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以來,,皆謂“河”為專名,,所指為今日之“黃河”,。近日重讀《山海經(jīng)》、《穆天子傳》,、《水經(jīng)注》諸文獻(xiàn),,發(fā)現(xiàn)三代以前,大禹治水之“河”實(shí)為今日之“洛河”,,特撰本文以作探究,。 "大禹治水"是我國著名的上古傳說,主要內(nèi)容出自《禹貢》一書,,其治水范圍遍及今天我國的大部分水系,,顯然夸大過甚,以今天的技術(shù)水平和組織能力,,治理這么多水系也是不可能的,。按照史載夏之地域,其治水區(qū)域在河洛之間,,應(yīng)當(dāng)說更符合史實(shí),。 一、《山海經(jīng)》中之“河伯”與“陽污之山” “河水”又與“河伯”緊密相關(guān),,河伯名“馮夷”,,《山海經(jīng)》中有關(guān)于“河”與“河伯”的記載?!渡胶=?jīng).海內(nèi)北經(jīng)》:“昆侖虛南所,,有泛林方三百里。從極之淵深三百仞,,維冰夷恒都焉,,冰夷人面,乘兩龍,。一曰忠極之淵,。陽污之山,河出其中,,凌門之山,,河出其中?!?,按此記載,可知“冰夷”即河伯“馮夷”,,“河水”又處于“昆侖”之南端,。“陽污之山”或作“陽紆”,郝懿行云:“陽污即陽紆,,聲相近,。穆天子傳(卷一)云:'至于陽紆之山,河伯無夷之所都居,?!?jīng)注(河水)云:'河水又出于陽紆、陵門之山,,而注于馮逸之山,。’蓋即引此經(jīng)之文,。陵門即凌門也,。或云即龍門,,凌,、龍亦聲相轉(zhuǎn)也。藝文類聚八卷引此經(jīng)正作陽紆,、陵門,與水經(jīng)注合,。陽紆,、陵門其地皆當(dāng)在秦,故淮南子云:'昔禹治洪水,,具禱陽紆,。’高誘注云:'陽紆,,秦藪,。’是也,。水經(jīng)注反以高誘為非,,謬矣?!?,袁珂案:“郝引水經(jīng)注“馮逸之山”,當(dāng)即“馮夷之山”,,是以河伯之名而名山矣,。”,。 郭璞本條注:“皆河之枝源所出之處也,。”,,這個(gè)注釋十分奇怪,,自來解釋河流出處,,皆為干流。比如汾河出太原,,并不能解釋為黃河出太原,。在《山海經(jīng)》中,也俱如此例,。郭璞如此注釋只有一種可能,,他本人是知道這兩座山在河的支流上,但由于文中所載,,是河之干流,,而郭認(rèn)為是支流,故特此在此注釋,。按《職方氏》“冀州其澤藪曰楊紆”,,《爾雅·釋地》十藪則云“秦有楊陓”(又《呂氏春秋》“秦之陽華”,又《淮南子·地形訓(xùn)》“秦有陽紆”,,又《修務(wù)訓(xùn)》“以身解于陽盱之河”),,二者藪名似同,而地跨則異,,故鄭《注》謂“楊紆”所在未聞,。孫詒讓《周禮正義》亦云:“楊紆、楊陓,、陽華,、陽紆、陽盱,,聲類并相近,,或說以為一地,義似可通,,唯所在地域,,則舛互殊甚。蓋此《經(jīng)》'楊紆’為冀州藪,,而《爾雅》,、《呂覽》、《淮南》并云'秦有’,,按之方域,,蓋已不能強(qiáng)同。",又邵晉涵《爾雅正義》亦云《周禮》冀州之藪,,《爾雅》屬之于秦,,則楊紆當(dāng)在冀、雍之間,作在華陰者近之,。 二,、《穆天子傳》之“穆天子”、“河宗氏”所都與“河” 眾說紛紜,,實(shí)際上《穆天子傳》中所載,,能較好地解決這一問題?!赌绿熳觽鳌窞椤凹硟釙币环N,,前人研究已較為豐富。一般認(rèn)為是記敘周穆王西征的故事,,周穆王西征事跡亦見于《史記.周本紀(jì)》:“......王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又見于《竹書紀(jì)年》:“十二年,毛公班,、井公利,、逢公固帥師從王伐犬戎。冬十月,,王北巡狩,,遂征犬戎。十三年春,,祭公帥師從王西征,,次于陽紆,。秋七月,,西戎來賓?!?,于史有據(jù)。 前人在研究《山海經(jīng)》的過程中,,多參考《穆天子傳》,,本人也常使用,發(fā)現(xiàn)其內(nèi)容固與《山海經(jīng)》可互作印證,,且更為條理細(xì)致,。唯其里程過于廣大,又屬之于極西之地,,實(shí)屬漫無邊際,。前人皆歸于小說,認(rèn)為其在史實(shí)基礎(chǔ)上有所夸張,這個(gè)論斷我認(rèn)為根本上是錯(cuò)誤的,。本人曾撰文《“穆天子”為“夏啟”而非“周穆王”辨》,,認(rèn)為《穆天子傳》中的“穆天子”并非周穆王,而是夏朝開國之君“夏啟”,?!洞蠡奈鹘?jīng)》記載:“西南海之外,赤水之南,,流沙之西,,有人珥兩青蛇,乘兩龍,,名曰夏后開,。開上三嬪于天,得《九辯》與《九歌》以下,。此天穆之野,,高二千仞,開焉得始歌《九招》,?!保颂幱涊d的“夏后開”,,經(jīng)末有文“按:夏后開即啟,,避漢景帝諱云?!?,“天穆之野”郭璞云:“<竹書>曰:'顓頊產(chǎn)伯鯀, 是維若陽, 居天穆之陽。'也,?!保创斯?jié)所述,,“夏啟”乘龍登天,,可稱作“天子”,又居“天穆之野”,,固可號(hào)為“穆天子”者,。且“赤水”、“流沙”皆在“昆侖”之下,,故“昆侖”當(dāng)與“夏啟”所居為鄰,,絕非今日之西北,也當(dāng)在河洛之間,?!赌绿熳觽鳌方?jīng)中所載“西王母”,、“倚閭氏”、“黑水”,、“羽陵”,、“長沙”、“濁繇氏”,、“骨飦氏”,、“巨蒐氏”等族氏、地望,,皆非周代春秋戰(zhàn)國所載,,卻常于上古多見,此固非周穆王所經(jīng)者,,而于“夏啟”則為宜,。 以此重讀《穆天子傳》,發(fā)現(xiàn)其行程皆處于洛水,、崤山間,。《穆天子傳》首句:“飲天子蠲(音涓)山之上,?!保恕邦蒙健碑?dāng)為今天伊川縣西順陽河發(fā)源之處,?!端?jīng)注.卷十五》記載:“伊水又東北,涓水注之,,水出陸渾西山,,即陸渾都也。......左合禪渚水,,水上承陸渾縣東禪渚,,渚在原上,陂方十里,,佳饒魚葦,,即《山海經(jīng)》所謂南望禪渚,,禹父之所化,。”,,涓水源頭當(dāng)為“蠲山”,,禹父即“鯀”,居于“天穆之陽”,,實(shí)為夏后氏世居之地,,“啟”正應(yīng)居于此,。其地西鄰宜陽花果山鄉(xiāng)村,有花山,、岳山,,頗疑即為天穆之山?;ü洁l(xiāng)舊名穆冊(cè),,不知是否因“天穆”而得名,當(dāng)為“穆側(cè)”之意,。以此地為起點(diǎn),,“穆天子”自戊寅日至甲午日“天子西征,乃絕隃之關(guān)隥,?!惫灿?jì)十五日,其間飲樂,、田獵,、休息為十日,行軍止有五日,,又為山地行軍,,行程當(dāng)不足百里,“己亥,,至于焉居愚知之平(疑皆國名),。”又五日,,按地勢(shì)論,,當(dāng)是穿越伊洛間山谷,到達(dá)洛河谷地的東沿,。文獻(xiàn)記載“鯀”被殺于“羽山”,,“羽山”當(dāng)即此“隃”山?!靶脸?,天子西征,至于崩阝人,。(崩阝,,國名。音叵肯切),。河宗之子孫崩阝柏絮(伯爵,,絮名,古伯字多從木),,且逆天子于智之□先豹皮十,,良馬二六(古者為禮,,皆有以先之,《傳》曰:先進(jìn)乘韋),,天子使井利受之(井利,,穆王之嬖臣)。癸酉,,天子舍于漆澤(一宿為舍),,乃西釣于河,以觀□智之□,?!保餍校▽?shí)際為西南)止一舍到達(dá)“河宗氏”地界(一舍為三十里,,古時(shí)里比今日里短,,實(shí)際不足三十里),處于“河”之東岸,,以行程地理論,,此“河”只能是今日之“洛河”?!拔煲?,天子西征,鶩行至于陽紆之山(鶩猶馳也,。紆音嘔),,河伯無夷之所都居(無夷,馮夷也,?!渡胶=?jīng)》云冰夷),是惟河宗氏(河,,四瀆之宗,,主河者因以為氏)?!保ò瓷舷挛乃鰰r(shí)日計(jì)算,,此“戊寅”當(dāng)為“戊申”),實(shí)際只二日便到達(dá)“陽紆之山”,,“河伯”所都居,。按地理行程,當(dāng)?shù)竭_(dá)今天洛寧境內(nèi),。今天的洛寧縣南境長水鎮(zhèn)有“洛出書”處,,自來傳說為“洛汭”,,正是水都之所,。有玄滬河,,出于陽虛之山,正與《穆天子傳》所述相符,。 以上可知,,《穆天子傳》所述之“河”當(dāng)為今天之“洛河”,“洛出書”之“洛汭”為《山海經(jīng)》所述“馮夷”之所都居,,在“陽污之山”下,。這也解釋了郭璞那個(gè)奇怪的注釋,郭璞清楚知道“陽污之山”在洛水之畔,,但他不知道的是"洛河"上古本來就是“河”之干流,,為解釋“河出其中”,故作此曲解,?!瓣栁壑健碧幱凇奥搴印蔽鞅保惹氐摹搬派健眳^(qū)域,,曾為晉土,,又曾為秦屬,秦晉之間,,故可屬之于冀州,,又或?yàn)榍赝粒谌A陰,,前文所述眾說之歧義,,皆出于此。 《禹貢》所載:“導(dǎo)洛自熊耳,?!保梢姇r(shí)人皆以為“洛水”源自熊耳,,從此往西至今天洛河發(fā)源地可能也并不稱作“洛水”,,上古之人并不清楚知道今天的“洛水”發(fā)源?!渡胶=?jīng).中次四經(jīng)》所述正為“洛河”流域,,本經(jīng)最后一節(jié)所載:“又西三百五十里,曰讙舉之山,。雒水出焉,,而東北流注于玄扈之水,其中多馬腸之物,。此二山者,,洛間也。 凡釐山之首,,自鹿蹄之山至于玄扈之山,,凡九山,,千六百里七十里。其神狀皆人面獸身,。其祠之,,毛用一白雞,祈而不糈,,以采衣之,。”,,其中所載里數(shù)與今日不同,,但各山相對(duì)位置較為固定,以此推測(cè),,“讙舉之山”不出今天盧氏境內(nèi),,“此二山者,洛間也”前人皆不解其義,,所釋皆為牽強(qiáng),,“玄扈”并不在本經(jīng)九山之內(nèi),何以述為“洛間”也,,現(xiàn)在才明白,,“洛間”為上古所傳之通稱,意思是此“二山”間的河流被稱作“洛水”,,三代前古人很可能認(rèn)為“洛水”源于“讙舉”而終于“玄扈”之山下的“洛汭”,,“洛汭”以下稱作“河水”,為“河伯”所居,。 三,、昆侖 確認(rèn)了上古之“河”為“洛河”,則“昆侖”就很容易確認(rèn)了,,這只能是位于洛寧縣境內(nèi)的“洛河”西北的山脈,,從大的區(qū)域可以說是今天的“崤山”,更精確地說,,應(yīng)當(dāng)是洛寧長水西北的摩云嶺到老廟山之間的大山,。《水經(jīng)注》記載:“《開山圖》曰:盧氏山宜五谷,,可避水災(zāi),,亦通謂之石城山。山在宜陽山西南,,千名之山,,咸處其內(nèi),陵阜原隰,易以度身者也,?!保?strong>這個(gè)“石城山”處于宜陽,、盧氏之間,,正是上古“昆侖”,。 《水經(jīng)注》又載:“洛水又東徑黃亭南,,又東合黃亭溪水,水出鵜鶘山,。山有二峰,,峻極于天,高崖云舉,,亢石無階,,猿徒喪其捷巧,鼯族謝其輕工,,及其長霄昌嶺,,層霞冠峰,方乃就辨優(yōu)劣耳,,故有大,,小鵜鶘之名矣。溪水東南流歷亭下,,謂之黃亭溪水,,又東南入于洛水?!?,“黃亭”得名頗疑來自于“黃帝”,此“黃亭溪水”即今天的“玄扈河”,,《莊子.天地》有文:“黃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侖之丘而南望。還歸,,遺其玄珠,。”,,《穆天子傳》也載登昆侖丘,、黃帝之宮?!靶韬印庇址Q作“大水鐵溝水”,,頗疑此水含鐵,色作赤紅,故又當(dāng)為出自“昆侖”之“赤水”,?!渡胶=?jīng).海內(nèi)西經(jīng)》記載:“昆侖之虛,方圓八百里,,高萬仞,。上有木禾,長五尋,,大五圍,。面有九井,以玉為檻,。面有九門,,門有開明獸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巖,,赤水之際,非仁羿莫能上岡之巖,。赤水出東南隅,,以行其東北。河水出東北隅,,以行其北,,西南又入渤海,又出海外,,即西而北,,入禹所導(dǎo)積石山。洋水,、黑水出西北隅,,以東,東行,,又東北,,南入海,羽民南,。弱水,、青水出西南隅,以東,,又北,,又西南,過畢方鳥東,?!保缘乩硇蝿?shì)來看,“黑水,、洋水”當(dāng)為今天的“渡洋河”,,“弱水、青水”為“龍?zhí)稖稀敝械哪菞l溪水,。 四,、總論 從《山海經(jīng)》和《穆天子傳》所記載來看,從盧氏到宜陽的“洛河”谷地,,正是“西夏氏”故地,,大禹治水只可能在本族居地和周邊來進(jìn)行,超出這個(gè)范圍,,也沒有這個(gè)能力,。在此“洛河”谷地,,上古時(shí)遍布大澤,,有:漆澤、滲澤,、洛汭,、弱水之淵等,以上古時(shí)期居民來看,,各個(gè)地段皆非一水通流,,故以各個(gè)居地命居地之河流,而以此地理,,當(dāng)然洪水災(zāi)害非常嚴(yán)重,,大禹所治之水也當(dāng)是這一區(qū)域,只有把所有大澤疏通連接之后,,才形成了今天的“洛河”,,才可能以上游的“洛水”命名貫通后的“河水”名,而“河水”名字則隨著“河伯”族人的北遷變?yōu)榻裉臁包S河”的專名,?!袄觥弊鳛樯瞎诺闹行膮^(qū)域,其周邊河流隨著“洛水”的貫通,,重要性日漸削弱,,“赤水”、“黑水”等著名河流的面目逐漸湮沒在歷史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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