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老虎灶,,今天的年輕人會比較陌生,然而出生于五六十年代的人,一聽到這仨字,,都會從心底涌過一陣輕微的暖流,,往事也會在記憶里一一閃現(xiàn)。 從我家到老虎灶不過百十米,。老虎灶臨街,,面積不大,灶臺臺面埋四個鐵鍋,,旁邊置一圓形大木桶,,下面是灶膛。老虎灶空間不大,,站不下幾個人,,去那兒打水的人,都會把自家的水瓶,,挨個順序排列在灶臺上,。那時家家都是竹殼水瓶,體大,,灶臺上放不了幾個水瓶,,打水人只好手拎水瓶依次排隊,靜靜等候,。一年四季,,老虎灶門前都會放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一個白色大茶壺和幾個大碗,,供人喝水,。老虎灶隔壁有一間門面不大的百貨小店。 去打開水的人多半都是女人或孩子,,有熟悉的鄰居,,也有素不相識的人家。等一鍋水燒開的功夫,,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閑著也是閑著,,于是有人會主動沒話找話,,彼此套套近乎,說說當(dāng)天的天氣,,菜價什么的,。三個女人一臺戲。漸漸的,,老虎灶跟前,,成了女人們互述家常的地界,女人們的對話很簡潔,很切題,,少了許多虛里吧唧的寒暄,,直來直去,指天嘮地,,逮嘛說嘛,。 記憶中,老虎灶的女主人很少言語,,也很少見她與人家嘮嗑,,面無多余的表情,你說你的,,她忙她的,。你就是笑翻了天,她始終局外人一般,,充耳不聞,,不會露出一點聲色。偶爾她能跟你點點頭,,已經(jīng)是她“多情”的舉止了,。 灶臺上有個裝錢用的小鐵盒,來打開水的人,,都會自己把零錢往盒子里扔,,也會順嘴說上一句:“錢扔這兒啦”。女主人很少應(yīng)聲搭話,,臉上也是掛著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其實才不,她只需從小鐵盒里傳出的,,那一聲清脆的響聲中,,就能判斷你給了還是沒給。 那時打瓶水一分錢,,如果買水票,,一毛錢水票可打12瓶水。那個年頭,,家家日子過得都緊緊巴巴,,尤其是當(dāng)家的女人,掐著指頭過日子,,算算賬,當(dāng)然是買水票劃算,。 四口鐵鍋的水先后開了,,女主人掀開一水鍋鍋蓋,一手用漏斗,一手用水舀子,,往灶臺上排列齊整的水瓶里面麻溜地灌水,,一鍋水也灌不滿幾瓶,很快就被舀空了,,她會從大木桶里舀水把空鍋續(xù)滿,,蓋上鍋蓋,接著再掀另一水鍋鍋蓋,,繼續(xù)往水瓶里灌水,。四口鐵鍋的熱水都換成冷水,一輪打水高潮算是結(jié)束了,。 女主人還不能歇著,,只見她用一毛巾扎住頭,俯下身子,,手執(zhí)鋼釬捅爐子,,燒成灰白色的煤屑,散著熱氣紛紛落下,,濺起細(xì)碎的煤屑從灶口竄了出來,。女主人趕緊起身避開,片刻,,低頭再看看灶膛里的火,,感覺沒問題了,直起身子,,摘下頭上的毛巾,,從上至下,把全身拍打一遍,。用一塊濕布擦去灶臺上落下的煤屑,,忙完這一切,再往身上那件黑乎乎的圍裙擦擦手,,這才得空坐在一張竹椅上小歇片刻,。 我是家里的老大,上老虎灶打水自然而然就落在我頭上,。每天一大早,,奶奶就跟念經(jīng)一般催著我起床打水。父親每天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喝茶,,如果沒有喝到熱茶,,一家人都不好過。 因為早起,,我都能排在第一撥排隊打水的隊伍里,。把水瓶往灶臺上一放,,我就會跑到隔壁小店東看看西看看。那時我的個頭和柜臺差不多高,,每次都得踮起腳才能看到柜臺里面擺放的各種用品和各種誘人的糖果,。那時有一種形同黃豆大小的豆子糖,一分錢八個,。我是隔幾天就會買一次,。雖然那時家里錢很緊張,但我有辦法搞到錢,。 一張水票一毛錢,,但我從沒買過。每次打水我都是往小鐵盒扔一分錢,,等到打到六七次水后,,我就會跟奶奶要錢買水票。起初奶奶也沒介意,,就從她包錢的小手絹里抽出一毛錢給我,。時間一長,奶奶感覺不對,,一張水票還沒打幾瓶水怎么就用完啦,。奶奶問,我還理直氣壯地反問道,,你懷疑我把水票吃啦,。奶奶也不依不饒,讓我把水票拿出來讓她看看,。我沒想到奶奶會這么較真,,一下傻了眼。奶奶見我拿不出水票,,生氣地用手一拍我頭說,,從小就不學(xué)好,我要跟你爸爸說了,,看他打不死你,。說歸說,畢竟我是奶奶的長頭大孫子,,而且從那以后,,每個星期,奶奶都會偷偷塞給我五分錢,,再三囑咐別讓弟弟妹妹知道,。 后來,插隊去了,,等返城回來,,老虎灶也沒了,,一家蛋糕店立在原來老虎灶的舊址上。如今所居小城再也找不到一家老虎灶了,,每次路過那家蛋糕店,我還能記得那灶臺,、那鐵鍋,、那水票、那女主人,。王唯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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