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鉤

　　今天許多大齡青年,，不是正在相親,，就是走在去相親的路上。很多“剩男剩女”還為頻頻被家長逼著相親而陷入深深的煩惱當中,，視相親為家庭“公害”,。說起來，相親這件事,，應(yīng)該起源于宋朝,。宋朝之前，或許有個別相親的行為,，但將相親定為締結(jié)婚姻過程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卻始自宋朝。

　　相親的出現(xiàn),，應(yīng)該說,，是一個進步,。你知道，古人結(jié)婚,，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法律也規(guī)定：“為婚之法,，必有行媒,。”一樁不經(jīng)“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是不合法的。

　　這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傳統(tǒng),，通常被當成“包辦婚姻”的淵藪。一樁婚事,，只要經(jīng)媒人撮合,，雙方家長同意，便可宣告成立,，至于當事人的意見,，可以不必考慮。但是,，宋朝人締結(jié)婚姻,，在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禮法的同時,，又引入一個“相親”的環(huán)節(jié),，請男女雙方先見個面，如果兩個人不合意,，便停止說親,。換言之，因為有了“相親”的環(huán)節(jié),，年輕人對自己的婚事取得一定的自主權(quán),，并非全然由家長說了算。

　　那么宋朝人是怎么相親的呢,？說起來,，過程還有些“火爆”。

　　《夢梁錄》記載,，媒人說親之后，“男家擇日備酒禮詣女家,，或借園圃,，或湖舫內(nèi),，兩親相見謂之'相親’。男以酒四杯,，女則添備兩杯,，此禮取男強女弱之意。如新人中意,，即以金釵插于冠髻中,，名曰'插釵’。若不如意,，則送彩緞二匹,，謂之'壓驚’則婚事不諧矣?！?/span>

　　根據(jù)宋人筆記的記述,，我們可以了解宋朝人大致的相親過程：男女雙方約定一個時間見面，地方通常是女方家,，或者在一個比較愜意的園圃,、湖舫之內(nèi)。男方要帶著禮品,。相親時,，如果男子覺得滿意，就用一支金釵插到女子的發(fā)上,，這叫作“插釵”,。插釵即意味著速配成功。如果男子沒有看上女子,，那就給女方送上彩緞兩匹,，這叫作“壓驚”，暗示這門親事不成,。

　　明代馮夢龍根據(jù)宋話本《西山一窟鬼》整理的《一窟鬼癩道人除怪》中,，講述了宋人相親的具體經(jīng)過，我們來看看,。

　　話說南宋紹興十年（1140年）,，有個秀才，是福州威武軍人,，姓吳名洪,。離了鄉(xiāng)里，前往臨安府求取功名,，卻不中,。吳秀才悶悶不樂，又沒什么盤纏，也羞歸故里,，只得胡亂在杭州州橋下開了一間小小的學(xué)堂,。

　　吳秀才一聽大喜,，便托王婆說和,。王婆離去，找陳干娘約好了日子,，帶著小娘子來到梅家橋下酒店里,，同吳秀才“過眼則個”，意即相親,。

　　那日,，吳秀才換了件新衣裳，放了學(xué)生,，來到梅家橋下酒店,。遠遠地，看見王婆,，兩個人同入酒店里來,。到了樓上，見到陳干娘，吳秀才便說：“小娘子在哪里,？”陳干娘道：“在東閣兒里坐著哩,?！眳切悴抛叩酱巴?，用舌尖舔破窗眼兒，喝彩說：“她不是人,！”

　　陳干娘說：“如何不是人,？”吳秀才說：“分明是天上的仙女?！痹瓉?，那李樂娘長得“水剪雙眸，花生丹臉,，云鬢輕梳蟬翼,，蛾眉淡拂春山，朱唇綴一顆夭桃,，皓齒排兩行碎玉,。意志自然，迥出倫輩,，有如織女下瑤臺,，渾似嫦娥離月殿”。吳秀才看呆了,。

　　吳秀才當下就插了釵,，定下親事。過了幾天,，便將小娘子娶過門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對宋朝人來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一定就是“包辦婚姻”而是他們締結(jié)婚姻須經(jīng)的程序。

　　這一相親的習(xí)俗,，一直沿襲至近代,。清代蒲松齡整理的“聊齋俚曲”《琴瑟樂》，便是對清代山東淄博一帶相親婚俗的生動展示,。

　　“園里采花,，園里采花，忽見媒婆到俺家,。這場暗歡喜,，倒有天來大。爹正在家，娘正在家,?？匆婇T戶對的好人家，禱告好爹娘,，發(fā)了庚帖罷,。”說的便是媒人登門提親的場景,。

　　親事初步說定之后,，便是相親的程序：“媒人又來了，媒人又來了,，說是婆婆要瞧瞧,，明天大飯時，候著他來到,。故意心焦,，故意心焦，人生面不熟,，是待怎么著,？嫂子來勸我，我只偷眼笑,?！闭f的是媒人說親之后，男方家長前來相親,。

　　相親之日,，“準新娘”很激動：“婆婆來相，婆婆來相,，慌忙換上新衣裳,。本等心里喜，裝作羞模樣,。站立中堂,，低著頭兒偷眼望，看見老人家,，倒也喜歡像,。丟丟羞羞往外走，婆婆迎門拉住手,，想是心里看中了,，怎么只管咧著口？頭上腳下細端詳,，我也偷眼瞅一瞅,。槽頭買馬看母子,，婆婆的模樣倒不丑?！?/span>

　　跟著“未來婆婆”而來的還有“準新郎”,，兩個年輕男女也相互偷偷打量：“那人裝嬌，那人裝嬌,，往我門前走幾遭,。慌得小廝們,，連把姑夫叫,。他也偷瞧，我也偷瞧,，模樣俊雅好豐標，與奴正相當,，一對美年少,。”看來雙方都對上了眼,。

　　直到20世紀80年代,，我家鄉(xiāng)一帶還保留著一種古樸的相親習(xí)俗。假設(shè)某男家委托媒人說親,，媒人說合某女家,，接下來，媒人會帶著男方,，帶著禮品拜訪女方家,。這時，出來接待客人的是女方家長,，被說和的那位女孩子是不出面的,，但她會躲在閨房內(nèi)，偷偷打量男方的談吐舉止,。如果她對男方有意,，便會走出來給男方倒茶。如果不滿意,，就一直待著不出來,。女孩子一走出來倒茶，大家就都心照不宣——這門親事有戲了,。

　　坦率地說,，我覺得這樣的相親方式，有一種含蓄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