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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國王做為嶺東獨有的神祇,，一度被指為潮州人的信仰標志,。這個神明在潮人鄉(xiāng)村非常普遍，而且也被華僑帶到南洋,，同時在臺灣也被廣為奉祀,。海外及臺灣對三山國王的研究很多，但是做為神源地,，嶺東對它的記述和傳說,，卻有很多版本，這些版本說法不一,，而且甚多神話色彩,，各個村落對之又有自己的闡釋，所以很有必要就現(xiàn)有看到的資料,，來對三山國王進行一番解讀,。
三山國王是嶺東本土的神祇大抵是沒有疑問的。首先三山指向嶺東揭西境內(nèi)的“巾,、明、獨”三座山,，其次三山國王信仰的地域分布,，在國內(nèi)的，只在廣東境內(nèi)蓮花山脈以東到福建境內(nèi)梁山以西范圍之內(nèi),，大約在現(xiàn)今汕尾市以東,，福建漳州市云霄漳浦以西的范圍內(nèi)，和初唐以前潮州的政區(qū)地域大致相當?，F(xiàn)在可以讀到的有關(guān)這個神祇的最早的文獻,，是元代劉希孟的《潮州路明貺三山國王廟記》?！稄R記》記載神的起源,，提到“石穴”、“楓樹”、“蓮花”,、“界石”等等,，這一些符號表明，初唐以前生活在這個地區(qū)的土著先民,，和今天的壯侗苗瑤等南方少數(shù)民族之間存在某些可能的聯(lián)系,，而事實上，史籍地方志以及人類學者們的研究都表明,，初唐以前本地為中央政權(quán)所不容的“蠻獠”,，與如今的壯瑤各族，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隨著國家力量的沖擊以及漢民族移民大潮的來臨,，本地土著日漸融合與退出嶺東地域，而現(xiàn)今依然留存的兩支土著畬族和疍家,，畬族對三山神的崇拜自然不用多所解釋,，疍家在地方志中也有乾隆《興寧縣志》“蛋……其稱神云：明山、漢帝,、有感大王”,，所謂的明山，即指三山中的明山,，可見不管是在山中的畬,，還是水邊的疍，三山國王都是這些原來嶺東的土著居民的原生信仰,。
從嶺東政區(qū)歷史以及基層鄉(xiāng)村的演變來看,，三山國王從一個原住民的信仰，經(jīng)過了多次的戰(zhàn)爭,、移民,、同化、融合等長期的變化,，到了元朝之后,，明顯已經(jīng)被南遷而至的漢人接受與改造，成為先人與土人互相融合的一個祖先印記,。這就是元朝劉希孟在《明貺廟記》中說的'潮之三邑,，梅、惠二州,，在在有祠,，歲時走集，莫敢遑寧',。
劉希孟這一篇廟記,，陳春聲先生認為是漢人為三山國王信仰正名并接上正統(tǒng)的一個改造工程。在當時的情況下，如何把一種已經(jīng)廣泛存在的民間信仰,，引入到國家意志管理的軌道上,，劉先生與其上司當然是煞費苦心。但是時移世易,，當歷史和時代的車輪走過近千年,，當年路人皆知的事實已經(jīng)如煙塵般飄走，而這么一篇真假莫辨的廟記,，卻把真相掩藏在文字的蛛絲馬跡里面,，而讓后人陷入無法確知的迷霧之中。
《廟記》稱三山國王,，“肇跡于隋,，靈顯于唐，受封于宋”,，這種神界的“隱語”,，用人類學的眼光進行解碼，就是顯示了本地社區(qū)在隋唐之際,，漢人移民開始遷入土著領(lǐng)域,，而到了宋朝，則初步實現(xiàn)了南遷漢族對土著居民的同化,。這樣解讀的佐證在于時間上正好同本地國家化的進程同步,。換句話來說，三山國王身份顯赫的歷史,，就是漢人同化土著,，并最終成為嶺東主導者的歷史。而這個過程,，與現(xiàn)在我們所說的潮州民系和客家民系并沒有直接的關(guān)系,。
將嶺東民眾分為潮州或者說福佬和客家兩種民系，并不是明清以前的事實,。事實上在清雍正十一年嘉應(yīng)直隸州一州四縣從潮州府分拆出以前,，說福佬話和客家話兩種方言的民眾，都對本地區(qū)有統(tǒng)一的認同,。換句話說，三山國王并不是劃分為潮客的一個信仰,，他是一個地域性信仰,，而當時南遷生活在嶺東這個地區(qū)的漢人，即便說的不是同一種方言,，但都同時接受了這一種土著的山神崇拜,，這也就解釋了梅州客屬地區(qū)的三山神以及為何三山國王祖廟坐落在揭西半山客屬地區(qū)的問題。同時也反證了三山國王原本是嶺東本土的土著信仰，早在潮客南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存在,。
三山國王在明清兩代并未再受到朝廷的冊封,，這當然是因為到了明清時候，本地的漢化已經(jīng)基本定局,，采用升格土著的信仰而達到管理的手段,，已經(jīng)不需要了。這個時候國家意志的注意力,，轉(zhuǎn)向了如何對付沿海的?？埽绾喂芾砣諠u蓬勃的商業(yè)浪潮對農(nóng)耕村居穩(wěn)定性的影響,，因此,，媽祖、關(guān)公,、雙忠公這類神祇,，就代替了三山國王，成為王朝更為重視也更為實用的管理工具,。
但是由于三山國王信仰此前隨著本地民眾從小到大的發(fā)展,，早就成為根植血液之內(nèi)的牢固祖先記憶，以致在喜歡追摹祖先生活的嶺東族群里受到廣泛的崇拜,。民間信仰的功利性使得三山國王在社區(qū)中的地位一再下降,，但是其先祖記憶的親切度一直未能在民間磨滅，因此在嶺東很多鄉(xiāng)村中,，三山國王便成為了一個“地頭神”,，成為主管普通村民們生老病死的一個社神角色。
明末清初,，潮州移民（包括客家和福老兩個民系）東渡臺灣,，南下南洋，這個原來在同一區(qū)域被共同供奉的神,，成為原鄉(xiāng)的回憶,，和系連同鄉(xiāng)的紐帶，也在臺灣和東南亞有廣泛的分布,。庶民的歷史再次被俗世的變遷淹沒,，現(xiàn)在的臺灣人甚至將三山國王看做是客家人的獨有神祇，而每年的二月二十五,，就是三山國王誕辰,，此前臺灣客屬進香團，已經(jīng)多次遠渡重洋,，前往揭西霖田祖廟進香,。這些臺灣的香客們,，帶著他們的乩童，在三山祖廟前舉行各種儀式,，但是已經(jīng)茫然不知,，千年以前的滄海桑田了。
我們追神的目的或者說興趣所在,，主要是民間信仰中的神祇,，其實反映了不同時代，不同歷史社區(qū)中信仰他的民眾的歷史軌跡,，文字記述的史記只是精英的歷史,，而庶民的歷史，如花開花落,，即便是繁華怒放的存在,，也必然被無情的時光一次次踐踏和淹沒。但是借助于“神”這種載體,，卻神奇般地在口耳相傳中一代代因襲而來,。神明本是人創(chuàng)造出來作為現(xiàn)實的一種寄托，本身虛無縹緲,，一經(jīng)傳播,，更多荒誕不經(jīng)。但是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作為庶民歷史的見證者,，神明超越時光和空間的存在，卻恰恰成為其最有價值的地方,，在我們看來,，這才是神之所以“神”的地方——他們居然是人的永恒見證者。
本文由青年民俗研究者嶺東怒馬先生授權(quán)汕頭橄欖臺發(fā)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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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圖 嶺東怒馬
橄欖小編/立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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