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片海

阿迪

2024年的那片海如期結(jié)冰了,。

那浮在海面上的冰與河里湖里的冰不同,，不見晶瑩平滑的玉肌，而是布滿波浪紋和冰裂紋的冰甲,。

那涔涔的波浪紋告訴我已是數(shù)九寒天,，戶外不宜待得太久，我多想取取暖,，由此便想到了海瑞,。海瑞就是在這樣的冬季走了,，走的時候留給家人最后的要求便是——朝廷這個月發(fā)俸祿和取暖費,，取暖費多發(fā)了七錢銀子，在我走后必須退還給政府,。家人含淚應(yīng)諾,，盡管家里連買棺材的錢都沒有，還是同僚們?yōu)槠錅愬X而買,。七錢銀子對于一個正二品朝廷命官確實是微不足道的,，但放在歷史的天平上，卻是重于泰山。

而那冰裂紋如同那不規(guī)則的骨折線,，冷酷而血腥,。這讓我想到了被打斷腿的孔乙己還要遭受打工的短衣幫嘲諷的苦難，孔乙己本是個穿長衫站著喝酒的知識分子,，最后不得不爬著走,。店小二那句“大約孔乙己的確死了”道出了孔乙己的生活困境和社會現(xiàn)實的無情。知識分子最大的作用是比一般人看得遠(yuǎn)一些,，特別是未來,。當(dāng)知識分子的腿被打斷了，也就無從未來了,。

海水還在一波一波地侵蝕著浮冰的邊緣,，長出犬牙交錯般的冰杈，與浮游的層層疊疊的冰片若即若離,，形成綿延十里的無花帶刺的冰薔薇,。這也應(yīng)了叔本華：無刺的薔薇是沒有的，——然而沒有薔薇的刺卻很多,。但我更愛魯迅：“無花的薔薇,，卻只有煩人的刺而沒有好看的花”“墨寫的謊言，決掩不住血的事實,?！保ā稛o花的薔薇》）而大海的冰薔薇是勝過帶刺的紅玫瑰的，鯊魚是不敢靠近的,，漁船同樣不敢靠近,，因為冰薔薇的刺是利劍。

一望無垠的海冰,，可謂是情天恨海,。穹蒼般的冰灘上，偶爾可見一兩只白色的海鳥,，縮著頭,，聳著肩膀，單腳立在冰面上,。海風(fēng)一吹,，渾身打著寒戰(zhàn)，感覺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赡切┳谂壳弥娔X的“作家”卻把它想象成白雪公主或海的精靈，大肆吟唱,。沒有身受,，何來感同,。不啻于“村里的狗叫了，其他的狗也跟著叫了,，但他們不知道為什么叫了,。當(dāng)渾濁成為一種常態(tài)，清白是一種罪,?！保ā犊袢巳沼洝罚?/span>

結(jié)了冰的海還是那片海，結(jié)了冰便少人來,，能和你一起看海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都說海邊的人有大海的胸懷，這話不全對,。結(jié)冰雖結(jié)不了腳步,，但能結(jié)凍心胸。三年疫情封控,，都想看大海,。三年結(jié)束了，卻沒有心情看海了,，疫情的陰影和后遺癥似乎并沒有解凍,，還壓在人們的心上。也罷,，世上沒有什么救世主,，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何不“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北P點2024，用句套話說,，可以借用沈周庚子元旦的話：“白頭無恙人惟舊,，黃歷多情歲又新?！庇镁浯蟀自捳f,，則不妨套用余華的話：“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

盤點2024,，有的人想看到我的不堪,，以看到我不美好的一面,，證明自己活得比我好,。但“你我都是俗人，就不要故作高尚，焦頭爛額和忍聲吞氣,，就是為了掙點窩囊費,。”其實,，每個靈魂都是半人半鬼,，湊太近了，誰也無法看,。任何關(guān)系要懂得互相服軟,，輪流低頭，一方懂得包容遷就,，另一方就要懂得適可而止,，這樣才不會走散。還是學(xué)大海一樣,，浮冰遮蓋不了大海,，日出有彩，月升有華,，靜水深流,，只追隨其內(nèi)在的潮聲，又何懼潮漲潮落,，哪怕是冰天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