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   片：選自網絡

顧亞同的父親曾是國民黨部隊的軍官,，解放后在黑龍江農場服刑,，刑滿后，一家就在農場落戶,，亞同今年剛從黑龍江轉來家鄉(xiāng)讀書，孤身一人在外,，一切都得靠自己,。那個年代，大家都缺衣少食,，他比一般同學受的饑忍的寒,，不知要多多少倍。星期天,，其他同學回家,，他總是偷偷到校外去撿廢舊，賣幾個小錢，貼補生活,。

柳老師可憐他,，星期天偶爾也悄悄喊他到家里吃頓飯。60年代初,，無論是學校還是機關,，對家庭出身還是非常看重的,，貧下中農子女優(yōu)先是天經地義的,，地富反壞右子女被打入另冊。雖說貫徹有成份論,，但不唯成份論,。出生不能選擇，但前途命運可以選擇,，要爭取“可教育好的子女”,，成了出身不好的子女唯一的救命稻草和可望而不可即的“希望”。鑒于現(xiàn)實,，柳老師也不敢對顧亞同過多的照顧和關心,。

文玉見柳老師沒有問及宿舍的其他情況，一顆提著的心暫時放下了,?；氐剿奚幔蠹叶紴樽蛲淼氖聸]有被發(fā)現(xiàn),，感到慶幸,。看著單薄的被子,，總怕上床,。文玉轉告了柳老師對大家的關心，建議愿意合鋪的人,，自由組合,，并主動邀請大家都不喜歡的顧亞同和自己合鋪。顧亞同十分不好意思,，堅持說他不冷,。事實上，入冬以來,，他整天都在與嚴寒抗爭,，一雙單鞋，從未有過襪子,，一件不知穿了多少年的衛(wèi)生衣,，都穿得看不見布眼,，沒有棉衣，只有一件他父親給他的,，非常不合體的春秋衫,，臉色青紫，整天攏在袖管,，躬著腰,，像個小老頭。

文玉知道亞同知趣,，自知在同學心中他是個不太受歡迎的人,，哪個愿意接受他這個又窮又臟的人？文玉說：“沒事,，兩個人睡暖和,，我喜歡！”說著把他那不到四斤的棉被拿到自己床上,，拉著他坐到自己床邊,。

其他同學也都找自己合得來的拼了鋪，熄燈鐘響了,，宿舍歸于寧靜,。

第二天出早操時，大家都在議論,，感恩柳老師關心同學,，叫我們合鋪睡，晚上暖和多了,。顧亞同聽到同學們的議論,，更是百感交集，堅強的他第一次在同學面前流下了眼淚,，這是他入冬以來,，第一個沒受凍的夜晚。文玉的被子大,，兩個小伙子本身陽氣足,，熱量大，上床以后,，一會兒被窩就暖和了,。雖然顧亞同沒有熱水瓶，也買不起一分一瓶的水票,，早上都是冷水洗臉,，晚上從不洗腳,，文玉覺得被窩充斥著亞同的腳臭,，只能用自己的內衣捂著鼻子……

又到了晚上,，大家都覺得前天夜里的事總算過去了，又覺得柳老師是十分仁慈寬厚的人,，關心理解同學,，膽子也大起來了。

申建榮,、汪永來兩個靠在一起,，附著耳朵不知說了些什么，又分別與薛其圣,、申福先嘀咕了幾句,。文玉沒聽到，也不便問,。熄燈鐘響了,，大家都漸入夢鄉(xiāng)。

不知睡了多久,，文玉起床小便（宿舍到廁所很遠,，冬天各個宿舍門口發(fā)一個尿桶，第二天早晨由值日生抬到廁所倒掉）,，發(fā)現(xiàn)幾張床上都沒有人了,。

原來是建榮、永來,、其圣,、福先睡前就約定翻圍墻回家拿點吃的。他們幾個分別住東燕莊,、何塔,、大西莊、朝西莊,，在向北的一條線上,，距學校最遠的有近20里路。

他們先到東燕福先家,，再到永來家,、建榮家，叫家中準備吃的,，最后到其圣家,。那個年代，一天三頓都難周全,，哪有什么零食,？也只能蒸點胡蘿卜，如果能有幾個山芋,，芋頭或花生那就是最好的了,。

一路去原路回,，分別從家里弄了點吃的，雖沒有什么好東西,，但總可以充饑,，抵擋一陣難挨的饑餓。

在快天亮的時候,，終于趕到學校,。圍墻不高，不難翻越,。悄悄進入宿舍,。福先拿著一個還有熱氣的山芋，送到文玉口邊,。文玉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推開福先的手，小聲說：“你們又惹禍了,！”福先也小聲說：“別怕,，有什么事我們承擔，決不連累你,！”文玉心中像倒了五味瓶,，既為福先的友情感動，一個熱乎乎的山芋,，寄托了多么深厚的同學兄弟情,，不肯連累我的承諾又表現(xiàn)了怎樣的大丈夫敢作敢當、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豪義俠情,！但一想到,，深夜出走，比去東莊炸玉米花,，性質要嚴重得多,，一旦事發(fā)，肯定要驚動學校領導,，如不嚴肅處理,，殺一儆百，怎禁得住他人效仿,！學校的校規(guī)豈不成了一紙空文……

文玉越想越怕,，熱山芋也未咬一口就放到了枕邊。

雖然建榮,、永來還抱著僥幸,，以為悄悄地去，又悄悄地回,，沒有驚動任何人,，應該不會被老師發(fā)現(xiàn),。

文玉總是放不下心，上課老走神,。覺得這個事不報告柳老師，把事情處理在班級內部,，一旦鬧到學校,，不僅我們全宿舍的同學要受處分，班級榮譽要受影響,，說不定柳老師也推卸不了責任,。弄個處分也不是不可能。但如果告訴了柳老師,，同學們肯定是會認為我不看兄弟情,，打小報告，為了自己受表揚求升遷,，文玉最討厭的就是出賣朋友,，打小報告，踩著人家的肩膀求升遷的人,。進退維谷,，左右為難……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當天下午學校領導緊急召見柳老師,，責令他盡快查清幾個同學深夜翻圍墻外出的情況，采取教育懲戒措施,，并要求他作出深刻檢查,，學校也會對相關人作出嚴肅處理。

下午第二課后,，柳老師把文玉喊到辦公室,，文玉知道大事不好，但仍存僥幸,，希望只有柳老師知道,，還沒有把事情捅到學校。文玉從未看到柳老師這樣嚴肅氣憤的臉色,，二人雙目相視,，沉默了好一會兒，柳老師才開口：“你讓我怎么說你們好呢,？伙食差,，吃不飽，每天都忍著饑寒在學習,，我理解,，我也心疼?。　蓖Ａ艘魂?，接著說：“人不是動物,，是有理智的呀！再冷再餓也不能做出違反學校紀律的事??！如果任由你們深夜不辭而別，一旦出個什么意外,，學校怎么對你們父母交代,？如果對這樣的事，學校置若罔聞,，或者睜只眼閉只眼,，一個看一個，競相效仿,，學校還叫學校嗎,？你是班干部，難道連這點道理都不懂,？你就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你為什么就不勸阻呢？”

雖然文玉心中有不少委屈,，他們的私自深夜外出,，事前他毫不知情，發(fā)現(xiàn)后已既成事實,。柳老師的話句句都說到他心上,。覺得雖然自己沒有參與其中，但自己作為班干的確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老師教育得對,，我有責任，請老師責罰,！”

“如果責罰你就能挽回影響損失,，那就簡單了，你知道嗎,？此事在我知道前就已經捅到了學校領導那兒了,，紙里面包不住火了 ”原來是外班隔壁宿舍有個申建榮的親戚，申建榮給了他一個山芋,，并告訴他深夜回家的情況,，并吩咐他一定保密，哪知早被旁邊的同學無意中聽到而報告到校長室。

到如今,，你們只有作出深刻的檢查,，馬上把“文明宿舍”的流動紅旗送到校長室，主動請求校長室給以嚴肅處理,。選個代表在校會上公開檢討,，作為反面教材，教育其他同學,。文玉一一承諾,。

這個晚上，宿舍的所有同學都沉浸在痛苦后悔之中,，懷疑是文玉打了小報告，都用蔑視的眼光看著他,，更不和他說一句話,。文玉也不申辯，默默地承受著所有人的冷漠,。

星期六下午的例行校會,，教導主任嚴肅通報了高一（乙）班原“紅旗宿舍”的同學深夜翻墻外出回家的事件，并作出撤銷“紅旗宿舍”光榮稱號的決定,，接著由涉事同學代表路文玉作公開檢查,。

路文玉低著頭，走上大禮堂的舞臺,，給主席臺上的校長和主任鞠一躬,，再給臺下的所有同學鞠一躬。用沉痛低緩的聲音讀著檢討書,，他先簡單介紹了事情的經過,，分析了事情后果的嚴重性，接著說：“我們今天的生活仍然清苦,，三年嚴重的自然災害,，全國人民都在忍饑挨餓。蔣介石還在叫囂反攻大陸,，美帝國主義千方百計地封鎖圍困新中國,，更把和平演變的希望寄托在我們這一代人身上。雖然現(xiàn)在一日三餐并不精美,，也不完全能果腹,， 但比起紅軍過草地爬雪山，吃樹皮草根,，不知要好多少倍,！

我們要做無產階級革命事業(yè)的接班人，要經得起各種艱難困苦的考驗，如果連一點餓都受不了,，忍不住,，還行嗎？毛主席教導我們：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共產黨的成功，新中國的成立,，正是因為有鐵的紀律,，創(chuàng)業(yè)維艱，守成更難,。我們任重而道遠,，世界上還有三分之一的人沒有解放，他們還在痛苦的深淵掙扎,。我們如果不能養(yǎng)成嚴守紀律的好習慣,，沒有不畏艱難困苦的堅強精神，怎能承擔起老一輩和時代賦予的偉大歷史使命,！

我們痛悔自己的輕率和幼稚魯莽,，請同學們從我們的錯誤中吸取教訓，嚴守校規(guī)校紀,，刻苦學習,，以實際行動和優(yōu)異成績報答祖國人民的厚望和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

想不到文玉不但沒有推卸責任,，還主動承擔大家最怕的在校會上公開檢討的重任,。全宿舍的同學都不再誤解他了，更不懷疑他是那個打小報告的人,。對他的胸懷和為人都真心佩服,，甚至肅然起敬。

經過了這件事,，宿舍全體同學,，齊心合力，積極表現(xiàn),，決心把失去的紅旗,，重新奪回來。不僅清潔衛(wèi)生一絲不茍,，窗明幾凈,，一塵不染。地掃得光亮,，床上雖然厚薄,、大小不一的被子,，也都疊得方方正正，還從極其寶貴有限的零花錢中擠出一點,，湊在一起買來英雄畫像和五彩紙張,，由多才多藝的福先同學設計，繪制了富有時代特色的標語格言,。宿舍文化氛圍濃郁,，充滿了昂揚向上的革命精神。早上的出操,，全宿舍同學一馬當先,，學習上也認真勤奮，互相幫助,，共同前進,。各項活動中，各顯神通,，為班級爭取榮譽,。他們堅持學雷鋒，校園的衛(wèi)生死角,，他們搶著清理,。星期天主動去食堂幫廚,，班上哪個同學家中有了不幸,，他們都主動關心，偷偷把省下的零花錢塞到不幸同學的抽屜里……

年底,，他們宿舍又被評為“紅旗標兵”,，學生會組織其他班級的同學來參觀，在校會上也受到公開表揚,。期末考試,，全宿舍同學成績都有了很大進步！拿回家的成績報告單,，家長看了也高興,！

高一第二學期，班主任還是柳桂西老師,，經過一個學期的打磨錘煉,，高一（乙）班學習成績遙遙領先，各項活動中表現(xiàn)突出,，獲得的獎狀就貼了一墻,。大家都為自己的班級自豪，柳老師更加有信心,，要把這個班級打造成最優(yōu)秀的班,，要讓所有同學在將來的高考中大放異彩！

一個學期的相處，同學們的向心力,、凝聚力日益增強,，每個人都有了長足的進步和發(fā)展。各自的特長個性也日益彰顯,，堪稱學霸的洪紫英,、祖浩，除了活動,，終日手不釋卷,。做起題目來更是極其專注，旁若無人,，每門功課都接近滿分,。汪健軍酷愛文學，詩詞歌賦,，讀起來搖頭晃腦,，幾入意境。寫起作文來,，更是旁征博引,，名著經典，好辭警句,，信手拈來,，又恰到好處。汪生如對三國,、水滸,、三俠五義、紅樓夢,，頗有幾分癡迷,。悟透人生，看破紅塵的“好了歌”更是爛熟于心,，成熟穩(wěn)重的團支書方金林,、組織委員言世富，熱愛政治,，對哲學社會學尤為上心,。

馬、恩,、毛著,，別人覺得枯燥，他都讀得津津有味,，入腦入心,。劉少奇的《論共產黨員修養(yǎng)》早就成為自己的座右銘,。福先、永懷,、忠龍喜歡音樂,，簡譜、樂理早就熟悉,，無論多難的歌,，拿到手，幾分鐘就會唱,，二胡也拉得瀟灑流暢,，婉轉悠揚。一心要考音樂戲曲學校,。除了主要課程的學習,，一心在這方面努力鉆研。女同學個個學習刻苦用功,，做人循規(guī)蹈矩,，端莊賢淑又隨和溫柔；男同學雖各有千秋,，但每個人都有奮斗目標,，在求知的道路上，你追我趕,，奮勇爭先,，沒有一個甘于平庸落后。難怪有幾分風趣滑稽,，綽號老U2的許進,，事事樂觀自信,，自認為我們這個班,，人才濟濟，個個堪稱忠臣良將,，將來都會滿腹經綸,，文韜武略，出類拔萃,，治國安邦少不了我們這一輩,。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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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陸玉賢，男,，江蘇如皋人,。1966年高中畢業(yè)，1977年恢復高考考取蘇州大學政教系,。1982年分配到如皋高師,，曾任黨委委員,、教務處長，獲江蘇省優(yōu)秀德育工作者稱號,?？釔壑袊诺湔軐W和文學，對《周易》有深入研究,，學術專著《玄海泛舟》《易山探幽》均在國家級出版社正式出版,。在國家級期刊發(fā)表論文數(shù)十篇，參編合著著作十余本,，共100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