父親說,他半點都沒有歇息,,一口氣跑到了他大爺家,,那是周家當時唯一的親人,大爹聽完父親的哭訴,,二話沒說,,拿了一根挑稻谷的沖擔就往我家跑,父親跟在大爹的后面又一路跑回家,,等到家時,爹爹和老支書幾個還在僵持者,,只在動口,,大爹一到沒用言語,直接就用手里的武器開始對老支書幾個大打出手,,爹爹也從房頂上跳下來,,用鐵鍬幫忙,,就這樣,戰(zhàn)爭發(fā)生了,,爹爹倆兄弟都是高個子,,可能也是捍衛(wèi)占理,居然打贏了老支書四兄弟,,趕走了他們,,房子保了下來。 后來,,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象過那個打架的畫面,,年幼的父親站在旁邊,親眼目睹了那殘酷的情景,,那該是一種怎樣的震撼,,又該是一種怎樣的仇恨呢!父親一生剛強的性格和重男輕女的思想,,多半與那次事件有關,,無數次的憶起往事,大爹都是父親心中的英雄,,不畏強勢,,不懼敵眾我寡,當被別人欺凌時,,他敢玩命也要保持做人的尊嚴,,父親說,被人拆屋那是奇恥大辱,,強拆他人房屋那是欺人太甚,,爹爹和大爹的思想行為毫不懷疑地影響了父親一輩子。大爹全名周天明,,爹爹叫周漢明,,他們具體哪一天出生哪一天去世,父親他們都說不清楚,,十多年前,,我和小姐出錢給他們立碑修墳,上面的日期都是大哥多番了解和推斷后提供給石匠的,,肯定不準確,。大爹一生有過三次婚姻,最早家里給他娶了一個老婆,,人很老實,,長得也不錯,就是得過病不能說話了,,父親一直稱她為啞巴大媽,,大爹可能對她不中意,,娶了她就離家參軍了,啞巴大婆也沒能生個一男半女的,,就留在周家?guī)兔腋赣H他們,,寫到這里,我就想哭,,舊社會,,一個可憐的女人,又不會言語,,沒人疼愛,,凄涼和痛苦是可以體會的,就連她姓什么叫什么,,娘家是哪里,,我們統統不知道。長大后的我,,每年的清明節(jié)都特喜歡去給祖先們上墳,,因為從小就愛聽故事,對那個啞巴大婆的事非常感興趣,,問了好幾次,,父親也搞不清哪個是她的墳,反正不管,,只要是在周家的祖墳里,,就都給他們掛滿彩飄,大把燒錢,,以示我們對先人的懷念和感恩,! 有關大爹的故事,差不多都是村里的亮國爹在放牛的時候講給我聽的,,亮國爹是那個老支書的堂弟,,但他和他的親弟弟衛(wèi)國爹倆兄弟與老支書倆兄弟不一樣,他們都很忠厚,,不講狠,,那年的要拆屋事件,他們是被裹挾而去的,,傳統觀念里,,一致對外是家族性特點。亮國爹原配夫人生的兩個兒子在宋河那個地方,,算得上是名人,,更算得上是山村里飛出去的金鳳凰,一個在教育戰(zhàn)線工作,具體什么職位我不清楚,,一個是法庭庭長,且他倆都與我父親關系不錯,,那個在教育部門工作的伯伯跟我父親是同學,。亮國爹像個老學究,每天放牛時都帶一本古書,,感覺他懂得特別多,,每次放牛,我就喜歡跟著他,,要他給我講故事,,他也樂意講。亮國爹告訴我,,大爹參加革命后,,最早只是王家吉的馬夫,長得高大帥氣,,可能也很機靈,,慢慢就成了首長的貼身警衛(wèi),特別有一次,,國民黨人拿著王家吉的畫像已搜到了他們藏身的老鄉(xiāng)家里,,王家吉正好從外面回來,還不知情,,大爹急中生智,,上去就抓住他的衣領,說你總是偷懶,,不想干活,,還不去把事情做完,一邊罵一邊把他往外推,,王家吉反應過來后,,撒腿就跑了,大爹又給來人解釋,,說那人有點傻,,每次都要打罵才肯做事,等國民黨人想明白時,,大爹他們早就轉移了,。聽大爹的女兒,我們的堂姑姑說,,她父親不止一次的救過王家吉,,不僅僅勇猛,而且還忠誠,說大爹為了保護好王首長交給他保管的機密文件,,被敵人吊著手指頭差點打死都沒有吐露一個字,,萬幸活著逃脫了。后來,,王家吉所在的部隊接到上級命令,,要離開湖北根據地,到更遠的地方去戰(zhàn)斗,,可能是幾次的救命之恩,,讓王對大爹有了一份不一樣的感情,他給大爹做思想工作,,要他留下來,,不要跟著他去外地,大爹起初不肯,,王對他說:你還沒有孩子,,跟著我隨時都有可能送命,如果革命勝利了,,如果我還活著,,一定回來找你,如果沒有回來,,就說明我犧牲了……王家吉親自安排,,讓大爹在鄧家河娶了一個寡婦,叫他就在那里安家落戶,,當時那個女的肚子里已經懷上了她前夫的孩子,,后面生下來是個女孩,小名叫金花,,在金花5歲的時候,,那個大婆生病去世了,最終也沒能給大爹生下孩子,,這就是大爹的第二次婚姻,。金花成家后,還多次到雙英一帶打聽大爹的親人情況,,有意走動,,她始終念叨大爹是她的父親,大爹后來的親生女兒和我父親都沒有愿意與那個金花姑姑來往,,在這點上,,我堅持認為,他們有點冷血,,盡管無血緣,,但當年一個只有5歲的孩子都記得往事,,想要尋回一份親情,何況成年后的他們呢,!父親說,,你幺幺都不認,我不好認的,,后來我專門問過幺幺,,為啥不肯與那個金花姑姑走動,幺幺回答,,都條件不好,如果走動,,就要增加花費,,何況又沒有什么感情。我對幺幺哼了一句,,你們可真夠勢利眼啊,,沒意思,要是我,,肯定認,,她畢竟是大爹撫養(yǎng)過幾年的繼女。沒有了首長,,與組織失去了聯系,,老婆也死了,又沒有自己的孩子,,大爹當時的心情一定是苦惱又低落的,,萬般無奈,只得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他回家時,,啞巴大婆已經不在了,經人介紹,,他又開始了第三次婚姻,,就是上門到雙英四隊,成了四隊那個大婆的老公,,四隊只是大婆的婆家,,前夫死后,她沒有離開,,曾招過一個上門的,,據說合不來分開了,媒人一撮合,,大爹就入贅到了大婆家,,婚后他們生了唯一的一個女兒,,就是我說的那個堂姑姑,我們喊她幺幺,。聽幺幺說,,她的父親把她看得像寶,她小時候奶水不足,,差點餓死了,,有一次得病,幾乎無救,,別人告訴她父親,,只有麥芽漿才能救她的命,她的父親白天黑夜的到處謀嫩麥芽,,回來熬成漿了給她喝,,才讓她活了過來。在幺幺7歲的時候,,她父親得了重病,,她有一次去拿他床上的糖吃,被他拖著病體趕著打她,,鄰居問他,,說:“天明,你一向把這姑娘看得像寶貝,,現在她才偷吃一點糖,,為何要打她?”他回答:“我故意打的,,等我不在了,,免得她想我……”這段往事,我聽幺幺講了好多回,,小時候不懂,,只聽懂了她偷糖吃挨了打,長大后才明白,,這是一種最深沉最簡單的父愛,,用打的方式讓孩子去記恨她,免得活在想念的痛苦里,!大爹終于沒有熬過病魔,,只有四十多歲就去世了,那樣的年代,,誰死誰活,,全是與老天賭命,沒有醫(yī)療,,也沒有錢醫(yī)治,,不生病最好,,生了小病就拖著,生了大病就等死,,活多久,,老天說了算。幺幺是大爹唯一的血脈,,但她姓秦不姓周,,我想,如果大爹長壽,,以他的性格和經歷,,他絕不可能讓自己的親骨肉跟別人姓,大爹去世后,,大婆孤兒寡母想靠著前夫家族的照應讓孩子姓秦的做法是能夠理解的,,盡管所得的家產不過幾間泥巴房而已。多年后,,新中國成立了,王家吉榮歸故里,,還成了湖北省政府大員,,他果然沒有失信,派人到處打聽周天明的下落,,因行政轄區(qū)的改變,,因人口登記信息的不齊全,因大爹已不在他安排落戶的鄧家河,,他叫人找了好多年,,才找到雙英村,其實大爹早已不在了,,傳話的人告訴我父親,,王有交待,如果周天明還活著,,就帶他本人去見他,,如果周天明不在了,就讓他的后人去武漢找他,。父親跟幺幺商量,,籌二十塊錢,好歹去武漢見見,,畢竟人家身居高位,,還惦記著曾經的手下,非常的不容易,,結果因為籌不到路費,,也因堂姑父膽小,,說是怕萬一政策有變反而受到牽連,他們自動放棄了一次去結識大人物的機會,,我還問過,,打聽的人咋就不給留點盤纏呢?父親說,,找的時間過長,,已不是首長的嫡系在找了,是通過地方政府在找,。但我相信,,那種在戰(zhàn)爭年代結下的生死友誼,肯定是真摯的,。如果大爹還活著,,他的后半生應該會過得好些,起碼還有戰(zhàn)友惦記著他,,如果幺幺帶著證明自己身份的材料去見了她父親的首長,,也許會得到一些資助,命運就改變了,,可人生從來就是沒有如果的,。我在網上專門查過王家吉的個人信息,他在武漢工作了30多年,,官至湖北省顧問委員會常委,、武漢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歷任武漢市常委,、農委書記,、副市長、秘書長,、市革委會副主任,,直到2006年才離世,享年89歲?,F在偶有聊起此事,,幺幺都非常后悔,說當年真不該聽姑父的,,無論如何都應該想辦法弄一點錢和我父親去趟武漢的,,畢竟她父親曾有功于革命,畢竟王曾是她父親的老首長,,最清楚她父親年輕時那段輝煌的經歷,,就算得不到什么回報,起碼也見過了大名鼎鼎的王家吉先生,。1975年,,我的大哥12歲,,大姐9歲,小姐7歲,,小哥4歲,,我是父母親的第五個孩子,準確的說,,應該是第六個,,我上面還有一個夭折了,本來是沒打算要我的,,一是因為家里當時孩子已經夠多了,,二來國家已開始在提倡計劃生育,雖說沒有形成文令,,好像是口頭要求黨員干部要帶頭前衛(wèi)點的意思,,就在父母親舉棋不定之時,村里來了個算命先生,,說母親懷的是一個男孩,,兒子,在父親的概念里,,那是重于一切的,,兒子怎么可能不要,必須堅決地生下來,,為此,待我出生后,,父親被安排去學習班學習了一段時間,,至于到底學的什么,無從得知,,因為,,這些故事,都是聽父母零零碎碎地說起的,,只是我都記得罷了,,并沒有細問過,現在父親不在了,,反而有點后悔,,好多事情,應該多跟他聊聊的,,這樣我今天的記錄就會更詳細一些,。不過,我的出生,,就有力的證明了算命先生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說好的兒子變成了丫頭片子,,父親多多少少是失望的。在我出生后,,家里就是八口人了,,奶奶、父親,、母親,、加上我們兄妹5個,以當時的條件,,普通的八口之家光要填飽肚子,,估計都有點困難,父親是村官,,收入可能比別家要略略高一點點,,在災難還沒有降臨到我們家時,那是一個幸福的大家庭,,奶奶總會變著花樣給我們做吃的,,比如用鐵絲穿著青辣椒烤熟了給我們吃,用辣椒醬醬一大缸長豆角,,我們就用手直接去缸里拿豆角吃,,一邊吃一邊說辣辣辣……那時,其樂融融,。當然,,四歲以前的我,記憶是不清晰的,,四歲以后,,我清楚地記得,父親經常牽著我去開會,,從一隊到六隊,,跟著他跑了不少地方,每天早飯后出去,,晚上回家時,,我總能提著一大袋吃的回來,如棗子,、饅頭,、花生、拐棗,、柿子等等,,后來才懂得,因季節(jié)不同,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那些自產的吃的都是老百姓家中最好的零食了,,他們尊重父親,也喜歡逗我,,滿載而歸是我一生最美好的初憶了,。記憶最深刻的一次,父親帶著我去糧站玩,,當時的糧站位置在二隊煙墩嶺那里,,屬于那種簡易的收購點,整出一大塊平地,,糧食都用帆布蓋成了一個個山堆,,磅秤、辦公桌等都極其簡陋,,我還記得公關經理的二爺四華叔在那里開過小賣部,。父親去辦事,我一個人蹲在地上玩,,突然一個叫金老五的人跑向我,,手里拿著一根刺穿麻袋檢查沙粒的那種鐵釬,虎著臉問我:“你是誰家小孩,?跑到我們這里干嘛,?快說”,我一下子嚇得哇哇大哭,,半個字都回答不出來,,灣里的王婆(慧子的外婆)跑過來抱住我,說這是周主任的幺姑娘,,那個叫金老五的哈哈大笑,,說,我還不曉得,。原來,他是當時的糧站站長,,父親的好朋友,,他是故意嚇唬我的,想逗逗我,,長大后才知道他叫金波,,如果還健在,現在也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就算用當今的目光看,,奶奶也絕對是一個優(yōu)秀的女子,她叫張秀英,,個子沒有我們幾姐妹高,,但五官很秀氣,,傳聞,奶奶年輕的時候,,喜歡穿長衫,,喜歡戴禮帽,會打槍,,她很早就是陳少敏手下的女兵之一,,嫁到周家后,也沒有停止革命工作,,把父親交給啞巴大婆帶著,,她照樣在東奔西走,有一次回鄉(xiāng),,要不是老支書的老婆屈婆婆將她藏在她家的閣樓里,,就被抓走了,奶奶回憶說,,敵人的刺刀在屈婆婆的閣樓里不停地刺扎,,她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刺刀幾次離她不過幾公分,,屈婆婆和奶奶關系很好,,人也很善良,說一輩子都在勸說她的老公,,做人做事不要太過份,,不要得罪人太多,她待鄉(xiāng)親們都很和氣,,成年后的父親盡管恨老支書,,卻一直非常尊敬屈婆婆,感恩她當年對奶奶的救命之恩,。不知道什么原因,,奶奶還是回了家,沒有革命到底,,后來有人到村里調查,,說是給那些曾經有功于革命的人落實政策,給予一些生活補貼,,由于漫長又復雜的取證工作因很多知情人的去世而花了好多年的時間,,等一個還健在又權威的顧老先生為奶奶寫的證明材料拿到時,奶奶已于1984年離世了,,但在此之前,,地方上好像對她有一點點補助,只是非常少,我記得加入少先隊員時,,發(fā)紅領巾要交的錢,,都是奶奶給我的。應該是1983年年底,,家里給奶奶過了七十大壽,,當然是虛壽。按農村的習俗,,84年我9歲時,,就要給我做十歲了,但父親說,,不想讓親戚們連著破費,,給奶奶過了壽就直接取消了給我過生日的資格,我絕對是同齡人乃至整個村里唯一沒有做十歲的小孩,,做十歲,,對每一個孩子來說,都是期盼了許久的,,是人生最隆重的第一個節(jié)日,,意味著被重視被嬌寵。我傷心了好久,,甚至恨父母親,,事后只要母親說我不聽話,我就回她:“我憑什么要聽話,?我都沒有十歲,!”因這個叛逆的情結,導致了我一輩子都沒有為自己過過生日,,唯一的一次,,是30歲那年,老板因我工作的出色和對公司忠誠的認可,,親自為我舉辦了一場熱鬧的生日宴,,擺了幾桌,在江貝村,,三叔,、老姐,楊大姐他們都有參加,。每次說起不給我做十歲這件事時,,父親就把我仇恨的矛頭拉向舅舅那里,,說是當年舅舅親口對他們說的,,如果舅舅的女兒沒有十歲時,別人休想他花一分錢,據幾個當時在場的人證明,,舅舅確實說過這些話,,但我認為,父親對自己女兒的輕視為何要扯到別人身上,,就算舅舅不花錢不到場又怎樣,,地球離了誰還不轉嗎!也確實從那一年開始,,我家與舅舅家便斷了來往,,時至今日,無論在什么場合碰到舅舅,,我對他都沒有半點感情,,畢竟我成長的路上,舅舅從來沒有出現過,,盡管我知道,,他是我嫡親的娘舅,是母親唯一的弟弟,。作為對我不會做十歲的補償,,母親的親妹妹,海香幺幺在奶奶七十大壽那天,,提前給我買了一雙紅色面料底加黑點點的花布鞋,,那是我收到的唯一的一件十歲禮物,至今都沒有忘懷,。等我做了母親,,等我的女兒九歲時,我安排好繁重的工作,,請假從千里之外趕回老家,,給女兒操辦了一個隆重又溫馨的生日宴,連所有的桌布我都是配的統一的格子布料,,想讓女兒知道,,她是多么的寶貝。也許,,種種行為都說明了,,十歲生日宴的缺失,在我還是孩童的心靈里,,已埋下了陰影,。越來越大,越來越想念奶奶,,總會不切實際地想,,如果奶奶還活著,,我肯定會給她買更多好吃的好穿的,孝敬她絕對勝過孝敬父母,,因為我更喜歡奶奶,,我甚至計算過,在我二十歲開始掙錢時,,如果奶奶還在,,也只有八十歲而已,她為什么就沒有活到八十歲呢,!奶奶在六十四歲那年,,突然說眼睛疼并伴隨著流血,隨后就雙目失明了,,當時迷信的說法是因為隔壁修房子動土,,克犯到了奶奶的原因,現在想來,,肯定不是,,一定是她的身體出了問題,只是沒有錢到大地方去治療罷了,。失明后的奶奶成了世上最不幸的人,,看不見比什么都痛苦,除了有兩個家庭是奶奶自己想去走動的外,,她再也沒有出過家門,,就連她娘家的大侄子有一次用自行車將她綁去玩了一回,她都不肯再去了,,她說自己看不見不想麻煩別人,。一是姑姑家,奶奶唯一的女兒,,有時姑姑接她去,,有時候姑姑家的蔣奶奶接她去,有時候大姐送她去,,我也牽她去過,,有一回我陪她去,走到劉英六隊,,那里有座小木橋,,奶奶看不見,我力氣又小不懂得怎樣攙扶,,還讓奶奶摔了一跤,,快四十年了,每每想起這一幕,,我都會流淚心疼,。二是謝伯家,,謝伯是繼老支書后雙英的書記,謝伯的母親和奶奶是好姐妹,,一生交往,謝伯和父親是好兄弟,,也是工作搭檔,,后來因村務見解不同鬧過小矛盾,都下臺后也合好了,,謝伯的長子和大哥是同學,、朋友,也是好哥們,,三代人的深厚友誼,,稱得上典型的世交了,在小地方很少見,。小時候,,我經常跟著奶奶去謝伯家玩,謝家奶奶是一個無比慈祥的老人,,小腳,,說話特別的輕聲細語,都不叫我們名字,,直接喚“兒”,,是那種人見人愛的老奶奶。奶奶的一生,,是苦命的一生,,盡管她內心足夠強大,但命運對她太過苛刻,,沒有兄弟姐妹,,娘家只有一個親堂弟,丈夫早逝,,晚年又失明,,她一生默默承受了無數的痛苦,可她從來沒有失去愛心,,對十多個孫子外孫都特別寵愛,,她是我們心中永遠最敬愛的老祖宗!我們家親戚不多,,在所有的親戚里,,讓我最懷念的,是謝關家婆,,那是父親的干媽,,哥哥姐姐叫他們爹爹和婆婆,,不知咋搞的,我卻喊他們家爹和家婆,,跟哥哥姐姐的叫法不一樣,,多半是小時候拎不清,跟著家婆的親外孫們叫的,,然后就叫習慣了,。雖說是父親的干媽,但父親對她跟奶奶是一樣的,,就喊姆媽,,家婆對父親對我們絕對沒有半點外心,家婆經常去我家,,每次去都會用大手絹包一些吃的帶給我們,,去了也不歇息,總是不停地幫家里干活,,父親不讓她干,,有時候按著她停下休息才作罷,她每次去,,父親都會想辦法多弄點菜,,比如用冰糖燉甜肉,讓家婆和奶奶一起補補,,她每次去,,我們兄妹五個,人人都高興,,都喜歡她,,就算從小就調皮的小哥也喜歡她。每年春節(jié),,我最喜歡的就是大年初一跟著父母親去謝關,,他們家本來只有家爹和家婆倆個老人,房子有點大,,但有點矮,,有好幾個房間,幾個廚房,,暗暗的,,感覺很神秘,還住的有別人,,明明我又不認識,,小小年紀的我,就特別好奇,,每次去了,,都看見家爹坐在灶門口添柴,,家婆炒菜,父母親在廚房里跟他們聊天,,我就趴到其它屋子去看那陌生人,,直到家婆滿滿一桌子好吃的端出來,喊我們吃飯為止,,長大后才弄懂,,跟他們一起住的是家爹的兩個侄子,讓我們喊大伯和小伯,,他倆都沒結婚,聽說那個大伯畢業(yè)于黃埔軍校,,后來兩岸探親政策開放后,,他的戰(zhàn)友從臺灣回鄉(xiāng)探親,還專門去看望并資助了他,,聽說那個小伯前幾年才去世,。喜歡去謝關,,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yōu)匙永镉泻臀乙粯哟蟮男∨笥眩燥柫司秃退麄円黄鹜?,天黑后家婆做好晚飯讓我們吃了再回家,剛好那幾個熟悉的小朋友后來都轉到雙英小學讀書,,和我成了小學同學,,他們本來是秦關村人,應該就讀于秦關小學,,但都仰慕盧國振校長的賢名和治學能力才轉過去的,,秦培春,這是我記得最清楚的一個名字,,她既在家婆家陪我玩過,,也在小學和我同過桌,經常幫我削鉛筆,,只可惜,,后來聽說她在婚后被逼得自殺了,讓我慨嘆了許久,,她是新時代的女子,,卻懦弱得不如古代的人,自殺,,是最愚蠢的行為,,令自己的親人痛苦卻讓別人逍遙,不是死得毫無價值嗎,,逼她自殺的人連犯法都算不上,,頂多受一段時間道德的譴責,。有一個畫面,是我能記住家婆模樣最清晰的一段,,我上小學四年級,,賣稻谷的季節(jié),放學回家,,看到家婆在禾場里快速的掃攏稻谷,,她說家里人都在忙,父親叫她跟我說,,放學回家后去放一下牛,,我說不去,要寫作業(yè),,家婆一個勁的哄我要聽話,,說大人都忙,我的兒最乖啥的等等,,她柔和的語氣,,連夸帶哄,瞬間便讓我沒了脾氣,,她一邊哄我一邊干活,,手不停的掃,說要趕緊把稻谷收起來,,待會父親回來就拉去糧站賣,。家婆年輕的時候,據說是方圓百十公里出了名的大美人,,她和我家的緣份,,應該是從她的第一段婚姻開始的,奶奶嫁到了盧家沖,,而她是被搶到盧家沖的,,倆人投緣,結拜成了姐妹,,各自生的第一個孩子就拜了對方為干媽,,家婆一生只有一個女兒,我們喊伯伯,,就是姑媽的意思,,家婆讓她的女兒認了我奶奶為干媽,奶奶讓父親認了家婆為干媽,,就這樣,,兩家毫無血緣關系的人,成了世上最親的人,幾十年的感情都沒有變過,。家婆的女兒伯伯還在,,已經91歲了,她的大女兒經濟條件好,,又十分孝順,,將她照顧得不錯,今年我母親病危時,,培花姐和她老公一起帶著伯伯去看我母親,,91歲的老人拉著我母親大哭了一場,母親當時意識還是清醒的,,只是已發(fā)不出聲音了,,當親姊妹一樣走動了多年的關系,訣別時的傷心自然是真情的宣泄,,讓我們站在一旁都跟著淚流滿面,。我們見過的謝關那個家爹,是家婆后來的老公,,他們沒有子女,,本來二老生活得挺好的,,后來不知咋地聽了族人的話,,決定過繼一個本家的族孫,說到時候好給他們養(yǎng)老送終,,再后來,,父親聽說家婆弄的那孫子和孫媳對倆個老人并不好,家婆在晚年最后一次去我家時,,跟隔壁的謝婆婆一起過夜時聊天,,將她的境況講給了謝婆婆聽,謝婆婆后來告訴了我父親,,父親非常氣憤,,加上那時我家事情非常多,大哥剛結婚,,沒顧上,。家婆去世后,父親參加完葬禮回來,,傷心了許久,,說著說著就會罵家婆弄的那個孫子,說家婆是被他們嘔死的,,說堅決不跟他們來往了,,父親脾氣犟,果然就跟他們斷了聯系。家婆走后,,我們再也沒有去過謝關,,但我們一直一直都記得她,我們兄妹幾個每每聊起她,,都是懷念不已,,她跟親奶奶一樣,給了我們太多的愛和呵護,。二爺是父親的親弟弟,,原本以為他能成為父親的親幫,哪知他偏偏看上了一戶人家的獨生女,,別人又不肯將唯一的女兒嫁出,,他就死活要去別人家當了上門女婿,奶奶氣得大罵也無濟于事,,雖然都在雙英一隊,,但他的孩子畢竟跟我們不同姓氏,始終感覺不到那種濃濃的親情,。我們小時候,,每天吃晚飯時,二爺就會到我家,,因他家條件好,,開飯時間準時,他們吃得早一些,,我們一家人吃飯,,他就坐在旁邊跟父親聊天,聊著聊著就吵起來,,然后一哼,,生氣地走了,第二天晚上再來,,還是一樣,,聊天,爭吵,,生氣地離開,,依然每天來,依然重復昨天的故事,。他和父親其實彼此都關心對方,,但都不好好說話,爭吵就是他們最平常的交流,,直到二爺42歲離世,,一向堅強的父親也哭了,那是1994年夏天。客觀地說,,母親的一生,,比較失敗,她是家中長女,,外婆去世得早,,外公一個大男人,既要務農還要照顧幾個孩子,,本來是四個,,三女一男,后來病魔奪走了母親手下那個叫蘭娃子的妹妹的性命,,母親一生多次念叨她的大妹妹蘭娃子,,說她聰明活潑又能干,母親在外讀書,,都是蘭娃子幫助她的父親操持家務,,小小年紀就吃盡苦頭,我們聽了也好傷心,,很遺憾少了一個親小姨,,幸好外公有一手漂亮的木匠手藝,他省吃儉用地供母親念完師范當了老師,,沒想到她經她姑媽介紹認識了我父親,,心儀并嫁給了他,父親回鄉(xiāng)當了農民,,她也跟著當了農民,,直接丟了教師的工作,,她可能從來都沒有理解過她父親的苦心,,既然要當農民,當初何必要去念書呢,!事實證明,,念過書的女人,是當不了一個合格的農民的,。聽公關經理的老媽說,,年輕時集體出工,我母親是村里罕見的知識分子,,說話溫溫柔柔,,一開口就笑,經常給她們講一些有知識的話題,,很逗她們喜歡,,她們總說我母親是女秀才。跟父親結婚后,村里安排她去學醫(yī),,結果醫(yī)也沒有學長久,,她的解釋是沒人管孩子,父親當干部也沒人管家,,她只能放棄學醫(yī)回家務農,,只帶回了一只貼有十字標簽的醫(yī)用木箱和一箱子的醫(yī)用工具,我上學的時候,,那只木箱和一些鑷子剪刀類的醫(yī)用械具都還在,,相信母親說的都是實情,但她一生的寫照也佐證了一個論題:一個女人,,如果盲目地以男人為中心,,放棄自己的事業(yè),是錯誤的選擇,,不夠聰明,,更不明智。反倒是,,母親在學醫(yī)期間,,把大哥交給奶奶帶,大哥可能是餓得慌,,將奶奶背部的黑痣給咬傷了,,從此傷口就再沒愈合過,應該是被感染了,,又無錢醫(yī)治,,直到奶奶去世,她背部的傷口依然存在,,且有雞蛋大小的面積,,我可憐的奶奶,一生遭罪實在太多,!母親的娘家是個大家族,,人稱“百年徐關”,也叫大徐關,,我們小時候走外婆家,,都是說去徐關,最讓徐關人驕傲的,,就是他們家族出過一個縣長,,國民黨的,當年應城的徐東升縣長,,母親稱呼他東升伯,,那個徐縣長的小老婆生的女兒一直都跟我母親在來往,,母親喊她大大,土話大大是大姐的意思,,我見過她好多回,,十幾年前有一次回宋河,母親指著一個白白胖胖的老太太笑著問我,,還記得這個伯伯嗎,?我說記得記得,這不是那縣太爺的千金嗎,!她倆見我這般幽默,,都哈哈一笑。我無意批評自己的母親,,她現在也已離世,,至少,我起碼不佩服她,,不認同她年輕時的選擇,,也不愿意說違心的話,因為,,她完全可以憑自己的實力生活得更好,,當老師咋樣也比農民強太多,說歸說,,但對她的孝敬和贍養(yǎng),,是我作為女兒該盡的責任和義務,我一點都沒有落下過,。大哥是家中長子,,自不必說,他的出生和成長,,都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那時奶奶尚且身體健康,他在柳家?guī)X上高中時,,剛好姑爺是那所高中的老師,,聽說奶奶每個星期都走去高中一趟,,給大哥送吃的穿的,,怕她的寶貝孫子餓著凍著。大哥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性格穩(wěn)重,讀書也行,,一手毛筆字鋼筆字都寫得非常的漂亮,,他是一個具備令父母滿意的所有條件的好孩子,,是父母眼中當之無愧的驕子,父親對他期望甚高,。可是,,老百姓總是心心念念的蒼天,又何曾厚待過他們,,所以,,我從不相信老天,它要虐待你時,,連聲招呼都不會給你打,。大哥上高三那年,星期天回家,,和同伴們一起鬧著玩,,有人說摸到他的脖子上有個小疙瘩,其實當時大哥說不疼也不癢,,家里人知道后,,都萬分緊張,開始求醫(yī)問診,,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災難就算降臨到我們家了,從此,,一路舉債,,四壁皆空,家里再無笑聲,,有的只是母親的眼淚,,父親的沉默。既然沒有任何癥狀,,干脆不予理睬,,可能什么都不會有,它就是一個小疙瘩,,或者身體在各種自我修復的過程中就自動消失了,,家人的過度害怕導致的過度治療,反而讓它變成了大哥一生的噩夢,,不然,,大哥就會永遠都是我們那個英俊儒雅的大哥,可是再多的痛苦和后悔都無法使任何人的人生重新開始,,除了接受,,還是不得不接受。大姐作為家中長女,,自然而然就承受了比別人更多的苦難,,她在沉重的勞動之余,,經常會哭著跟奶奶抱怨窘迫的家庭狀況,奶奶總是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的安慰她說:“會好的,,明年就好了”!其實,,等到奶奶去世多年后,,家里都沒有好起來,還有無數的磨難在等待著那個本已艱難的家庭,。今天,,已過中年的我,經歷了太多,,窮過,,富裕過,苦過,,享受過,,用我現在過盡千帆的心態(tài)去遙想奶奶當年的心境,我不得不感慨,,她該是一個怎樣睿智的女人,!一生飽經風霜,晚年雙目失明,,兒孫又陡經變故,,除了傷心,她依然用僅有的語言,,去勸慰他們,,不要對生活失去希望和信念,她雖然看不見,,卻能像一根定海神針,,給幾個還沒有完全長大的孫子們一個依靠,一種溫暖,!大哥本來就被父母嬌寵,,生病后更是怕他吃苦,父親就在學校里承包了代銷店,,讓大哥和別人一起經營,,那時候代銷店還賣布匹,貨物品種比現在的小店要多,。有一天晚上,,代銷店的房子被盜賊挖了個大洞,盜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大哥第二天早上醒來才發(fā)現,,沮喪的回家告訴父親,說他是當天晚上陪嚴老師喝了點白酒,,所以睡得很沉,,都怪他。父親說,,幸虧沒有醒,,要是醒來怕是人都要受傷,東西被偷了不打緊,,人沒事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然后父親就直接去了京山縣公安局刑警大隊報案,別人跟他說,,這樣的事不該他們刑警隊管,,要去找宋河派出所,其實父親就是專門去找盧定成的,,盧是雙英三隊的一個叔叔,,他哥是烈士,他被推薦上了公安大學,,由于他能力出眾,,當時已是京山縣公安局刑警大隊長。因為父親與他家關系本來就好,,加上又是老鄉(xiāng),,盧隊長回單位后,問明了父親情況,,并帶人到鄉(xiāng)下查探了現場和備了案,,我記得公安局的人去我家時,騎的是三輪摩托車,,穿的是白色的制服,。后來案子破了,說是羅店一個考上大學的孩子沒錢上學,,就約了親友幾個人盜竊了我家的代銷店,,那家人實在太窮,連布料都做成衣服給穿了,,啥都沒有追回,,我家損失了財物,那個孩子的一生都給毀了,,大學沒上成,,還坐了幾年牢。因被盜事件,,代銷店不敢再讓大哥開了,,大哥想養(yǎng)鴨,,父親又隨了他的愿,家里養(yǎng)了一大群的鴨子,,放學回家,,我經常被安排去撿鴨蛋。父親后來又找關系把大哥安排到鎮(zhèn)上一建公司上班,,總之,,只要父親有能力辦到的,都想替大哥辦到,,這樣一來,,大姐就成了家里最苦的,一個女孩子,,既要做女孩子的事,,還要干男孩的活,父親重男輕女的思想眾所周知,,他到底有沒有心疼過大姐,,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在大姐出嫁前,,他就是哄著大姐死干活,家里田地又多,。我們兄妹五個,,大姐是吃苦最多的一個。小姐讀書最聰明,,家里再窮她都沒有放棄過學習,,她明白,讀書是她唯一的出路了,,十年寒窗,,她成了雙英一隊第一個大學生,家里為此還放了一場電影,,她用行動證明,,出生在貧困的農家,讀書是可以改變命運的,。小姐不會干農活,,在農村呆的時間也不多,自她工作后,,總是從她微薄的薪水里擠出一些貼給家里,,后來我有點能力了,就開始幫襯她一起貼補娘家,我倆不攀扯別人,,因為大姐已經為周家付出得夠多了,,所以,我和小姐都是主動的心甘情愿的成了習慣的大車小車的往家里拉各種東西,,就連給爹爹奶奶及大爹他們立碑修墳,,給父母親修住的房子,,都是我和小姐出錢,,幾十年貼補從未間斷。小哥短暫又令人無語的一生,,有家庭的責任,,有他自身的原因,為他,,我們討論了無數次,,爭吵了無數次,流淚了無數次,,千言萬語都寫不完一個“命”字,,也罷。最遺憾的是,,他最終都沒能留下一點骨血,,他雖然沒結婚,但身邊從來沒有缺過女朋友,,幾任女朋友為他墮胎也是不爭的事實,,足以說明他貌似聰明實則愚蠢,為何不留下孩子 ,,留下自己生命的延續(xù),,我們三姐妹反復的跟他說過,只要是他的后代,,抱回家,,我們保證給他撫養(yǎng)長大,都不需要他負擔,。終究,,他只化成了一縷青煙,空在人間走一回,。很多鄉(xiāng)親,,朋友,還有三叔,,都不止一次的在我面前說過,,說我們家五兄妹,其實小哥是腦子最靈活反應最快的一個,一般的人都趕不上他,。我是家中最小的,,大多的時候,貌似成了家里的主心骨,。曾經的貧窮,,曾經所受的白眼,成了推我前進的動力,,我拼命學習,,拼命努力,只有一個目的:成為一個積極向上的人,。已經輸在了起跑線上,,不想再死在無知的路上。我把親情,、友情,、信譽、責任,、面子都看得極重,,并非我貪圖虛名,恰恰相反,,我最重實際,,因為我覺得,只有做事實際了,,做人才會實在,。百年世紀,站在金字塔上的家族總是極少數,,絕大部分底層百姓的命運就是一個時代的縮影,,按時間推算應該是1915年,也就是中華民國4年,,有一對年輕的兄弟,,挑著所有的家當,漂落到了盧家沖,,憑想象都能得出結論,,兄弟二人肯定是父母雙亡,一貧如洗,,否則,,誰愿意背井離鄉(xiāng),去接觸陌生的一切,,盧家沖雖說不是什么窮山惡水,,但也不是什么山清水秀,,不知道弟兄倆為啥選擇了盧家沖,是漂累了還是有別的原因,,沒有人知道,。戲劇性的是,盧家沖的原居民并不包容,,更不善良,,還不同意他們在此安家,要趕他們離開,,兄弟倆也倔強,,偏要留下來,于是,,就下了戰(zhàn)書,,要在八斗田里與他們決斗,,條件是,,敗了就走,勝了就留下來,,估計所有反對他們留下的盧家沖人都參加了那次以多欺少的壯舉,,據說,打了三天才有結果,,他們只知道兄弟倆魁梧,,不知道倆兄弟是習武之人,兄弟倆贏了,,贏得何其艱難,!贏得何其悲壯!生活是什么,?就是為了活下去,,你不得不耗盡所有,最終他們留了下來,,那塊戰(zhàn)斗的田地也歸了他們,,一直叫八斗,經歷過土改,,經歷過集體制,,經歷過分田到戶,父親用他干部身份的便利,,還是將八斗分到了我家,,因為父親知道,八斗是他的爹爹們幾乎拿命換來的,,直到今天,,八斗還在侄子手里,但愿他能了解自己的根,保住那塊刻有先輩血跡的土地,。 那弟兄倆,,一個叫周大興,一個叫周必興,,是我爹爹的父親和他的親兄弟,,至于到底哪一個是哥哥,哪一個是弟弟,,哪一個是爹爹的父親,,現在的我們,都說不清楚,,只知道他們的名字,,因為有了他們,才有了盧家沖后來僅有的周姓,,才有了我們,,嚴格地說,他倆才是我們真正的祖先,!傳說,,我們的祖籍是羅店下周河村,后又遷到周家坡,,都是從江西移民到湖北的,,除了口口相傳,下周河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記錄,,算得上是紙質證明了,,后來又重修了族譜,族譜上我們的名字赫然在列,,但祖籍到底是哪里,,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還有我們的后代,要去努力生活得更好,!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只有繁衍生息的后人,,才能證明他們的先人,,曾是多么不容易的在這個世間走過。如今的娘家,,只是一個代名詞了,,沒有了父母,,那所空落上鎖的房子已經不能再叫家,以后的歲月,,恐怕只有在清明時節(jié)才會回去看看了,,娘家的往事,我只能如此粗略的概述一下,,為了記錄它們曾經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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