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的思路—禪門公案精解百則》系列連載之十七：

馬祖野鴨①

　　師②侍馬祖行次,，見一群野鴨飛過,。祖③曰：“是什么？”師曰：“野鴨子,?！弊嬖唬骸笆裁刺幦ィ俊睅熢唬骸帮w過去,?！弊嫠彀褞煴桥?，師負(fù)痛失聲。④祖曰：“何曾飛去耶,？”師于言下有?、?。卻歸侍者寮哀哀大哭。同事問曰：“汝憶父母邪,？”師曰：“無,?！痹唬骸氨蝗肆R邪,？”師曰：“無,。”曰：“哭作甚么,？”師曰：“我鼻孔被大師扭得痛不徹,?！蓖略唬骸坝猩跻蚓壊黄?？”師曰：“汝問取和尚去?！焙蜕袉柎髱熢唬骸昂Ｊ陶哂泻我蚓壊黄?，在寮中哭,。告和尚為某甲說?！贝髱熢唬骸笆且?xí)?，汝自問取他?！蓖職w寮曰：“和尚道汝會也,，教我自問汝?！睅熌撕呛谴笮?。同事曰：“適來哭,，如今為甚卻笑？”師曰：“適來哭,，如今笑,。”同事罔然,。

　?。酃赋鎏帲荨豆抛鹚拚Z錄》卷一；《五燈會元》卷三,；《碧巖錄》第五十三則,；《聯(lián)燈會要》卷四。

　?。圩⑨專茛儆置鞍僬梢傍啞?，“百丈失聲”，是馬祖道一提攜教育百丈懷海的故事,。百丈懷海（720-814）,，長樂（今福建長樂）人，俗姓黃,。自幼即喜游訪寺院,，二十歲出家，研讀《佛經(jīng)》,，追隨馬祖多年,，得其真?zhèn)鳎瑸槭鬃?，分席接納,。他在江西奉新縣百丈山創(chuàng)建禪寺，改變了長期以來禪僧寄居律院的歷史,，制定《百丈清規(guī)》,，創(chuàng)立農(nóng)禪經(jīng)濟為基礎(chǔ)的寺院管理制度，成為中國禪宗一千多年的基本模型,。②師：指百丈懷海,。③祖：指馬祖道一。④失聲：情不自禁地叫喚,。⑤?。菏∥颍I(lǐng)悟,。指開悟佛法,。

　　［解析］乍讀這則公案,，實在令人費解：百丈依據(jù)事實回答馬祖的問話,，為何卻遭到馬祖扭鼻的懲罰？百丈本沒有一點差錯,，為什么甘受馬祖懲罰,？受到懲罰和訓(xùn)斥后，他居然“有省”,，他到底省悟到什么,？又是怎樣省悟的？……思前想后,，這些問題卻怎么也找不到一個合乎邏輯的答案,，好生煩人!

　　然而，如果你了解佛法的精義,，進入禪家萬法歸心,、一多相即、事事無礙的境界,，你就會發(fā)現(xiàn),，馬祖、百丈的所作所為,，是那樣地“合情合理”（請注意：這時使用的“情,、理”二字，已不再是通常的那種含義）,，如魚在水,，如鳥在樹，如牛吃草,，如日東升,，那樣自然天成。你想一想,，浩瀚的宇宙在無量劫以前,，還分東西南北、前后左右嗎,？沒有,！那么這東西南北、前后左右又是從何而來,？它還不是我們?nèi)祟悶榱朔直?、識別宇宙，憑著我們的感知,，認(rèn)識而建立起來的一套名稱嗎,？既然這些名稱是憑人類自我感覺建立的，那不都是心之所生,、意之所識嗎,？是啊!天地宇宙,，萬事萬物，都是此一萬能之心虛幻構(gòu)造而成,！可是,，由于有了感覺認(rèn)識的虛幻，人類便產(chǎn)生了許許多多的計議,、分別,，有了種種觀念名詞和思想、欲望,，它牽引著人類去作無休無止的追求,、爭斗、拼殺,，于是人類有了無休止的是非,、善惡、富貴,、榮辱等種種束縛,，這是人類苦難的一個大旋渦，有了這個大旋渦,，人類便永遠(yuǎn)無法逃脫“欲求—爭斗—痛苦”的惡性輪回,。人類苦難之根，不在物質(zhì)的不夠豐厚,，也不在人情的不夠美滿,，更不是命運的存心作弄，人類苦難之樹,，扎根在我們每個人的心田里,，苦難的種子就是這一顆浸染于塵勞之中，執(zhí)著于分辨,、計議的心,。

　　佛門是人類解脫之門，它指點你一條簡便,、實在的解脫之路：放下分辨,、執(zhí)著之心吧!既然一切只是虛妄，你為什么還要執(zhí)著虛妄,，自尋煩惱,？放下此心，則當(dāng)下解脫,，不執(zhí)有無,，便立地成佛，天寬地闊，任你逍遙,。西方去此不遙,，任性隨緣即到，你又何必“念去去千里煙波”,？

　　馬祖野鴨這則公案所顯示的,，便是這種佛法精義！飛來野鴨,，本是人心虛幻，說有說無,，都無須計議,，不可執(zhí)著，然百丈當(dāng)時未明此意,，執(zhí)著于飛來飛去的妄想,，故馬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扭他鼻孔,，迫使他放棄分辨,，失聲叫喚，驟然警覺自己本性發(fā)出的聲音,，加上馬祖隨之而作的提示：“你還執(zhí)著于野鴨飛過去,？”于是百丈猛然省悟，不可執(zhí)著于事相,。

　　正因為省悟不著事相的精義,，百丈于當(dāng)下便得解脫，成為自在人,。他的鼻子被扭后很痛,，于是他回到侍者寮毫無顧忌地放聲大哭，同學(xué)僧人問他：“你思念父母親嗎,？”他說“不是,。”又問：“被人罵了嗎,？”“不是,。”“你哭作啥,？”“我鼻孔被大師扭得痛不過,。”這儼然就像一個不懂事的小孩,！是的,，這便是人之本性的自然流露，一無做作,，一無世俗塵勞之累的人性本來面目,。此后,，馬祖說百丈已會佛法，百丈立即破涕而笑,，同參僧人問他：“剛才哭,，怎么一下又笑起來？”百丈說：“剛才哭,，如今笑,！”同學(xué)僧人摸不著頭腦。

　?。S君《智者的思路—禪門公案精解百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