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西夏

沒有哪個城市比昆明更適合“過春天”了,。爭芳斗艷的不僅是枝頭上的春花和斗南花卉市場的鮮花,，更是云南人餐桌上的時令“花宴”。

比起植物的種子,、根莖和果實,，花成為盤中餐的機會則要小得多。實際上,，以花入饌,，古已有之。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屈原在《離騷》中的詩句，最能體現(xiàn)文人的風雅與灑脫,。中國人食花的歷史,，少說也有兩千余年。

以花入饌,，古已有之

現(xiàn)代人飲菊花茶,，而漢代皇室就有了菊花酒；

武則天最愛“百花糕”,，令宮女采集百花,，和米搗碎蒸制，與其說追求味道,，不如說是收集花時的心情,；

元代最早出現(xiàn)了熏制花茶，人們開始懂得“喝花”,。清代有本養(yǎng)生書籍《養(yǎng)小錄》,，還提及了如何仿照蒸餾法萃取“花露”的方法，以其入茶,、湯,、酒。就算在今天來看,，也是一種非常時髦的吃法了,。

最近讀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其中不乏以花做餅,、做粥,、做面的烹飪方法,。其中最為人所知的便是梅花湯餅?！皽灐痹诠糯褐杆蟮拿媸常愃平裉斓拿嫫瑴?。

▲ 復刻梅花湯餅,。古人食@豆果美食

白梅花和面，搟成薄片,，再用模子將面片壓成五瓣的梅花形,，煮熟以后放進雞湯內(nèi)，最后不忘撒上幾朵梅花瓣,。古人用花點綴食物的意趣,，今人看了也只能自嘆想象力不如。

吃花,，云南人是認真的

比之古人,，鮮花對于現(xiàn)代人來說更作觀賞之用，或利用其香氛制成香水,。只有來到云南,，花朵才超越了裝點，沿襲著古人的習俗,，被尋常百姓搬上了餐桌,。

▲北方的槐花麥飯，蘸佐料吃,。圖/龍貓之家

其實,，在云南以外的地方，多少也保留著春天食花的習慣,。但比起“槐花飯”,、“桃花膠”這樣的“小打小鬧”，云南人吃花可是動真格的,。三百多種可食用花卉,，絕對讓你的春天過“齒” 難忘。

我把最近在云南見識過的一些花,，按食用難度分成三類,。最容易接受的自然要從入門級開始。

入門級：一見鐘情

入門級的花,，吃的是花本身的馨香,，最容易讓人一見鐘情。

茉莉花,、槐花,、玉荷花,、金雀花等“花瓣花”，都屬于此類范疇,。烹飪方式一定要簡單,，花瓣身形嬌弱，過度加工就會喪失靈魂,。

▲ 茉莉花炒蛋,，香氣襲人。圖/網(wǎng)絡(luò)

雞蛋是這類花的“萬能搭配”,，尤其是茉莉花炒蛋,，在北京各大云南菜館子都不難看見。最近在昆明小住,，更樂得自己動手,。花幾塊錢買上一兩,，雞蛋打散下油鍋,，在起鍋之前倒入茉莉花，為的是最大程度保留花的清香,。

除此之外,，這類花也可以素炒，比如在紅河州出鏡率極高的玉荷花,，就是韭菜或蠶豆的好搭檔,。

▲ 玉荷花炒韭菜。圖/西夏

入門級的花,，大多比較單薄,，一般很難成為主角，像金雀花這種本身味道較淡的,，更容易淪為雞蛋的附庸,，變得千篇一律而難有特色。

▲ 金雀花,，味道非常淡,，可以攤雞蛋餅

以我個人的口味來說，入門級的花,，吃的是新鮮,、時令，而真正能讓人上癮的,，就一定要試試進階級了,。

進階級：耐人尋味

來到進階級，花朵不再靠顏值和香味招徠食客,，而要與齒牙進行一番真正的較量,，用個性征服味蕾,。

要想讓舌頭喜歡上這一卦的花，前期工作不可掉以輕心,，像石榴花,、棠梨花、核桃花,、苦刺花,、芭蕉花、棕包花等,，都帶有一定程度的苦澀，烹飪之前,，需要花上個兩三天的時間浸泡,、焯水，才可入饌,。

如果說入門級的花是溫文爾雅的大家閨秀,，那么到了進階級這里，就是有個性的小丫頭,，你得拿出點耐心來,，等待她們的棱角被時間一點點磨平。

也正因為經(jīng)過時間的洗禮,，有些花擺在面前時,，早已物是“花”非。沒有當?shù)厝酥更c迷津,，外地人難免一頭霧水——長成這樣,，也能叫花？

▲ 帶著花蕾的核桃花（上）和市場上出售的,、只留下花柱的核桃花（下）

比如核桃花,，有花名而無花形，吃的是花蕾里面的花柱,，可以涼拌,、炒臘肉，有草本植物的清香,；

▲  核桃花本該配臘肉和豆瓣醬,，受食材限制，我晚上做了個簡單的素炒,。圖/西夏

石榴花,，吃的是去掉花心的花托，泡過以后,，只能從形狀辨識出來,。辣椒爆炒,，口感爽脆；

▲ 石榴花吃的是花托,，辣椒爆炒,，非常好吃

芭蕉花體型較大，刨絲食用,，本身沒什么味道,，但無論炒、蒸,，還是包燒,，都深受傣家人的喜愛；

▲  芭蕉花

棠梨花苦味最重,，市場上的小販會提前幫你處理好,，泡在水里。拿回家洗一洗,，素炒或者炒肉片都是不錯的選擇,；

▲ 棠梨花，吃花季出現(xiàn)的概率比較高,。圖/西夏

而棕包花,，長得根本就不像能吃的樣子，大概也只有生在云南,，才逃不過用來炒肉這一劫,。棕包清苦回甘，外殼略硬,，在很多云南小孩的記憶里,，是小時候嬉鬧打人的工具。

▲  棕包花長得像魚籽,，可以炒肉,。圖/西夏

比起入門級的“聞著香”，進階級的花才是“吃著香”,?；w更有“骨架感”，也就經(jīng)得起臘肉,、辣椒和豆豉的輪番攻勢,，發(fā)揮的余地更大。

對于本地人來說,，茉莉花讓人“乍見之歡”的異香,，可能還真不如棕包花的清苦回甘令人“久處不厭”。

骨灰級：相愛相“殺”

根據(jù)食物界的美味法則，危險系數(shù)與好吃程度成正比,。河豚,、見手青，都是這一定律的完美驗證,。在云南吃過一次芋花之后,，這串“值得冒險的美味list”又多了一個條目。

芋頭屬于天南星科,，這個科屬的物種大多帶有毒性,。我們平時吃的芋頭塊莖，處理不好也會有點麻舌頭的感覺,，但比起芋頭花的威力,，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

▲  芋頭花分為兩種,，紫色的麻性較重,；綠色的稍好一些。但無論哪種,，一定要去掉花心

芋頭花的花心,，被包裹在黃色的花尖里,，不注意的話很容易忽略,。雖說是吃“花”，但在烹飪之前,，一定要把花心部分摘除干凈,，哪怕只留一點點渣，都可能麻的喉嚨說不出話,。

▲ 芋頭花,，花界一股泥石流！圖/豆瓣

而比這更令人感慨的是,，芋花都長的這么“厲害”了,，也還是沒能逃過云南人的嘴。

花莖撕去表皮,，切成小段,，焯水之后跟茄子和豆瓣醬過油炒，最后再上鍋蒸十幾分鐘,，是為了最大限度的降低麻感,。十幾分鐘的工夫，芋花和茄子便你中有我了,。二者的質(zhì)地都非常軟糯,，芋花獨特的清香，也讓這道菜成為了云南人的下飯神器。

▲ 芋頭花蒸茄子,，軟糯清香,，非常下飯。圖/網(wǎng)絡(luò)

蔡瀾說,，女人一定要有個性才可愛,。花又何嘗不是,，越危險,，越誘惑。中了芋花的“毒”,，就是明知會被麻到喉嚨,，也還是忍不住盤算著要再吃一次。

比起芋花的毒性,，松花則要溫順的多——確切地說,，人們吃的是松花的花粉。

▲ 篩取松花花粉,。這種松樹在騰沖的火山公園非常常見

松花之所以入圍骨灰級,，完全是因為花粉難收集；制作手法需輕柔相待,；且因為質(zhì)地松軟,、易碎，無法郵寄——換句話說,，要想吃到這一口,，非到原產(chǎn)地不可。

在騰沖的和順古鎮(zhèn),，我見識到了林洪在《山家清供》里提到的“松黃餅”：

“采松花黃和煉熟蜜,，勻作如古龍涎餅狀，不惟香味清甘……以松黃餅供酒,，覺駝峰,、熊掌皆下風矣?！?/p>

而“松花糕”的味道,，也的確對得起這種期待。紅豆打底,，上附一層厚厚的松花粉,，入口清甘，有淡淡的松子香味,。平時不太喜歡糕餅類的我,，吃完又忍不住追加了一個。

在云南的覓花之旅中，松花糕的脆弱和精致,，也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實際上，云南的很多花,，并不是天生的好味,。云南人想盡辦法，就是為了讓這些“野花野草”不至于難吃,。物種豐富的云南,，看上去是“老天爺賞飯吃”，但其中摻雜的智慧,，也從來不會被云南人拿來當作炫耀的資本,。真相簡單到近乎殘酷：就算給你講清楚，食材你都找不到,。

要想知道這片“花花世界”到底有多好吃,，就來云南“過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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