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文通》“句讀之別”再認識
邵靄吉 [摘 要]《馬氏文通》非常重視區(qū)別“讀”和“句”,反復進行論說,,還先后對17個段落和3篇短文進行“讀”和“句”的分析,,示范“讀”“句”區(qū)別,很費了一番氣力,。后人批評《馬氏文通》“讀”句界限不清,,其實只是一種誤解。關鍵在于“讀”與“句”在結構上相同,,只在語氣上有區(qū)別,,而語氣是不怎么容易分辨的,不過,,仔細領會《馬氏文通》區(qū)分“讀”與“句”的理論,,它們的區(qū)別還是很清楚的。
[關鍵詞]《馬氏文通》,;讀,;句 [中圖分類號]H1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511X(2007)05-0083-05 “讀”和“句”是《馬氏文通》中兩個重要的句法單位,《馬氏文通》十分注意將二者加以區(qū)別,。如卷九論助字說:“此所謂諸煞‘矣’字者,,其讀句之別,,惟視所置之先后耳。”卷十論句讀說:“華文動字無變,,故惟以動字之位之先后,,以為讀句之別。”,?!恶R氏文通》還在一、四,、五,、十等卷中先后對17個段落和3篇短文進行整個段落和篇章分析,“歷引諸書,,分注讀句區(qū)別”,,可真是“很費了一番氣力”。然而大家還是批評《馬氏文通》中“讀”和“句”界限不清,,1983年呂叔湘《重印<馬氏文通>序》指出:《馬氏文通》的“主要缺點”之一便是:“‘句’和‘讀’轇羃不清,,雖經(jīng)何容(《中國文法論》作者)爬梳,其間仍多疑義,,只要細讀卷一和卷十所列整段文字所加‘句’,、‘讀’,就知道這個問題還遠遠沒有鬧清楚,。”20多年來,,很多人都信守這種看法。不過我覺得,,這其中可能有一些誤解,,作為一本“專論句讀”的學術著作,倘若連“句”和“讀”這兩個最根本最重要的概念尚未區(qū)分清楚,,怎能展開進一步的論述?筆者讀《馬氏文通》12年了,,越來越覺得《馬氏文通》中句和讀的界限還是很清楚的,只是規(guī)律隱寓在其中而未易被覺察而已,,宋紹年《<馬氏文通>句讀論研究》指出:“學術史的研究,,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對學術名著的不斷重讀……在學術發(fā)展的不同階段,,人們重讀名著的體驗是不同的,。”今天,我們重新解讀《馬氏文通》的“句讀之別”,,就是希冀取得一些與以往學者不同的新收獲,,以廓清《馬氏文通》中“‘句’和‘讀’穋輻不清”的傳統(tǒng)看法,正本清源,,進一步認識《馬氏文通》語法理論的歷史意義和現(xiàn)實價值,。 一,、《馬氏文通》“句讀之別”理論分析 句讀理論是《馬氏文通》的核心理論之一。馬氏知道“字類與句讀,,古書中無論及者”,,所以他十分慎重,“首正名,,次字類,,次句讀”,循序漸進,,展開論述,,把落腳點放在“句讀”上,到了最后一卷,,則“散見者總之,,未見者補之。支分節(jié)解,,先綱后目。綱以彖之,,目以系之,。”不但講清了句讀,也講清了“句讀之別”,。分析《馬氏文通》的“句讀之別”理論,,應考慮以下三個方面: 1.“句”和“讀”的定義 《馬氏文通》在卷一“界說二十二”中說:“起詞、語詞兩者備而辭意已全者,,曰句,。”在“界說二十三”中說:“凡有起、語兩詞而辭意未全者,,曰讀,。”從定義來看,“讀”和“句”都是“有起,、語兩詞”,,其結構是相同的,但句的“辭意已全”,,讀的“辭意未全”,,其本質(zhì)是不同的。 “有起,、語兩詞”,,用今天的話說,就是“有主語和謂語”,,是一個主謂結構,,這是一個標準,。但不能死摳這個標準,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非得“有起,、語兩詞”才算是“句”或“讀”,因為《馬氏文通》在卷十還講了句讀的起詞可以省略,,所以一個單詞,,或一個短語,只要被看做是語詞(謂語),,就可以認為它是“讀”,,或者是“句”。如《左傳·莊公八年》:“捷,,吾以女為夫人,。”《馬氏文通》分析這是“讀先平句而無起詞為聯(lián)者”,實際上就是說“捷”為一讀(其主語省略),,“吾以女為夫人”為一句,。上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前期,有幾篇文章批評《馬氏文通》把一個字分析為“讀”不對,,說是與“讀”的定義“有起,、語兩詞”不符,就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近年來,,一般都認識到《馬氏文通》中一字可以為“讀”了,這就是進步,。 區(qū)分句讀的關鍵在于分析它們是“辭意已全”還是“辭意未全”,。雖說“辭意已全”和“辭意未全”不易掌握,但應當注意到的是,,《馬氏文通》還提出了許多具體的區(qū)分句讀的規(guī)則(下詳),,我們在讀懂了這些規(guī)則后,可以借助自己的語法知識來理解“辭意已全”和“辭意未全”,,比如,,一個主謂結構,如果主謂之間加有“之”字,,它肯定是“辭意未全”,,而不是“辭意已全”。一個完整的單句,,肯定是“辭意已全”,,而在單句中作某一成分的主謂短語則一定是“辭意未全”,一個偏正復句,前面的偏句肯定是“辭意未全”,,而后面的正句則是“辭意已全”,,等等。 2.“句”與“讀”術語的歷史演變 “句”和“讀”這兩個術語在我國是古已有之的,。上古文獻中,,它們都表示文中的停頓,異名而同實,。黃侃說:“‘讀’亦‘句’之異名,,連言‘句讀’者,乃復語,,而非有異義也,。” “句”與“讀”的分工始見于唐代文獻。唐天臺宗高僧湛然在《法華文句記》中說:“凡經(jīng)文語絕處謂之句,,語未絕而點之以便誦詠謂之讀,。”這是第一次把“句”與“讀”進行明確的區(qū)分。至宋代,,毛晃《增韻》亦曰:“句讀,,凡經(jīng)成文、語絕處謂之句,,語未絕而點分之以便誦詠謂之讀,。”朱熹重視句讀之學,,成果見于《四書集注》等書,。其弟子黃干(勉齋)繼承師業(yè),,批點四書,,進一步明確了分辨句讀的8條規(guī)則,。到元代,,程瑞禮寫了《實勉齋例》,,對勉齋提出的8條規(guī)則逐一舉出例句,,又寫了《續(xù)補句讀例》,,進一步提出了20條更為具體的細則,使“句”與“讀”的分工進一步明確,。這就是:“句”指一個完整的句子之后的大停頓,,也指這個句子;“讀”指句子中間的小停頓,,也指這個小停頓與前一個停頓之間的那一部分,。以《孟子》兩句為例,傳統(tǒng)的“句讀之學”認為,,“當在宋也,,予將有遠行”整體為“句”,“當在宋也”為“讀”;“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整體為“句”,,“民望之”為“讀”。 不過,,我們應該明白,,《馬氏文通》借用古代的“句”“讀”術語,又賦予了它們新的內(nèi)容,。古代的“句”和“讀”僅僅是誦讀單位,,是為“方便誦詠”而區(qū)分的,而《馬氏文通》的“句”和“讀”是句法單位,,以“分析句子結構”為目的,。我們不能機械地以古代的“句”“讀”概念來套《馬氏文通》。例如古代的“讀”都在“句”的里面,,而《馬氏文通》中則有“讀先乎句”“讀后乎句”之說,,因而有些“讀”就不在“句”的里面,而在“句”的前面或后面,,與“句”平行,。比如上面兩句,《馬氏文通》認為前句中“當在宋也”為“讀”,,“予將有遠行”為“句”,,這與傳統(tǒng)的句讀之學的分析確有幾分相像;但對于后句,,《馬氏文通》認為“民望之”為“句”,,“若大旱之望云霓也”為“讀”。則與古代的“句讀之學”不同了,。 3.句讀理論的西方語法理論根源 《馬氏文通》的語法理論根源主要是西方語法理論,。比如英語句子(sentence)是由子句(clause)組成的,子句又分為從句(subordinate clause)和主句(main clause)兩種,,復合句由一個或幾個從句(sub-ordinate clause)與一個主句(main clause)構成,,這就有點像我國“句讀之學”所說的一個“句”中含有一個或幾個“讀”的情況,于是《馬氏文通》便用我國傳統(tǒng)的“讀”和“句”兩個術語來稱呼漢語中相當于西語subordinate clause和main clause所表示的內(nèi)容,。 當然,,我們還要注意,《馬氏文通》的“讀”并不完全等同于西方語法學的subordinate clause,,《馬氏文通》的“句”也不完全等同于西方語法學的mainclause,。因為《馬氏文通》還讓“讀”和“句”表示西語中從句和主句以外的一些內(nèi)容,如《馬氏文通》的“句”還表示西語中sentence(句子)的內(nèi)容,,《馬氏文通》的“讀”還表示“所”字短語,、“者”字短語等西語subordinate clause并不表示的內(nèi)容,,這就需要仔細辨識。我們只有掌握了“讀”和“句”與西方語法中subordinate clause和main clause的這些細微的區(qū)別,,才能把“句”與“讀”區(qū)別清楚,。 二、《馬氏文通》“句讀之別”規(guī)則闡釋 根據(jù)《馬氏文通》“句”與“讀”的界說,,區(qū)別“句”與“讀”的總的規(guī)則是“辭意”,,即“辭意已全”者為“句”,“辭意未全”者為“讀”,。輔助性的規(guī)則有:(一)“讀之記”規(guī)則,,憑“讀”的標記認定有標記之“讀”;(二)“讀之位”規(guī)則,,憑“讀”與“句”的相對位置來認定“讀”與“句”,;(三)“讀之用”規(guī)則,憑“讀”的用途認定“句”中之“讀”,;(四)連字連“讀”連“句”規(guī)則,;(五)助字助“讀”助“句”規(guī)則,等等,。 《馬氏文通》區(qū)分“讀”與“句”的規(guī)則比較籠統(tǒng),、概括,不利于今人掌握和運用,??梢越柚诂F(xiàn)有的語法知識,把它具體化為今人易于掌握的15條細則,。 1.從“讀”的標記著眼認定有標記之“讀” 《馬氏文通》認為,,有些“讀”是有標記的,這些標記有:接讀代字“其”,、“所”,、“者”,起詞與坐動之間的介字“之”,,推拓連字“縱”、“雖”,、“如”,、“若”等。有標記的“讀”是最容易從諸多句讀中分辨出來的,。由此我們可以得到如下三條細則: 細則一 凡以接讀代字“其”,、“所”、“者”為標記的句法結構是“讀”,。 《馬氏文通》卷三“接讀代字”節(jié),,指出以接讀代字為標記的句法結構“自成一讀”,卷十論“讀”節(jié)又說:“凡有接讀代字者,斯為讀,。”以接讀代字為標記的三種“讀”是:“其”字之讀,,“所”字之讀,“者”字之讀,。“所”字之讀,,即我們今天所說的“所”字短語,“者”字之讀,,即我們今天所說的“者”字短語,,這兩類很好掌握,至于“其”字之讀,,指的是“齊晉秦楚,,其在成周微甚”句中的“其在成周”之類,是馬氏獨有的分析,。 細則二 凡起詞與語詞之間有“之”字的句法結構是“讀”,。 《馬氏文通》卷七論介字“之”時說:“凡起詞坐動有‘之’字為間者,皆讀也,。”卷十論“讀”節(jié)又說:“起詞,、坐動之間……參以‘之’字者,乃所以為讀之記也,。”這就是說,,“主謂之間有‘之’字標記”的句法結構是“讀”。 細則三 凡推拓連字“縱”,、“雖”,、“如”、“若”等所聯(lián)系的假設分句是“讀”,。 《馬氏文通》卷八說:“推拓連字,,要皆用以連讀而已。”推拓連字基本相當于今之冠于假設分句上面的連詞,,大家知道,,假設分句是不能單獨成句的,用《馬氏文通》的話說,,它是“辭意未全者”,,所以,所有假設分句都是“讀”,。 2.從所處位置的先后認定“讀”與“句” 《馬氏文通》認為有“讀先乎句”和“讀后乎句”兩種情況,,用“讀”和“句”表示今天我們所說的一部分分句和另一部分分句?!恶R氏文通》卷十論“讀”時說:“凡讀先乎句者,,常也,。其后之者,可條舉焉,。” 《馬氏文通》特別看重“讀先乎句者”,,花很大篇幅加以論說。“讀先乎句”有三種表現(xiàn)形式,,一是“讀先乎句而有助字為殿者”,,二是“讀先乎句而有起詞為聯(lián)者”,三是“讀先乎句而無起詞為聯(lián)者”,。用這三條標準來認定“句”“讀”都有一定的難度,,還需要加上“辭意已全”“辭意未全”才能最終確定,由此,,我們又得到以下細則: 細則四 凡在復句句首的,、有助字為殿、且辭意未全的分句為“讀”,,后于這個“讀”且辭意已全的分句為“句”,。 細則五 在復句中,有起詞為聯(lián),、且辭意未全的首分句為“讀”,,后于這個“讀”且辭意已全的分句為“句”。 《馬氏文通》之“起詞”,,即今之“主語”,。所謂“有起詞為聯(lián)”,是說在復句中,,首分句主語謂語齊備,,后面的分句的主語因與首分句主語相同而省略,那么首分句的主語則有聯(lián)系各分句的作用,。 細則六 在無起詞為聯(lián)的復句中,,前面辭意未全的分句為“讀”,后面辭意已全的分句為“句”,。 所謂“無起詞為聯(lián)”有三種情況,,一是復句中各分句主語皆省略,二是復句中首分句主語省略,,且與后面各分句主語不相同,,三是復句的各分句主語雖然沒有省略,但它們卻各不相同,。 細則七 明喻句,如果本體在前,,喻體在后,,中有停頓,,且本體和喻體都為主謂短語(主語可省略)的,則后面的比喻詞和喻體為“讀”,。例如:“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孟子·粱上》)《馬氏文通》分析說:“‘若’至‘也’為讀,,‘望云霓’,,以狀‘民望’之式。” 3.從“讀”的用途著眼認定“句”中之“讀” 有些“讀”被用作“句”的一個成分,,這些“讀”是“句”中之“讀”,。《馬氏文通》卷十說:“讀之用有三焉:其一,,用如名字者,。……讀之用如名字者,亦有三焉:一,、用為起詞者,。……二、用為止詞者,。……三,、用為轉詞者。……其二,,用如靜字者,。凡讀之用如靜字者,即讀之用為表詞也,。……其三,,用如狀字者。”《馬氏文通》的意思是:凡是作“起詞”(主語),、“止詞”(受事賓語),、“轉詞”(部分補語)、“表詞”(名詞性謂語,、形容詞謂語),、“狀詞”(狀語)的主謂短語(主語可省略)是被包孕的“讀”。由此我們又得到五條細則: 細則八 凡在句中用為起詞的主謂短語(主語可省略)為“讀”,。 細則九 凡在句中用為止詞的主謂短語(主語可省略)為“讀”,。 細則十 凡在句中用為轉詞的主謂短語(主語可省略)為“讀”。 細則十一 凡在句中用為表詞的主謂短語(主語可省略)為“讀”,。 細則十二 凡在句中用為狀詞的主謂短語(主語可省略)為“讀”,。 4.以所用連字來認定“句”與“讀” 《馬氏文通》認為,連字是“虛字用以提承推轉字句者”,,這里的“字”有特別的含義,,《馬氏文通》卷八在論說推拓連字“雖”字“以領一字”時說:“所領者雖僅一字,,而與讀無別。所以所連之“字”實是一“讀”,,可以說《馬氏文通》的連字只連“讀”和“句”,,并不連“字”。前面細則三已講到推拓連字“縱”,、“雖”等連接的是“讀”,,這里再說承接連字“故”、“以”,、“為”連接句讀的問題,。《馬氏文通》卷八說:“惟句之有‘故’者,,則言‘故’之固然,,而其‘故’之所以然,則往往假‘以”為’兩字以明之,。故‘故’之言固然者,,則為句,殿于后者常也,,而‘以’‘為’之言所以然者,,則為讀。置于先者其常,,而置于后者則轉為句矣,。”由此我們得到以下兩條細則: 細則十三 在承接連字“故”表示因果關系的復句中,“故”所在的分句為“句”,。 細則十四 在承接連字“以”或“為”表示因果關系的復句中,,前分句為“讀”,后分句為“句”,。 5.以所附助字來分別“讀”與“句” 《馬氏文通》卷九論助字,,認為助字可以助“句”,助“讀”,,助“實字”,。卷十又指出:“讀之殿以‘也’字者,最所習見,,而‘矣”耳”焉’諸傳信助字,,與‘乎’‘哉’‘耶’諸傳疑助字,皆可假以煞讀”,。但《馬氏文通》中助字也可以助“句”,,因此《馬氏文通》又說:“是非諸助字所殿者之必為讀也,乃其所位者之先乎句,而辭氣又惟讀之是稱也,。”也就是說,,助字助“讀”,一定要“其所位者之先乎句”,,并且“辭氣又惟讀之是稱”,這實際上就是我們前面所說的細則四“凡在復句句首的,、有助字為殿,、且辭意未全的分句為‘讀’”。 6.從“辭意”的“已全”和“未全”來認定“句”與“讀” 漢語是講究“意合”的語言,,有些本可以用關聯(lián)詞語的許多復句,,卻沒有用關聯(lián)詞語,有些本可以有標記的句法結構,,卻沒有出現(xiàn)標記,。對于這些沒有顯性特征的“句”和“讀”,當然只能從“句”和“讀”的定義——“辭意”的“已全”和“未全”來認定,。其實,,“辭意”的“已全”和“未全”是一個根本性的標準,即使已經(jīng)具備上述種種標記或特征的“讀”,,也必須同時合于這條標準,。 細則十五 凡辭意未全的主謂結構(主語可省略)為“讀”,辭意已全的主謂結構(主語可省略)為“句”,。 “辭意未全的主謂結構”一般為短語,、分句(從句),“辭意已全的主謂結構”一般為分句(非從句),、單句,。假設復句、因果復句,、承接復句,,則前分句“辭意未全”為“讀”,后分句“辭意已全”為“句”,,細則三,、四、五,、六已講,,此不贅。這里要補充的是,,在并列關系復句(排句,、疊句、兩商之句,、反正之句)中,,往往是前分句,、后分句都是“辭意已全”者,都是“句”,,這就是所謂“句與句……自相聯(lián)屬”者,。 有了以上便于操作的細則,區(qū)分“讀”與“句”應該是不難的,。 三,、《馬氏文通》篇章“句讀示例”解析 《馬氏文通》在一、四,、五,、十等卷中先后對17個段落和3篇短文進行整個段落和篇章的句讀分析,呂叔湘,、王海棻《馬氏文通讀本》稱之為“句讀示例,。《馬氏文通》在分析這些篇章和段落時說:“為注句讀先后以明之”,,“以上引書兩篇,,玩索有得,則句讀之法較然矣”,,“今復引數(shù)則,,而于句讀下注明焉,俾閱者知所區(qū)別已耳,,“歷引諸書,,分注讀句區(qū)別”??傊?,他不厭其煩地引用整篇整段作“句”“讀”分析示例,是為了讓讀者更加明白“讀”和“句”的區(qū)別,。 呂叔湘,、王海棻《<馬氏文通>評述》對此評論說,“馬氏為了便于讀者了解語句結構,,在全書多處引用整段文章,,加注詞、次,、句,、讀。……在這些段落里,,作者似乎很費了一番氣力,,但是讀者卻往往感覺眼花繚亂,線索不清。“眼花繚亂,,線索不清”是讀者的感覺,,不代表《馬氏文通》的句和讀真的“轇轕不清”。下面原文照錄《馬氏文通》的兩則分析示例,,觀察其中的“句讀之別”,。 第一則選自《馬氏文通》卷一,是《馬氏文通》所作的第一個篇章分析示例,,所分析的是《史記,。孔子世家贊》中的一個段落: 余讀孔氏書,,此讀也,既以言“想見”之時與“想見”之由,,皆所以狀“想見”也,,故先之想見句中語詞其為人。自成為讀,,乃“想見”之止詞適魯,,言地之讀,以表所“觀”之地,,狀讀,,故先焉觀仲尼廟堂車服禮器、此言所“觀”之器,,下言“習禮”之人諸生以時“以時”加詞,,言習之時,故亦先置習禮其家,。“諸生”至“其家”,,言“習禮”之人,可作一讀,,亦為“觀”之止詞,,至此句止余爭低徊留之讀也,言不能之故,,故先置不能去云,。至此句止天下君王至于賢人,至此為起詞眾矣,,一句當時讀,,言時則榮,句沒讀,,言時則已焉,。句。兩小平句孔子布衣,傳十余世,,“十余世”為加詞,,至此一句學者宗之。又句自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至此為讀,,而為起詞折中于夫子,句,。以上之句亦可作讀觀,,皆以言“至圣”之由可謂至圣矣。句,。 這樣大字夾著小字,,看上去確實是有些“眼花繚亂”,但實際上是因為6個句子連排在一起,,且分析語繁雜,。如果我們把它分成獨立的6句,刪掉一些無關的分析語,,只留“讀”句”兩字,,再加上一些圖解符號(直線表示“讀”,曲線表示“句”,,方括號表示被包孕在句讀中的“讀”),,就會覺得它不但不“眼花繚亂”、反而是“一目了然”的: ?、儆嘧x孔氏書,,讀想見[其為人讀]。句 ?、谶m魯,,讀觀仲尼廟堂車服禮器、[諸生以時習禮其家讀],。句 ?、塾嗟突擦糁x不能去云,。句 ?、芴煜戮踔劣谫t人,眾矣,,句[當時讀]則榮,,句[沒讀]則已焉。句 ?、菘鬃硬家?,傳十余世,,句學者宗之。句 ?、轠自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讀],,折中于夫子,句可謂至圣矣,。句 可以看出,,例①為一讀一句,而句中又有一個被包孕的“讀”,。根據(jù)細則五“在復句中,,有起詞為聯(lián)、且辭意未全的首分句為讀”,,可以確定“余讀孔氏書”為“讀”,。根據(jù)細則十五“辭意已全的主謂結構(主語可省略)為句”,可以確定“想見其為人”為省略主語的“句”,。根據(jù)細則九“凡在句中用為止詞的主謂短語為讀”,,可以確定“其為人”為被包孕的“讀”。 例②亦為一讀一句,,句中也有一個被包孕的“讀”。根據(jù)細則六“在無起詞為聯(lián)的復句中,,前面辭意未全的分句為讀”,,可以確定“適魯”為省略主語的“讀”。根據(jù)細則十五“辭意已全的主謂結構(主語可省略)為句”,,可以確定“觀仲尼廟堂車服禮器,、諸生以時習禮其家”為省略主語的“句”。根據(jù)細則九“凡在句中用為止詞的主謂短語為讀”,,可以確定“諸生以時習禮其家”為被包孕的“讀”,。 例③亦為一讀一句。根據(jù)細則五“在復句中,,有起詞為聯(lián),、且辭意未全的首分句為讀”,可以確定“余低徊留之”為“讀”,。根據(jù)細則十五“辭意已全的主謂結構(主語可省略)為句”,,可以確定“不能去云”為省略主語的“句”。 例④為三句,,后兩句中各有一個被包孕的“讀”,。根據(jù)細則十五“辭意已全的主謂結構(主語可省略)為句”,可以確定“天下君王至于賢人,,眾矣”和“當時則榮”,、“沒則已焉”各為一“句”,。根據(jù)細則十二“凡在句中用為狀詞的主謂短語(主語可省略)為讀”,可以確定“當時”,、“沒”為省略主語的“讀”,。 例⑤為兩句。根據(jù)細則十五“辭意已全的主謂結構為句”,,可以確定“孔子布衣,,傳十余世”和“學者宗之”各為一“句”。 例⑥亦為兩句,,前句中有一個被包孕的“讀”,。根據(jù)細則十五“辭意已全的主謂結構(主語可省略)為句”,可以確定“自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折中于夫子”和“可謂至圣矣”各為一“句”,。根據(jù)細則一“凡以接讀代字‘其’、‘所’,、‘者’為標記的句法結構是‘讀’”,,可以確定“自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為有標記“者”字的“讀”。 這說明,,《馬氏文通》的“讀”與“句”的分別是清楚的,,而且都是有理論依據(jù)的。 第二則是《馬氏文通》最后一卷最后一頁的最后一個篇章句讀分析(原文照錄,,添加符號,,圓括號表示頓): (陽城,頓)字亢宗,,讀北平人,。句/代為宦族。句/好學,。句/貧不能得書,,讀,言成乃求入集賢為書寫吏,,讀竊官書讀之,。句/晝夜不出,讀經(jīng)六年,,讀遂無句[所不通讀承],。句止/乃去滄州中條山下。句/遠近慕其德行,,讀[來學者讀]相繼于道,。句/閭里有爭者,讀不詣官府,,句詣城以決之,。句/李泌為相,,讀舉為諫議大夫,句拜官不辭,。句/未至京師,,讀人皆想望風采。句/云:句“(城山人,,頓)能自苦刻,,不樂名利,兩讀必諫諍死職下,。”句/成畏憚之,。句/既至,讀諸諫官紛紛言事,,讀細碎無不聞達,,句天子益厭苦之。句/而城方與(其二弟牟,、容頓)連夜痛飲,。句/人莫能窺其意。句/有懷刺譏之者,,讀將造城而問之,。句/城揣知其意,讀輒強與酒,。句/客或時先醉,,讀仆席上,讀城或時先醉,,讀臥客懷中,,讀,,皆言故不能聽客語,。句/[約其二弟讀]云:句/“吾所得月俸,讀汝可度總讀坐動[吾家有幾口承讀],,[月食米當幾何承讀],,[買(薪菜鹽米頓)凡用幾錢承讀],皆為‘度’字所屬先具之,,句其余悉以送酒媼,,句無留也,句”/未嘗有句[所貯積讀],。句止/雖其所服用,,讀切急不可闕者,讀客稱其物可愛,,讀,,設辭城輒喜,,讀舉而授之。句/(陳萇者,,頓)候讀[其始請月俸承讀],,常往稱其錢帛之美,句月有獲焉,。句/在這一個篇章中,,共有26個由下劃直線表示的“讀”,8個由方括號表示的被包孕在句讀中的“讀”,,30個由下劃曲線表示的“句”,。看上去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并不覺得“眼花繚亂”。 呂叔湘,、王海棻在批評《馬氏文通》的篇章讀句分析“眼花繚亂,,線索不清”之后說:“很可惜,《文通》的作者沒有看到那時候已經(jīng)開始有人創(chuàng)用的圖解法,。”事實正是如此,,我們在上面不過只加了些簡單的圖解符號,其余一字未改,,便使《馬氏文通》的篇章“句讀之別”清清楚楚,,這一方面說明了“圖解符號”是一個有用的工具,另一方面也說明了《馬氏文通》的“句讀之別”在理論上是完善的,,“讀”與“句”的區(qū)別還是很清楚的,。 [作者簡介] 邵靄吉(1947-),男,,江蘇東臺人,,鹽城師范學院文學院教授,鹽城師范學院學報編輯部編審,,研究方向:漢語語法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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