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寫過關于張鑒國,、郭彬卿兩位琵琶藝術的討論文章,,當時自己倒蠻有信心將這些文章整理成一個系列,能夠將自己喜歡的那些好“琵琶”的藝術特色一一用文字的形式表達出來,??上Ш髞硪驗楝崉樟b身,加之生性疏懶,,也就一直沒有兌現(xiàn)自己的諾言?,F(xiàn)在總算放假了,該到了自己完成未競愿望的時候了,。正好上周末看了一場紀念朱雪琴老師的演出,,盡管已經寫了篇文章來抒發(fā)自己的觀感??墒沁€覺得不夠完整,,不能將自己對琴調琵琶的理解與看法一一闡述清楚,于是便有了今天這篇文章,。
過去寫張,、郭兩位的琵琶藝術時都是單項操作,這次嘗試在對比中寫出對小薛老師琵琶藝術的理解,,希望不會辭不達意,。 琴調的琵琶如朱雪琴老師的唱腔、三弦,、以及演唱時的面風,、手勢、氣勢都是琴調藝術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郭彬卿在琴調琵琶的完整與拓深方面的貢獻是舉世公認的,。在郭之后要說到彈詞界中稱得上琴調好琵琶的大概每個人在第一時間都會想到薛筱卿先生的女公子、郭彬卿先生的師妹——薛惠君先生,。不過盡管兩人在琴調琵琶伴奏上都有極其出色的成就,,不過就伴奏的實質與效果來說是不盡相同的。以前曾經說過郭彬卿的琵琶最大的特點是花,、硬,、靈。那么今天就先從花來開始對兩者異同的比較。我覺得這個“花”應該包括琵琶的過門和托腔兩個方面,。 過門的方面應該說這兩位先生都將“花”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郭先生在對師傅薛調琵琶的繼承基礎上又加以發(fā)展,大大地豐富了琴調過門,。最出名的《瀟湘夜雨》開篇中各種過門錯落有致,配合了朱雪琴的唱,,使整個開篇的意境得到升華,。(這方面在討論郭先生的那篇文章里已經有了比較詳細的論述,這里不再贅述,。)而小薛老師在過門上則不但繼承了父親的那些琵琶過門,,將師兄們創(chuàng)造的許多過門也一并繼承下來,成了薛派琵琶真正意義上的集大成者,。在琴調上,,對郭彬卿的過門可謂全盤接受。不過作為一名杰出的琵琶好手,,她也像她的父親,、她的師兄們一樣在繼承的同時繼續(xù)不斷創(chuàng)造豐富過門。就過門的豐富性與多樣性來說,,現(xiàn)在看來薛惠君絕對是個中之最,。同樣是花,兩人第二個不同的地方在于小薛先生伴奏一個唱段或者開篇,,過門上往往是不重復的,。當發(fā)揮到極至的時候,她甚至于可以一個開篇從頭到尾一個過門都不重復,。這樣從聽客欣賞琵琶的角度來說,,無疑是極為悅耳動聽的。當然也有一些聽客認為這樣多少有點炫耀的成分在里面,,會有喧賓奪主之嫌,。不過就音樂性來看,小薛先生的貢獻是頗大的,。 在伴奏方面的花,,則可以說小薛先生的創(chuàng)造性發(fā)展是最為突出的。從薛筱卿先生來看,,他的琵琶伴奏更多是用清點子的彈挑來進行的,。從琵琶彈出的音符來看,與唱腔的旋律間的關系是不太密切的,。兩者契合程度最密切的是節(jié)奏,。到了郭彬卿先生伴奏琴調時,由于朱老師的唱腔上下跌宕起伏極大,跳躍性亦強,,唱腔涉及的音域跨度也較薛調為廣,。他的伴奏就不能像伴奏薛調那樣光靠清點子的彈挑了,許多時候朱雪琴的唱需要靠琵琶借把力,。這種借力和沈儉安在唱時靠薛筱卿的琵琶借力是不一樣的,。沈的嗓子當時已經不好了,啞糯有余,,中氣不足,。這時薛的琵琶就很好地掩飾了沈的氣口,讓聽客一點都聽不出沈唱的吃力,。而到了朱雪琴的時候,,琴調的甩腔不同于沈調那樣清雅飄逸,它的花腔是特別明顯的,,個性鮮明,。那幾句招牌性的花腔,如“4……3…2 3 2 1 2 6 1”,;如“6…………1 7 6,。7 6 5 5 3 5。6 5 1…… 1 6 5 到小薛先生來托琴調時情況再次發(fā)生變化,。當時朱先生的身體情況已經大不如前,,中氣也不及過去那樣充沛了。與之相對應的是唱腔也趨于平直,。琴調本來脫胎于沈調,,越到晚年,朱老師的唱就越接近于沈調,。即便身體比較好的時候,,朱的唱在跳躍性上也已經較盛年時遜色不少。所以小薛先生的托就比較浮于面上,,而較乏跳躍性了,。從小薛先生為朱老師托的幾段比較著名的唱段來看,,前者的托也以彈挑為主(當然對于琴調的標志性花腔還是沿用了郭彬卿的伴奏方法)。但是和其父相比,,小薛先生的彈挑無疑是花了許多,。如果說老薛先生的彈挑點子顯得比較疏的話,那么小薛先生的彈挑點子就顯得非常地密,?!?561 6535 1”的過門在小薛先生的托中可謂俯拾皆是。為了彌補跳躍性的不足與出于對上手嗓子的照顧,,小薛先生將這種非常密集的彈挑托法發(fā)揮到極至,。有位朋友說過,“薛惠君的托拿掉唱還是非常完整的”,。話雖然說得有點絕對,,可是也不無道理。這樣的托法和郭的琵琶給人以煞渴的感覺不同,,它能予人一種行云流水般的感覺,,聽來非常地舒服,非常地流暢,,酣暢淋漓,,一瀉千里。如果說因為伴奏琴調已經有郭彬卿的模本在前而使人先入為主的話,,那么后來小薛先生伴奏陳希安的唱時就將這種行云流水般的流暢發(fā)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這種出色的表現(xiàn)幾乎使后來所有其他為陳希安伴奏的下手的托都變得黯然失色。不過話要說回來,,琴調畢竟不是陳希安的腔可比,,無論在唱腔的豐富性、跳躍性還是表現(xiàn)力上都不可同日而語,。所以總體來說行云流水般的托法盡管可能掩蓋了朱老師力所不繼的情況,,但始終是多少也縮小了琴調跳躍性的發(fā)揮空間。 再從點子的軟硬勁來看,。郭彬卿勝在男子的指力總是比較大的,,加以他在琵琶上的精深造詣,聽他的琵琶總是清脆悅耳,,有金石之聲,。這些硬質的點子也為他在托中表現(xiàn)出來的跳躍性營造了條件。不過就軟的一面來說,,郭的表現(xiàn)并不像前者那么令人滿意,。尤其在一些用到“攮音”的過門里,手指推拉之間發(fā)出的音質總是不夠好,,余音也顯得比較硬,,有點“木”的感覺,。這點上小薛先生的表現(xiàn)就要出色的多。她的琵琶音質極好,,一樣有金屬的質感,。尤其在“攮音”上她的指法配合她對力度的上佳把握,聽起來就十分地舒服,。當然作為女子,,她的點子的硬度可能稍遜于郭。所以她有別出心裁地在托的過程中加進了和音的彈法,?!? 5”、“3 5”,、“4 5”的合音在伴奏過程中加強了托的音律的豐富性,,同時和弦那種“倉 倉……”的聲音金屬感特別強,多少也使她的琵琶增強了不少的硬度,。同時這一和音的彈法也大大地豐富了她的過門,。從大量的錄音中可以聽得到,小薛老師的琵琶過門中掃,、拂指法用得特別多。這些掃,、拂指法彈出的過門都非常好聽,,關鍵就在于三根弦的和聲發(fā)揮了作用。用和音的托法用在琴調和陳希安的唱上是非常好聽的,,前者跳躍性強以此相托可加強音量的變化,,后者則平直以此相托則可掩蓋行腔的單調與缺乏變化。但是如果用在托薛調就得比較慎用了,,要是伴奏周云瑞一脈的沈調就更為不宜,。后者軟糯飄逸,講究靈動瀟灑,?!皞}、倉,、倉”的和聲一多,,這種美感就全被打翻了。 最后要講講靈,。以前說過郭彬卿的琵琶的“靈”是靈動加靈氣,。其實這兩者在小薛先生身上也有體現(xiàn)。不過兩者的表現(xiàn)形式是不一樣的,。郭的靈是表現(xiàn)在能夠順著唱腔的變化而如影隨形地改變指法,、過門和把位,。而小薛先生的靈則體現(xiàn)在她的托儼然在唱之外構建了一個體系,這些托腔與唱的關系是若即若離,。無論上手怎么唱,,她都可以以不變應萬變,用流暢花哨的音符進行烘托,。從這點生發(fā)開去,,倒是可以為這篇讓我都覺得過于冗長的文章收個結尾。那就是從郭,、薛兩位對琴調的伴奏特色異同來看,,可見兩位先生在對伴奏的美學價值有著個人的不同認識。這種審美觀的差異也決定了兩位杰出的下手在琵琶伴奏藝術上的不同發(fā)展道路,。所以最后可以得出一個看來和本文關系不大的結論:一切對藝術的評價皆決定于個人審美觀念,。因此,青菜蘿卜,,各有所愛,。不必強求,也無法強求,。要是一切評價標準都趨于統(tǒng)一,,那么離僵硬、刻板也就為時不遠了,。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有差異才有比較,,有比較才有選擇,,有選擇才有進步。世間至理,,無論于事于物,,庶幾于焉。 后記:總算把這篇文章敲完了,。也算向完成自己曾經許下的要將彈詞界諸多琵琶好手的伴奏藝術寫成一個系列的愿望又走近了一步,。寫的時候自然只顧酣暢淋漓,直抒胸臆,?;蛟S在言語表達和理解深度上就未免考慮不周了。還望各位指正批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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