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件事,，扶蘇和他的父親秦始皇嬴政鬧掰了,。 公元前212年，秦始皇信任的方士侯生,、盧生沒能幫老板尋得長生不老藥,，還在背地里說他壞話，之后腳底抹油跑路了,。 本來方士尋藥無果就已經(jīng)是詐騙,，竟然還敢發(fā)表不當(dāng)言論，嬴政很生氣，后果很嚴(yán)重,。嬴政在盛怒之下，將咸陽460余名所謂“妖言惑眾”的文學(xué),、方術(shù)士逮捕,，下令坑殺。 這就是“坑儒”事件,。 扶蘇反對這一極端暴力的做法,，而且尤為同情與方士一同遇害的儒生。他上書勸諫道：“天下初定,，邊遠(yuǎn)地區(qū)百姓尚未歸附,，儒生皆誦讀、效法孔子的主張,，現(xiàn)在陛下用嚴(yán)刑峻法處置這些人,，臣擔(dān)憂此后會天下不安?！?nbsp;法家粉絲嬴政不以為然,，他決定給這個宅心仁厚的長子一點(diǎn)教訓(xùn)，把扶蘇貶到了上郡（今陜西北部）,，給蒙恬的軍隊做監(jiān)軍,。

▲扶蘇劇照。

盡管治國理念不同,，但對立儲舉棋不定的嬴政一直記掛著扶蘇,，臨死之前他終于拍板，下詔命扶蘇回京,。 然而,，扶蘇永遠(yuǎn)沒有機(jī)會了。 沙丘之謀中,，扶蘇的弟弟,、秦始皇第十八子胡亥奪走皇位，之后逼迫扶蘇自殺,。 一段錯換的人生,，改變了兄弟二人的命運(yùn)，也撕裂了大秦的國運(yùn),。 

1 

秦二世即位問題歷來有爭議,，用辛德勇教授的說法，就是“一件事,，兩只筆”,。自古以來，有一派學(xué)者認(rèn)為,，胡亥并非始皇帝欽定的繼承人,，即按照《史記》的說法,，嬴政臨終立儲時，遺詔被掉包,，扶蘇遭到了胡亥頂替,。 史書記載，公元前210年,，嬴政最后一次巡行途中,，在平原津（在今山東境內(nèi)）突然發(fā)病，走到沙丘（在今河北邢臺市）人已經(jīng)快不行了,。 此次隨行的大人物,，有上卿蒙毅、中車府令趙高,、左丞相李斯和秦始皇少子胡亥,。 秦始皇在路上病重時，占卜結(jié)果顯示有山鬼作祟,，因此蒙毅臨時走開,，被嬴政派往各地祭拜名山，為皇帝祈求消災(zāi),。 蒙毅是蒙恬之弟,，兄弟倆是扶蘇的支持者，還跟趙高有仇,。之前有一次趙高犯了罪,，蒙毅負(fù)責(zé)審理，本來要依法判處死刑,，秦始皇念及趙高這么多年來兢兢業(yè)業(yè),，是個老員工，就網(wǎng)開一面,，赦免了趙高,。可這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 蒙毅一走,，趙高有了可乘之機(jī)。

▲秦始皇畫像,。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一向忌諱談?wù)撋赖馁仓荒芊艞夐L生不老的幻想,，開始安排后事,，他給遠(yuǎn)在上郡的長子扶蘇留下一道詔書，具體內(nèi)容已不得而知，只知其中有一句“與喪會咸陽而葬”,，即詔令扶蘇回咸陽主持喪事,，為他送終。 我們不知嬴政賜書扶蘇時心情如何,，但從他命兒子直奔咸陽,，而非趕往沙丘可推測，嬴政心里明白,，他是見不到扶蘇最后一面了。 遺詔寫好,，還沒有交給“快遞小哥”,，秦始皇已撒手人寰。這道詔書被趙高扣壓了下來,，只因其中有更重要的內(nèi)容——誰來繼承皇位,？ 中書府令趙高掌管宮廷車馬與印信，是秦始皇的機(jī)要秘書,，皇帝遺詔要經(jīng)過他的手,。他還是胡亥的老師，史載,，胡亥曾向趙高學(xué)習(xí)書法與獄律法令,。趙高也是個學(xué)霸，絕非不學(xué)無術(shù)之徒,。 得到秦始皇遺詔后,，趙高跟他的學(xué)生胡亥說：“陛下駕崩，沒有封賜諸子,，唯獨(dú)留給長子這道詔書,。扶蘇到了咸陽之后，當(dāng)即被立為皇帝,，公子無尺寸之地,，該怎么辦？” 由此可見,，秦始皇病危垂死之際,，應(yīng)該已指定扶蘇為繼承人。 扶蘇從小就得到父親的器重,，他的名字,，出自《詩經(jīng)·鄭風(fēng)》的一首浪漫民歌：“山有扶蘇，隰有荷華,?！蓖瑫r，“扶蘇”還有兵車藩盾的意思，漢代鄭玄注《周禮》時說：“藩盾,，盾可以藩衛(wèi)者,，如今之扶蘇與？” 扶蘇人如其名,，為人剛?cè)岵?jì),，是秦始皇諸子中的尖子生，就連擁立胡亥的趙高都評價：“長子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奮士,。” 秦始皇不滿的,，是扶蘇反對法家政策,，多次給儒家思想站臺，才將他貶到軍中體驗生活,，此即史書所說,，“扶蘇以數(shù)諫故，上使外將兵”,。但這也使扶蘇有了一支強(qiáng)大的軍隊,，不能說他就此失去父親的信任。 在爭奪儲君的這場大考中,，有時拼的不是實力,，而是關(guān)系。 

2 

秦始皇驟然離世,，趙高與胡亥可咋辦呢,？ 從現(xiàn)存史料中可知，胡亥小時候比較頑皮,，會給自己找存在感,。西漢賈誼的《新書》記載，有一次秦始皇宴請群臣,，胡亥與哥哥們一同參加,。等到宴席結(jié)束，胡亥一出來,，看到滿地擺放著各種鞋子,，就在每只鞋子上都踩上一腳，得意洋洋地離去,。 在老師趙高的教導(dǎo)下,，胡亥這熊孩子在當(dāng)時有“慈仁篤厚”、“輕財重士”的評價,，看起來言行笨拙,，名聲卻很不錯,，與后來那個劣跡斑斑的秦二世還是有些出入。

▲秦二世胡亥劇照,。

云夢秦簡中,，秦律的規(guī)定有：“行命書及書署急者，輒行之,；不急者,，日畢，勿改留,。留者,，以律處?！壁w高扣下秦始皇的遺詔,，已經(jīng)攤上大事了，他決定搏一搏,，單車變摩托，讓胡亥頂替皇位繼承人的位置,。 聽到趙高的計劃后,，胡亥起初也很慌，說：“廢長立幼,，這是不義,；不服從先皇詔命，這是不孝,；我才能淺薄,，依靠他人登上皇位，這是無能,。我不能做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趙高見學(xué)生有點(diǎn)兒慫,，跟他講了許多道理,，告訴他成大事不拘小節(jié)，再說了,，不是還有丞相在嘛,！ 之后，趙高找到同在巡行隊伍中的丞相李斯商議,，經(jīng)過勸說,，成功拉他入伙。 李斯本來就信奉法家學(xué)說,，是“焚書坑儒”的幕后推手,，對同情儒生的扶蘇也有意見,。趙高還戳中了他的痛處，對他曉之以理,，秦國宰相是高危職業(yè),，您看看商鞅，看看呂不韋,，一旦扶蘇即位,，必定任命蒙恬為相，到時您就完蛋了,。 要是能擁立胡亥為帝,，成功站隊，李斯不僅能保住性命,，還可以續(xù)簽合同,。自私的念頭，蒙蔽了他的良知,。 于是,，趙高與李斯一同銷毀了秦始皇賜扶蘇的詔書，篡改遺詔內(nèi)容,，改立胡亥為太子,，并護(hù)送他回咸陽即位。為了掩人耳目,，他們秘不發(fā)喪,，當(dāng)時正值暑熱，嬴政的尸體逐漸腐爛發(fā)臭,，于是命人拉來了一車鮑魚混在隊伍中掩蓋臭味,。 胡亥一黨偽造詔書贏得繼承權(quán)后，立馬就將屠刀伸向了被頂替者扶蘇,。

▲沙丘之變,，趙高、李斯密謀擁立胡亥,。

3 

趙高與李斯篡改遺詔后,，以秦始皇的口吻另外偽造了一道詔書，送往上郡,。 這封偽詔說,，扶蘇和蒙恬鎮(zhèn)守邊疆，這么多年了也沒有半點(diǎn)功勛,，白白損兵折將,，還多次上書誹謗朕的所作所為，看來是對朕日夜怨恨,，心懷不滿,。 這道“詔書”最主要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扶蘇死：“扶蘇為人子不孝，其賜劍以自裁,?！?nbsp;扶蘇有一顆仁德之心，明代名臣張居正對他的“仁”進(jìn)行了批判,，認(rèn)為扶蘇“仁懦”,，雖然仁德，卻太懦弱,。事實上,，在這類偽造檔案的案件中，被頂替者往往都是善良的人,，正是因為仁慈,，才最容易被欺負(fù)。 當(dāng)時,，扶蘇與蒙恬掌握30萬大軍,，“其勢足以背叛”（《史記·蒙恬列傳》），完全有可能帶兵直取咸陽,，奪取帝位,。可當(dāng)這封逼令其自殺的“詔書”送到上郡,，扶蘇還是乖乖地留在原地，沒有絲毫反叛之心,。

▲蒙恬帶兵30萬鎮(zhèn)守北方,，修筑長城。

扶蘇自殺前的表現(xiàn),，也印證了他是一個深受儒家君臣父子大義影響的老實人,。 史載，扶蘇接到“偽詔”后大哭,，立即就要拔劍自殺,。 蒙恬上前阻止說：“陛下在外，未立太子,，派臣率領(lǐng)30萬軍隊守衛(wèi)邊疆,，公子擔(dān)任監(jiān)軍，這是天下的重任,。如今一個使者帶著詔書前來,，您就自殺，其中或許有詐,，還是希望您向朝廷請示一下,?！?nbsp;扶蘇卻只留下了一句遺言：“父而賜子死，尚安復(fù)請,！”父親要兒子死,，還需要請示什么？ 說罷,，扶蘇遵從“詔書”自盡,。之后，蒙恬,、蒙毅兄弟也被趙高囚禁,，含冤而死。 

4 

扶蘇死后,，他的“幽靈”繼續(xù)游蕩在大秦帝國的隱秘角落,。 秦始皇去世次年，公元前209年,，陳勝,、吳廣與900余人被征發(fā)戍守漁陽，半路上遇大雨,，道路泥濘難行,，無法按時服役。陳勝等人豁出去了,，揭竿而起,，掀起秦末農(nóng)民大起義的浪潮。 陳勝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口號,，還不忘抬出扶蘇的名頭,。他與吳廣謀劃起義時說，秦始皇死后,，即位的應(yīng)當(dāng)是賢明的扶蘇,，可他因為多次進(jìn)諫被派到外地帶兵，最后竟無罪被逼自殺,。 民間的老百姓同情扶蘇被頂替的遭遇,，向往他傾向的德政，還把他當(dāng)做了起義的旗幟,。 在朝中,，胡亥聽從趙高的建議，為了鞏固皇位,，慘無人道地殺害自己的兄弟姐妹,，露出殘暴的真面目。如此一來,，他更有幾分得位不正,、做賊心虛的嫌疑,。 有學(xué)者認(rèn)為，包括扶蘇在內(nèi),，對皇位有威脅的秦朝諸公子,，被殺者達(dá)二十三人之多。 其中,，胡亥的兄長12人戮死于咸陽,，公主10人矺死（分裂肢體而死）于咸陽附近的杜城，逼迫軟禁在宮中的公子3人自殺,，還有一個公子高,，自知難逃一死，請求為秦始皇殉葬,。 1976年,，考古隊考察秦始皇陵西北的墓葬，發(fā)掘出很多身首分離的尸骨,，推斷這些很可能就是被殺害的諸公子,、公主墓葬?？脊艑W(xué)家袁仲一發(fā)現(xiàn),，這些墓主死時皆為20至30歲左右，也與秦始皇兒女被害時的年齡相符,。 李斯也沒有好下場,。 這位秦朝宰相，在沙丘之變中無異于監(jiān)守自盜的考官,，身為朝廷重臣,，親自參與了趙高與胡亥的舞弊。 秦二世即位后,，李斯以為抱上了新的大腿,，可沒想到在胡亥和趙高眼里,，他才是一定要除之后快的人,。李斯死了，沙丘之謀就死無對證,，這就跟甩鍋給“去世的舅媽”一樣,。后來，李斯被胡亥以謀反的罪名處以腰斬,，夷三族,，趙高取代他成為丞相。 臨刑前,，李斯看著將要與他同赴黃泉的兒子,，想起了年少時平靜的生活,，感慨道：“我想和你一起牽著黃狗，從老家上蔡的東門出去,，追逐野兔,，可已經(jīng)沒有機(jī)會了?！?nbsp;

▲丞相李斯,，最終死于他推崇的嚴(yán)刑峻法。

5 

偷換的人生無法重來,。

公子扶蘇與皇位失之交臂,，得到一個自殺的悲劇結(jié)局，我們也永遠(yuǎn)無法知道,，當(dāng)推崇儒家仁政的他登上帝位,，能否制止住帝國這輛失控的車，及時懸崖勒馬,。

謊言說得再美,，也無法代替真相，一個德不配位的人竊取了他人果實,，必有災(zāi)殃將至,。 秦二世在位時，趙高弄權(quán),，為了震懾群臣,，整出了一段指鹿為馬的荒誕喜劇。 他為胡亥獻(xiàn)上一只鹿,，說,，這是馬。 胡亥一看,，被逗樂了,，說：“丞相錯了吧，這是鹿,?！彼屪笥掖蟪荚u評理，有的人沉默不語,，有人順從趙高的意思說是馬,，還有人不愿屈服，跟皇帝說了實話,。那些老老實實說是鹿的大臣,，不久后都被趙高收拾了。 與指鹿為馬相對應(yīng)的還有一個“束蒲為脯”的典故，同樣是趙高試探群臣,，愚弄胡亥的行為,。他將捆著的蒲柳說成是肉脯，與指鹿為馬如出一轍,。 公元前207年,，胡亥在位的第三年，關(guān)東起義軍一步步進(jìn)逼咸陽,。權(quán)傾朝野的趙高決定把胡亥這個“罪魁禍?zhǔn)住壁s下臺以求自保,，他派女婿咸陽令閻樂與弟弟郎中令趙成帶領(lǐng)一隊人馬，進(jìn)宮弒君,。 胡亥從來沒見過這刀光劍影的陣仗,，他跟閻樂說，讓丞相通融一下,，封我做個王,，可以嗎？ 閻樂答,，不可以,。 胡亥又說，愿為萬戶侯,。閻樂還是不肯答應(yīng),。 接著，胡亥請求道,，只愿與妻兒做老百姓,。 閻樂只好說實話，得了吧,，臣受命于丞相,，今日就要為天下人誅殺你。 秦二世無言以對,，眼看著士兵上前,，絕望之下自殺而死。 他死去的這一年,，大秦帝國在風(fēng)雨飄搖之中走向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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