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fēng)毫不留情

把葉子吹落

脆弱的他選擇了逃脫

葉子失去消息  風(fēng)才感覺寂寞

整個冬天  北風(fēng)的痛沒人能說

翻開回憶角落  完美的生活

以為幸福都可以掌握

仔細(xì)回味當(dāng)初  那個故事背后

原來是我  犯下從沒承認(rèn)的錯

圖：方大同《夢想家 The Dreamer》專輯封面

封面圖：青井《直到我》專輯封面

又是一個冬,，窗外風(fēng)蕭蕭,，窗內(nèi)呵滿霧氣，她伸手一抹,，無數(shù)水珠順著玻璃飛速流下,，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跡。

“喝點(diǎn)什么,？”我打開冰箱,，問她,。

對這位難得的客人，我極為重視,，在冰箱前站的筆直,。

“酒就可以?！彼幕卮鸷啙?，身子略微向我的方向側(cè)了一些，臉和眼神依舊盯著窗外,。

窗外是公路,，此時已天黑。

路燈伴著偶爾行駛而過的車燈那么一直亮著,。

我索性將所有的酒悉數(shù)拿來,，擺在桌上，待到她回頭,，果然小吃一驚,。

“有些熱，可以借我件衣服穿一下嗎,？”她沒有坐下,，而是將大衣脫在手里，自然地遞給我,。

我猶豫了片刻,，帶她到臥室，找了一件干凈的T恤給她,，關(guān)上門,。

門內(nèi)安靜,，沒有任何聲音,，我小心敲了敲門，沒得到任何回應(yīng)后才打開門,。

她早已換好衣服,，手里拿著一張一寸照片看得出神。

那張照片是我一任女友的證件照,，當(dāng)時正流行在手機(jī)殼內(nèi)放自己戀人的證件照,，戀愛中的我也難免俗，同樣放了一張,。

只是手機(jī)殼過于堅挺了些,，直到我們分手后很久才退休，換新的手機(jī)殼那張證件照掉了出來，被我隨手放在柜子上,。

“她真好看,。”她發(fā)出贊嘆,，至于里面摻雜了多少真心我無法知曉,。

“忘記收拾了?！蔽覍擂谓舆^照片,，想隨手扔回柜子上，又覺得不妥,，掃視一圈后塞進(jìn)兜里,。

“你們分開多久了？”

“很久了,?！?/span>

“因?yàn)槭裁捶珠_了？”

“不記得了,，可能是不適合吧,。”

她顯然有些不相信,，隨著我回到客廳坐下后突然提問：“不適合的人,，會在一起那么久嗎？”

她知道我和照片上的女孩在一起數(shù)年,，幾乎跨越了我人生中一整個重要階段,。

“那應(yīng)該就是愛錯了吧?！蔽铱粗难劬?，很久之后才開口。

室內(nèi)溫暖干燥,，我嘴唇早已皸裂起皮,，說話時我能聽到嘴皮的摩擦聲，像模糊的電臺一般刺刺剌剌,。

她看著我,，沉默，我亦然,。

相對無言。

屋內(nèi)只有電子鐘的滴答聲,，以及窗外偶駛過車輛的呼嘯聲,。

“你很少和我提她，我想聽聽你們的故事?！彼胚^了我,，沒繼續(xù)深追下去，而是拿起一瓶酒,，自顧自打開,，斟滿，小酌一口,。

杯中的酒液咕嚕咕嚕冒著氣泡,，在客廳的燈光下顯得絢爛無比。

我們剛在一起時,，我曾寫過這樣一段文字：

我和她坐在拔高的水泥臺上,。

背對著馬路，不相顧,，也無言,。

她抽著煙，我看著車燈打在墻上,，劃出流動的光影,。

她把煙掐了，踩滅,，站起來,。

我也跟著站起來。

她從一開始的抽泣,，慢慢到大聲哭出來,。

我把她摟進(jìn)懷里，緊緊抱住,，聞著她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感覺這個冬天的風(fēng)有點(diǎn)安靜，今天的車卻有點(diǎn)吵鬧,。

我把臉貼在她的頭發(fā)上,，感受她哭泣時的顫動，抽噎時胸腹的收縮伸展,。

我想,，我愛她。

我難以否認(rèn)當(dāng)時寫下那些文字時的感情,，當(dāng)回頭再看,，發(fā)現(xiàn)自己已難再共情這段文字里面的任何人。

再讀一遍時,，我變成了第三人稱的NPC,，看來字里行間滿是陌生,。

故事只不過說了個開頭，她便咬著嘴唇嗔視我：“你怎么能這么說以前的你們,？”

“既然已經(jīng)分開,，不管怎么樣，回頭再看時,，戀愛中的得失與波瀾,，最終大都是如此的視角?！蔽艺f完的下一刻,，就感覺到了有些不妥。

抬頭看她,，她恰與我對視,，眼中是不安的波瀾。

面前的她,，也曾是我的戀人,。

我似乎懂了她剛剛斥責(zé)我的潛臺詞——分開以后，你也是如此看我們的曾經(jīng),？

一場愛錯,。

“你和她還在一起時，記憶最深的片段是什么,？”我剛準(zhǔn)備說些找補(bǔ)的話,，她就干脆將話題岔開，重新提了一行,。

“是一個冬天吧,，不，好幾個冬天,，但記憶里最深刻的肯定還是最開始的那個冬天,。”我被她突然一問亂了陣腳,，慌忙從記憶里面撿拾出那些破碎的片段,。

那年冬天很冷，我住的屋子緊鄰大海,，無時無刻都有無盡的寒風(fēng)自海上吹來,，打在單層的窗上。

加上正好處于陰面,，屋里的溫度似乎從來沒有適宜過,。

沒有暖氣，只有一臺制熱功能不太好用的空調(diào),。

我不清楚熱氣通常是往上還是往下走,，但每次我站在床上,，伸手觸摸天花板的時候,，總能感覺靠近天花板的那二十到三十厘米的那片空氣都是溫?zé)岬摹?/span>

換句話說,，不開冷，開了一樣的冷,。

我還依稀記得,，當(dāng)時那個冬天不算冷，每次和她去超市或是其他什么地方,，走出屋子看見太陽的那一刻,，都會覺得身上頓時充滿了能量。

我們每天基本都待在外面,，回家之前都要鼓足勇氣,，每天睡覺前都要狠狠洗上一個熱水澡，才敢穿著睡衣鉆進(jìn)被窩,。

浴室很小,，卻是我們屋子里唯一能照到陽光的房間，再加上有浴霸,，洗澡時就著熱水嘩啦啦淋個透,，整個身子從上到下的骨髓里面似乎都溫暖了起來。

但熱水器很小,，通常來說,，只能夠一個人痛快洗上半小時，然后就要重新燒大概十五到二十分鐘,。

所以每次洗澡都是我先洗,，我每次洗到二十分鐘左右，她就會裹著浴巾沖進(jìn)來,，嬉皮笑臉地看著我洗澡,。

浴室水汽升騰，浴霸溫暖的光灑下,，她披著浴巾倚靠在洗手池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聊天。

“我來給你打沐浴露,！”洗澡的流程接近尾聲,，她每次都自告奮勇，用她親自挑選的水蜜桃味沐浴露在我身上胡亂抹一通之后,，就借著幫我沖水的理由把我從淋浴頭下面擠走,。

我會和她爭搶熱水的歸屬權(quán)，當(dāng)然大部分時候都是我勉強(qiáng)蹭到了一點(diǎn)水流,，艱辛地沖完全身,。

一般等我沖干凈沐浴露之后,，熱水也就用的差不多了。

在我們用一條浴巾擦干凈身子后,，就是我陪她等新一輪熱水的時間了,。

她靠著我，我靠著墻,，赤裸地堆疊著,。

她有時候用背抵著我，抬頭向后倚進(jìn)我的肩窩,，有時候又會轉(zhuǎn)過身來扎進(jìn)我懷里,，伸脖子使勁聞嗅著我脖頸后面有時沒沖洗干凈的剩余的沐浴露香味。

“你們那時候會聊些什么,？”她臉上帶著好奇,，看著我問道。

“什么都聊,，聊聊身邊的人,，聊聊我們的朋友，聊天氣,，聊明天想去哪里,，聊這個月的水電費(fèi)會有多高......”我仔細(xì)想了想，大多是些瑣碎的話,，話題之間頻繁切換,。

“你們真好磕?！蔽惨衾飵е黠@的不悅,，我看她，她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自顧自倒酒,。

“那你們是怎么分開的？”又喝下一杯,，她微微打了個嗝,，轉(zhuǎn)頭問我。

“我......我也不知道,?！蔽彝蝗缓苊Ｈ唬瑹o論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我們究竟是因?yàn)槭裁炊质帧?/span>

“就好像是恰好有一段同路的旅客,，在一輛大巴上坐到了一起，兩人的終點(diǎn)不同,，就一定會分離,?！?/span>

“我和她就是這樣，好像是到了該分開的時候,，我們兩個人也心有靈犀一般的分開了,。”

“在一個悶熱的夏天夜晚,，我在外面散步時,，她突然給我發(fā)來消息,，說我們可能沒有未來,，所以分手?！?/span>

“我當(dāng)時就回復(fù)了好的,，然后就沒有然后，我仍然是散步,，回家寫作打游戲睡覺,，沒有悲春傷秋，也沒有觸景生情,，更沒有因此去做什么沖動的事,。”

“那種感覺,，就像是口腔里一個小小的潰瘍,，在某天清晨半夢半醒的時候，悄悄地消失了,，你不會醒來,，也不會驚訝，只會繼續(xù)睡到自然醒,?！?/span>

我一口氣說了很多，連我自己都有些驚訝,，只是,，說的越多，我越有些記不清她的臉,。

我低頭掏兜,，拿出那張照片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她留著利落的短發(fā),，眉眼間都是干凈的青春,，嘴角的微微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你們明明那么愛——”她有些不滿意我的回答,，認(rèn)為我們之間就該有些愛恨情仇相愛相殺,，卻忘記了自己當(dāng)時也是如此慢慢淡出我的生活直至消失,。

“可能愛人就是如此吧，愛到最后難有結(jié)局,?！蔽野涯菑堈掌喑梢粋€球，扔進(jìn)垃圾桶,。

“也可能我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愛,，愛錯了，就一定會分開,?！?/span>

和她分開后,，我就再沒去過那片海,。

但冬倒是經(jīng)歷了一個又一個。

她可能不知道,，她當(dāng)時給我買的那件羽絨服,，我穿了一個又一個冬，直至里面的羽絨都蜷縮成一球,，擠在衣角,，然后在一間小小的干洗店里遺失。

那件羽絨服可以正反兩面穿,，但反面實(shí)在太丑,，到它遺失之前，我都沒反過來穿過一次,。

她當(dāng)然也不會知道,，她給我挑選的牛仔褲也是如此，陪我走過了數(shù)個春夏秋冬,，在我一次次拍照識圖無果后依舊愛惜地穿著,。

那條牛仔褲剛買來的第二天其實(shí)就被我在小區(qū)里面的蹺蹺板上勾壞了一個小洞，在靠近屁股蛋的口袋的下面,，只是我沒敢和她說,，直到今天那個洞還在，不過不算大,。

我有時會懷念她,，懷念她永遠(yuǎn)帶著笑，永遠(yuǎn)開開心心,，永遠(yuǎn)和我說“我要”而不是讓我去揣測她的意圖,。

懷念她別具一格的穿衣審美，直到今天我還按照她當(dāng)時留下的穿搭方法公式化的搭配著衣服。

越是這么寫下去,，她就越發(fā)變成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幽靈,，只有干癟的肉和皮，無有骨與血,。

但我早已失卻對她的大段大段記憶,，只剩下那些顯著的標(biāo)簽，能供我勉強(qiáng)拼湊起一個框架來,。

噢,，對了，她當(dāng)時有一只撿來的小貓,，丑萌丑萌的,，半散養(yǎng)，和別貓打架被咬穿了前爪,，硬是裝的極為正常,，每日仍無事一般吃飯睡覺，最后還是傷口發(fā)膿到一瘸一拐才被發(fā)現(xiàn),。

當(dāng)時的我和她都沒什么錢，在知道截肢的價錢果斷選擇了保守治療,，好在它爭氣,，自己挺了過來。

傷口好了之后,，它依舊是半散養(yǎng),，并在一個暮春出去后就再也沒有回來，不知生死,。

她很喜歡漫威,，據(jù)說復(fù)聯(lián)四她換著電影院看了五六次，我們剛在一起時,，她給我買過鋼鐵俠的衛(wèi)衣,，但我當(dāng)時一直不知道究竟為什么說是鋼鐵俠的衛(wèi)衣，明明沒有任何鋼鐵俠的元素,。

直到我們分開以后的一日,，我在衣柜里面翻找到那件衛(wèi)衣，拿在手里時,，恰巧發(fā)現(xiàn)了帽子上的小小刺繡,。

拜托，這么小的刺繡,，我又不愛戴衛(wèi)衣的帽子,，鬼能發(fā)現(xiàn)！

但又想了想，她走在后面時,，一抬眼就能看見小小的鋼鐵俠頭,，也就笑了起來。

不過我記得后面有一次,，我買了扎導(dǎo)的導(dǎo)剪版的正義聯(lián)盟,，她也看的津津有味，美其名曰審核六元錢花得是否值得,。

那個冬天沒有下雪,，我們在下個冬天就換了個房子，臥室正朝南,，每個晴朗的上午,，房間里都充滿了陽光的味道。

她依舊還是會在我洗澡時沖進(jìn)來,，除非當(dāng)時她在玩云頂之弈,。

她很持之以恒，只會一直玩一套陣容,，不適合玩也硬玩,，玩不好就生氣。

她生氣了就會詛咒比她糊和淘汰她的人一輩子沒有三星五費(fèi)卡,，在當(dāng)時,，算得上是很惡毒的詛咒了。

我記得我們當(dāng)時經(jīng)常去海邊散步,，或者伴著火紅的夕陽騎著電車在海邊的公路無目的的亂逛,，去從來沒去過的市場。

她管這叫開戰(zhàn)爭迷霧,。

她很愛去港口,，看歸海的漁船往下搬一筐又一筐的海貨，她生在內(nèi)陸,，少能見到鮮活的海貨,。

漁船回來、海貨都清理出來之后,，就照例開始售賣,，這個時候我們就會上去問價格。

就只是問,，不買,。

大部分的海貨我們都不會處理，也就偶爾買點(diǎn)可以直接上鍋蒸煮的蝦蟹,。

我還記得有次只用十塊錢就買了五六只不大的赤甲紅,，那是我至今為止吃過最鮮美的螃蟹，蟹肉和蟹黃幾乎塞滿了小小的殼。

流水賬一般寫到現(xiàn)在,，粗略一回憶,，似乎自那個冬天后，再未和人一同看過海,，更別說在海邊散步聊天,。

那片海也就隨著記憶被封存在腦海深處。

其實(shí)我和她之間還有春夏秋三個季節(jié)的許多故事與回憶,，但每每想起時,，腦海里卻總是浮現(xiàn)那個不下雪的冬季，那個不見日光的小屋,。

二二年冬,，那年雪格外大，彼時布魯威斯剛剛擱淺,，在我的強(qiáng)烈要求下,，朋友驅(qū)車許久帶我趕到海邊，路上就開始下雪,，雪花一直紛紛灑灑跟了一整路,，直到那條擱淺的船邊。

當(dāng)時人跡罕至,，整個海面只有一條船,，整個海灘只有我和我朋友。

我們?nèi)齻€立在飛雪與波濤之間,，無聲也無言。

彼時我有心儀的女孩,，拍了很多照片,，悉數(shù)發(fā)過去給她看。

就在等著照片上圓圈轉(zhuǎn)啊轉(zhuǎn)的間隙,，我隱約瞥見海灘的另一邊還有一對情侶,，女人拉著男人在海灘上小跑，在雪花間打鬧,。

手機(jī)收到回復(fù),，低頭一看，再抬頭時,，就已經(jīng)見不到那兩人的身影了,。

“很好看哦?！迸⒄\懇回復(fù),。

“你別給我拍照了，你拍照怎么這么丑啊,！”她嫌棄的話似乎隔著幾個冬后又傳到耳邊,。

不下雪的冬日海邊，背后的夕陽燦燦落下,，海浪如金,。

海灘上她背對著落日，帶著棕紅色圍巾,，短發(fā)被海風(fēng)吹的凌亂,。

“我覺得我拍的挺好的啊......”我心虛說道。

“好你媽,！”她接過手機(jī),，反手一巴掌拍在我的羽絨服上，里面的羽絨哀嚎,。

“太冷了,，走吧？”我的后背被人輕拍,，險些讓我以為回憶里也有了觸感,，回頭才知道是我朋友，他整個人幾乎縮進(jìn)衣服里,。

我在往回走的路上數(shù)次回頭望,，試圖尋找那對情侶的身影，但仍然無果,。

我知道這是另一片海,，卻寒冷的程度好像仍是那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