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電影《芳華》之后我的心情是沉重的,，甚至可以說是悲涼的,。影片中，男主角劉峰是一個雷鋒式的人物,，在他的心里總是裝著集體和戰(zhàn)友,，他遇事總是吃苦在前,，他樂于助人，就連吃頓餃子也會習慣地挑些破皮的餃子吃,，無論誰有困難,，他總是樂于伸出援助之手，他甚至把上大學深造這樣的機會都讓給了別人……劉峰的情感世界也是健康豐富的,，他喜歡聽鄧麗君的綿綿情歌,，他暗戀著文工團一號女歌手林丁丁，當他向林丁丁表白的時候,，由于沖動,，擁抱了林丁丁，而這一抱竟成了命運的轉折,，他因被告發(fā)企圖猥褻女演員而被下放到了伐木連,，隨即又在對越作戰(zhàn)中失去了右臂，退伍后靠辛苦勞力為生,，他的婚姻亦遭不幸,。

     影片中女主角叫何小萍，她善良刻苦,，單純地想,，到了部隊就會獲得尊重，但她卻始終融不進文工團這個圈子,。由于飽受欺負和排擠,，她最能理解劉峰的善良，劉峰在被下放離開文工團的那一天,，她是唯一送他的人,。從那以后，何小萍因好人受打擊而倍感傷心失望,，她甚至找借口拒絕救場的演出,，之后她也因此得罪了領導，被下放到了戰(zhàn)地醫(yī)院,，在那里她用自己的汗水和無畏立了功,，成了英雄。但是,，一向不受人待見的她突然成了英雄,，這巨大的反差反而使她難以接受，并患上了精神疾病……十年以后,，當她和劉峰在為戰(zhàn)友掃墓時得知劉峰的境況,，她決定和劉峰生活在一起，照顧他，但他們沒有結婚,，也沒有子女……

     劉峰和何小萍都是典型的善良之人,，品質上乘，但其結局不佳,，這不禁令人感到心情沉重,，是什么導致了他們如此之命運呢？這僅僅是具體的偶然嗎,？假如,，劉峰那天只是表白了一下，并沒有擁抱林丁丁……或者沒被別人看見……假如,，何小萍沒有推辭那場救急演出……也許一切就不這樣了,，可是，那么然后呢,？他們將平凡地度過一生,？他們就不會有新的壓抑了嗎？劉峰就受人喜歡了嗎,？何小萍就會得到人尊重了嗎,？好像也未必……這里面好像還有些說不清的東西，正是這些說不清的東西注定了他們與社會的隔閡,，而被隔閡就意味著孤獨,、另類和悲涼……

     允許“說不清楚”的存在向來就不應該是有為的學者的風格，有實際價值的哲學和人文科學就是要發(fā)現這些“說不清”的內容,，把它說出來告知世人并對其中不完美之處加以糾正,，而只有這樣社會才能不斷地進步。

     那么,，究竟是什么說不清楚的內容導致了善良的悲涼呢,？我認為有以下兩點才是導致“好人”悲涼的最為關鍵的因素,。

     （1）存在于我們民族頭腦中的道德觀是一種畸形的道德觀,，它綁架了我們每一個人，它使道德與向往和欲望相隔離,，成為一種讓人敬而遠之的內容,，這樣的道德沉重而沒有親切感。在我們的頭腦中,，道德道德模范或道德者就應該“吃苦在前,，享受在后，遇事隱忍,，心無爭念”,，進而我們甚至會要求他還要做到“不準不吃苦”、“不準不忍讓”、“不準有欲望”和“不準享受”……稍有一點不達標,，就立刻將其全盤否定,。所以，在很多人的眼里,，對雷鋒——一個非常善良的人——過早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并沒有表現出什么同情,，但卻對他買了一件時髦的皮夾克始終耿耿于懷……這難道不是一種畸形的道德觀在作祟嗎？

     傳銷是一種非常令人生厭的商業(yè)形式,，它為什么如此讓人討厭呢,？它令人討厭之處就在于一旦你買了傳銷產品，那么你絕不是僅僅買了一件消費品那么簡單,，實際上你是買了一個“活祖宗”,！你已陷入了你的上線的綁架之中，他會沒完沒了地要求干你不愛干的事,！而我們的畸形道德觀就像一個傳銷組織一樣,，如果你做了一件好事，而且很不幸被授予了類似于“道德標兵”或“活雷鋒”的稱號,，那么你就必須接受一系列社會向你配售的其它“道德”內容,，比如，你應該“主動”地吃“破損的餃子”,，穿樸素的衣服,，……而且稍有不慎就會聲譽掃地。在那個時代,，道德模范通常是自己原本就有的善根再加上組織“培養(yǎng)塑造”的綜合,，影片雖然沒有交代，但我想劉峰也不可能擺脫這種模式的影響,，在他的行為中也一定會加入不少被“強制配售”的東西,。在我看來這些“被強制配售”的“道德”的內容并不是一種真正的道德，它是脫離人性的,，也是不被人喜愛的,，而真正的道德（在拙著《重塑信仰》中稱為客觀道德）應該是和人性融為一體的，受人喜愛的,。

     畸形的道德就像過去裹腳的女人一樣,，盡管有人欣賞它，但正常的人卻一眼就能看出來它的病態(tài),，或者僅僅由于習以為常,，我們嘴上已經說不出什么了，但我們的潛意識也是抵觸它的,。在這樣畸形的道德觀的綁架下,，劉峰能感到舒暢嗎？他真的覺得吃破損的餃子和不破損的餃子是一樣的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愿的嗎,？就沒有很勉強的嗎,？別人的一時沖動可以被原諒，而他卻要被上綱上線,，這是公平的嗎,？（盡管在那個年代，社會還比較封閉保守,，但我相信在象文工團這樣的單位里,，偶然的擁抱也并不稀奇，在文工團的散伙宴上,，舞蹈教練不是和政委也都抱在一起了嗎,？就連林丁丁本人不是也說，“別人抱可以,，可就是他不行,，誰讓他是活雷鋒了呢？”）事實上,，這種畸形的“道德”已經綁架了幾乎全社會的人,，它業(yè)已成了善良者的枷鎖，它使我們對善良反而更加苛刻,。同時,，它在客觀上也起到了將道德和普通大眾相隔閡的壞作用，它讓普通人感到“道德”不起,，進而敬而遠之,。同時，畸形的道德觀也使像劉峰這樣的好人成為了“好而不被社會喜愛”的人,，通常這樣的人也會是終身感到壓抑的,，這種壓抑必然會讓他們感到不同程度的人生悲涼。好人也是有抱負的,，將一切都拱手相讓,，還怎么實現抱負？也許象這種好人唯一的希望就是沿著這條綁架之路繼續(xù)走下去,，直到有一天被一個領導發(fā)現,，樹為典型……然后實現人生抱負，但這樣做的副作用也是很大的,，它有時會使原本的善良走向了畸形。

     關于畸形的道德觀及其危害是一個大題目,，其中有很多內容是非常值得研究的,，本文只是提出了一個概念，做了一個開頭，它并不是本文所要解決的問題（今后,，我會在公眾號里繼續(xù)繼續(xù)討論這個問題）,。

     （2）在我們這個民族里，善良是被怠慢的,，而且越是社會的上層就越是這樣,。無論怎樣劉峰都是個善良的人，而我們的社會也是勸人向善的,，但是在現實層面,，在我們民族的文化中，善良卻是被人怠慢的,。像劉峰這樣的人,，可以說他直接或間接地幫助過文工團里的每一個人，但是并不是每一個人都領他的情,，有人甚至喊出了這樣的口號：“向劉峰同志學習,，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怕臭,！”其譏諷的意味溢于言表。在這種環(huán)境下,，我想劉峰不僅是文工團的學雷鋒標兵,，也一定做過很多回“大頭兵”，我們應該清楚：干同樣一件事,，是以主動的姿態(tài)還是以被抓冤大頭的姿態(tài)來完成的,，其內心的感受是不一樣的，其中,，后者是不被人尊重的,。在我們當中，利用別人善良而拙弄別人的人大有人在,。

     在中國,，由于我們習慣于多重標準，習慣于各種層級,、圈子,，習慣于各種厲害關系，我們的公正之心是薄弱的,，因此,，在很多人心中有許多價值都會排在善良之前。在中國,，最讓人寒心的一句話莫過于“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了,，我們怕被小人報復,，卻不怕讓善良的人心寒！可見善良在很多人的心中究竟是個什么地位,？所以,，就整體而言，我們是慢待善良的,，而且這種慢待越是在社會上層就越顯著,，在有些局部環(huán)境里，善良甚至是不受待見的,。

     文藝是什么,？按照當時的話來說，文藝是屬于社會上層建筑的內容,，部隊文工團是什么地方,？是干部子弟扎堆的地方，所以,，這里就是一個上層社會的小縮影,，即使是一直被孤立的何小萍，其父母也不是普通白丁,。何小萍為了追求周圍的尊重而來到了文工團,，這顯然是錯誤的，如果她不是到了文工團,，而是到了更為艱苦些的基層,，就憑她的善良和吃苦，我想她會受到尊重的,，而在文工團就不行,，這里是上層社會，這里不待見善良,。劉峰暗戀者攀高富貴的林丁丁也是錯誤的,，他也許在幻想：善良能贏得這種人的芳心，天真啊,。在戰(zhàn)爭中,，劉峰和何小萍都立了功，這不是偶然的,，因為戰(zhàn)場才是真正檢驗品質的地方,。由此，我甚至想,，如果雷鋒是在機關工作,，他還能成為雷鋒嗎？我想夠嗆,！

     我個人認為,，除了具體的偶然,，正是因為在我們文化觀念中的這兩點缺陷才導致了我們身邊的好人難做和好人的悲涼,。

     電影《芳華》自上映以來獲得了廣泛的好評,，但對《芳華》的反對之聲也從未間斷。有人認為,，《芳華》所描寫的那個時代并不真實,，那個時代的部隊應該是積極進取的，是一片光明的,，所以這部電影是給部隊抹黑的,。也許這些人對那時基層部隊的印象也是真實的，但當時像文工團這樣復雜的是非之地難道就不存在嗎,？所以,，這部電影所反映的場景也是真實的。今天的社會風氣不好,，但誰是始作俑者呢,？風氣是首先從哪里從何時開始變壞的呢？我們的內心是知道的,。

     電影《芳華》看完了,，一代人的芳華也已遠去，但電影所留給我們的沉思卻不應成為匆匆過客,。我們應該從內心深處高看一眼善良,，我們應該珍惜每一位善良者，我們應該把美好和寬厚更多地留給善良者,，而不是小人,。我們不要被那些不合人性的畸形道德所綁架，更不要用那些不合人性的畸形道德去綁架別人,，真正的道德是合人性的,，是美的，也是人所喜愛的,。我們不要讓一代人的缺憾再度成為缺憾,，我們應該讓善良的人感到輕松、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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