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位和味道 ——當代書法格局中的李雙陽書法 ◎文/顧?工 王國維先生在《宋元戲曲考》提出:“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學。楚之騷,,漢之賦,,六代之駢語,唐之詩,,宋之詞,,元之曲,皆所謂一代之文學,,而后世莫能繼焉者也,。”以此論衡量書法,,同樣是“一代有一代之書法”,。不用說秦之篆、漢之隸,、唐之楷,,到了宋代以后,行草書應用最廣,,然每個朝代的總體書風皆各具特點,,時代特征清晰可辨。 進入民國以后,,商業(yè)化的出版極大推動了書法發(fā)展——過去學習書法必須擁有前人墨跡或者拓本,,將這些傳世碑帖大量出版,一方面擴寬了學書者的視野,,另一方面增加了學書者的數(shù)量,,使書法從小眾藝術(shù)漸成大眾藝術(shù)。書法資料的極大豐富促使碑帖融合成為20世紀的書法潮流,。 再看改革開放四十年來,,書法發(fā)展又多了兩個重要的變量:書法展覽和書法高等教育,。各級書法協(xié)會是展覽的主要組織者,展覽成為協(xié)會開展活動的主要方式,。要在較短時間內(nèi)評選數(shù)以千計,、萬計的投稿作品,顯然不同于過去慢節(jié)奏的書法賞評,,評委看到的只是一張張字,,沒有時間也不允許去關(guān)心作者是誰。另外,,在大學開辦書法教育,最初是設于中文系,、歷史系或哲學系下面,,體現(xiàn)“游于藝”的傳統(tǒng)觀念;后來隨著藝術(shù)學科的興起,,書法專業(yè)設置在美術(shù)學科之下,,強調(diào)了視覺藝術(shù)的特性。所以要說當代書法與古代最大的不同,,我認為是由文化的書法變成了藝術(shù)的書法,,視覺效果的重要性壓倒了文化內(nèi)涵。 我們不去討論孰是孰非,。顯而易見的現(xiàn)實是,隨著現(xiàn)當代文化的更迭和受過舊學熏陶的老先生們的離去,,當代書壇已經(jīng)不可能產(chǎn)生像沙孟海,、啟功、周汝昌,、馮其庸這些文化人物,,勢必需要新的名家來接替他們的位置。 在這樣的時代語境下面,,當代書法家不可避免地面臨著來自古典技法和文化內(nèi)涵兩個方面的壓力,,他們需要在名家經(jīng)典聳立的書法叢林里面,開辟出探山尋寶的一條路徑,。以草書領(lǐng)域而言,,當代對帖學和行草書筆法的認識已遠遠高于清代,研究論文連篇累牘,,但面對20世紀于右任,、毛澤東、林散之,、王蘧常,、高二適等前輩大家,,當代草書創(chuàng)作的高度明顯不逮。即便像沈鵬先生這樣的書壇泰斗,,筆下也時常出現(xiàn)草法,、結(jié)構(gòu)失當之處,招致批評,。當代書法創(chuàng)作在書法展覽和書法高等教育的影響下,,近二三十年來已經(jīng)非常看重視覺效果和技術(shù)含量,,把它看作是書法走向?qū)I(yè)化的必然之途,。草書作為踩在法度和情性邊緣跳舞的筆墨藝術(shù),其難度一般認為更甚于真書,、行書,。環(huán)視當代,以草書得享大名的書家,,不過言恭達,、張旭光、王冬齡,、徐利明,、魏哲等寥寥數(shù)人而已。 到了更年輕且受過書法高等教育的中青年書家中,,擅長草書的則多了起來,,江蘇的李雙陽就是其中比較突出的一位。這固然由于他從2004年起連續(xù)斬獲全國獎,、蘭亭獎,、群星獎及全國青年展、冊頁展等多項大獎,,也因為他多年來的書法教學成果而弟子眾多,,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年輕的雙陽在草書領(lǐng)域創(chuàng)造了符合時代審美的新的形式語言和個人風貌,。 我初識雙陽兄時,,他以武警戰(zhàn)士的身份在南京藝術(shù)學院進修書法,租住在南藝西門外石頭城一幢破舊的居民樓里,。屋里一床一桌,,還有滿桌滿地的墨跡斑斑的練習紙,別無長物,。那時候他在黃惇教授的指導下研習帖學,,取法二王、米芾等經(jīng)典作品,印象中字態(tài)溫潤而平和,。2000年他參加“橄欖風——江蘇武警五人書法展”的作品,,就體現(xiàn)了這一時期的特點。2001年我開始策劃舉辦“全國七十年代書家提名展”,,雙陽是首批獲得提名的18位作者之一,。那時盡管他還沒有獲獎經(jīng)歷,但已經(jīng)在作品中表露出一種清雅且略顯獨特的氣質(zhì),。 大約2001年,,雙陽兄結(jié)束了南藝進修,也即將從蘇州武警部隊復員,,在新的工作單位尚未落實之時,,他每天在家里閣樓上大量練字。他開始關(guān)注日本平安時代的“三筆三跡”,,尤其號稱“三跡”的小野道風,、藤原佐理、藤原行成,,他們創(chuàng)造性地把王羲之書法寫出了日本味道,運用蜿蜒豐潤的筆觸,,增加了連綿游絲的筆法,,而產(chǎn)生繁簡參差的奇妙變化。這種“和味”,,對中國人來說是有新鮮感的,。同時,雙陽也學習了唐人懷素和現(xiàn)代白蕉的草書,,他們都對二王帖學做了“減法”,,但簡約又能豐富,點畫毫厘之間韻味無窮,??吹诫p陽兄的這些日課,我預感到他多年積累的量變,,即將到了質(zhì)變的臨界點,! 后來雙陽取得的成績和社會影響,大家有目共睹,。他從武警部隊復員后,,到了蘇州吳江書畫院主持工作,迅速帶動了吳江書法的整體提升,。幾年后,,通過公開招考進入江蘇省書法院從事書法創(chuàng)作,繼而擔任江蘇省青年書協(xié)主席,,成為江蘇乃至全國青年書壇的領(lǐng)軍人物,。 雙陽兄的書法為何能在短短幾年內(nèi)取得飛躍呢?我以為有以下幾點值得關(guān)注: 一是明確重點,。雙陽師從蘇州瓦翁先生,,受過吳門文化的熏陶。又在南京藝術(shù)學院接受書法教育,,對歷史上名家名作都有系統(tǒng)的研習,,篆隸、行草,、小楷,、篆刻皆不弱。在2000年前后我看到雙陽的書法,,是以行書為主,。后來他轉(zhuǎn)向草書,或許與他喜飲酒,、豪放不羈的性格有關(guān),。這一選擇至關(guān)重要。草書是書法各體中最具浪漫氣質(zhì)的,,所謂“世間無物非草書”,,在草書的筆墨當中,同時蘊含了具象的和抽象的美,。唐代是草書的高峰時期,,雙陽從孫過庭的小草,到張旭,、懷素的大草,,再到同一時期日本藤原佐理等人的連綿草,勤加研習,,縱橫求索,,逐漸尋覓到自己的路徑。他從八屆國展開始連續(xù)獲得大獎的作品,,以及參加各種展覽的作品都是以草書為主,,從而樹立起草書名家的形象。 二是筆墨到位,。書法高等教育,,對筆墨技術(shù)給予了充分的重視,“五體兼修”也成為區(qū)分專業(yè)與業(yè)余的分水嶺,。其背后的邏輯在于,,專業(yè)的書家必須對書法史有完整的了解,對各家各派的筆墨語言有較多的掌握,才能依據(jù)書法發(fā)展的規(guī)律來確定自己的方向,。書法的渾樸,、精巧、奇逸,、雄強,、俊秀等美感在歷代優(yōu)秀作品中有不同程度的分布,五體書之間也有著骨血交融的聯(lián)系,,所以,,對經(jīng)典名作的學習,是一個把微觀筆墨和宏觀氣象抽繹出來為我所用的過程,。雙陽在南京藝術(shù)學院,、廣州美術(shù)學院的求學經(jīng)歷,保證了他能夠在較高層面的書法認知下進行長期,、苛刻的技法錘煉,,包括草法的準確無誤,這就為他后來的發(fā)展奠定了扎實的基礎,。蘇東坡論書說:“凡世之所貴,,必貴其難。真書難于飄揚,,草書難于嚴重,。”真書和草書是對立統(tǒng)一的一對矛盾,,如“草圣”張旭就精擅正楷,顏真卿受其指點,,以真,、草二體相互促進。雙陽也是如此,,對技術(shù)問題毫不含糊,。從雙陽的小楷之中,可看出他的筆墨技法嚴謹?shù)轿?,且鮮活生動之意趣與草書相通,。 三是深化內(nèi)涵。當代書法雖然被納入平面藝術(shù),,重視視覺效果,,但還是需要“言外之意”來打動欣賞者。只有把具象的筆墨和抽象的意境結(jié)合在一起,,才是好看而且耐看的作品,、有“味道”的作品。雙陽草書在章法空間和字形結(jié)構(gòu)上大開大合,且收且放,,產(chǎn)生空靈通透和抑揚頓挫之美,。他喜歡用長線、細線,,時而一筆直下連綿數(shù)字,,時而短兵相接古拗峭折,令人有目眩神馳之感,。粗的筆畫往往用宿墨,、漲墨,水分的運用使得墨色滋潤且增添層次,。正如元人陳繹曾說:“字生于墨,,墨生于水,水者字之血也,?!彪p陽的草書,能夠憑借點,、線,、水、墨的精妙變化達到氣血通暢,、柔中寓剛的效果,,確實韻味無窮。他的不少學生模仿老師的寫法,,但是線條的質(zhì)感遠不可比擬——尤其是雙陽寫字不但用正鋒,,還要用輔毫,線條中有類似國畫皴法的揉,、擦,、刮的筆觸,這是筆與紙親密接觸中的細微表達,,當年林散之老人的草書線條亦有這般效果,,非深知書者不可得也。 四是強化風格,。出色的書法家,,一定要在深入傳統(tǒng)的基礎上,實現(xiàn)個性化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有一望而知的風格辨識度,。這么多年來,在全國展,、中青展,、蘭亭獎等大展獲獎作者已有幾百上千之數(shù),,但能給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書家不足十分之一。而雙陽兄就屬于塑造出鮮明書風的極少數(shù)人,。草書因書寫便捷的需要而產(chǎn)生,,字形本來就已趨簡省和符號化,多數(shù)人會通過提按動作來豐富草書線條的美感,。雙陽反其道而行,,有意削弱線條的粗細變化,經(jīng)常依靠相對單一的線條來塑造字形,。這么做的技術(shù)難度很高,,歷史上的成功經(jīng)驗也不多,但僅此一端,,就與大部分人的草書拉開了距離,。在塑造風格的道路上,雙陽的個性是更加重要的因素,。他性格豪放又細膩周到,,有敏銳的藝術(shù)感受力,繪畫和篆刻雖然很少為之,,出手都不俗,。故他在書法中有很好的“控制”意識,把握具象與抽象,、有意與無意的邊界,,即便在極端(比如飲酒)狀態(tài)下,也能保持古雅的格調(diào)不失,,細節(jié)的周到不失,,這是很讓我佩服的。 我和雙陽兄相交二十多年,,往來頗密,也見證了他每一階段的進步,。他曾總結(jié)了我們的多項共同點:都是淮安區(qū)人,有共同的鄉(xiāng)愁,;都是雙子座,,生日相差五天;都是B型血,,做事力求完美,;都在蘇州地區(qū)擔任過書畫院院長……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們對書法都有執(zhí)著的愛好,,書法也帶給我們生活的回報,。 可以說,,當代書法正在遭遇新文化環(huán)境所帶來的矛盾與沖突:傳統(tǒng)的和當代的、綜合藝術(shù)表達的和獨立藝術(shù)形式的,、自律的和介入的相互發(fā)生困擾,;處在當代社會中的書法家的知識結(jié)構(gòu)發(fā)生了巨大的改變。同時,,由于當代人審美經(jīng)驗和意識的不斷擴充,,書法藝術(shù)也面臨著更多的審美期待和差異。故當代書法如何從純粹的傳統(tǒng)藝術(shù)轉(zhuǎn)向不同視域的融合,,是每一位書法人必須面對的問題,,也是書法藝術(shù)在新時代中重新定義自身的必要舉措。雙陽兄的筆墨實踐獲得廣泛認可,,說明他適應了當今書法審美的變化,,成為當代書法轉(zhuǎn)型的成功者之一。這對同時代的書法家也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 書到用時方恨少,,事因經(jīng)過始知難。對于已經(jīng)取得成就的書法家來說,,如何繼續(xù)提升是擺在每一個人面前的難題,。雙陽兄正當盛年,志向遠大,,欣聞他已考取南京大學哲學專業(yè)博士研究生,,將潛心數(shù)年于中國哲學研究,可喜可賀,!技道并舉,,是所有中國藝術(shù)進階之途。雙陽之未來不可限量,,對此我深信不疑,。 2021年7月25日于煙花臺風登陸之時 放在當代書法的格局里 ◎文/吳國平 曾有幾次,我在李雙陽的作品面前站立良久,。換句話說,,我被其打動了。這個前提是,,我不是一個輕易被打動的人,,尤其是書法。 十幾年前,,我在江蘇武警“橄欖風”五人書法展上第一次看到李雙陽的作品時便被觸動,,那時,他還是一個兵,,尚未出道,,許多方面都顯稚嫩,。但我恰從其無畏、對傳統(tǒng)獨有的感悟和良好的筆性中覺出端倪,,內(nèi)心確定此乃可造之才,。三四年前,他和管峻等六人在揚州舉辦一個名為“江左風流”的展覽,,每人十幾幅作品,,集中看后,感觸良多,。這個展覽的前言是我寫的,,在那篇文字里,我用一句話概括他們每個人的特點,,記得寫李雙陽的一句話是“華滋和嬌縱”,。這句話有褒有貶,或者說褒多貶少,,難以掩飾一種內(nèi)心的喜愛和些許的擔憂,。那時,雙陽屢獲大獎,,在書壇已獲聲譽,,感覺極佳,其書風也外溢一種“春風得意”之豪氣,,表現(xiàn)在作品中,,似乎在某些方面更注重展示,不遺余力地吸引眼球,,而忽略必要的收斂,。當然,這并非他一個人的問題,,整個書壇,,似乎都在進行一種狂歡,只不過他和他們做得更突出一些,。對此,,我總體是持肯定態(tài)度的,在那個《前言》里,,我說:“他們是從各種展覽和大賽中拼搏出來的佼佼者,,這說明他們能夠把握住現(xiàn)代審美特點,對新的展覽和交流機制有很強的適應能力,。具體地說,,他們比老一輩書家更注重大的視覺效果或曰視覺的沖擊力,,更注重外在的表現(xiàn)性,,更注重整體的包裝,,更注重表現(xiàn)手段的豐富,更注重雅俗共賞的效應等等,,從而,,也更為時尚、更適應當今的現(xiàn)代商業(yè)社會,?!苯裉靵砜矗瑢τ陔p陽來說,,那時那些話用在他個人的身上至少包含了兩層意思:一是在他的身上,,有著鮮明的時代特色,他是一個與時代同頻共振能夠贏得當下的人,;二是他裹挾在當今泥沙俱下的書法熱的大潮中,,在集體的無意識中,其未來的走向令人擔憂,。有時候,,超人的才情,可能成為某個墜落的助推器,。 2013年,我再次看到李雙陽的展覽,。這是他一個人的“演出”,,江蘇新美術(shù)館寬闊的“舞臺”上,他盡情地施展著自己,,正草隸篆無所不能,、樣樣精彩。這次他給我的感受可謂震撼,,許多往日的擔憂煙消云散,。 震撼之一是他超乎尋常的駕馭能力,無論是煌煌巨制還是尺牘小作,,幾都恰到好處,,大有大的氣象,小有小的味道,,詩性品格和飛揚的神采中頗見功力和才情,。這反映出他性情中的兩個極面,即放曠與巧致,,胸中有大江大河又有小橋流水,。由于展廳的作用,當代書法在篇幅上越寫越大,,但很多人是借助于拼接,,是小字的疊加,,即便是寫大了,也只是將小字如數(shù)放大,,往往空泛,,缺乏內(nèi)在的力度,也缺乏字與字之間穿梭呼應貫通的氣韻,。而李雙陽在寫大字時,,則完全擯棄了小字的寫法,往往渾樸自然,、開張恣意,、節(jié)奏分明、韻味十足,。 震撼之二是,,他用超常的自省能力,完成了一次具有戰(zhàn)略意義的突圍,,這個展覽仿佛是一個宣言,,宣告著他與當前新的“流行書風”的決裂,從多個方面塑造和詮釋著自己的獨立,。當下,,以對“二王”直接描摹或彼此抄襲、相互影響,、一味追求視覺效果為顯著特征的新的“流行書風”,,是類型化形式化的根源,使當代書法急功近利,,流于狹隘,、表面,缺乏應有的深度,,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書法多元豐富的特性和文化品位,。顯然,李雙陽已經(jīng)或者說較早地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其作為一是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我很難說得那么準確和全面,,但我的確讀到了那種煙火之外的東西,,有一種純潔、有一種清澈或曰禪意,,還有一種陽光下透露的春天般的生機,。同時,他的作品中還透出一種高度的自信。不必去迎合,,看更多人的臉色,;不必生存在權(quán)威的陰影里;也不必在十字路口來回徘徊,,沉著穩(wěn)健、信筆而去,、敢破敢立,、心手相應,不亦樂乎,。二是以一種精英的姿態(tài),,對“二王”一路書風的廣泛接納和深度開掘,摒棄圖式化的簡單描摹,,達到一種精神的融化與契合,。在他的作品中,我們看到了“二王”,,也看到了張旭,、懷素,甚至八大,,更看到了孫過庭,、于右任,對《書譜》的深入研究,,使他在筆法的認識上得以升華,,其中有許多出人意料的發(fā)現(xiàn),比如通過對繁簡的分析認識,,找到了一條簡易但不空乏的道路,,局部的流利洗練,總體的空靈飄逸,,使其作品達到了一個較高的境界,;比如他對線條進一步地強化,使其書寫在流暢感極強的過程中,,漫溢出一種抒情的特質(zhì),。非常值得一說的是,他的線條雖然纖細,,但不糜弱,,反倒在一種輕靈中展現(xiàn)出飽滿的張力。我在另一篇文字里曾經(jīng)力贊他的草書線條,,認為他的線條“凝練而又飄逸,、結(jié)實而又空靈、隨意而又練達、單純而又富有變化,,極具感染之力”,。可以這么說,,其書法對線條的運用,,在當代書法史上有著不可忽略的意義。這兩個作為,,在思想認識和作品風格上都與時風拉開了距離?,F(xiàn)在可以這么說了,如果過去的許多模仿,、借鑒,、探索是一種準備的話,那么,,今天的李雙陽卻完完全全是他自己,,強烈的主體意識的確立,使他找到或者說塑造了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辨識度很高的自己,。他的成功,,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當代書法的覺醒,也反映出了精英們在當代的可喜擔當,。 震撼之三是其對大草小草法則的駕輕就熟,,或者說對古典書法語匯學習掌握的融會貫通。李雙陽技法的過人之處除了上面說的線條之外,,還有結(jié)構(gòu),,其結(jié)構(gòu)化繁為簡,古意盎然,。既有大草的動感,、夸張、放曠,,又有小草的簡約和機巧,。不錯,他的許多東西來自于《書譜》,,但他卻改變了《書譜》中字與字之間相對封閉,、獨立的格局,讓每個字都具備一種開放的姿態(tài),;《書譜》的用筆注重彈性,,而他的用筆則注重對紙面的吃進和游走,并沒有完全的照抄,。這樣的學習,,是一種精神的內(nèi)化,一種深層次的觸摸,包含了極具魅力的個人化創(chuàng)作,,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打進去之后又走了出來的問題,。同時,我也關(guān)注到了,,李雙陽在草法的運用上,,恰到好處。也就是說,,他在書寫中,,不是一味地追求生僻和狂怪,也不是為了某種效果,,對文字作故意的雖然是合乎邏輯的但很難辨析的概括和肢解。我不是一概地反對精英們作自由自戀甚至是極端的展示,,但前提是必須有一個通道,,給群眾甚至給圈內(nèi)人的一個進入的通道。否則,,它就會失去觀眾,。當代書法,當實用漸漸退出,,愛好者相對數(shù)越來越少的時候,,作為衣食父母的觀眾是多么的重要。我們可以不要隨俗,,但我們不能完全脫俗,。這是一個淺顯而又深刻的道理。依我的判斷,,李雙陽是一個能夠狂怪起來的人,,他之所以沒有選擇走這條路,是因為他的常態(tài),、他的內(nèi)心祈向更多的是儒雅,,這是一個很強大的東西,一個文氣沾身的人,,可以有傲骨,、可以有反叛、可以有寂寞,、可以有逍遙,,甚至可以有落魄,但不能沒有儒雅,,“江左風流”也罷,、“魏晉風骨”也罷,我看如是。 放在當代書法的格局里,李雙陽無疑是一個值得研究的成功范例,。他來自農(nóng)村并非是書香門第的家庭,,其成才更具奮斗的色彩;他出生于上世紀七十年代,,其成長的過程正是書法熱興起書法觀念不斷變化的過程,,這個年紀的人,正擔綱書壇中堅,,一方面體現(xiàn)書法熱的成果,,另一方面由于社會急劇發(fā)展變化的影響,又有許多令人擔憂的東西,;他就讀于南京藝術(shù)學院書法專業(yè),,接受了系統(tǒng)的專業(yè)教育,可謂科班出身,。在這里,,專業(yè)教育的利弊、書法審美的再認識,、藝術(shù)書法精英書法之現(xiàn)象等,,皆可研究探討;他是在不斷的展覽比賽中脫穎而出,、通過傳媒讓大家了解熟知的,,在某種程度上,他和他們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激烈爭奪中,,不斷地學習經(jīng)典,,但又在經(jīng)歷各種信息的狂轟爛炸、海選式的熱鬧和花樣翻新的形式變化中相互影響,,包括如何看待“二王”一路帖學與碑學的關(guān)系,、如何商業(yè)時代找到一種文化的歸屬等等,李雙陽的身上,,都能給我們傳遞許多正能量的東西,。 當然,他的作品并不都是那么完美,。在我看來,,有一些方面還需要有更高要求的表達。比如在精英書寫與大眾書寫之間,,怎么找到一種更有親和力的方式,;比如在對長線條的運用中,,如何把握好一個度,以避免一定程度的重復與單調(diào),;比如在形成了自己的書寫系統(tǒng)之后,,是否還可以有一些陌生化的書寫,以使作品的面貌質(zhì)地更為豐富等等,。一家之言,,僅供參考。 看 好 雙 陽 ◎文/陳克年 李雙陽是一位有極高藝術(shù)天賦的優(yōu)秀書家,,這種優(yōu)秀,,不僅表現(xiàn)在他不俗的才情,不是簡單地說他獲得了多少令人羨慕的獎項,,而是他筆墨中所表現(xiàn)出的純粹與超然,,一種與古為新的精神和能力,可以這么說,,雙陽是一位清醒而成功的書者,,在當代書法中,年少成名的雙陽,,多年來一直以一種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攀登在他的藝術(shù)之路上,,教學,、創(chuàng)作,、讀書,引領(lǐng)風騷,,日日精進,,自是花香滿徑,登高望遠,,甚至,,我們可以把目光穿過波光瀲滟的當代書壇,放在更為開闊的坐標點上審視,,無疑,,雙陽都是令人看好的。 雙陽的幸運,。一個藝術(shù)家能否成功,,或者說最終能否享得大名,其實是有很多因素決定的,,我以為至少與四個方面的因素關(guān)聯(lián)緊密:一是政治背景或歷史機遇,;二是學術(shù)能力或業(yè)務水平;三是經(jīng)濟基礎或經(jīng)濟資源,;四是健康長壽,。雙陽作為一個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出生的人,,生在富庶的江蘇,可以說,,熱愛書法的他是生逢其時,,從八十年代初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的成立,以及隨后書法活動的廣泛開展,,都給少年的雙陽增添了無窮的精神力量,,這無論如何對雙陽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重要的還有接二連三的幸運,,幸運的是他當兵到了武警部隊,,當時武警有一眾俊才,大家交流探討,,攜手共進,,且武警與地方接觸頻繁,這讓他有更多機會外出請教,;幸運地到了書法重鎮(zhèn)蘇州,,遇到了瓦翁老先生,明師心授,,這讓他少走了很多靠自己摸索的路子,,包括后來能到黃瓜園學習,這或許也正是一種天意,。所以,,后來能早早在同輩人中脫穎而出,那是另外一種幸運了,。如今,,雙陽作為江蘇青年書法的領(lǐng)軍人物,篤行敬事,,頗多嘉譽,。 雙陽的才情。對一個藝術(shù)家來說,,才情多少最后往往決定著一個藝術(shù)家能達到的高度,。在世俗的概念里,,有的人總喜歡傍名家,這其實都是缺少底氣的表現(xiàn),,可以這么說,,那些大師級人物沒有一個是教出來的,。清人董棨在《養(yǎng)素居畫學鉤深》中說:“筆不可窮,,眼不可窮,,耳不可窮,腹不可窮,。筆無轉(zhuǎn)運曰筆窮,眼不擴充曰眼窮,,耳聞淺近曰耳窮,,腹無醞釀曰腹窮,。以是四窮,心無專注,,手無把握,,焉能入門,。博覽多聞,,功深學粹,,庶幾到古人地位,?!彪p陽的才情足,,筆眼耳腹自然不窮,,在他輕松愜意又筆挾風雷的點畫中,,既能縱橫捭闔的豪情,又能把握清古簡凈的小字,,開闊中能見內(nèi)斂,豐富而又干凈,,五體兼修,,陶融一爐,,又時時揮灑自如,形成了蒼逸渾茫的李氏風格,,既有著對傳統(tǒng)的接納,,又有著一種生動鮮活的時代精神。據(jù)說,,雙陽近年在讀博士,,但他讀的不是書法,而是哲學,,顯然,這應該是他在為技進乎道做鋪墊和準備,,當是積學儲寶,志存高遠! 雙陽的可能。翻檢書法史,,我們會有這么一個明晰的結(jié)果,,就是歷史上很多大書家的成熟,,實際上有的四十歲不到,,但自家風格已經(jīng)形成,顏真卿寫《多寶塔碑》時四十四歲,,米芾寫《苕溪詩帖》時三十八歲,,蘇東坡寫《寒食帖》時四十五歲,這些事實應該讓我們多些思考:一個書家如何走向成熟?顯然,,這不是當下展覽所能解決的全部問題,這就為每個書家的成長提供了另外一種可能,,這是每一個有志于書法的人都繞不過去的問題,。幾年前,,雙陽邀我到他的逸廬書院給他的學生講課,,漫談詩書畫印,,可見我們對綜合學養(yǎng)都是一致的態(tài)度。那次,,我還說過這樣的看法:書法家是最應該有歷史觀的,因為我們眨眼間就從甲骨文看到了現(xiàn)在,,所以我們應該更多地關(guān)注筆墨本身,。這一點,,我相信雙陽一定有自己的思考,,我們期待他不斷沉潛,讀書養(yǎng)志,,大寫人生,! 有人說雙陽狂,其實狂也未必就是不好,,最起碼,,那讓我們看到他真實可愛的一面;另一方面,,狂也是要資本的,,實際上,有的人所謂成熟不過是世故的圓滑而已,,書法史上狂的人多得去了,,譬如張旭的以發(fā)濡墨,釋懷素的“狂來輕世界,,醉里得真如”,,還有米芾,、徐渭,都是狂主,,如果將來說到雙陽的狂,,馬上就能想到顛張狂素,那是真的有趣了,。 狂心高情,,看好雙陽,! 壬寅端陽于大明廬夜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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