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3-16 00:01 | 豆瓣：聞陽

心中有缺憾,，再大的快樂,，也覺得高興不起來。

從來沒想過父親離去,，對我造成的影響如此深遠而又綿長,，無法釋懷，無法忘記,，又無法彌補,。

于是，心里有個洞,，把所有的美好與快樂都吞噬了,，生命中只剩下哀傷與自憐。

一

無數(shù)個午夜中,，我總是在設想,，如果父親今天還活著，是不是我的生活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如果父親依然健在,，可能我早就個小娃娃了，讓年邁的父母享受承歡膝下的快樂，也感受一下帶孩子的苦惱與不快,。如果父親依然健在,，可能我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疲于奔命，還是當初那個只需要為考試成績不好而煩惱的小孩兒,。如果父親依然健在,，我的快樂會不會比現(xiàn)在多一些？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啊,。

我清醒地知道，不可能成真了,，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不會再有了，比如：父愛,。

二

春節(jié)三姨家的姐姐在微信群里發(fā)了一張她們家的全家福,，父親、母親,、自己的一家及妹妹的一家,，看著這八口人，我居然那樣羨慕,。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再也不可能拍到一張完整的全家福了，那是多么大的遺憾,！繼而我發(fā)現(xiàn),，我家居然沒有一張一家三口的照片，這又是一個多么大的遺憾,。

我總是對先生說：如果爸爸還活著,，肯定會喜歡你的。其實我也不知道爸爸會不會喜歡他,，只是本能上覺得,，我喜歡的，爸爸一定會喜歡,。因為爸爸對的我愛是無私的,，如果父親還在的話，肯定不會因為我不打電話問候而惱怒,，也不會因為我經(jīng)濟拮據(jù)不會他零用錢而生氣,，或者，他會為我找到各種各樣的借口來原諒我,，哪怕我做得多么不好,，多么不夠。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啊……

三

父親生病那年,，我高三,。那年暑假，父親去離家不遠的一個縣城里看病,，我因為在放假，就去護理他,，那時我16歲,。

一天，我和父親吃完晚飯后一起散步,，走到一個烤魷魚的小攤子前面,，父親停在那里，盯著看,。我等了一下,，覺得不耐煩，就對他說：走吧爸,，這東西不干凈,，再說吃了對你的病也沒好處，不要看了,，父親沒說什么,，跟著我繼續(xù)往前走。走出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父親是當年十一去世的，那時是7月,，如果我知道,，我和父親此生相處的時候已經(jīng)不到100天了，那么我一定讓他把想吃的東西都吃個夠,。干凈不干凈又有什么關(guān)系,？可能那只是他的一個小小心愿罷了。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啊……

在醫(yī)院待了大概半個月的我,，已經(jīng)受不了那里的環(huán)境與伙食了。于是我對父親說,，爸,，我要回家了，這里太讓人受不了了,，天天鼻子里一股藥味,。

爸爸想了想，說，那你回去吧,。

我一聽,，如蒙大赦。

當晚就開始收拾回家的東西,。

第二天一大早,，我催著父親快點吃完了早飯，就來到了客運站,。那是個臨時?？奎c兒，所有經(jīng)過的車都在那里站一下,。爸爸那時的身體已經(jīng)很虛弱了,，但還是幫我拿著書包，陪我等車,。

不一會兒車來了,，我說，爸我走了啊,。爸爸說,，這趟車人多，再等一輛吧,。我看了一下,，說，好吧,，再等一輛吧,。于是和爸爸一起等車。爸爸期間囑咐我路上小心,，回去之后把假期的作業(yè)寫完,，還有一年就高考了，要認真復習,，我一直敷衍著答應,，不時張望著車來的方向。

這時又來了一輛車,，比上一輛人少,，爸爸看了看，說,，坐這輛吧,。路上一定小心，我已經(jīng)告訴你姑姑來照顧我了,，你回家安心學習吧,。我說,，好的，那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別站在這里了，這么熱,。

上車之后,，爸爸一直望著我坐下，也不肯離開,，我示意他快些回去,，他依然不肯。

一會兒,，司機辦完手續(xù)回到車上，車開了,，爸爸依然沒有離開,，隨著車前行的方向追了過來，我一直在車上看著他,，他一直在車下面跑,，對我揮手。

爸爸追著車跑的樣子,，那因為生病而日漸單薄的身軀,，和那一臉的不舍與無奈，我以為我忘記了,，但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發(fā)現(xiàn)，它們就像是一把刀子,，把父親的身影刻成了一個雕塑,，刻在了我的腦海里，再也擦不去,。

慢慢長大,，不管第幾次讀到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我都會想起爸爸,，那時他的步伐那樣凌亂,，我想，可能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想讓我多陪陪他,，但又不忍心看著我在醫(yī)院里吃不下睡不好，即便大限將至,，也還是一切依著我的心意來,。

如果我知道與父親相處的時日還有不足一百天,，我又怎么會那樣迫不及待地逃離，總想著來日方長,，可以,，等真的覺悟的那一天，人已經(jīng)不在了,。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啊……

四

當年十一，我們放七天假,，我從縣城回家,，臨行前，大姨告訴我,，要帶3斤6兩燒紙回去,。我問為什么，大姨說,，我回家就知道了,。（我們當?shù)氐牧曀祝改溉ナ?，兒女要給父母燒上3斤6兩紙錢,。）

回到家，見到父親,，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這還是我的爸爸嗎？那個曾經(jīng)有著健康體魄和黝黑皮膚的人哪兒去了,？爸爸已經(jīng)瘦得皮包骨,，而且昏睡著，偶爾醒來,，也已經(jīng)不認識我是誰,。我喊他：爸，你醒醒啊,，起來看看我,，我回來了呀，你不要我了嗎,？你不是最希望看到我考上大學嗎,，你還沒有看到呢，怎么就這樣了呀,？

可是,，沒有用。

我一直哭一直哭,，那時才知道,，可能,，父親真的要離我而去了，我無法想象沒有父親的世界會是什么樣子,，也拒絕接受這個事實,。即便父親已經(jīng)病入膏肓，我依然心存僥幸,。

第二天一早,，爸爸醒來了，而且認出了我,，把我叫到跟前,，對我說：要好好學習，考上大學,，讀大學的錢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不用我擔心。要好好照顧媽媽,，以后讀完書工作以后要善待母親,。以后自己一個人要勇敢、獨立,，不要占便宜，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以為爸爸就要好了,，因為他意識清醒,，邏輯清晰，認識了我們所有人,。

但其實,，那只是回光返照。

當天晚上,，爸爸就走了,。

這一去，至今,，已經(jīng)16年,，我再也沒見過他，哪怕在夢里,，他都很少出現(xiàn),。關(guān)于父親的樣貌，我的記憶已經(jīng)模糊,，我常常恨我自己,，怎么會把父親的樣子都忘記了。

五

為父親出殯,，我一滴眼淚沒有掉,。

我不相信這是真的,，我覺得父親只是累了，出門去玩了,，總有一天他會健康地回來,，看到我時，露出欣慰而又憨厚的笑容,，這笑容讓我安心,，讓我覺得這就是我這輩子最踏實的依靠。

但是沒有啊,，我足足等了16年,，也不見他回來。

于是,，后面的日子里,，我的眼淚越流越多。

后來我才知道,，痛徹心扉的悲傷,，是哭不出來的，因為眼淚都流到了心里,。

如果父親能回來,，我覺得我會開心得瘋掉，或者能讓我再見他一面,，我都愿意用自己的所有去換,。

但是，人生沒有如果啊……

六

爸爸,，16年了,，我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其實我特別特別想知道,，你離開以后,，到底去了哪里？為什么我再也見不到你一面,？天冷時,，你有沒有加衣服？

爸爸,，我想告訴我,，我沒有辜負你的期望，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后來又讀完了研究生,，現(xiàn)在嫁給一個和你很像的人，一起過著平凡但充實的日子,。他待我很好,，就像當初你待我一樣,，你要放心，要好好照顧自己,。

爸爸,，如果在生生世世的輪回中，我們還能相遇,，我希望看到一個健康如初的你,，希望你快樂，希望你平安,，希望你可以在自己的世界中,，過著幸福的日子。

爸爸,，我知道人生沒有如果,，沒有了就真的沒有了，但是,，在有生之年,，我依然頑固在相信，我們可以再見,。

我愛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