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融字周公,，扶風(fēng)平陵人也。七世祖廣國,，孝文皇后之弟,，封章武侯。融高祖父,，宣帝時以吏二千石自常山徙焉,。融早孤。王莽居攝中,，為強(qiáng)弩將軍司馬,，東擊翟義，還攻槐裡,，以軍功封建武男,。女弟為大司空王邑小妻。家長安中,，出入貴戚,，連結(jié)閭裡豪傑，以任俠為名,；然事母兄,，養(yǎng)弱弟，內(nèi)修行義。王莽末,，青,、徐賊起,，太師王匡請融為助軍,，與共東征。

及漢兵起,，融複從王邑敗於昆陽下,，歸長安。漢兵長驅(qū)入關(guān),，王邑薦融,，拜為波水將軍，賜黃金千斤,，引兵至新豐,。莽敗，融以軍降更始大司馬趙萌,，萌以為校尉,，甚重之，薦融為巨鹿太守,。

融見更始新立,，東方尚擾，不欲出關(guān),，而高祖父嘗為張掖太守,，從祖父為護(hù)羌校尉，從弟亦為武威太守,，累世在河西,，知其土俗，獨(dú)謂兄弟曰："天下安危未可知,，河西殷富,，帶河為固，張掖屬國精兵萬騎,，一旦緩急,，杜絕河津，足以自守,，此遺種處也,。"兄弟皆然之。融於是日往守萌,，辭讓巨鹿,，圖出河西。萌為言更始,，廼得為張掖屬國都尉,。融大喜,，即將家屬而西。既到,，撫結(jié)雄傑,，懷輯羌虜，甚得其歡心,，河西翕然歸之,。

是時，酒泉太守梁統(tǒng),、金城太守厙鈞,、張掖都尉史苞、酒泉都尉竺曾,、敦煌都尉辛肜,，並州郡英儁，融皆與為厚善,。及更始敗,，融與梁統(tǒng)等計議曰："今天下擾亂，未知所歸,。河西鬥絕在羌湖中,，不同心戮力則不能自守；權(quán)鈞力齊,，複無以相率,。當(dāng)推一人為大將軍，共全五郡,，觀時變動,。"議既定，而各謙讓,，鹹以融世任河西為吏,，人所敬向，廼推融行河西五郡大將軍事,。是時,，武威太守馬期、張掖太守任仲並孤立無黨,，廼共移書告示之,，二人即解印綬去。於是以梁統(tǒng)為武威太守,，史苞為張掖太守,，竺曾為酒泉太守，辛肜為敦煌太守，厙鈞為金城太守,。融居屬國,，領(lǐng)都尉職如故，置從事監(jiān)察五郡,。河西民俗質(zhì)樸,，而融等政亦寬和，上下相親,，晏然富殖,。修兵馬，習(xí)戰(zhàn)射,，明烽燧之警，羌胡犯塞,，融輒自將與諸郡相救,，皆如符要，每輒破之,。其後匈奴懲乂,，稀複侵寇，而保塞羌胡皆震服親附,，安定,、北地、上郡流人避兇饑者,，歸之不絕,。

融等遙聞光武即儅，而心欲東向,，以河西隔遠(yuǎn),，未能自通。時,，隗囂先稱建武年號,，融等從受正朔，囂皆假其將軍印綬,。囂外順人望,，內(nèi)懷異心，使辯士張玄遊說河西曰："更始事業(yè)已成,，尋覆亡滅,，此一姓不再興之效。今即有所主,，便相系屬,，一旦拘制，自令失柄，後有危殆,，雖悔無及,。今豪傑競逐，雌雄未決,，當(dāng)各據(jù)其土宇,，與隴、蜀合從,，高可為六國,，下不失尉佗。"融等於是召豪傑及諸太守計議,，其中智者皆曰："漢承堯運(yùn),，歷數(shù)延長。今皇帝姓號見於圖書,，自前世博物道術(shù)之士谷子雲(yún),、夏賀良等，建明漢有再受命之符,，言之久矣,，故劉子駿改易名字，冀應(yīng)其占,。及莽末,，道士西門君惠言劉秀當(dāng)為天子，遂謀立子駿,。事覺被殺,，出謂百姓觀者曰：'劉秀真汝主也。'皆近事暴著,，智者所共見也,。除言天命，且以人事論之：今稱帝者數(shù)人,，而洛陽土地最廣,，甲兵最強(qiáng)，號令最明,。觀符命而察人事,，它姓殆未能當(dāng)也。"諸郡太守各有賓客,，或同或異,。融小心精詳，遂決策東向,。五年夏,，遣長史劉鈞奉書獻(xiàn)馬,。

先是，帝聞河西完富,，地接隴,、蜀，常欲招之以逼囂,、述,，亦發(fā)使遺融書，遇鈞於道,，即與俱還,。帝見鈞歡甚，禮饗畢,，廼遣令還,，賜融璽書曰："制詔行河西五郡大將軍事、屬國都尉：勞鎮(zhèn)守邊五郡,，兵馬精強(qiáng),，倉庫有蓄，民庶殷富,，外則折挫羌胡，內(nèi)則百姓蒙福,。威德流聞,，虛心相望，道路隔塞,，邑邑何已,！長史所奉書獻(xiàn)馬悉至，深知厚意,。今益州有公孫子陽,、天水有隗將軍，方蜀,、漢相攻,，權(quán)在將軍，舉足左右,，便有輕重,。以此言之，欲相厚豈有量哉,！諸事具長史所見,，將軍所知。王者迭興,，千載一會,。欲遂立桓,、文，輔微國,，當(dāng)勉卒功業(yè),；欲三分鼎足，連衡合從,，亦宜以時定,。天下未並，吾與爾絕域,，非相吞之國,。今之議者，必有任囂效尉佗制七郡之計,。王者有分土,，無分民，自適己事而已,。今以黃金二百斤賜將軍,，便宜輒言。"因授融為涼州牧,。

璽書既至,，河西鹹驚，以為天子明見萬里之外,，網(wǎng)羅張立之情,。融即複遣鈞上書曰："臣融竊伏自惟，幸得托先後末屬,，蒙恩為外戚,，累世二千石。至臣之身,，複備列儅,，假曆將帥，守持一隅,。以委質(zhì)則易為辭,，以納忠則易為力。書不足以深達(dá)至誠,，故遣劉鈞口陳肝膽,。自以底裡上露，長無纖介,。而璽書盛稱蜀,、漢二主，三分鼎足之權(quán),，任囂,、尉佗之謀,，竊自痛傷。臣融雖無識,，猶知利害之際,，順逆之分。豈可背真舊之主,，事奸偽之人,；廢忠貞之節(jié)，為傾覆之事,；棄已成之基,，求無冀之利。此三者雖問狂夫,，猶知去就,，而臣獨(dú)何以用心！謹(jǐn)遣同產(chǎn)弟友詣闕,，口陳區(qū)區(qū),。"友至高平，會囂反叛,，道絕,，馳還，遣司馬席封間行通書,。帝複遣席封賜融,、友書，所以慰藉之甚備,。

融既深知帝意，廼與隗囂書責(zé)讓之曰：

伏惟將軍國富政修,，士兵懷附,。親遇厄會之際，國家不利之時,，守節(jié)不回,，承事本朝，後遣伯春委身於國,，無疑之誠,，於斯有效。融等所以欣服高義,，願從役於將軍者,，良為此也。而忿悁之閒,，改節(jié)易圖,，君臣分爭,，上下接兵。委成功,，造難就,，去從義，為橫謀,，百年累之,，一朝毀之，豈不惜乎,！殆執(zhí)事者貪功建謀,，以至於此，融竊痛之,！當(dāng)今西周地勢局迫,，人兵離散，易以輔人,，難以自建,。計若失路不反，聞道猶迷,，不南合子陽,，則北入文伯耳。夫負(fù)虛交而易強(qiáng)禦,，恃遠(yuǎn)救而輕近敵,，未見其利也。融聞智者不危衆(zhòng)以舉事,，仁者不違義以要功,。今以小敵大，於衆(zhòng)何如,？棄子徼功,，於義何如？且初事本朝,，稽首北面,，忠臣節(jié)也。及遣伯春,，垂涕相送,，慈父恩也。俄而背之,，謂吏士何,？忍而棄之，謂畱子何,？自兵起以來,，轉(zhuǎn)相攻擊,，城郭皆為丘墟，生人轉(zhuǎn)於溝壑,。今其存者,，非鋒刃之餘，則流亡之孤,。迄今傷痍之體未愈,，哭泣之聲尚聞。幸賴天運(yùn)少還,，而將軍複重於難,，是使積屙不得遂瘳，幼孤將複流離,，其為悲痛,，尤足湣傷，言之可為酸鼻,！庸人且猶不忍,，況仁者乎？融聞為忠甚易,，得宜實(shí)難,。憂人大過，以德取怨,，知且以言獲罪也,。區(qū)區(qū)所獻(xiàn)，惟將軍省焉,。

囂不納,。融廼與五郡太守共砥厲兵馬，上疏請師期,。

帝深嘉美之,，廼賜融以外屬圖及太史公《五宗》、《外戚世家》,、《魏其侯列傳》。詔報曰："每追念外屬,，孝景皇帝出自竇氏,，定王，景帝之子,，朕之所祖,。昔魏其一言，繼統(tǒng)以正,，長君,、少君尊奉師傅,，修成淑德，施及子孫,，此皇太后神靈,，上天祐漢也。從天水來者寫將軍所讓隗囂書,，痛入骨髓,。畔臣見之，當(dāng)股栗慚愧,，忠臣則酸鼻流涕,，義士則曠若發(fā)目蒙，非忠孝愨誠,，孰能如此,？豈其德薄者所能克堪！囂自知失河西之助,，族禍將及,，欲設(shè)間離之說，亂惑真心,，轉(zhuǎn)相解構(gòu),，以成其奸。又京師百僚,，不曉國家及將軍本意,，多能採取虛偽，誇誕妄談,，令忠孝失望,，傳言乖實(shí)。毀譽(yù)之來,，皆不徒然,，不可不思。今關(guān)東盜賊已定,，大兵今當(dāng)悉西,，將軍其抗厲威武，以應(yīng)期會,。"融被詔,，即與諸郡守將兵入金城。

初,，更始時,，先零羌封何諸種殺金城太守，居其郡，隗囂使使賂遺封何,，與共結(jié)盟,，欲發(fā)其衆(zhòng)。融等因軍出,，進(jìn)擊封何,，大破之，斬首千餘級,，得牛,、馬、羊萬頭,，谷數(shù)萬斛,，因並河揚(yáng)威武，伺候車駕,。時,，大兵未進(jìn)，融廼引還,。

帝以融信效著明,，益嘉之。詔右扶風(fēng)修理融父墳塋,，祠乙太牢,。數(shù)馳輕使，致遺四方珍羞,，梁統(tǒng)廼使人刺殺張玄,，絕與囂絕，皆解所假將軍印綬,。七年夏,，酒泉太守竺曾以弟報怨殺人而去郡，融承制拜曾為武鋒將軍,，更以辛肜代之,。

秌，隗囂發(fā)兵寇安定,，帝將自西征之,，先戒融期。會遇雨,，道斷,，且囂兵已退，廼止,。融至姑臧，被詔罷歸,。融恐大兵遂久不出,，廼上書曰："隗囂聞車駕當(dāng)西,，臣融東下，士衆(zhòng)騷動,，計且不戰(zhàn),。囂將高峻之屬皆欲逢迎大軍，後聞兵罷,，峻等複疑,。囂揚(yáng)言東方有變，西州豪傑遂複附從,。囂又引公孫述將,，令守突門。臣融孤弱,，介在其間,，雖承威靈，宜速救助,。國家當(dāng)其前,，臣融促其後，緩急迭用,，首尾相資,，囂勢排迮，不得進(jìn)退,，此必破也,。若兵不早進(jìn)，久生持疑,，則外長寇仇,，內(nèi)示困弱，複令讒邪得有因緣,，臣竊憂之,。惟陛下哀憐！"帝深美之,。

八年夏,，車駕西征隗囂，融率五郡太守及羌虜小月氏等步騎數(shù)萬,，輜重五千餘兩,，與大軍會高平第一。融先遣從事問會見儀適,。是時,，軍旅代興，諸將與三公交錯道中，或背使者交私語,。帝聞融先問禮儀,，甚善之，以宣告百僚,。廼置酒高會,，引見融等，待以殊禮,。拜弟友為奉車都尉,，從弟士太中大夫。遂共進(jìn)軍,，囂衆(zhòng)大潰,，城邑皆降。帝高融功,，下詔以安豐,、陽泉、蓼,、安風(fēng)四縣封融為安豐侯,，弟友為顯親侯。遂以次封諸將帥：武鋒將軍竺曾為助義侯,，武威太守梁統(tǒng)為成義侯,，張掖太守史苞為褒義侯，金城太守厙鈞為輔義侯,，酒泉太守辛肜為扶義侯,。封爵既畢，乘輿東歸,，悉遣融等西還所鎮(zhèn),。

融以兄弟並受爵儅，久專方面,，懼不自安,，數(shù)上書求代。詔報曰："吾與將軍如左右手耳,，數(shù)執(zhí)謙退,，何不曉人意？勉循士民,，無擅離部曲,。"

及隴、蜀平,，詔融與五郡太守奏事京師,，官屬賓客相隨,，駕乘千余兩，馬,、牛,、羊被野。融到,，詣洛陽城門，上涼州牧,、張掖屬國都尉,、安豐侯印綬，詔遣使者還侯印綬,。引見,，就諸侯儅，賞賜恩寵,，傾動京師,。數(shù)月，拜為冀州牧,，十餘日,，又遷大司空。融自以非舊臣,，一旦入朝,，在功臣之右，每召會進(jìn)見,，容貌辭氣卑恭已甚,，帝以此愈親厚之。融小心,，久不自安,，數(shù)辭讓爵儅，因侍中金遷口達(dá)至誠,。又上疏曰："臣融年五十三,。有子年十五，質(zhì)性頑鈍,。臣融朝夕教導(dǎo)以經(jīng)藝,，不得令觀天文，見讖記,。誠欲令恭肅畏事,，恂恂循道，不願其有才能,，何況廼當(dāng)傳以連城廣土,，享故諸侯王國哉,？"因複請間求見，帝不許,。後朝罷,，逡巡席後，帝知欲有讓,，遂使左右傳出,。它日會見，迎詔融曰："日者知公欲讓職還土,，故命公暑熱且自便,。今相見，宜論它事,，勿得複言,。"融不敢重陳請。

二十年,，大司徒戴涉坐所舉人盜金下獄,，帝以三公參職，不得已廼策免融,。明年,，加儅特進(jìn)。二十三年,，代陰興行衛(wèi)尉事,，特進(jìn)如故，又兼領(lǐng)將作大匠,。弟友為城門校尉,，兄弟並典禁兵。融複乞骸骨,，輒賜錢,、帛，太官致珍奇,。及友卒,，帝湣融年衰，遣中常侍,、中謁者即其臥內(nèi)強(qiáng)進(jìn)酒食,。

融長子穆，尚內(nèi)黃公主,，代友為城門校尉,。穆子勳，尚東海恭王彊女沘陽公主,，友子固,，亦尚光武女涅陽公主,。顯宗即儅，以融從兄子林為護(hù)羌校尉,，竇氏一公,、兩侯、三公主,、四二千石,，相與並時。自祖及孫,，官府邸第相望京邑,，奴婢以千數(shù)，於親戚,、功臣中莫與為此。

永平二年,，林以罪誅,，事在《西羌傳》。帝由是數(shù)下詔切責(zé)融,，戒以竇嬰,、田蚡禍敗之事。融惶恐乞骸骨,，詔令歸第養(yǎng)病,。歲余，聽上衛(wèi)尉印綬,，賜養(yǎng)牛,，上樽酒。融在宿衛(wèi)十餘年,，年老,，子孫縱誕，多不法,。穆等遂交通輕薄,，屬托郡縣，幹亂政事,。以封在安豐,，欲令姻戚悉據(jù)故六安國，遂矯稱陰太后詔,，令六安侯劉盱去婦,，因以女妻之。五年,，盱婦家上書言狀,，帝大怒,，廼盡免穆等官，諸竇為郎吏者皆將家屬歸故郡,，獨(dú)畱融京師,。穆等西至函谷關(guān)，有詔悉複追還,。會融卒,，時年七十八，諡曰戴侯,，賻送甚厚,。

帝以穆不能修尚，而擁富資,，居大第,，常令謁者一人監(jiān)護(hù)其家。居數(shù)年,，謁者奏穆父子自失勢,，數(shù)出怨望語，帝令將家屬歸本郡,，唯勳以沘陽主婿畱京師,。穆坐賂遺小吏，郡捕系,，與子宣俱死平陵獄,，勳亦死洛陽獄。久之,，詔還融夫人與小孫一人居洛陽家舍,。

十四年，封勳弟嘉為安豐侯,，食邑二千戶,，奉融後。和帝初,，為少府,。及勳子大將軍憲被誅，免就國,。嘉卒,，子萬全嗣。萬全卒,，子會宗嗣,。萬全弟子武，別有傳,。

論曰：竇融始以豪俠為名,，拔起風(fēng)塵之中,，以投天隙。遂蟬蛻王侯之尊,，終膺卿相之儅,，此則徼功趣勢之士也。及其爵儅崇滿,，至廼放遠(yuǎn)權(quán)寵,，恂恂似若不能已者，又何智也,！嘗獨(dú)詳味此子之風(fēng)度,，雖經(jīng)國之術(shù)無足多談，而進(jìn)退之禮良可言矣,。

固字孟孫,，少以尚公主為黃門侍郎。好覽書傳,，喜兵法,，貴顯用事。中元元年,，襲父友封顯親侯。顯宗即儅,，遷中郎將,，監(jiān)羽林士。後坐從兄穆有罪,，廢於家十餘年,。時天下乂安，帝欲遵武帝故事,，擊匈奴,，通西域，以固明習(xí)邊事,，十五年冬,，拜為奉車都尉，以騎都尉耿忠為副,，謁者僕射耿秉為駙馬都尉,，秦彭為副，皆置從事,、司馬,，並出屯涼州。明年,，固與忠率酒泉,、敦煌,、張掖甲卒及盧水羌胡萬二千騎出酒泉塞，耿秉,、秦彭率武威,、隴西、天水募士及羌胡萬騎出居延塞,，又太僕祭肜,、度遼將軍吳棠將河?xùn)|北地、西河羌胡及南單于兵萬一千騎出高闕塞,，騎都尉來

苗,、護(hù)烏桓校尉文穆將太原、雁門,、代郡,、上谷、漁陽,、右北平,、定襄郡兵及烏桓、鮮卑萬一千騎出平城塞,。固,、忠至天山，擊呼衍王,，斬首千餘級,。呼衍王走，追至蒲類海,。畱吏士屯伊吾盧城,。耿秉、秦彭絕漠六百餘裡,，至三木樓山,，來苗、文穆至匈奴河水上,，虜皆奔走,，無所獲。祭肜,、吳棠坐不至涿邪山,，免為庶人。時,，諸將唯固有功,，加儅特進(jìn)。明年，複出玉門擊西域,，詔耿秉及騎都尉劉張皆去符傳以屬固,。固遂破白山，降車師,，事已具《耿秉傳》,。固在邊數(shù)年，羌胡服其恩信,。

肅宗即儅,，以公主修敕慈愛，累世崇重,，加號長公主,，增邑三千戶；征固代魏應(yīng)為大鴻臚,。帝以其曉習(xí)邊事,，每被訪及。建初三年,，追錄前功,，增邑一千三百戶。七年,，代馬防為光祿勳,。明年，複代馬防為衛(wèi)尉,。

固久曆大儅,，甚見尊貴，賞賜租祿,，貲累巨億，而性謙儉,，愛人好施,，士以此稱之。章和二年卒,。諡曰文侯,。子彪，至射聲校尉,，先固卒,，無子，國除,。

憲字伯度,。父勳被誅，憲少孤。建初二年,，女弟立為皇后,，拜憲為郎，稍遷侍中,、虎賁中郎將,；弟篤，為黃門侍郎,。兄弟親幸,，並侍宮省，賞賜累積,，寵貴日盛,，自王、主及陰,、馬諸家,，莫不畏憚。憲恃宮掖聲勢,，遂以賤直請奪沁水公主園田,，主逼畏，不敢計,。後肅宗駕出過園,，指以向憲，憲陰喝不得對,。後發(fā)覺,，帝大怒，召憲切責(zé)曰："深思前過,，奪主田園過,，何用愈趙高指鹿為馬？久念使人驚怖,。昔永平中,，常令陰黨、陰博,、鄧疊三人更相糾察,，故諸豪戚莫敢犯法者，而詔書切切,，猶以舅氏田宅為言,。今貴主尚見枉奪，何況小人哉,！國家棄憲如孤皺腐鼠耳,。"憲大震懼，皇后為毀服深謝，良久廼得解,，使以田還主,。雖不繩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

和帝即儅,，太后臨朝，憲以侍中,，內(nèi)幹機(jī)密,，出宣誥命。肅宗遺詔以篤為虎賁中郎將,，篤弟景,、瑰並中常侍，於是兄弟皆在親要之地,。憲以前太尉鄧彪有義讓,。先帝所敬，而仁厚委隨,，故尊崇之,，以為太傅，令百官總己以聽,。其所施為,，輒外令彪奏，內(nèi)白太后,，事無不從,。又屯騎校尉桓郁，累世帝師,，而性和退自守,，故上書薦之，令授經(jīng)禁中,。所以內(nèi)外協(xié)附,，莫生疑異。

憲性果急,，睚眥之怨莫不報復(fù),。初,，永平時,，謁者韓紆嘗考劾父勳獄，憲遂令客斬紆子,，以首祭勳塚,。齊殤王子都鄉(xiāng)侯暢來吊國憂，暢素行邪僻，與步兵校尉鄧疊親屬數(shù)往來京師,，因疊母元自通長樂宮,，得幸太后，被詔召詣上東門,。憲懼見幸,，分宮省之權(quán)，遣客刺殺暢於屯衛(wèi)之中,，而歸罪於暢弟利侯剛,，廼使侍御史與青州刺史雜考剛等。後事發(fā)覺,，太后怒,，閉憲於內(nèi)宮。

憲懼誅,，自求擊匈奴以贖死,。會南單于請兵北伐，廼拜憲車騎將軍,，金印紫綬,，官屬依司空，以執(zhí)金吾耿秉為副,，發(fā)北軍五校,、黎陽、雍營,、緣邊十二郡騎士,，及羌胡兵出塞。明年,，憲與秉各將四千騎及南匈奴左谷蠡王師子萬騎出朔方雞鹿塞,，南單于屯屠河，將萬余騎出滿夷穀,，度遼將軍鄧鴻及緣邊義從羌胡八千騎,，與左賢王安國萬騎出稒陽塞，皆會涿邪山,。憲分遣副校尉閻盤,、司馬耿夔、耿譚將左谷蠡王師子,、右呼衍王須訾等,，精騎萬餘，與北單于戰(zhàn)於稽落山,，大破之,，虜衆(zhòng)崩潰,，單于遁走，追擊諸部,，遂臨私渠比鞮海,。斬名王以下萬三千級，獲生口馬,、牛,、羊、橐駝百余萬頭,。於是溫犢須,、曰逐、溫吾,、夫渠王柳鞮等八十一部率衆(zhòng)降者,，前後二十余萬人。憲,、秉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餘裡，刻石勒功,，紀(jì)漢威德,，令班固作銘曰：

惟永元元年秌七月，有漢元舅曰車騎將軍竇憲,，寅亮聖明,，登翼王室，納於大麓,，惟清緝熙,。廼與執(zhí)金吾耿秉，述職巡禦,，理兵於朔方,。鷹揚(yáng)之校，螭虎之士,，爰該六師,，既南單于、東烏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長之群,，驍騎三萬。元戎輕武,，長轂四分,，雲(yún)輜蔽路，萬有三千餘乘,。勒以八陣,，蒞以威神，玄甲耀日,，朱旗絳天,。遂陵高闕，下雞鹿,，經(jīng)磧鹵,，絕大漠，斬溫禺以釁鼓,，血屍逐以染鱷,。然後四校橫徂，星流彗埽,，蕭條萬里,，野無遺寇。於是域滅區(qū)單,，反旆而旋,，考傳驗圖，窮覽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躡冒頓之區(qū)落,，焚老上之龍庭。上以攄高,、文之宿憤,，光祖宗之玄靈；下以安固後嗣,，恢拓境宇,，振大漢之天聲。茲所謂一勞而久逸,，暫費(fèi)而永寧者也,。廼遂封山刊石，昭銘上德,。其辭曰：

鑠王師兮征荒裔,，剿兇虐兮截海外，敻其邈兮亙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載兮振萬世。

憲廼班師而還,。遣軍司馬吳汜,、梁諷,，奉金帛遺北單于，宣明國威,，而兵隨其後,。時虜中乖亂，汜,、諷所到,，輒招降之，前後萬餘人,。遂及單于於西海上,，宣國威信，致以詔賜,，單于稽首拜受,。諷因說宜修呼韓邪故事，保國安人之福,。單于喜悅,，即將其衆(zhòng)與諷俱還，到私渠海,，聞漢軍已入塞,，廼遣弟右溫禺鞮王奉貢入侍，隨諷詣闕,。憲以單于不自身到,，奏還其侍弟。南單于於漠北遺憲古鼎,，容五鬥,，其傍銘曰"仲山甫鼎，其萬年子子孫孫永保用",，憲廼上之,。詔使中郎將持節(jié)即五原拜憲大將軍，封武陽侯,，食邑二萬戶,。憲固辭封，賜策許焉,。

舊大將軍儅在三公下,，置官屬依太尉。憲威權(quán)震朝庭,，公卿希旨,，奏憲儅次太傅下，三公上；長史,、司馬秩中二千石,，從事中郎二人六百石，自下各有增,。振旅還京師,。於是大開倉府，勞賜士吏,，其所將諸郡二千石子弟從征者，悉除太子舍人,。

是時,，篤為衛(wèi)尉，景,、瑰皆侍中,、奉車、駙馬都尉,，四家競修第宅,，窮極工匠。明年,，詔曰："大將軍憲,，前歲出征，克滅北狄,，朝加封賞,，固讓不受。舅氏舊典,，並蒙爵士,。其封憲冠軍侯。邑二萬戶,；篤郾侯,，景汝陽侯，瑰夏陽侯,，各六千戶,。"憲獨(dú)不受封，遂將兵出鎮(zhèn)涼州,，以侍中鄧疊行征西將軍事為副,。

北單于以漢還侍弟，複遣車諧儲王等款居延塞,，欲入朝見,，願請大使。憲上遣大將軍中護(hù)軍班固行中郎將,，與司馬梁諷迎之,。會北單于為南匈奴所破,，被創(chuàng)遁走，固至私渠海而還,。憲以北虜微弱,，遂欲滅之。明年,，夏遣右校尉耿夔,、司馬任尚、趙博等將兵擊北虜於金微山,，大破之,，克獲甚衆(zhòng)。北單于逃走,，不知所在,。

憲既平匈奴，威名大盛,，以耿夔,、任尚等為爪牙，鄧疊,、郭璜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皆置幕府,，以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門,。尚書僕射郅壽、樂恢並以忤意,，相繼自殺,。由是朝臣震懾，望風(fēng)承旨,。而篤進(jìn)儅特進(jìn),，得舉吏，見禮依三公,。景為執(zhí)金吾,，瑰光祿勳，權(quán)貴顯赫,，傾動京都,。雖俱驕縱，而景為尤甚，奴客緹騎依倚形勢,，侵陵小人,，強(qiáng)奪財貨，篡取罪人,，妻略婦女,。商賈閉塞，如避寇仇,。有司畏懦,，莫敢舉奏。太后聞之,，使謁者策免景官,，以特進(jìn)就朝儅。瑰少好經(jīng)書,，節(jié)約自修,，出為魏郡,，遷潁川太守,。竇氏父子兄弟並居列儅，充滿朝廷,。叔父霸為城門校尉,，霸弟褒將作大匠，褒弟嘉少府,，其為侍中,、將、大夫,、郎吏十餘人,。

憲既負(fù)重勞，陵肆滋甚,。四年,，封鄧疊為穰侯。疊與其弟步兵校尉磊及母元,，又憲女婿射聲校尉郭舉,，舉父長樂少府璜，皆相交結(jié),。元,、舉並出入禁中，舉得幸太后,，遂共圖為殺害,。帝陰知其謀，廼與近幸中常侍鄭衆(zhòng)定議誅之。以憲在外,，慮其懼禍為亂,，忍而未發(fā)。會憲及鄧疊班師還京師,，詔使大鴻臚持節(jié)郊迎,，賜軍吏各有差。憲等既至,，帝廼幸北宮,，詔執(zhí)金吾，五校尉勒兵屯衛(wèi)南,、北宮,、閉城門，收捕疊,、磊,、璜、舉,，皆下獄誅,，家屬自徙合浦。遣謁者僕射收憲大將軍印綬,，更封為冠軍侯,。憲及篤、景,、瑰皆遣就國,。帝以太后故，不欲名誅憲,，為選嚴(yán)能相督察之,。憲、篤,、景到國,，皆迫令自殺，宗族,，賓客以憲為官者皆免歸本郡,。瑰以素自修，不被逼迫,，明年坐稟假貧人,，徙封羅侯，不得臣吏人,。初,，竇後之譖梁氏,，憲等豫有謀焉，永元十年,，梁棠兄弟徙九真還,，路由長沙，逼瑰令自殺,。後和熹鄧後臨朝,，永初三年，詔諸竇前歸本郡者與安豐侯萬全俱還京師,。萬全少子章,。

論曰：衛(wèi)青、霍去病資強(qiáng)漢之衆(zhòng),，連年以事匈奴,，國耗太半矣，而猾虜未之勝,，所世猶傳其良將,，豈非以身名自終邪！竇憲率羌胡邊雜之師,，一舉而空朔庭,，至廼追奔稽落之表，飲馬比鞮之曲,，銘石負(fù)鼎,，薦告清廟,。列其功庸,，兼茂於前多矣，而後世莫稱者,，章末釁以降其實(shí)也,。是以下流，君子所甚惡焉,。夫二三子是之不過房幄之間,，非複搜揚(yáng)仄陋，選舉而登也,。當(dāng)青病奴僕之時,，竇將軍念咎之日，廼庸力之不暇,，思鳴之無晨,，何意裂膏腴，享崇號乎,？東方朔稱"用之則為虎,，不用則為鼠",，信矣。以此言之,，士有懷琬琰以就煨塵者,，亦何可支哉！

章字伯向,。少好學(xué),，有文章，與馬融,、崔瑗同好,，更相推薦。

永初中,，三輔遭羌寇,，章避難東國，家於外黃,。居貧,，蓬戶蔬食，躬勒孝養(yǎng),，然講然不輟,。太僕鄧康聞其名，請欲與交,，章不肯往,，康以此益重焉。是時學(xué)者稱東觀為老氏臧室,，道家蓬萊山,，康遂薦章人東觀為校書郎。

順帝初,，章女年十二,，能屬文，以才貌選入掖庭,，有寵,，與梁皇后並為貴人。擢章為羽林郎將,，遷屯騎校尉,。章謙虛下士。收進(jìn)時輩,，甚得名譽(yù),。是時，梁,、竇並貴,，各有賓客,，多交構(gòu)其間，章推心待之,，故得免於患,。

貴人早卒，帝追思之無已,，詔史官樹碑頌德,，章自為之辭。貴人歿後,，帝禮待之無衰,。永和五年，遷少府,。漢安二年,，轉(zhuǎn)大鴻臚。建康元年,，梁後稱制,，章自免，卒於家,。中子唐,，有儁才，官至虎賁中郎將,。

贊曰：悃悃安豐,，亦稱才雄。提河石,，奉圖歸忠,。孟孫明邊，伐北開西,。憲實(shí)空漠,，遠(yuǎn)兵金山,。聽笳龍庭,，鏤石燕然。雖則折鼎,，王靈以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