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紀小龍

我是做病理研究的,。說到病理學，老百姓了解得不多,。在國外叫doctor's doctor,，就是“醫(yī)生的醫(yī)生”。因為我們每天干的活兒,，都是給醫(yī)院里每一個科的醫(yī)生回答問題,。并不是我們有什么特殊的才能，而是我們都有一臺可以放大一千倍的顯微鏡,，它可以幫我們看到病人身體里細胞的變化,，從本質(zhì)上來認識疾病,。

我對癌癥的興趣，從上世紀70年代上醫(yī)學院的時候就開始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40多年,。剛開始，我頭腦里充滿了幻想和激情,。我認為,，把所有的時間精力都用來搗鼓癌癥,，總能搗鼓出名堂來吧！1978年國家招收第一屆研究生,，我就直奔著癌癥研究去了,。結(jié)果搞了半天，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每個新方法一出來,，我就去搗鼓一陣，最后一個個都失敗了,。在征服癌癥的道路上,，人類還沒有取得突破性進展。

我記得最悲慘的一個病例,。一個十幾歲的中學生,，送到醫(yī)院時癌癥已經(jīng)全身轉(zhuǎn)移、擴散了,。孩子不明病情,，還想回去上學。當我去查房的時候,，這個小朋友就問：“爺爺,，我什么時候能夠上學??？”我怎么回答？我如實告訴他,？面對這么幼小的一個生命,，我怎么能說得出口。如果我隱瞞,，等這個孩子到了最后階段，就會知道我是在說假話,，我再去看他，他還能信任我嗎,？任何惡性腫瘤，到了中晚期,，你還試圖把癌細胞殺死以控制或治愈癌癥,，這個思路本身就有問題,。癌細胞是殺不死的,！你不要指望通過醫(yī)學的辦法，來解決你的癌癥問題,。那么要用什么辦法呢,？我打個比方：任何癌癥，就像一粒種子,，你的身體就是一片土壤,。這粒種子冒芽不冒芽，長大不長大,，完全取決于土壤,，而不是取決于種子。種子再好,，土壤不適合,，它也決不會長出來。

如何才能知道自身的“土壤”環(huán)境是好還是壞,？我們提倡健康體檢,。早期的腫瘤，要治好很簡單,，但問題是該怎么發(fā)現(xiàn),。著名演員傅彪最后到我那里去看病,，他是肝癌,。肝癌多數(shù)都經(jīng)歷了乙肝或者丙肝，然后是肝硬化,，第三步到肝癌,。細胞變成癌要5到10年！肝臟受到攻擊,，癌細胞1個變2個,、2個變4個，像小芽一樣冒出來,，然后一點一點地長大,。你每過半年查一次的話，它決不會長成二三厘米的腫瘤,！只要提前治,，在二三厘米以前，肝癌都可以手到病除,。

像傅彪這樣的案例,，如果提前診治，是完全有辦法挽回的,。但是他找到我的時候,，已經(jīng)沒辦法控制了。他的肝臟切下來后我也看到了,，太晚了,。那時別人還罵我說：“人家手術(shù)以后不是好好的嘛！你怎么說人家活不長,？”

我可以肯定他活不長,。他的癌細胞像撒的芝麻粒一樣，在肝臟里鋪天蓋地到處都是,，怎么能活得長,？有人說換肝就可以了，但這是行不通的,。癌細胞很聰明,。肝癌細胞最適合生長的環(huán)境是肝臟，肝臟里面長滿了,，它就跑到別的地方去了,。等你換了一個好肝，四面八方的肝癌細胞又會跑回來,！沒有辦法的,！

我們有責任在早期發(fā)現(xiàn)腫瘤并進行治療。如果是晚期,，我建議針對生存質(zhì)量去努力,，減輕痛苦，延長生命,。針對晚期癌癥的治療沒必要做,，因為作用不大。

作為醫(yī)生,，如果說給所有的病人解除病痛是100分的話,，我只能給自己打20分。為什么呢,？因為有三分之一的病是醫(yī)生無能為力的,，有三分之一的病是病人自己治好的，醫(yī)學只解決三分之一的病,。而這三分之一的病,，我也不可能全部解決，我能打20分就很不錯了,。

做醫(yī)生這么多年,，我有一種感慨：醫(yī)生永遠是無奈的，因為他每天都面臨著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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