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東明,,湖南平江縣人,,畢業(yè)于武漢大學作家班,國家一級作家?,F(xiàn)任中共岳陽市委宣傳部副部長,,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岳陽市作家協(xié)會主席,,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發(fā)表小說100余篇,中篇小說《故鄉(xiāng)》在小說選刋頭條轉(zhuǎn)載,,并編入《1987中國小說年鑒·中篇小說卷》,。第一部小說集《大日子·小日子》于1991年入選作家出版社“文學新星叢書”出版。中篇小說《秋天》發(fā)表后改編成花鼓戲《秋天的花鼓》,,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長篇小說《天邊的火燒云》獲“五個一工程獎”,并在臺灣獲得年度“最受讀者歡迎獎”,。 我和鄉(xiāng)愁 彭東明 2014年夏天,,我在美國黃石公園那碧藍的湖水里游完泳,躺在湖邊的草地上,,望著湖面上靜靜游玩的天鵝,,望著四野寂穆的樹林,望著湛藍色的天空發(fā)呆時,不遠處一輛房車上,,若隱若現(xiàn)飄來了上世紀六十年代美國著名的鄉(xiāng)村歌手約翰·丹佛演唱的《簡直是天堂,,西弗吉尼》:藍嶺山脈,仙納度河,,古老的生命,,比樹齡更久遠,比群山年輕,,像和風一樣慢慢生長,。鄉(xiāng)村路,帶我回家,,帶我落葉歸根,。西弗吉尼亞,山巒媽媽,,鄉(xiāng)村路,,帶我回家,圍繞著她,,是我所有的記憶……月光朦朦朧朧,,我的眼淚汪汪,鄉(xiāng)村路,,帶我回家,,到我生長的地方…… 聽著聽著,,我禁不住淚流滿面,,因為我頓地想起了在地球的那一邊,我出生的那座小山村,。 這是一座有著兩千多人口的山村,,四周矮山環(huán)抱,形成一塊有著一千多畝良田的小盆地,。一條小溪,,七拐八彎地從田野上流過。矮山腳下,,是一棟又一棟土坯屋,,相互間炊煙纏繞,雞犬相聞…… 我在這座小山村度過了整個童年和少年時光,。這是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村莊上的人家普遍吃不飽飯,,村莊留給我的是一個苦澀的童年,,饑餓、寒冷,、勞累,,充滿了我的每一寸記憶,。 十五歲時我離開了這片小村,開始是到縣城里工作,,后來又到了岳陽……走得越遠,,我便越是思念這片村莊,那條清亮的小溪,,整個夏天我們都在那里邊游泳和捕魚撈蝦,。那綠草茵茵的河灘,從春天到冬天我們都在那里放牛,、打架,、燒篝火。那蛙鳴如潮,,永遠都充滿了青苔,、腐草和牛糞氣息的田野。那無語的炊煙,,那燃燒在天邊的火燒云……還有我的老祖父老祖母,、祖父祖母,以及童年的伙伴…… 1999年,,在我離開村莊22年之后,,我將這片村莊上的童年記憶寫成了一本書,書名叫“天邊的火燒云”,。這本書最初是由湖南少兒出版社出版,,后來,臺灣的小兵出版社又出版了,。 2014年夏天,,湖南人民出版社給我來電話,打算再次出版這本書,。 我問他們:“一本15年前出版的書,,你們現(xiàn)在又翻出來出版,有什么意義呢,?” 他們對我說:“現(xiàn)在這個時代,,太需要‘天邊的火燒云’了,現(xiàn)在城市里的孩子是圈養(yǎng)的,,他們面對的是冰冷的鋼筋水泥建筑,,喧囂的網(wǎng)絡(luò)和街市生活,而‘天邊的火燒云’中的主人公是在寧靜的山野間放養(yǎng)的,,透過那個年代饑寒的生活,,卻讓人能真切地觸摸到自然的美好,人情的美好,風俗的美好……” 他們甚至還建議我回鄉(xiāng)去辦一個講堂,,將我在這座村莊上的童年生活,,講述給城里的孩子們聽…… 2014年夏末,我便帶著妻子迫不及待地回到了那座久違了的小村,。這距我離開村莊已經(jīng)38年,。中間偶爾回來,也是匆匆忙忙吃一餐飯就走了,。而這一回,,卻是整整住了一個星期。 記得,,那年我離開村莊時,,是一個清冷的有零星雪花飄落的早晨,彎彎曲曲的泥濘的村路上積著殘雪,,我手里提著一個網(wǎng)袋,,袋里裝著一身螞蟻子布做成的襯衣。這種布當時是自家在地里種了棉花,,自家紡成紗織成黑白相間的棉布,。我不知道為什么村里人要將它叫作螞蟻子布。提著這一身用螞蟻布做成的換洗衣衫,,我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村莊,,后面是我的老祖父、老祖母,,祖父,、祖母,父親和母親,,還有我家的那條麻狗在為我送行,。我走出去好遠,回過頭來,,發(fā)現(xiàn)他們還站在坳口上,且不停地朝前招手,,意思是要我莫再回頭,。 沒想到,這一走竟就38年,。 后來,,我的老祖父走了。老祖父走后半年,,老祖母也隨他去了,。老祖母比老祖父大兩歲,她是在六歲時從本村的張家嫁過來做童養(yǎng)媳的,他們相濡以沫,,共同在一起生活了八十年,。后來,祖父祖母也相繼走了,。再后來,,父親和母親也都陸續(xù)走了。他們都葬在后山上,,后山是我們屋場里的人家用來曬紅薯絲的曬場,,我們習慣于叫它薯絲嶺上。如今回來,,我的心里是一片空落,。 村莊四圍的矮山依舊,小溪和田野依舊,,那飄蕩在田野上空的泥土氣息和稻子的清香也依然如故……然而,,矮山腳下,那一棟棟土坯房卻不見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一棟棟貼著瓷片的樓房,。人也陌生了,記憶里的老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記憶中的青壯年,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是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了,。如今的青壯年,,我全然不認得了。他們?nèi)缃竦纳?,已?jīng)不再是原來村莊上那種生活?,F(xiàn)在再沒人用牛犁田,再無人挑擔砍柴,,也再無人爬山涉水走長途,,再無人紡紗織布。甚至再也看不到屋頂上升起的裊裊炊煙,,再也聽不到飄蕩在田疇上悠悠的山歌……田野上拖拉機,、收割機的轟鳴聲,代替了往日黃牛和水牛的“哞”叫聲,,溪邊的阡陌早已荒廢,,水泥公路上“呼”進“呼”出的是汽車和摩托車……水庫里的小木船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轟天轟地的機帆船,。 我穿行在溪邊田頭,,感到那么落寞,,我曾經(jīng)朝思暮想的村莊,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那么遙遠而又陌生了,。 那棟始建于清乾隆三十九年的彭家祖屋,,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一戶人家住在內(nèi)頭了,只剩了一片殘垣斷壁,,它們在風雨中搖搖欲墜,,屋里屋外到處長滿了荊棘和野麻。 這年的秋天,,我離開村莊后,,便迫不及待地四處奔走呼號,我決計要去籌集資金修繕這棟記憶里的老屋,。 2015年正月,,村里的磚匠、木匠都聚集起來了,,他們在一塊前后修整了三年,,才終將這棟老屋修繕好。 于是,,我將村里那些早已被人們遺棄了的農(nóng)具收集到這棟老屋里,,例如:石磨、推子,、水車,、犁、耙,、蓑衣,、斗笠、曬墊,、福桶,、尿桶、籮筐……這是一座村莊并不遙遠的記憶,。 一批又一批的孩子,,他們專程從城里來看這棟有天井、有長廊,,五進上的老屋,,還有擺放在這老屋里的各式各樣的農(nóng)具和過去年代的生活用品,望著這些東西,,他們感到那么新鮮。 我便在這棟老屋的正廳里,,一遍又一遍地向孩子們講述我的“天邊的火燒云”,,講述我的鄉(xiāng)愁,。 鄉(xiāng)愁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呢,那遠逝了的炊煙和山歌,,那牛糞的氣息,,那稻草的清香,那紡紗車發(fā)出的綿長的低吟,,那墻根下蟋蟀們清清冷冷的敘說……這一切說不清,、理還亂…… 后來,我靜下心來,,在這座兩百多年的老屋里記錄這座村莊百年來的人和事,。又是三年過去了,我終于寫成了《坪上村傳》,。如果說,,修繕這棟老屋,是想把故鄉(xiāng)整理得更像一個故鄉(xiāng)的樣子,,那么,,我寫《坪上村傳》,卻是為了莫讓故鄉(xiāng)的風情在歲月的長河里流失了,。 我害怕失去,。 《十月》(2019年第1期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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