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多年來,，這個村子里出了兩百多大學(xué)生,，作家、書法家扎堆聚攏,，村里的民間傳說,，有三十多則被收入《濮陽民間文學(xué)集成》。村支書感慨,，不知道這是地氣,，還是老墳的緣淵。 本期“發(fā)現(xiàn)故鄉(xiāng)之美 打撈中原記憶”,，探索豫北偏遠農(nóng)村文脈之盛,。

歸來 | 文圖

10日上午，劉小江站在水牛陳村旁的豬瀧河邊,，說這是我小時候洗澡的地方,，有時一泡一下午，姥姥找過來，呵斥半天,，我和一群光屁股小伙伴才肯提上褲衩回家,。

水牛陳是劉小江的姥娘家。70年代他住姥娘家的時候,，河里有半河水,，魚也很多，荷花蘆葦圍著河灘瘋長,，留給他的記憶,，像夢境一樣。

水牛陳隸屬于清豐縣,，是清豐縣最西南角的一個村,，原稱棗林村，海河的支流豬瀧河從村邊流過,。據(jù)傳明朝初年,，陳姓祖人從山西往外遷徙，一個老奶奶趕著一頭水牛,，后面拉著一個白石磙,，留宿在了這里，村子因此得名,。民國時期一個陳姓鄉(xiāng)村畫家,，其作品署名：白石宗人。

劉小江是濮陽市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中心主任,，50歲的他,，青年時代是濮陽的著名詩人。他說他的文學(xué)細胞來自于水牛陳的土地,。我則認為沒有水牛陳的滋養(yǎng),，這世界頂多多了一個吃飯的，肯定少了一個作家,、詩人和民俗專家,。

8歲那年，劉小江全家搬到安陽,，住在地委招待所大院里,，他感到壓抑、陌生,，就鬧著要回家,。讀初二時，他終于如愿以償,。一回到水牛陳,，皮膚曬得黝黑,，病也好了，人也歡了,。

春天,，他和姥姥一起下地挖野菜，水撲棱菜,，掃樹苗菜,，灰灰菜，面條菜,，上樹捋柳絮,，捋榆錢，下河挖泥鰍,，滿肚子紅薯干,、野菜、青菜,，個子滋滋的長,；夏天,，撈魚摸蝦，偷瓜摸梨，捉知了,、洗澡,，聽牛把式們講《大八義》《說岳》,，拉《水滸傳》,，噴《大隋唐》；到了秋天,，刨紅薯,，曬紅薯干，割豆子,，摘棉花,，一天到晚像大人們一樣下地干活；冬天里悠閑,，外面冷，處在屋里烤火,，看姥姥紡棉花,，聽姥姥拉舊社會，拉水牛陳,，拉七仙女下凡,，紫霞仙姑下泰山，送子娘娘來報道,，關(guān)老爺,，菩薩奶奶土地爺,，老天爺、黑龍王,、白龍王,。

每當冬夜，劉小江的姥姥一講就是好幾個小時,，椿樹仙,、桃花仙，康王廟,，黃龍?zhí)?，六塔集上塔照影，南家寨南大將守孤城,，大賢店里住著孔夫子,，馬耳寨泥馬渡康王……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劉小江在這詩情畫意當中過了3年,，從一個小屁孩長成小青年,。大學(xué)畢業(yè)后，因為詩文寫得好,，當了一名文化館館員,，并因為水牛陳的文化細胞，成為河南省乃至全國民間文化保護的知名人士,，成為一代鄉(xiāng)土文化的守望者,。

1995年，他出版了一本枕頭厚的書,，《濮陽民間文學(xué)集成》前三卷《民謠卷》,、《諺語卷》、《故事卷》,，其中有30多篇來自于水牛陳,。講述者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姥姥,。字里行間,，我們都能讀出一個老太太的睿智和慈祥。

現(xiàn)在村里的黨支部書記,、劉小江的二表哥王聚欽介紹說,，水牛陳100年來沒有出過一個大富豪，解放前甚至沒有地主大戶,，都是手藝人,，匠人和莊稼漢。但是,，水牛陳尚文之風特別盛,，60年來文曲星高照,，出過兩百多大學(xué)生，作家,、書法家扎堆聚攏,，不知道是地氣，還是老墳的緣淵,。

劉小江告訴我,，水牛陳的文化現(xiàn)象，來自于鄉(xiāng)村自身的文化滋養(yǎng),。因為偏遠,，因為沒有富豪，水牛陳的人家少了奢靡之風,，暴戾之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耕秋收,，敬天順時，必然創(chuàng)造出一個文化文學(xué)繁榮的精神家園,。鄉(xiāng)村人改變命運,，不等不靠，只能讀書,。讀書又使人更加的看懂歷史文人,，驅(qū)使他們遠離追逐財富的狂熱群體。

王二表哥的爺爺是水牛陳有名的木匠,，養(yǎng)了一大家人,，蓋了三處院落，他要求自己的子女們,，寧可吃一輩子咸菜窩窩,，也要讀書。附近學(xué)校里修蓋屋子,、修桌椅板凳,，老頭不請自到，直到生命盡頭,。劉小江十來個表兄弟表姐妹,，除了在家務(wù)農(nóng)的二表哥、三表弟外,，清一色大學(xué)畢業(yè)。

在村里閑轉(zhuǎn)悠,，街兩邊的花讓我好奇,，這在中原農(nóng)村特別少見,。劉小江說，水牛陳的男男女女,，一個是干凈,，上街趕集，能看出來哪些人員是水牛陳的,，二是村里養(yǎng)花,，院子里種花，種果樹,，收拾得漂亮,。

水牛陳有兩個標志性人物，一個叫陳宗嶺,。小時候他讀過私塾,，并練得一手好字，是村里有名的秀才,，誰家過紅白喜事寫個貼（請柬）,，撰個碑文什么的都是請他幫忙。建國前宗嶺先生曾在解放軍部隊里做過文書,，后來回村當起了教書匠,。這一干就20多年，還曾做過多年小學(xué)校長,。

宗嶺先生擅長楷書,，特別是他的小楷，清秀儒雅,，頗具功力,。別人來求字，他總是把宣紙疊出一個個整齊的方格,，在方格中用鉛筆填上詩文,，再用毛筆依次書寫，十分講究,。鄉(xiāng)里一般老教師的家里,，大都掛有他書寫的中堂。每逢有人說,，陳老師您的字被捎到了大城市,，他總是高興得合不攏嘴。

第二個標志性人物是劉小江的大舅王長勝,。劉小江說,，當時生產(chǎn)落后，家里舉步維艱,，每到青黃不接的日子,，水牛陳就成了我家的大后方,，大舅會適時地送來一些吃的東西。有一次大舅給我家送南瓜,，路上突遇大雨,，大舅在雨中艱難地騎著一輛破自行車，雨大路滑,，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次的跤,，來到我家的時候，布袋里的幾個南瓜也斷成幾截,。

前幾年,，這兩位老人陸續(xù)過世。戶籍人口1700多人的水牛陳,，如今九百多人常年在外,。劉小江兒時游泳的豬瀧河，早就斷流多年,，河底也已長滿了楊樹,，樹根部被垃圾包圍著。

編輯：云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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