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聞名遐邇的一代金石大家陳介祺,，不僅收藏宏富,，且特別究心傳拓之藝,，好古傳古，幾伴終身,。其《簠齋傳古別錄》,，尤為此中絕對不可多得的傳世名作。白著記當(dāng)年吳大澂等多嘆拓工難覓,，陳氏肯定也有同感,。

《吳大澂和他的拓工》

白謙慎著

海豚出版社

2013年6月第一版

116頁，15.80元

吳大澂《中岳廟》（光緒壬辰,，1892年）

王一亭（震）《得碑圖》

具有悠久歷史傳統(tǒng)的金石之學(xué)中,，以文人名流為主的鑒賞收藏諸家，對古代器物碑版?zhèn)魍氐耐度霟嶂?，以及他們與那些拓工高手之間的交流互動等等,，都是極有意思卻又不太容易著手的“冷門”研究。因此,，無論是作為個(gè)案專題的白謙慎先生所著《吳大澂和他的拓工》（以下簡稱白著）,，還是相對宏觀通泛的郭玉海先生所撰《晚清民國間的“名家傳拓”與“傳拓名家”》（載《故宮學(xué)刊》第五輯，以下簡稱郭文）,，無不體現(xiàn)出作者眼光獨(dú)到的學(xué)術(shù)視角和根底扎實(shí)的研究功力,。而作為向有興趣的同好，喜聞樂讀之下的掩卷之余,，猶多意味,，遂就平日關(guān)注所及，拉雜略說,，以稍盡興,。

白著開首，便從明末文人每以紙墨拓工相隨,、精心訪拓的事例說來,，再由清初金石學(xué)名家葉奕苞所記當(dāng)時(shí)文人朱彝尊、曹溶的訪碑活動,，以及相關(guān)詩作紀(jì)詠所反映的“在清初,，金石學(xué)家遣拓工訪碑拓碑，已成常例”,，一直到這種訪拓形成高潮的乾嘉時(shí)期的重要代表人物黃易（小松）一生訪碑,、拓碑，并且寫訪碑日記,、作訪碑之圖等,，從而引出與黃氏相去不遠(yuǎn)的吳大澂，心慕手追,，不僅百計(jì)搜求黃氏《嵩洛訪碑圖》冊等名作,，且依樣臨摹,，成《臨黃小松嵩洛訪碑廿四圖》，更發(fā)愿仿黃氏之例,，“擬自畫訪碑圖三十二頁,，每頁后附書考據(jù)一頁，共成六十四頁,，可裝四冊”,，并最終完成之種種，皆能見明清以來乃至近世,，官僚文人中那些好古敏求之士,，考索絕學(xué)、耽玩金石的流風(fēng)雅韻,，代有傳承,，樂此不疲。其實(shí),，不管是黃易,，還是吳大澂，其平日所作或所臨的訪碑之圖,，恐多不止一般常為人稱道的那幾件,，吳氏文孫吳湖帆先生在《吳氏書畫記》（收入梁穎先生編校《吳湖帆文稿》,，中國美術(shù)學(xué)院出版社2004年9月）中有記：

吾家藏有黃小松畫《功德頂訪碑圖》小卷,。按龐氏所藏《岱麓訪碑圖》冊廿四景中有功德頂，其題記約略亦同,，可知小松先生除自存三冊外，即就其景寫為卷軸,，尚不一也,。又據(jù)潘省安處藏先愙齋公臨黃秋盦《訪碑圖》八幀，又北平徐氏藏秋盦《訪碑圖冊》十二幀,，知黃氏在嵩,、岱二游之外，所作《訪碑圖》尚有數(shù)種,，而先祖所臨,，亦不止此一種。黃氏之留意石刻,，可謂勤矣,。

而年初曾讀《東方早報(bào)·上海書評》（2013年1月27日）所刊白謙慎先生大作《西方學(xué)術(shù)視野中的黃易及清代金石學(xué)》，則知原藏吳家的黃氏《功德頂訪碑圖》卷,，今已歸上海博物館,。又據(jù)謝國楨先生所記,，昔日上海商務(wù)印書館有《秋庵得碑圖》影本，也是黃氏當(dāng)年為訪得“濟(jì)寧五種”之一的《漢鄭季宣碑》而作,。尤其值得一說的是,，著名碑帖鑒定專家王壯弘先生《崇善樓筆記》（上海書店出版社2008年10月）中“《嵩山太室石闕銘》（宋拓剪裱本）”條下，記該本“前后有鄭簠（谷口）,、吳讓之（熙載）,、沈樹鏞（均初）、俞曲園（樾）,、吳昌碩,、褚德彝等人題記……吳大澂作《嵩岳訪碑》及《中岳廟》二圖，王震作《得碑圖》,，鄭齋作碑文釋圖……每一開卷,，墨香四溢，神采照人,，真佳拓也”,。承同好友人上海圖書公司總經(jīng)理朱旗先生雅意，專出其公庫所藏此冊原本,，對幾共賞,，不僅有難得眼福之緣、上手細(xì)品之幸,，且由冊中吳大澂光緒壬辰（十八年,，1892）為沈均初之子補(bǔ)臨《中岳廟圖》之題記，知同冊另一幀應(yīng)“鄭齋索畫”而作的《嵩麓訪碑圖》,，當(dāng)成于1872年許,。又近代著名畫家王一亭所作《得碑圖》，亦傳神有趣,；吳昌碩,、褚德彝兩位金石大家，皆題詩其上,，而褚題開句,，便贊“谷口珍儲留宋拓，翁錢疑誤掃無疑”,，且有跋曰：“槎客得《漢太室石闕銘》拓本,，沈均初舊藏秘籍也。一亭為作《得碑圖》,，缶廬老人復(fù)作詩張之,。余亦擬二絕，蓋以附名末簡為幸耳,?！?/span>

以隸書著稱的清初大家鄭谷口（簠）,，其訪碑事略，郭文據(jù)葉奕苞《金石錄補(bǔ)》等所記,，亦有述及,。而差不多與鄭氏同時(shí)、以《桃花扇》傳奇得享大名的孔尚任,，也曾有《鄭谷口隸書歌》長篇,，詠當(dāng)年鄭氏訪碑傳古之情狀，堪稱詳盡生動,，因錄其詩,，聊備一聞。

魯中漢碑存十一,，任城有三闕里七,。鄭固墓銘峙東平，苔蝕榛荒亦未失,。漢碑結(jié)癖谷口翁,，渡江搜訪辨真實(shí)。碑亭涼雨取枕眠,，抉神剔髓嘆唧唧,。惝恍拱揖漢代賢，夢中傳授點(diǎn)畫畢,。蟬翼響拓?cái)y滿囊,，曉風(fēng)吹鬢策驢疾。歸來檢討高手工,，蜜香側(cè)理裝成帙,。碑額碑穿碑陽完，集古錄中無缺逸,。文檀為函玉為箋,，琳瑯金薤照晴日。谷口危坐四壁觀,，何殊蠹簡蝌蚪漆。以指畫腹晝夜思,，久久古人精神出,。縱橫能為徑丈書,，小者針蠆皆綿密,。橫飛直牽力千鈞，盛年已入中郎室,。如今垂老不輕揮,，瘦臂撐住肩崒?shí)?。燈下為我摹?shù)番，古勁如镵金石質(zhì),。漢后隸書誰登峰,，學(xué)問無如谷口筆。珍重藏之勝藏碑,，贊服作歌美非溢,。

郭文之末，還專附《本文征引文人士大夫從事傳拓制作者簡表》及《本文征引職業(yè)傳拓者（碑估,、拓工）簡表》,，前者記宋代劉歧，明代都穆,、王肯堂,，清初鄭谷口，乾嘉以還張廷濟(jì),、僧達(dá)受,、吳式芬、何紹基,、陳介祺,、吳大澂、王懿榮,，乃至近代葉銘,、張伯英、顧燮光,、丁輔之,、魯迅、溥心畬等五十多位名士文人的傳拓事略,；后者列唐代朱吉,，宋代王辛，清代褚千峰,、車永昭,、陳畯、李云從,、聶明山,，民國李月溪、郭玉堂,，近代張彥生,、馬子云、黃懷覺、萬育仁,、傅大卣等傳拓高手二十多人,，皆多方勾稽，探隱索幽,。雖用力辛勤,，但卻有功來學(xué)。今試循其例,，以平時(shí)所見相關(guān)者,，稍補(bǔ)數(shù)事。

明徐■《紅雨樓題跋》卷一《茶錄》：“蔡君謨《茶名錄》,，石刻小楷,，為平生得意書……斯刻自君謨時(shí)置之建州治，為土掩瘞,，不知年歲,。近重修府藏，掘地得之,。守識其古物,，洗刷仍置庫舍后。附刻《茶詩》六首,，字稍大于《茶錄》,，亦頗缺蝕?！雎勂涫诠?，無從拓印。萬歷丁酉,，屠田叔為閩轉(zhuǎn)運(yùn)副使,，乃托田叔移書建州守索之，才得此本,?！保ò福盒臁鲎治┢穑肿峙d公,；屠田叔名本畯,，皆萬歷間名士，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中均有傳,。）

《紅雨樓題跋》卷二《黃庭經(jīng)》：“今世《黃庭》傳本不下數(shù)十拓,，愈摹愈遠(yuǎn)，而邇來學(xué)者未得善本,，乃取吳中新刻學(xué)之，輒語人曰吾師《黃庭》，殊可笑也,。秣陵甘旸,，掘土得石函，蓋稍損而字獨(dú)完好……石色蒼潤,，厚可四寸,，非近代之鐫無疑，遂信前代之物未甚絕于人間,，但遇之非其人耳,。甘生得此帖，乃刻意學(xué)拓,，紙墨必極精妙,，不付俗工之手。貽余一通,，拓稍不勻,。斯本又是皖城李晰見贈者，裝池大佳,。時(shí)與曹能始,、林茂之兄弟同觀，因記其末,?！保ò福焊蕰D字旭甫，號寅東,，明萬歷間著名印人,。嘗由秦漢原作，摹為《集古印正》五卷,，欲正顧[從德]氏木版《印藪》之失真走神,；并匯其刻印心得之語，成《印章集說》,，附于譜后,。）

清葉昌熾《奇觚庼詩集》卷中《游天池寂鑒寺拓至正石刻》：“……一一記貞珉，修廣僅逾尺,。囊中有氈椎,，紙薄等蛻翼。曲肱踞盤陀,，細(xì)意出波磔,。當(dāng)當(dāng)拓石聲，山僧驚迓客,。謂此山中人,，未見好古癖。松風(fēng)謖謖來，四山催冥色,。歸去亟著錄,，淋漓墨猶滴。明發(fā)登翠巖,，再蠟阮公屐,。”（案：由此可知,，《語石》作者葉昌熾,，平日也攜紙墨工具，訪碑拓石,。）

羅振玉《石交錄》卷一：“予歸自海東,，寓居津沽，青縣姚貴昉大令贈予所藏石刻數(shù)種,。予往得《子游殘碑》上截,，鈐‘姚氏貴昉藏石’印，初不憶其人,，乃相見,，知往在鄂渚，姚君為張文襄巡官,；國變后,，訪古河溯，售古物以給朝夕,。于時(shí)在鄂同鄉(xiāng)同寮,，多登膴仕者，貴昉未嘗與通請謁,，席帽芒鞋,，獨(dú)策蹇往來大河南北，訪求古金石刻,，亦振奇人也……貴昉有女,，字湘云，精拓墨,，所藏石皆其所拓,，亦藝林中一韻事也?！保ò福汗暮蟾奖碇?，亦列姚氏父女事，惟其所舉,，皆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所藏拓本上相關(guān)鈐印,，故稍錄羅氏之記附此,。）

另，前揭王壯弘先生《崇善樓筆記》中,，有記原石皆早已流落域外的《魏邑主呂雙四面大造像》《魏邑主馬光仁等造像》《魏邑主馬苗仁等造像》《魏王早樹為亡弟婦造像》《魏呂雋和等四面造像》《魏像主孟東永四面造像》《北齊陳磨生四面造像》《北齊像主姜興紹造像》《唐馬忠順為亡妣造浮圖像》諸拓之上,，多鈐“山陰吳振平監(jiān)拓金石文字記”印。茅子良先生《藝林類稿》（上海書畫出版社2009年7月）一書中,，記西泠印社創(chuàng)辦人之一吳隱（石潛）曾將其第三子錦生（1907-1979，上世紀(jì)二十年代任上海西泠印社副經(jīng)理,，“潛泉印泥”第二代傳人）,，“托丁輔之為寄父，并據(jù)丁氏子輩排名改為吳瓏,，字振平”,，不知是否即為其人？

白著以吳大澂自訂年譜所記,，述吳氏自少年時(shí)代,，得外祖父韓崇（履卿）啟蒙，喜集金石拓片,；并據(jù)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所藏《宋東京啟圣禪院真身瑞象》拓片上“履卿手拓”之印,，推吳氏少時(shí)可能受外祖父影響，已經(jīng)會制作拓片,；更多引吳氏日后與當(dāng)時(shí)友人往還信札中所及,，評介其不僅曾手拓金石，且精于此道,。尤其是“對盂鼎這樣的重器,，陳介祺專門請求吳大澂手自精拓，說明陳介祺認(rèn)為吳大澂椎拓水平頗高”,。因記陸明君先生《簠齋研究》（榮寶齋出版社2004年12月）所附《年表》中同治十三年甲戌（1874）條下,，引吳氏視學(xué)三秦時(shí)致陳氏信中，稱“幼時(shí)在外王父韓履卿先生寶鐵齋中,，得讀大著所釋金文,，私心向往者，二十余年”,，則又知其當(dāng)初獲讀簠齋著述,，竟亦在外祖父處。

作為聞名遐邇的一代金石大家陳介祺,，不僅收藏宏富,，且特別究心傳拓之藝，好古傳古,，幾伴終身,。其《簠齋傳古別錄》,，尤為此中絕對不可多得的傳世名作。白著記當(dāng)年吳大澂等多嘆拓工難覓,，陳氏肯定也有同感,，于是，由陳氏后人整理刊行的《簠齋鑒古與傳古》（文物出版社2004年9月）一書中,，不僅多錄其與金石諸友書信往還中的相關(guān)探討,，更有以淺顯白話寫成的《拓墨說》一篇，?！笆就赜选?，傳經(jīng)授道。

試拭墨,，拭只一過,，手法更要靈巧。拓好易得神,，又省事,，但墨色易有深淺耳。

底下之紙,，要透白影,。墨黑最忌滯暗，墨淡最忌干燥,。極淡極文秀,，極黑亮，仍極文秀,，乃得墨彩,。手最忌重濁。挨著拓,，不可亂,。一遍也勻，十遍二十遍也勻,。

凡拓本深要深得滋潤,，有邊沿；淺也要淺得滋潤,，有邊沿,。深的不要滯墨透紙，走進(jìn)邊沿,；淺的不要干,，不要邊沿不真。得了手法,，自然拓下去就好,。心里不要急（第一）,。上不上的墨還上，便上多了,；該上墨不上,，便干燥了。墨有膠,，膠不干再連著上便粘,。紙略濕，上干濃墨一遍,，候干些再上,。紙浮上墨，黑明滋潤,，邊真邊齊。

拓字用白芨水,，昔年聞之嘉興張叔未先生者,，歸來告王西泉，令試拓,。西泉乃以紙隔去白芨水,，久不愜意。昨思得,，彼云濃煎白芨膠,，當(dāng)是濃煎之后，用杵搗細(xì),，如濃面糊成團(tuán),，以之拭于金石上，再上紙,，再以氈卷等筑之,，便極粘，易干,，受拓,。茲令匠人劉守業(yè)來作膠，務(wù)令如裱畫不加水之糊團(tuán),，試以拓之,。撲包宜好綢細(xì)棉花，棉花萬不可使墨浸透,，切切,，此病必不可效。上撲包墨,，必須使只有一層而不要點(diǎn),。

凡此,，皆為求得品質(zhì)上乘的“精拓”之本。而歷代學(xué)者玩家論“精拓”對金石學(xué)研究鑒賞之重要可貴,，早已不勝枚舉,。今再以柯昌泗《語石異同評》（中華書局1994年9月）中所記 “另例”軼聞，更見良工于傳拓之不可或缺,。

北涼《沮渠安周功德記》,，光緒壬午出吐魯番東四十里明火州故城。德國人潛移出境,，時(shí)無人注意者,。端忠敏應(yīng)聘至德，見于柏林博物館,，愕然驚為未見,，請拓留墨本，館人許之,。適隨節(jié)人吏無能拓者,，乃使傔從輩雜施氈蠟。一紙甫就,，第二紙未及拓訖,，有庖人以椎擊石，用力過重,，碑字為損,，主者辭焉。于是又僅得半幅,，遂攜此兩紙而歸,。

葉昌熾《語石》嘗專論“古碑之厄有七”，且“兵燹不與焉”,。其中第六厄?yàn)椋骸敖蛞L求,，友朋持贈，軺車往返,，以代苞苴,。官符視若催科，匠役疲于奔命,。一紙之費(fèi),，可以傾家；千里之遙,，不殊轉(zhuǎn)餫,。里有名跡，重為閭閻之累,。拔本塞原,，除之務(wù)盡,。今昭陵諸碑，無一瓦全,；關(guān)隴鞏洛之交,，往往談虎色變?！笔侵?dú)v代碑石損毀,，除自然歲月剝蝕，不識者隨意磨滅,，椎拓者或不得要領(lǐng)或貪多濫拓等一般因素之外,，竟更有因好之太甚、求之過切而適得其反者,。羅振玉《俑廬札記》謂：“昭陵諸碑,，下截多被鑿損，其他半截未損者,，凡遇王字皆鑿去,。且不僅昭陵諸碑為然，凡關(guān)中古刻,，率如此。初不可解,，嗣讀楊文公《談苑》,，言王溥薦何拱帥鳳翔，拱思報(bào)溥,，問所欲,，溥曰長安多碑版，愿悉得見之,。拱乃獻(xiàn)石本三千余,，溥錄為《琬琰集》百卷。當(dāng)拱訪碑,，成蹊害稼,，村民多镵鑿其文字，或折為柱礎(chǔ)帛椹云云,。據(jù)此,，知昭陵諸碑之鑿損，當(dāng)在此時(shí),；而鑿去王字者,，恨溥故也?！薄妒讳洝穭t記：“聞關(guān)中友人言,，同州褚書《三藏圣教序》,，因武人爭拓不相下，遂將碑打毀,?！庇滞鯄押胂壬冻缟茦枪P記》中《龜茲將軍劉平國治路誦》條下也記：“此石未久即為回民摧毀。因窮鄉(xiāng)僻壤,，鮮見外人,。拓者往往顯貴，路遠(yuǎn)地偏,，干糧不足,。日暮投宿，回民騷擾苦甚,，遂即鑿毀,，以絕來者?！币约皬垙┥壬渡票颈洝罚ㄖ腥A書局1984年2月）中《唐房梁公碑》《唐唐儉公碑》諸條所記相關(guān)者,，皆屬此類。

白著在最后題為“精拓的審美價(jià)值和品評語言”的“余論”中,，特別指出：“閱讀清代金石學(xué)家的書信和題跋,，對精拓的贊美通常簡短抽象?！奔幢闵陨跃唧w一點(diǎn)的如“楮墨黯淡,，而神氣渾古”，“紙墨黝然,，望若彝鼎”,，“楮墨沉黝瑩靜”之類的品評詞匯，也比較少見,?！跋啾戎拢瑫摵彤嬚撝械暮芏嗾Z詞是具有導(dǎo)向性的,，它們既可以用來概括我們的體驗(yàn),，又可以引導(dǎo)人們來分享這種體驗(yàn)?！币虼?，不由得記起曾在上海圖書館《歷史文獻(xiàn)》第十六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4月）所刊沈均初《鄭齋金石題跋記》中，看到過這樣的文字：

石刻精拓,，如界畫山水,，不憚工力，尚易為之；水墨淡拓,，則直如董,、巨墨法，全以神運(yùn),，天和所觸,，拓工亦偶得之耳。寬夫侍御所云增益古趣,，是得神解者,。（《唐端州石室記》跋）

當(dāng)初一見，頗覺新奇,，印象遂深,。今讀白著，始悟當(dāng)屬難得,，因藉翻檢迻錄之機(jī),，另將《歷史文獻(xiàn)》第八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12月）所刊吳湖帆先生《梅景書屋題跋記》內(nèi)略見生動形象之品評數(shù)語，一并抄附,。

此本墨采淋漓,，神光浮動，栩緣老人云“血肉相生”,，洵稱斷語,。拓墨中不多得者，只可于米家云山中求之,。（《隋士行參軍張通妻陶貴墓志》跋）

此本則存字最多,，而淡墨籠紗，有靚妝出水之妙,，真海內(nèi)《唐儉碑》第一本也,。（明拓《唐莒國公唐儉碑》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