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鳥

今天,，我們以柔石的名義來紀念他,，不是為了忘卻，而是為了永恒,。他是黑暗中的一束光,，寒冬中的一盆薪火。在90年前最黑暗的那晚,，他被槍殺于敵人的牢房內,。

那是一只不死鳥，他的名字叫柔石,。他每天采集各種有香味的樹枝,、草葉，并以革命的名義,，將之疊起來后引火自焚,，給國人帶來一縷曙光。當新一輪太陽在東海噴薄而出的時候,，在寧?？h東北部最高山脈的最高峰摩柱峰飛回一只鳥，嘴里含著一枚晶瑩剔透的寶石,，似熊熊之火焚燒,，又似烏云中雷鳴閃電，光亮照大地,，周而復始,，直到今天。

有人在趙平福,，也就是柔石的故居屋頂上,，親眼看到過不死鳥,。我相信這就是西臘人的菲尼克斯，中國人的火鳳凰,。少時讀魯迅先生的《為了忘卻的記念》,，記住了殷夫的《孩兒塔》，也記住了柔石的《為奴隸的母親》,，還有他們一同犧牲的“烈士”,。記住了殷夫，是因為他是我象山家鄉(xiāng)人,，而且在上世紀七十年代,，還親眼見過他筆下的孩兒塔真實模樣?！昂核?，你是稚骨的故宮，佇立于這漠茫的平曠,，傾晚風無依的悲訴,，諧和著鴉隊的合唱”。

而在殷夫家鄉(xiāng)三,、四十公里的寧?？h有個柔石，姓趙,，名平福,。他也以筆為鐵鎬，刨著孩兒塔的塔基,。他的代表作之一《為奴隸的母親》是最有力度的武器,。如果說《孩兒塔》是不睡的慈母暗送“幽靈”的嘆聲，“引主無辜的旅人佇足,，說：此處飛舞著鬼火”,。那么，《為奴隸的母親》就是稚童對母親“為奴隸”的最后哭泣,，咒怨貧窮和不平等是套在母親脖子上的桎梏,。柔石的筆是最鋒利的標槍,，在投出去稿件的時候對黑暗社會作最致命的一擊,。魯迅先生“為了忘卻紀念”，然而人們因此不曾忘卻,，柔石一直活在世人的心中,。不死鳥點燃肢膀燃起熊熊之火的時候，他的革命理想就是黎明前的一絲光明,，最后一聲吶喊是最黑暗中的驚雷,，獻給不死鳥的歌唱,。

他的家鄉(xiāng)寧海人今年將為他“舉辦紀念柔石誕辰120周年主題征文活動”。同事林海燕囑我寫他的紀念文章,，我遲遲不肯動筆,，因為我堅信他就是不死鳥，未曾離開,，不曾忘卻,，無須紀念？寧海風躍路趙平復故居屋頂,，每天清晨第一聲清脆的鳥鳴就是他的聲音,。他在一百多年前，對“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悲號,，對“城頭變幻大王旗”的怒吼,，對“讓暴風雨更猛烈一些吧”的吶喊，早已成世紀驚雷,，紅色風暴,，孩兒塔已隨地基塌垮而埋葬，“為奴隸的母親″之鐵鏈已被解放大軍砸得粉碎,。如今,，一切的一切都伴著中國龍的騰飛，家鄉(xiāng)日新月異而歡呼雀躍,。不死鳥從東海云頂飛起的那一刻,，內心是多么的豪邁，飛行的姿態(tài)又是多么輕靈,、輕盈,，輕輕地從一百多年前的《二月》(小說)飛到了新中國《早春二月》(電影)，從魯迅先生一個人“為忘卻的紀念”到世人的“為永恒的紀念”,。

傳說,，不死鳥是一種巨大的愛干凈的鳥類，它們?yōu)榱藲⑺郎砩系募纳x,，將翅膀放在火堆的煙上熏,，引火自焚，然后又浴火重生,，中國人稱之為火鳳凰,。畢業(yè)于正學小學的柔石。魯迅先生稱其為頗有些像方孝儒臺州式硬氣的人,。在投身革命的那一刻起,，下定了“火鳳凰”的決心。他撰寫的作品,、編輯的革命刊物,、翻譯的文稿都是自焚的柴薪,，堅定的革命實踐、身體力行的具體革命活動,，牢中最后表現,，莫不是視死如歸。他是被敵人殺害的,，但也是親自將革命理想的翅膀放在火堆的煙上熏的,，他決心為革命殉道，殺死社會的黑暗和不平等,。1931年1月17日,，柔石到上海東方飯店參加我黨召開的一次秘密會議。不料出事,，與會35人全部被捕,。后來，黨組織全力營救無果,，不幸被殺害于獄中,。柔石和他的戰(zhàn)友，成為傳說中的不死鳥,，最后留下來的灰燼中出現重生的幼鳥,，紅旗漫卷大江南北，新中國誕生了,。

我站在柔石故居,，愐懷著革命先輩的光輝事跡，見到了那從東海云頂飛來的不死鳥,，在緱城上空盤旋了一百二十年,，在緱城的老百姓心里盤旋了一百二十年。他以“精衛(wèi)填?！敝就渡碛诖蟾锩?。他的生命歷程只有短短三十年，但是他的精神永放光芒,。我們讀魯迅先生作《為了忘卻的紀念》,，讓我們見到了、記住了這場戰(zhàn)斗,。這樣一場獨特的,、無情的、不見血的,、卻又血淋淋的戰(zhàn)斗,。在這場戰(zhàn)斗中，被敵人包圍著的柔石等進步知識分子,，試圖發(fā)出不合時宜的聲音,，在被蹂躪的沉默的麻木的吃人的城市中，在遙遠的江南大山浙東地野深處,，在層層高墻包圍著的閨房當中,，這種聲音有力而深沉的將人民聚集起來。烈士的精神化為現代無數新生的鳥,，堅韌不拔,，嘴里也都含有石子，日復一日把石子投放到社會最需要的地方,，或許是高樓大廈的混泥土中的一粒普通石子,，或許是公園花壇圖飾中的一粒彩色石子，或許就是我們腳下小路中的一粒鵝卵石,。

柔石,，不死鳥。我們從來不曾也不會忘卻,。他不想離去,，也從來不曾離去，只不過浴火重生,，換個方式,，依然在緱城上空飛翔，從東海云頂,，到廣闊地野,，杜鵑花開放的地方，就有不死鳥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