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板橋傳

燮,，字板橋，江蘇興化人,。乾隆元年進士,，官山東濰坊知縣，有惠政,。辭官鬻書,，作蘭竹，以草書中豎長撇法為蘭葉,，書難分隸法,，自號六分半書。詩詞皆別調(diào),，而有摯語,。慷慨嘯傲,。慕明徐渭之,。

序

對于后世的人們來說，一提起楊州八怪,，首先想到的就是鄭板橋,。他的詩、書,、畫被譽為“三絕”,，兼擅詞、曲,、文,、聯(lián)、印,，在藝術(shù)與文學(xué)史上都有著卓然的地位,。

說起這個怪，當(dāng)然首先值得一提的是性格怪廦,，民間關(guān)于他笑傲王侯,、捉弄鹽商的故事不知凡幾,。綜觀其一生，可謂落拓終生,。他早年家貧,，婚后理是家累極重，窮困潦倒,，流落揚州十載,，鬻畫賣文為生，受盡冷眼,。中年生活境況雖大有改變,，但幾十年來狂傲顛怪的錚錚骨已成。晚年罷官歸隱,，更是放蕩不羈,。鄭燮在仕途上雖不得意，但在藝術(shù)領(lǐng)域中卻取得了卓越的成就,，是清代至整個書法上的一位怪才和奇才,。他溯源開流，博采眾美,，大膽革新,，使書壇畫苑出現(xiàn)了新的生機。鄭燮現(xiàn)存繪畫千余幅,，是中國古代畫家中存世作品最多的一位,。文學(xué)作品有詩詞三百余首、曲十余首,、對聯(lián)百副,、書信百余封，還有,、詞,、記、橫額數(shù)百件,。涉及藝術(shù)門類之廣,，藝術(shù)造詣之深，可謂揚州八怪之楚,。

鄭燮在繪畫上推崇徐渭,、石濤不落俗套的革新思想，但他又不愿對其一概兼收并蓄,，而要“學(xué)一半,，撇一半，末嘗全學(xué),，非不欲全,，實不能全,，亦末必全也”，實際上是博采眾長,，自成風(fēng)格,。他一生最喜畫竹,、蘭,、石，兼畫梅,、松,、菊等，提出“胸有成竹”,、“學(xué)三拋七”,、“不立一格”、“先大后小”等論,，稱自己所畫之物為“四時不謝之蘭,，百年長青之竹，萬古不敗之石,，千秋不敗之人”,，可見對蘭、竹,、石堅忍不的性格稟賦之認可,，對自己藝術(shù)地位之期許。他的書法則游戈于碑帖之間,，初學(xué)歐,，后仿山谷，又受石濤錄書影響,，揉入畫蘭,、竹之筆意，形成自己獨特的風(fēng)格,，體現(xiàn)出前碑派破帖的特征,。他作書的章法也很有特色，將大小,、長短,、方圓、肥瘦,、疏密錯落穿插,，縱放中卻有著規(guī)矩?？此齐S筆揮灑,，整體觀之卻產(chǎn)生跳躍靈動的節(jié)奏感,，在任意恣肆的節(jié)律中顯露著獨有的骨力。

他以書入畫,，以畫入書,，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他常將詩,、書、畫加上印章統(tǒng)一在一幅紙上,，使詩情,、畫意、書法,、印章達到了完美的統(tǒng)一,。畫上題詩在宋元即已出現(xiàn)，并非鄭燮始創(chuàng),，但如鄭燮之妙,，實不多見，妙就妙在各類藝術(shù)高度統(tǒng)一,。在他的許多傳世畫作中,，題詩跋文布局靈活變化：或以畫為主，題詩為輔,；或字畫各半,；或一反常規(guī)，題多于畫,，甚至一幅畫中,，畫只占一角，而題跋倒占主導(dǎo)地位,，被譽為著名的“鄭長題”,，尤為后人津津樂道。但他有意創(chuàng)作的一些作品,，用了不少異體字和自造字,，章法布局雖刻意經(jīng)營，也不免稍嫌渙散,。

他的印章精致樸古,，別具一格，可從中窺見其為人和狂放不羈的處世態(tài)度,。在他常用的印章中,，表現(xiàn)他經(jīng)歷的有：“雪婆婆同日生”（鄭燮生于康熙三十二年十月，那天節(jié)氣正當(dāng)“小雪”,。按興化民間風(fēng)俗,，“小雪”為“雪婆婆生日”,，故名）、“麻丫頭針線”（鄭燮乳名“丫頭”,，又因臉上有幾顆淡淡的麻子,，故又被稱為“麻丫頭”）“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表現(xiàn)他志向的有：“心血為爐熔鑄今古”,、“富貴非吾愿”,、“鄭為東道主”、“恨不得填滿了普天饑債”,；藝術(shù)上他情愿做“青藤門下牛馬走”,。這些印章非常切人切事。把他的身世,、愛好、性格,、志向活靈活現(xiàn)地描刻出,。

鄭燮深愛儒家思想影響，要求自己“第一要明理作個好人”,，做官要“立功天地,，字養(yǎng)生民”。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上也主張“理必歸于圣賢,，文必切于日用”,，“作主子文章，不可作奴才文章”,。他的詩清新流暢,，直抒胸臆，自由灑脫,，很少用典,，描繪窮苦人民生活，揭露富豪和胥的殘暴貪婪,，兼具少陵,、放翁風(fēng)格。如逃荒行,、還家行,、思歸行就是濰縣災(zāi)后情況的真實寫照，悍和私刑惡揭露了酷的兇殘暴虐,，而那首著名的濰縣署中畫竹呈年伯包大中括,，則表達了鄭燮同百姓息息相通的思想感情。他的詞或婉約或豪放,，近陳維崧,。散典主要是道 情十首,，用黃冠體寫成，借出世外衣揭露世道 之險惡,，廣泛傳播被譽為清代道情體的最高成就,。對聯(lián)質(zhì)樸自然，意境高遠,，既富有哲理,，又多生活情趣，成為清代聯(lián)學(xué)一大家,。家書兼敘述家?，嵤隆⒆h論經(jīng)邦治國之道,、評論文學(xué)創(chuàng)作,、詩詞書畫心得，直胸臆,，每多獨見,，在清代散文上有一定地位。

在中國書畫上,，很難找到一個像鄭燮那樣在民間具有歷久不衰影響的藝術(shù)家,，只要談到字畫，談到蘭竹,，談到怪才,，談到清官，談到“難得糊涂”,，都離不開他,。迄今出版的有鄭鄭燮各類作品的結(jié)集，多純粹地以書畫,、詩文,，或者是傳記、生平逸事為主,，鮮有概而全錄者,，缺少一本能涵括鄭燮所有作品、詩文書畫俱收,、圖文并茂的集大成式的書籍,。此本《》的編纂，填補了這一方面的空白,，具有深遠的意義與影響,。

是為序

陳瞻淇

二零零五年十二月

前言

鄭板橋名鄭燮，字克柔板橋。他出生于江蘇興代一個窮苦塾師家庭,，自小喪母,，家境清貧，其父取尚書洪范中的“燮友克”之意,，冀望他成為隨和的人,。他家僅有屋兩間，坐落于縣城東面的古板橋西,。護城河水流清澈,，人們用木板鋪成一座橋，即稱板橋,。鄭燮長大后,，在朋友們的資助下讀了一些書，又刻苦自學(xué),，終成奇才,。他忘不了這座橋，也忘 不了在橋頭觀賞景色而流連忘返的時刻,，便給自己取號為“板橋道人”,。他的號流傳廣遠，本名倒不為人知了,。

《鄭板橋自敘》云；“父立庵先生,，以文章品行為士先,，教授生徒數(shù)百輩，皆成就,。板橋幼隨其父學(xué),，無他師也?！笔鶜q以前,，有一段在真州（今江蘇儀征）毛家橋讀書的經(jīng)歷。大約在十六歲,，隨邑人陸震（字種園）學(xué)作詞,。陸是興代有名的詞家，人品,、學(xué)識出眾,，板橋后來詩詞和品學(xué)的成就，受陸影響甚大,。約二十五六歲,，因娶妻有了子女，再加父親年,，不得不從此擔(dān)負起一家生計,，遂設(shè)塾于真州之江村（又稱西村）,。三四年的教館生涯，使詩人對江村其地和那里的民眾,，以及教讀之外的生活產(chǎn)生了特殊的感情,。詩人深愛這里的湖光山色，和這里的文土地,，老農(nóng),、酒家、道士等結(jié)下了深厚的情誼,，離去后常常想念這里,，甚至有在此度過晚年的設(shè)想。板橋這時生活十分拮據(jù),，弄到幾乎難以糊口的地步,。關(guān)于這段生活的窘?jīng)r，他三十歲時作的(七歌)里有真實,、動人的記錄,。

由于生活困苦，鄭板橋在三十歲以后即棄館至揚州賣畫為生,，“實救困貧,，托名風(fēng)雅”。在揚州賣畫十年期間,，也穿插著一些旅游活動,。不幸的是徐夫人所生之子去世，鄭板橋曾作詩以致,。三十二歲出游江西,，于廬山結(jié)識無方上人和滿洲士人保祿。三十三歲,，出游北京,，與禪宗尊宿及其門林諸子弟交游，放言高論,，臧否人物,，因而得狂名。在此期諳,，結(jié)織了康熙皇子,、慎郡王允禧，即紫瓊崖主人,。三十五歲,，客于通州。三十六歲，讀書于揚州天寧寺,，手寫《四書》各一部,。三十七歲時作《道情十首》初稿。三十九歲,，徐夫人病歿,。鄭板橋在揚州十載，結(jié)識了許多畫友,，金農(nóng),、黃慎等都與他過往甚密，對他的創(chuàng)作思想乃至性格都有極大的影響,。

鄭板橋五十歲時,，即1742年春天，為范縣令署小縣朝城,，始訂定詩,、詞集。1743年,，五十一歲,，《道情十首》幾經(jīng)修改，至是方定稿,，刻者為上元司徒文膏,。1744年，妾饒氏生子,。鄭板橋宰范期間,，重視農(nóng)桑，體民情,、與民休息，百姓安居樂業(yè),。1746年,，乾隆十一年，五十四歲,，自范縣調(diào)署濰縣,。是年山東大饑，人相食,。濰縣原本繁華大邑,，然處是年災(zāi)荒連年，救災(zāi)便成了鄭板橋主持濰縣政事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他開他賑貨,，令民具領(lǐng)券供給，又大興工役，修城筑池,，招遠近民就食赴工,，邑中大戶開廠煮粥輪食之。盡封積粟之家,，活萬余人,。秋以收，捐廉代輸,，盡毀借條,，活民無算。濰縣饑民出關(guān)覓食,，板橋感吧系之,，作《逃荒行》。1748年大學(xué)士高斌和都御史劉統(tǒng)勛為特使到山東放賑,，板橋隨之,。秋大熟，濰縣災(zāi)情漸趨緩解,，饑民也由關(guān)外絡(luò)繹返鄉(xiāng),，板橋作還家行紀其事。為防水浸寇擾,，捐資倡眾大修濰縣城墻,。秋末，書《修濰縣城記》,。1751年,，海水溢，板橋至濰縣北邊王臺勘災(zāi),。鄭板橋做官意在“得志則澤加于民”,，因而他理政時能體恤平民和小商販，改革弊政,，并從法令上,、措施上維護他們的利益，板橋宰濰期間政廉政,，“無留積,，亦無冤民”，深得百姓擁戴,。濰縣富商云集,，人們以奢靡相容，鄭板橋力倡文事,，發(fā)現(xiàn)人才,，留下了許多佳話,。1747年，滿洲正黃旗人,、侍講學(xué)士德保主試山東,，板橋同在試院，相與唱和,，1748年,，乾隆出巡山東。鄭板橋為書畫史,，參與籌備,，布置天子登泰山諸事，臥泰山絕頂四十余日,，常以此自豪,，鐫一印章云：“乾隆柬封書畫史”。1749年,，五十七歲,，饒氏所生之子又于興化病歿。與御史沈延芳同游郭氏園,。重訂《家書》,、《詩鈔》、《詞鈔》,，并手寫付辭,。1750年撰《板橋自序》。同年,，重修文昌祠,，倡建狀元橋，作《文昌祠記》,。1751年,，五十九歲，作《難得糊涂》橫幅,。1752年,，主持修濰縣《城隍廟碑記》。在文昌祠記和城隍廟碑記里,，板橋力勸濰縣童生韓鎬論文，并作行書七言聯(lián)：“刪繁就簡三秋樹,，領(lǐng)異標瓣二月花,。”鄭板橋在漲縣任上著述頗多,，其《濰縣竹枝詞》四十首為膾炙人口,。

鄭板橋為“揚州信怪”之首,。一幅“墨竹圖”和“難得糊涂”的書法，將其“怪”彰顯得淋漓盡致,?！澳駡D”中，翠竹分兩組縱列,，上下頂天立地,，猶似散亂的籬笆，此是畫竹之大忌民,。滿紙竹竿與竹節(jié),，僅寥寥幾叢竹葉，可他在竹竿的空隙處又穿插了數(shù)行題跋,，倒使得畫面疏密有致,，陡現(xiàn)出一派新奇。他的繪畫清朗峭拔,，蒼勁瀟灑,，虛實得當(dāng)，有氣沖霄漢之感,。而“難得糊涂”的書法,，可謂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古遒勁,，沉雄詭，將真,、草,、隸、融于一爐,，自稱“六分半書”,，指的是不八分，另一分半乃行楷,、法,、畫意，有自我解嘲之意,。據(jù)說,，他在街上看到幾個小孩子玩耍倒鐵釘、抓石子游戲,，用鐵釘石子擺玩,，鄭板橋望之入神，反復(fù)玩味,，將其意韻化入字體中,。他的書法與筆畫中間頗有鐵釘橫斜,、亂石鋪街的味道，人們又稱鄭板橋的字是“亂石鋪街”體,。從鄭板橋的字畫中可體味出他狂放不羈的姿態(tài),，驚世駭俗的精神，憤懣痛苦的內(nèi)心,。

鄭板橋的詩歌亦為一絕,，有一些詩詞與道 情至今仍在民間流傳。他六十三歲時作客如皋,，寄居不汪氏文園,，寫的一篇《板橋自序》里談到，他甚為推崇杜甫的詩歌,，“板橋無不細讀”,，“一首可值千金”。而且,，他以為,，“憂國憂民，是天地萬物之事”,，“關(guān)心民間疾苦應(yīng)是詩中重要主題,。他詩歌中的《逃荒行》、《還家行》,、《悍吏》等篇,，也確實可以與杜甫的“三吏”“三別”及白居易的《賣炭翁》相比美，那些詩反映了農(nóng)民的悲慘命運與痛苦的生活,，體現(xiàn)了詩人的同情悲憫之心,。當(dāng)時山東各地發(fā)生嚴重災(zāi)荒，可繁重的苛捐雜稅仍是不見減免,，農(nóng)民們賣兒鬻妻,，逃荒要飯，慘不忍睹,。鄭板橋作為地方官吏,，覺得有責(zé)任向同僚及上司呼吁，誰想到反而橫遭誣陷,。在當(dāng)時以阿諛逢迎為風(fēng)氣的黑暗官場,，鄭板橋的性格又成為一“怪”了。

鄭板橋家書也非常精彩,。他的書信自稱“共百數(shù)十通,，”但散佚約有一半以上，“及今搜檢,，只存五十五通”了,。這些書信，可以說是流露著真性情的精美散文,，親切平易耐人體味,，隨手寫來，絕不矯飾,，頗有自然質(zhì)樸之美,，也是這位文化大師的心靈獨白。人們?nèi)缃癯?評論他的“難得糊涂”哲學(xué),，以為是不執(zhí)著其中,，任其自然。殊不知,，謗也是一種思想困惑與矛盾,。他所處的康乾盛世，實質(zhì)上接近封建社末世,，已有大廈欲頹之勢,，鄭板橋敏感 地看到了這一點。他憂國憂民而又充滿無奈,，無力挽救時艱,，尤其是他的思想難以突破舊的傳統(tǒng)道德文化的桎梏，只能在些迷圈中徘徊,，就必然造成了痛苦,、復(fù)雜與分裂的文化人格，這是他怪誕的深刻緣由,。

本書詩文卷全部先自《四庫全書·部鄭板橋全集》影印本,，其題圖詩、詞與本書《詩文卷》之文多有出入,，些非為疏忽所致,。古人多有一詩寫就稍后刪改之例，鄭板橋書畫中亦多些作,，《鄭板橋全集·刻詩序》亦明言之,，故兩存之。

曹惠民 乙酉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