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評董睿作品里的瘋狂與溫暖

    2014年的九月，我在“鈍 狀態(tài)”畫展上忙碌著,，畫展開幕式還沒有開始,，迎面來的藝術家和看客非常多，人群熙攘中,，我看到了瘦瘦小小的畫家董睿,，我走到她面前，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說：“董睿,，你好?！?/font>

   在說話的時候,，我感到我的手握住的是一雙奇異的手，這雙手和所有正常的手都有區(qū)別,，我的心涼了一下,。這一天，是我第一個和董睿握手,，之前,，我們見過幾次。

   她的手,，是那種骨瘦如柴又細長的手,，當然，離鋼琴師修長的手指還差了一截,，就是這雙手,，把她大腦里奇幻的世界描摹了出來，如果說她的手指不夠長,，那么畫筆肯定是手的一部分,，那揮動的筆不是筆，是她的身體,。

   五官秀麗,、身材渺小,、精瘦、大眼睛,、長發(fā),、安靜、內(nèi)向,、不愛說話,，這些詞語還不足以形容董睿，一個人坐在一間黑屋子里,，也可以一整天或者一個星期就安安靜靜地過去了,，董睿可以靠她的大腦活著,，她的想象世界里,，有著無比驚異的怪力亂神，她讓我想到納粹集中營里的猶太藝術家：身在牢籠里又能怎樣,，我的思想還是自由的,。

   拋開宗教為我們解釋的多元世界，現(xiàn)在的我們至少生活在兩個世界里,，一個,，是世俗的世界，在這個圓圈里,，我們遵循著世俗的規(guī)則：讀書、考試,、賺錢,、養(yǎng)家糊口、鍛煉身體,、存錢養(yǎng)老,，另一個，是我們大腦中的世界,，在思想的世界里,，我們可以有很多種生存方式：意淫、想象,、依靠想象力構筑的生活,、腦袋里亂飛的鳥，當然,，任何的想象只要不變成現(xiàn)實的舉動去危及他人,，都是屬于安全的。

    董睿大約是可以屬于后者的,，她用想象力構筑了自己精神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她可以指揮一切顏料和紙筆，她說：風要來,。筆下的風就來了,。她說：雨水要來。于是,，白色的紙張上,，就下起了大雨，稀里嘩啦,，淋濕了她的手指和靈感,。她的作品里有一種畢加索式的想象力，浸潤著干凈通透的女性主義意象,，無論是對于溫暖還是對于情愛,，直指人心的都是人類的根本感情，她的作品里既沒有邪惡也沒有丑陋,，有的只是女人對這個世界的感受和理解,，以及身處荒原的孤獨和憂傷。

   值得欣賞的是董睿畫的插畫,，那些紙張上或明或暗的圖案,，也瘋狂，也溫暖,，瘋狂的時候,，畫可以把人的大腦抱在胸前，可以讓人臉鳥身的怪物頭上長出蓮花,，溫暖的時候,，一只大熊抱住一個哭泣的小女孩，一個男人的腹中跪著一個哭泣的女人,，寓意為：你是最后的避難所,。

   人是永遠無法逃脫大環(huán)境給你的感受的，無論是畫家,、劇作家,、詩人還是雕塑家，對于天性敏感的創(chuàng)造者而言,，這種生活的苦難恰是悲憤的靈感,，是成就一個大師的必要條件，苦難也是榮耀的必經(jīng)之路,，對于生活的艱辛,，董睿在她的畫里也有所體現(xiàn)：彎腰的人，背上背負著房子,；女人睡在苦瓜中央,，被苦瓜緊緊包裹,。

    如果沒有想象力的存在，那么生活未免枯燥了,。童年的想象力并沒有在董睿身上得到磨滅,，她保持著童真的心，她筆底的一切都是由心發(fā)出,，我想董睿的童年,，一定是一個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爬上房頂數(shù)星星的孩子。在人世間,，不可多得的純潔與靈感都來自于我們的心,，我想起了《圣經(jīng)》上的一句話：你要保守你的心勝過保守一切，因為一生的果效,，都是由心發(fā)出,。

我仔細觀察過董睿畫畫的樣子，她安安靜靜坐在桌前,，通常發(fā)呆發(fā)半個小時以上,，她的靈魂仿佛走出了身體，飛到很遠的地方去,，飛到她想象的世界里,，那里有她的空中花園，在這個世界里構筑她的畫面,，過了一會,，她停了下來，開始動筆,，那靈魂又飛回身體,，線條和顏色在筆尖流轉，創(chuàng)作的中間夾雜著些許嘆息,、疑惑、咬唇,、眉頭緊鎖,，很久以后，一幅畫就成了,。繪畫的過程很緩慢,，仿佛是一種極致的享受，一切都如蔣勛所說：“我們是不是可以試著緩下自己的腳步,，少吃一點,，吃好一點，并且學會等待,，我覺得這很重要,，等待花開,、等待果熟、等待不同季節(jié)的不同食材,，等待一道食物用繁復的手工步驟細心料理,。”在董睿這里，畫畫本身就是一種探尋世界并且享受內(nèi)心世界的過程,，也是最大的酬勞,。

   天真的人總是不容易讓人理解的，很多年前,，天真的詩人樊忠慰寫過一首詩《祖國,，我的姐姐》，有很多人就私下議論：他想當我們的舅舅,。

    我一直在想,，人在想象中構筑的世界是否可靠？普林斯頓大學高等研究所的理論物理學家弗里曼·戴森著名的關于太空旅行和外太空文明的創(chuàng)造性思考方案曾讓我思考了很久,，對于常人來說,，柴米油鹽之外很難再看到其它，而想象則可能是整個世界的變革,，譬如柏拉圖《理想國》和托馬斯莫爾的《烏托邦》奠定的是兩種不同政治制度,。或者當思想進入了另一個維度,，在這一層空間里,，看見了未曾看見的光耀。

   瘋狂與溫暖在董睿的畫風里,，展現(xiàn)得坦然而苦澀,，而構筑的未來，則是一種溫與溫暖,，她常常在幻覺里無法自拔,，這種美好的幻覺是藝術品得以被創(chuàng)造的源流，在一個真正的藝術家那里,，終究分不清楚究竟是幻覺還是真實,，世界如他們所想象，如筆下,，被我們的眼睛所看到的世界,。

桑田：80后作家、詩人,、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