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車云俠 記得那是雨季的一天。 連著下了五六天的雨,,大人們不能下地,,小孩們也出不了門,。我是比較淘氣的,一時也不能消停,。一連好幾天撈不著出門玩耍,,心里那個急啊,! 這一天,,半晌午了,雨停了,,太陽出來了,。地里還泥濘,爺爺趁還不能下地的當(dāng)口趕集去了,,只有我和奶奶在家,。我趁奶奶不注意,急不可耐地光著腳丫子跑出了大門,,奶奶發(fā)現(xiàn)我跑出去了,,就在身后大聲囑咐著“別耍泥,別弄臟了褂子……”我頭也不回地應(yīng)著“知道了”,。到了街上,,看見一群小伙伴正在村西頭摔泥巴玩,我也興沖沖的跑了過去(奶奶剛才的囑咐早丟到爪哇國了),,歡天喜地地摔起了泥巴,。我學(xué)著稍大一點(diǎn)的孩子的樣子,把摔好的泥巴做成碗的形狀,,高高地舉過頭頂,,嘴里一邊喊著“娃娃響不響,不響拿腳耪”(老家的方言就是用腳踢的意思),,一邊用力扣著摔向地上,,隨著 “乓”的一聲響,引起一陣喧笑聲,。正在我玩得高興的時候,,一個小伙伴小聲地對我說“你爺爺來了”,我嚇的麻溜地站了起來,,把一雙滿是泥巴的臟手藏在身前,,側(cè)著身子,扭著腦袋,,看著身后站在不遠(yuǎn)處的爺爺,,只見他手里拎了個籃子,上面蓋著一把青草,嘴里含著長長的煙袋,,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天晌了,,回家吃飯了”,“噯”,,我一面應(yīng)著,,一面跟在爺爺身后往家走,就在爺爺跟別人打招呼的時候,,我快步搶到了爺爺身前先進(jìn)了天井,,我徑直跑進(jìn)了磨房,抓起一把干草,,使勁的擦起了手上的泥巴,,可是泥巴已經(jīng)干了,怎么也擦不凈,,磨房里又沒有水,,怎么辦呢?正在我著急的時候,,天井里傳來了爺爺?shù)拇叽俾暋澳闵夏シ扛墒裁??快點(diǎn)!” “我上茅房”,,(我們家的磨房和茅房連在一起),,我一邊應(yīng)著,一邊向茅房走去,,突然我發(fā)現(xiàn)茅房里有一罐尿,,我不由分說地把手伸進(jìn)了尿罐里,使勁的搓洗起來,,不一會手上的泥巴洗干凈了,,又用柴草擦干手上的尿濕,再在身上撲擼掉手上的草屑,,這才大模大樣地走進(jìn)屋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爬上炕,坐在飯盤子前等著吃飯,。 一會兒,,奶奶端上一缽子地瓜,回頭又端上一缽子不知道煮了多少回的苞米棒子,,還有用黑陶盆盛著的稀飯(這是一種用苞米面,、地瓜藤蔓粉和野菜一起熬成的稀粥),。我一只手端著黑陶碗里的稀飯,,另一只手擎著不知道啃過多少遍的早已沒有了米粒的苞米棒子,每當(dāng)手靠近嘴邊,一股濃濃的尿騷味就熏得我不敢喘氣,,我還不敢說出來,,真是自作自受啊。一邊例行公事的啃著苞米棒子(與其說是“啃”還不如說是咂,,咂苞米棒子里的略帶點(diǎn)甜味的水),,一邊眼巴巴的瞅著爺爺大口地吃著又甜又香的地瓜,心里想著奶奶的話“糧食只能給勞動力吃”,。是啊,,奶奶不是和我吃一樣的嗎?“孩兒啊,,像奶奶這樣,,把苞米捧子嚼碎了,能咽就咽了,,實(shí)在咽不下去就咂干了水兒再吐了”,,其實(shí)嫩的能吃下去的那一部分早就吃完了,現(xiàn)在剩下的都是啃不動的了,,但是,,我依然照著奶奶的樣子,使勁地啃咬著象木頭一樣又硬又艮的苞米棒子,,好不容易啃下一塊,,含在嘴里怎么也嚼不爛,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最后不得不吐出來,。爺爺見了有些不忍心,對奶奶說“給他個地蛋吧”(我們老家把土豆叫做地蛋)”,,“我原想留給孩兒晚上吃”,,奶奶一面說著一面向后廚走去,我接過奶奶遞過來的兩個小地蛋,,急切的塞到嘴里,。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奶奶到天井關(guān)上了大門,,又從鍋里端上了一盤燉熟的魚,,我一高興就伸筷子去夾,奶奶用她的筷子打了一下我伸出去的手,,“魚是給你爺爺吃的,,老板魚骨頭是軟的,爺爺吃出來的魚骨頭奶奶不吃,,留給你吃”,,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加上嘴饞和委屈,嘴里含著爺爺吐出來的連點(diǎn)咸味都沒有的魚骨頭,,有些惡心卻又不敢吐出來,,止不住的眼淚流進(jìn)了碗里…… 2004年5月 注: 1、發(fā)表于2020年4月6日【短文閣】第140期,; 2,、再次發(fā)表于2021年1月21日【海外新西蘭頭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