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開國將領中很多都是朱元璋的家鄉(xiāng)子弟,，本文的主人公楊文即是其中之一。明王朝建立后,，朱元璋為了維護統(tǒng)治發(fā)動了“胡藍之獄”,，在這場轟轟烈烈的運動中，一大批開國公侯被鏟除,，從而造成了軍事人才的缺乏,。而楊文不但因資歷淺而幸免于難，而且受到朱元璋提拔和重用,，成為洪武后期和建文時期的高級將領,。本文通過勾勒楊文的一生，從側(cè)面探討了“胡藍之獄”對明初政治,、軍事的重要影響以及楊文在鎮(zhèn)守遼東期間所起的作用,。

一、少年從軍南方征戰(zhàn)

楊文（公元1350年—1406年）①“原籍直隸和州含山縣（今安徽含山縣）”,。［1］其父楊興于“元至正十五年（公元1355年）自巢縣歸附朱元璋,，官至管軍總管，至正二十一年（公元1361年）在攻打江州（今九江市）時陣亡,。［2］當時楊文尚幼,，不能從軍，由其叔父楊旺補役,。至正二十三年（公元1363年）,，楊旺“征鄱陽湖陣亡”。楊文于第二年，即至正二十四年（公元1364年）“領神槍從征”,。［3］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至三年,，楊文隨大軍征討西北鳳翔等地。［4］洪武三年“授皇陵衛(wèi)百戶”,。［5］洪武四年（公元1371年）“調(diào)隸廣西衛(wèi)”,，此后，他一直在南方執(zhí)行軍務,。洪武十一年,，升湖廣“安陸衛(wèi)右所試百戶。十二年,，實授本衛(wèi)流官,，副千戶”。［6］十七年,，楊文隨傅友德征討云南,，十八年因功“升建昌衛(wèi)世襲指揮僉事”。二十五年,，建昌衛(wèi)指揮使月魯帖木兒叛亂,，楊文隨藍玉前往征討，戰(zhàn)后“升為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誥封驃騎將軍”,，并“世襲指揮使”。［7］從楊文早年的經(jīng)歷可以得到以下信息：第一,，他的仕途很平穩(wěn),，級級晉升，沒有大起大落,；第二,，他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在南方作戰(zhàn)，缺少在北方統(tǒng)兵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

二,、執(zhí)掌方面平“蠻”備“倭”

洪武二十六年以前的楊文一直是作為偏裨將校隨軍出征或戍守地方，洪武二十六年以后,，這位原本默默無聞的中下級武將逐漸受到重用,，成為執(zhí)掌方面的統(tǒng)兵主帥。他之所以在這時受到重用,，從主觀上講是他個人努力的結(jié)果,；從客觀上講則是朱元璋發(fā)動的“胡藍之獄”鏟除了大批功臣，造成了軍事人才的匱乏,，從而為楊文的晉升提供了機遇,。史載，至洪武末年，開國功臣“存者唯（長興侯耿）炳文及武定侯郭英二人”,。［8］為了彌補軍職的空缺,，朱元璋不得不提拔中下級軍官，楊文就是在這一背景下得到晉升,，成為國家的高級將領,。洪武二十六年二月，楊文以右軍都督僉事之職出任海運總兵,，奉命“率京衛(wèi)將士運糧往遼東”,。［9］在此之前，開國功臣靖海侯吳禎,、延安侯唐勝宗,、舳艫侯朱壽等人都曾“總舟師”由登、萊轉(zhuǎn)運糧餉物資到遼東,，以后“歲以為?！保?0］足見朝廷對此事的重視,。這次楊文擔任海運總兵,，這是他第一次以主帥身份執(zhí)行軍務，意義非同尋常,，這意味著他已經(jīng)擁有“執(zhí)掌方面”的權力了。楊文不負朝廷重托,，出色地完成了任務,。洪武二十六年（公元1393年）七月，他被提升為左都督,，［11］這是武將的最高官品,，十分顯赫。洪武二十七年二月,，倭寇侵擾浙東沿海,。楊文奉命同都督劉德、商巡視兩浙,，［12“］節(jié)制沿海諸軍”［13］防御倭寇,。

如果說在以上幾次軍事行動中楊文得以小試牛刀的話，那么洪武二十八年和三十年南方發(fā)生的兩次“蠻”族叛亂則為楊文提供了大顯身手的機會,。洪武二十八年（公元1395年）廣西龍州,、奉議、南丹等州土官或抗拒“朝命”,、或“叛逆”明朝,，明朝廷“詔發(fā)”湖廣、江西所屬衛(wèi)所馬步官兵6萬多人，又命征南將軍楊文為總兵官,，率京衛(wèi)馬步軍3萬人同時到達廣西,，會討龍州、奉議,、南丹等地,。［14］

得知朝廷興師征討，龍州土官趙宗壽慌忙奉表請降,，并親自“來朝謝罪,，貢方物”。［15］明廷下令停止對龍州用兵,，令“楊文移兵奉議等處”［16］繼續(xù)平叛,。洪武二十八年閏九月，“楊文等自廣西進兵,，發(fā)廣西都司并護衛(wèi)官軍2萬人及調(diào)田州府,、泗城等州土兵38900人，從征奉議等處”,。［17］楊文率軍至奉議,，當?shù)厝寺劰佘娭粒继尤肷搅?，?jù)險自固,。楊文率明軍主力進攻奉議，他先“遣人招降其脅從者”,，然后督將士進攻拒不投降者,，結(jié)果“賊眾潰散”，奉議平定,。與此同時,，楊文令左副將軍韓觀和參將劉真分別平定了都康、向武,、南丹等地,。［18］經(jīng)過兩個多月的艱苦征戰(zhàn)，叛亂基本平定,。同年十二月,，楊文等“以平蠻捷聞”。［19］

在平定叛亂的同時,，楊文還遵照朝廷旨意在當?shù)貙嵭小案耐翚w流”,，設置衛(wèi)所、添置官員,，對當?shù)貙嵭泄芾?。洪武二十八年八月,，“置南丹、奉議,、慶遠三衛(wèi)指揮使司”,。［20］同年十月，“置龍州軍民指揮使司”,。［21］二十九年三月平定叛亂后,，楊文又任命了廣西都司的長官，“以寶慶衛(wèi)指揮使孫宗為廣西都指揮使,，桂林中衛(wèi)指揮僉事姜旺,、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童勝為都指揮同知，永州衛(wèi)指揮僉事葛森,、府軍衛(wèi)指揮僉事焦銘為都指揮僉事”,。［22］朝廷為了表彰楊文的功績，賞賜他“白金三百兩,，文綺帛各二十匹,，鈔百錠”。［23］

廣西的戰(zhàn)火剛剛熄滅,，貴州古州‘蠻’又發(fā)動了叛亂,。洪武三十年三月，古州洞‘蠻’林寬聚眾作亂,，進攻龍里,，龍里千戶吳得、鎮(zhèn)撫井孚戰(zhàn)死,。同年四月,，朝廷以都指揮齊讓為平羌將軍，征討古‘蠻’,。然而齊讓出師數(shù)月，“逗遛不進兵,，平‘蠻’無功”,。同年九月，朝廷以楊文“佩征虜前將軍印”,，［24］代齊讓為總兵官,，“自總兵顧成以下悉聽節(jié)制”。［25］臨行前朱元璋告誡楊文行軍要“以嚴明為勝,，賞罰必當功罪”,、“恩威并行”，［26］又作詩為楊文壯行,。詩云：

大將南征膽氣豪,，腰懸秋水呂虔刀,。

馬鳴甲胄乾坤肅，風動旌旗日月高,。

世上麒麟終有種,，穴中螻蟻更何逃。

大標銅柱歸來日,，庭院春深慶百勞,。［27］

能夠得到朱元璋的賦詩送行，楊文受寵若驚,，同時也信心百倍,。他很快平定了叛亂，洪武三十一年二月,，楊文奏報平定林寬余黨,，“俘獲三十岡等處洞‘蠻’2970人”。［28］朝廷命令楊文班師回京,。在平定廣西和貴州的這兩次叛亂中,，楊文按照朝廷的指示出色地完成了任務，因此備受朱元璋的賞識,，從此,，他春風得意，青云直上,。

三,、練兵遼東備御開平

洪武三十年正月，楊文被派到遼東“訓練軍馬,，仍督屯種”,，［29］同時還奉命為建藩廣寧的遼王建造王府。遼王名朱植,，是朱元璋第十五子,，洪武二十六年就藩遼東，成為鎮(zhèn)守遼東的親王,。當時因王府尚未建成,，遼王只得暫駐大凌河北。朱元璋命遼王妃父武定侯郭英為筑城郭宮室,，但因故未能完工,。這次楊文奉命“督遼東諸衛(wèi)士繕治之，增其雉堞,，以嚴邊衛(wèi)”,，［30］終于將王府建成。當年八月楊文被召還京,，朝廷“賜馬三匹”［31］以示獎賞,。

洪武三十一年五月,，朱元璋病重，這位兢兢業(yè)業(yè)的開國之君此時并沒有減少對北部邊防問題的擔憂,。為了防止蒙古部落在他死后趁虛而入,，他臨終前對北部邊防作了最后的安排。他發(fā)了三道敕諭,，一份發(fā)給燕王朱棣,，一份發(fā)給武定侯郭英，另一份就發(fā)給了左軍都督楊文,。他命令“楊文從燕王（朱）棣,，武定侯郭英從遼王（朱）植，備御開平,，俱聽燕王節(jié)制”,。［32］朱元璋在敕諭中對楊文說：“今以爾為總兵，往北平參贊燕王,，以北平都司,、行都司并燕、谷,、寧三府護衛(wèi)選揀精銳馬步軍士隨燕王往開平堤備,，一切號令皆出自王，爾奉而行之,?！保?3］可見朱元璋對楊文十分器重，楊文此時儼然成為燕王朱棣的副手,，地位極其顯赫,。接受命令后，楊文即“部署大寧兵及寧府護軍”［34］前往“開平設防”,。［35］

洪武三十一年閏五月惠帝即位后,，采納齊泰、黃子澄等人的建議實行削藩,。為了對付擁有重兵的燕王,，惠帝于洪武三十一年十月召回了鎮(zhèn)守開平的北平總兵楊文，［36］準備授予他新的軍事任務,。

四,、鎮(zhèn)守遼東兵敗被俘

建文元年七月,，燕王朱棣先發(fā)制人,，在北平起兵“靖難”，并很快控制了北平城,。朝廷任命遼東鎮(zhèn)將長興侯耿炳文為征虜大將軍,，“自遼東率眾二十萬援真定”,。［37］不久又命安陸侯吳杰、江陰侯吳高,、都督耿等人分道并進,，協(xié)助征討。江陰侯吳高乃江陰侯吳良之子,，此時接替耿炳文鎮(zhèn)守遼東,，而楊文則成了他的副手。［38］楊文多次隨吳高“出師攻永平”,，［39］盡管都被燕軍擊退,，但因遼“為肘腋重地”，“藩屏攸賴”,，［40］故楊文等人的行動牽制了燕軍的后方,，支援了南部明軍的行動。遼東兵的進攻著實讓朱棣非常憂慮,，他對部下說：“遼東雖隔山海而數(shù)擾永平,，當思所以靖之?！睘榱私獬箢欀畱n,，朱棣決定除掉吳高。他認為：“吳高雖怯而行事差密,，楊文粗而無謀,，去吳高則楊文不足慮矣?！庇谑侵扉υO計離間二人,，“朝廷果疑吳高，削其爵徙廣西,，獨命楊文守遼東”,，時為建文元年十二月。史載,，從此遼兵“兵無紀律,，人懷疑貳”，［41］戰(zhàn)斗力大為削弱,。

楊文代吳高鎮(zhèn)守遼東以后,，繼續(xù)率遼東兵進攻燕軍。建文二年三月和六月,，楊文兩次帥兵圍攻永平,，都以失敗而告終。建文三年,，明廷命令真定,、大同,、遼東三路出師進軍北平。十一月,，楊文以“萬人”再次圍攻永平,，并“出游兵萬余掠薊州、遵化”等地,。由于同其他兩路明軍缺乏配合,，遼兵為燕將劉江大敗，被“斬首數(shù)千級”,，［42］“指揮王雄等七十一人皆被執(zhí)”,。［43］孟森評價此事說：“以天下之全力，奉天子之命,，討一叛藩,，至是始以真定之兵自南入，大同之兵自西入,，遼東之兵自東入,，而期會參差，各被擊輒敗退,，中樞無能主兵事者也”,，［44］可謂一語中的。正是明廷對各路軍隊缺乏統(tǒng)一指揮,，才使得明軍各自為戰(zhàn),，不能形成有效配合，結(jié)果為燕軍各個擊破,。

為了從心理上瓦解遼東兵的士氣,，也為了爭取楊文的歸附，朱棣將被俘的廣寧衛(wèi)指揮王雄等人釋放,，并讓他回去告訴楊文,，他起兵是為了所謂的“誅奸臣，救禍難,，保全骨肉,，以安天下”，［45］朱棣企圖以此來換取楊文的理解和支持,。正如毛佩琦所云：“朱棣此時釋俘,，更有深意?！彼Ｍ骸巴跣鄣然氐竭|東能對楊文有所掣肘,，那么他的南征便可大大放心了。”［46］果然,，此役之后燕王即接受屬下建議，決定趁“京師空虛”出師南下,，直取南京,。然而楊文并沒有降燕之心，只是在受到這次重創(chuàng)之后他被迫改變了進攻方向,。建文三年十二月,，楊文派“右副總兵平安帥遼東兵十萬圍燕通州”，［47］未能攻克,。建文四年正月,，平安再次進攻通州又敗。同年四月,，“遼東諸將圍燕保定,，積四十日不克，乃還”,。［48］建文四年四月,，燕軍已經(jīng)渡過黃河進入鳳陽府境，情急之下惠帝用齊泰,、黃子澄之策,，“命遼東總兵官楊文將所部十萬”［49］至濟南與山東布政使鐵鉉合兵，以斷絕燕軍后路,。同年五月,，楊文率軍前往濟南，時靖難兵南下,，楊文“帥至直沽,，遇燕將宋貴等截殺，遂潰,，竟無一人至濟南者”,，［50］楊文也在這次戰(zhàn)役中被俘。［51］建文四年五月,，楊文在直沽兵敗被俘,，從而宣告了他38年（公元1364年—1402年）軍事生涯的結(jié)束。明成祖即位后“憐其開國老將,，得不死”,，［52］永樂四年（公元1406年）正月“病故”，享年約57歲,。朝廷“賜葬（含山）縣內(nèi)梅山鄉(xiāng)楊府山下（今關鎮(zhèn)鄉(xiāng)楊府城村）”,。［53］鑒于楊文開國有功，后人將他同開國功臣安慶侯仇成、廣德侯華高等人奉入功臣祠供奉,，［54］可見,，楊文在后人心中的地位并沒有因為“靖難之役”時的兵敗而降低。

五,、結(jié)論

楊文作為明初開國功臣和第二代將領,，其才能與第一代將領相比稍顯遜色，但“胡藍之獄”所造成的客觀形勢卻將他推上了時代的巔峰,。在先后平定了南方發(fā)生的兩次叛亂之后,，他開始得到朱元璋的賞識和提拔。朱元璋臨終前任命他為北平總兵,，受命輔佐燕王朱棣鎮(zhèn)守北方,。靖難之役爆發(fā)后，遼東的戰(zhàn)略地位一躍而上,，為此,，惠帝任用頗有戰(zhàn)功的楊文鎮(zhèn)守遼東，楊文也因此成為明代第一任遼東總兵官,。在鎮(zhèn)守遼東期間,，楊文多次率遼東兵圍攻永平，牽制了燕軍的南下,，配合了南部明軍的行動,。然而，由于明廷對各路軍隊缺乏統(tǒng)一指揮,，致使他所統(tǒng)領的遼東兵屢屢失利,，他本人也兵敗被俘?？梢哉f,，正是朱元璋的屢興大獄和惠帝的“失計失謀”，造就了楊文的悲劇命運,。而他的悲劇,，又反映了當時的歷史現(xiàn)實———惠帝削藩不成、兵敗遜國,。正所謂從“小人物”見“大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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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我在讀碩士期間發(fā)表的一篇論文,，原載于《文化學刊》2009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