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國家歷史

人民出版社《中國國家歷史》連續(xù)出版物唯一官方號

　　對于旅法華工來說，短暫的休息時間是彌足珍貴的,。那么,，在有限的閑暇之際他們又是通過何種娛樂活動苦中作樂的呢？

　　1917年10月的一天,，威海衛(wèi)的碼頭前人頭攢動,，近千名穿戴一新、隊列整齊的中國勞工緩緩登上了“俄羅斯皇后號”海輪,，在他們身后是前來送別的親朋好友,。這些人尚不知此行之艱險，他們將會橫跨太平洋,，繼而由溫哥華乘火車穿過整個加拿大來到哈利法克斯,，從那里再次登船奔赴法國，最終抵達歐戰(zhàn)西線,，開始危險且繁重的戰(zhàn)爭輔助工作,。

　　“俄羅斯皇后號”海輪前端的炮口

　　自1916年7月至1918年3月，共有約14萬華工在英法兩國的組織下于青島,、威海衛(wèi),、浦口、天津,、上海,、香港等港口通過幾條海路前往法國。時值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戰(zhàn)況最為激烈的階段,，旅法華工團極大地補充了協(xié)約國緊缺的勞動力,，他們中的一部分人甚至獻出了年輕的生命，葬身于異國他鄉(xiāng),。而在戰(zhàn)爭結(jié)束之時,，作為獲勝方的英法兩國政府卻試圖抹殺華工功績乃至詆毀其形象，急切想將疲憊不堪的華工們打發(fā)回家,。在此后的一百年里,，一戰(zhàn)旅法華工軍團被集體選擇性遺忘和邊緣化。在法國,，直到1998年第一座華工紀念碑才在巴黎被豎立起,，而在英國的四萬多座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紀念碑中至今沒有一座是屬于華工的。在整個西方汗牛充棟的與一戰(zhàn)有關的著述中,，甚至找不到有關華工的研究,。

　　值得欣慰的是，近幾年來英,、法兩國的官方和民間開始重新審視一戰(zhàn)華工團的貢獻和地位,，中西方學者也在大力推動旅法華工的史料搜集和研究工作,。立足于此，此文將以一戰(zhàn)時期旅法華工的娛樂生活為視角,，刻畫他們的生活方式和情感狀態(tài),，體知他們的喜怒哀樂。

　　工作中的華工

　　為數(shù)眾多的華工團主要駐扎于西線附近,，從事著挖掘戰(zhàn)壕,、運送補給、修路以及清理戰(zhàn)場等艱苦的勞動,，他們的工作量多于從印度和英國等地而來的勞工,，顧杏鄉(xiāng)《歐戰(zhàn)工作回憶錄》記載指出：

　　吾華工在后方日夜挖掘戰(zhàn)壕、輸運子彈,，故聯(lián)軍得以憑借防守,。平均每一英兵每日能掘戰(zhàn)壕一百二十尺，而華工則倍之,。

　　因而,，在艱巨且緊張的勞動之余，華工們能夠用以休息和娛樂的時間十分短暫,。在法國招募華工的合同上明確規(guī)定工作時間為每天10小時，但中國勞工跟法國工人一樣,，享有休息日,。中華民國國慶節(jié)，享有一天假期,。并在后面補充道：“倘若雇主要求,，且工人愿意在節(jié)假日照常工作，工人有權獲得正常工價之外1法郎獎金,?！?惠民公司與法國政府合同)而在英國的招工合同上則寫著：“作工時刻，計一晝夜間以十點鐘為限,，每星期作工七日,，如額外工作，每一點鐘加給二本土,，工人有不愿作者,，聽工局不得強迫?！?陳三井《華工與歐戰(zhàn)》)可以看出,，法募華工的節(jié)假日規(guī)定相對比較開明，且具有一定保障,。而英國方面的相關規(guī)定則非?？量毯湍：瑒诠げ粌H需每周工作七天，在每日的工作時長和節(jié)假日上都要服從“工局”之安排,，無固定的休息時間,。

　　從實際情況來看，由于工種和管理制度的差異,，在不同駐地的華工休息時間并不統(tǒng)一,。不少地區(qū)華工隊中存在強制加班的情形，甚至由此導致勞工的抗議和暴動,。也有營地設置了兩班制,，即分為日夜兩班進行工作，夜班“于下午六時列隊出發(fā),，直至次晨五時停工,，辛苦萬狀，故因此患病者甚多”(顧杏鄉(xiāng)《歐戰(zhàn)工作回憶錄》),。還有一些華工隊規(guī)定了日工作量,，技術熟練、身體強壯的勞工往往能提前完成當日任務,，因此便可更早地結(jié)束工作,。不論如何，對于旅法華工來說,，短暫的休息時間是彌足珍貴的,。那么，在有限的閑暇之際他們又是通過何種娛樂活動苦中作樂的呢,？

　　1917年7月,，中國勞工正在木場上工作

　　體育運動

　　在華工的營地內(nèi)，球類,、摔跤和棋類運動是頗受歡迎的娛樂方式,。對于剛接觸到的足球、籃球,、排球等“新式”運動,，華工們抱有不小興趣，在收工后或節(jié)假日里,，他們會成群結(jié)隊地聚集在營地外開展或圍觀體育活動,。這些活動有自發(fā)的，也有營地負責人和基督教青年會所組織的,。雖然,，這些勞工只有一些簡易的自制或捐贈的器材，能夠開展的運動項目有限,，但勞工營內(nèi)的體育運動還是受到各方的支持與重視,。

　　首先,，對于背井離鄉(xiāng)的中國勞工來說，在活動范圍和文化環(huán)境比較封閉的勞工營內(nèi),，精神上的空虛比肉體上的痛苦更甚,，體育運動不僅可以緩解緊張的工作氣氛，還能增進華工間的感情聯(lián)絡,。當時北洋政府派專人調(diào)研各地華工營后稱：“體育游戲已備數(shù)種,，如可多為布置，當能維持道德,，振發(fā)精神,。”

　　其次,，對于英法管理者而言,，華工參加體育活動是他們比較樂見的，其主要原因有二：一方面,，華工營內(nèi)某些英法軍官對中國勞工存在著嚴重偏見和歧視,，認為他們素質(zhì)低下、品行不端且難以溝通,，極其不易管理,。因此，這群管理者希望通過這些集體活動讓華工更好地打發(fā)時間,，減少其尋釁滋事的機會,。例如，在一本名為《與中國佬在一起》(WiththeChinks)的英國軍官日記中,，作者極盡抹黑華工之能,，他寫道：這些苦力沒有一個會懂得感恩,。你對他好,，轉(zhuǎn)身就被其忘掉，你對他稍有怠慢,，他馬上就露出獠牙,。日記還記載了幾位帶領華工的軍官商討如何為這群“難纏”的苦力設計娛樂活動的狀況，其中就有人極力主張組織華工進行足球,、拔河,、蛙跳等體育運動，以解決他們在空閑時間無所事事的問題,。

　　另一方面,，增強體育鍛煉，有助于維持華工健康的身體狀態(tài),。為了保證工作效率,，英法兩方都比較重視華工的身體狀況,。早在華工駐扎在中國境內(nèi)準備赴歐之時，帶隊的軍官就已開始給他們安排固定的早操訓練,，以保證華工們到法后能適應高強度的工作,。因此，華工營內(nèi)的體育運動是得到鼓勵和提倡的,。

　　中國勞工正在裝載運往前線的武器

　　最后,，對于基督教青年會來說，積極引導華工們開展體育運動這類有益的娛樂方式,，有利于其戒除不良嗜好,，養(yǎng)成健康的生活習慣，樹立華工團體的積極形象,。

　　文娛活動

　　中國勞工和士兵觀看露天表演

　　旅法華工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然而華工營內(nèi)的文娛活動并不十分匱乏。在這些中國勞工中有很多人擅于音樂,，有人將二胡,、胡琴等中國本土樂器帶到了歐洲，每逢休息便開始演奏,，陶醉其中,。他們的技藝雖然不甚精湛，但在華工營內(nèi)仍受到廣泛歡迎,，還時常會引得西方人駐足觀賞,。在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里，華工們會采用戲劇表演,、踩高蹺,、舞龍等形式進行慶祝。在華工營里最常見的文娛活動要屬唱歌,，不管是工作中還是休息時,，總能聽到一些勞工哼著家鄉(xiāng)或是自己即興創(chuàng)作的小曲。華工們口中的小曲基本都是簡短幾句,，其題材主要是表達對故鄉(xiāng)的思戀,、描寫他鄉(xiāng)的見聞抑或抒發(fā)內(nèi)心之感慨，如：

　　《北京街曲》

　　我知道一條街

　　那兒住著黃包車夫

　　我知道他們睡在哪兒

　　等我干完這里的活兒啊

　　我要找一個小村

　　在滿是油販子的街道上啊

　　住著個老母親

　　《生活》

　　山泉跑得快呀

　　看上去淌得慢呀

　　河水隨著流啊

　　回到大海它的家呀

　　《抓住今天》

　　如果你還有一口飯

　　在槍響前吃了它吧

　　如果你還有一塊烤肉

　　在被偷前吃了它吧

　　在這兒活著把錢花光吧

　　死了什么都帶不走啊

　　不難看出,，華工們的歌里滿含著對家的向往,、對工作的厭倦和對戰(zhàn)爭的恐慌，他們通過這些簡單直白的唱詞來抒發(fā)內(nèi)心的苦悶,。同時,，它也折射出旅法華工中蔓延著的失落和絕望情緒。在孤獨的精神狀態(tài),、危險的生活環(huán)境和沉重的工作負擔等多重壓力之下,，一些華工出現(xiàn)了嚴重的心理問題,，華工營內(nèi)暴亂、逃跑甚至自殺時有發(fā)生,?？稍诋敃r，他們的歌聲無人傾聽,，他們的悲喜也沒人在乎,，在有色眼鏡之下，旅法華工被扣上了“不安定分子”的帽子,。

　　- 未完待續(x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