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文保||河北

三伏天,，驕陽似火,，熱氣如蒸。走出樓道幾秒鐘就汗流浹背,。屋外,、屋里是兩個世界。房間內(nèi),，涼颼颼的,，全身的皮膚被涼快和愜意包圍著、撫摸著,，不冷,、不熱、不潮也不干,，太舒服了,。這都要歸功于空調(diào)?？照{(diào)太先進了,，能調(diào)到睡眠模式、無風感模式,，涼風不沖著人,，涼快，又避免了直吹的不適,。上年紀了，怕涼,。我調(diào)到了二十七度半,，自己最習慣的溫度。

年齡大了,，睡眠不好,。躺在涼快舒適的房間舒適的床上，想睡,，卻睡不著,，思緒像飄著的灰塵，止不住的隨意的漂啊漂的。那舒服的包圍著我撫摸著我的氣溫,，讓我感覺道一種熟悉的久違的東西,。

哦，對,，就是這個感覺,，是母親的撫摸，是母親溫柔的手,。我想到了母親,。想到了母親給我給我縫制坐墊，想到了母親在灶火前燒飯,，想到了母親洗衣服,，想到了母親拄著拐杖艱難地行走。母親扇給我的涼風,，比空調(diào)風溫柔一些,，也比電扇風溫柔一些。那涼爽室溫的撫摸感,，像母親溫柔的撫摸,。

我上邊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我是家里的老小,。母親46歲時生的我,，人們說我是老生子。天下老的疼小的,，越小越疼,，越老越疼。依稀記得我小時候,，炎熱的夏夜,，有時晚上熱得無法睡覺，全家就集聚在房頂乘涼,。夜色如水,，滿天的繁星點點，房頂上驅(qū)趕蚊子的火繩也像繁星那樣不時眨一下眼睛,。我鋪著一塊門簾躺著,，看著母親用芭蕉蒲扇輕輕的給我扇著，驅(qū)熱,，也驅(qū)蚊,。

母親手中的扇子風向完全朝著我，沒有扇向她自己,。我好奇地問母親,，娘你不熱嗎,。娘說，娘年齡大了,，不熱,。母親一邊說著，一只手慈祥的撫摸我的腦袋,、臉蛋,、胳膊、脊背,，或者攥攥我的小手,、小腳，一只手沒有停止扇風,。母親的聲音,，是那樣輕微，那樣溫和,，那樣親切,。

我一邊看著彌漫的夜色，一邊看著母親來回煽動的蒲扇,，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進入夢鄉(xiāng)了,。第二天醒來，發(fā)現(xiàn)睡在屋里的土坑上,。哦,，又是夜深氣溫轉(zhuǎn)涼后，在我熟睡中,，母親把我背下房頂,，放到炕上的。

記得1976年唐山地震時,，不僅怕熱,，還怕地震。不敢在屋里睡覺,，我就在門前的石板上,，鋪著什么東西睡覺。是褥子,，或者葦子編織的席子,？記不清了。母親照例是坐在我旁邊,，一邊給我扇著，一邊撫摸著我,。聽說唐山很多人失去了生命,，也不知道唐山離自己有多遠,，心里又疼惜又害怕?？吹侥赣H坐在旁邊,，從容的鎮(zhèn)定的無所畏懼的給我輕輕的扇著扇子，沒有一點恐懼的樣子,，我逐漸不再害怕,，慢慢的睡著了。

有時候母親一邊給我扇風,，一邊講故事,。有個故事，說一家里有幾個孩子,，餓得不行,，向娘要吃的。娘嘆息一聲說我給你們做好吃的,。他們的娘用土和成泥貼在鍋里,，加上水蓋上鍋蓋開始加熱。他們的娘估計蒸熟的時候,，打開鍋蓋,，看到一鍋稀泥，沒有吃的,。他們的娘一臉急羞,，跳井沒了。我聽得心里隱隱作疼,，有點害怕,，害怕失去娘。

那時知道了人會變老,，我問母親會老嗎,？母親說，人都會老,，都會死的,，娘已經(jīng)老了。我覺得娘不老啊,，每天去上工,，回家做飯，一點不老,。也有點痛心有點害怕,，萬一哪一天沒了娘，我怎么辦,？我問娘多大年齡了,，娘說了個數(shù)字,，年齡太小的原因吧，我沒有記住,。

娘啊,，以后我長大了，你終于不用給兒子扇風了,，你可以放心地給自己扇風了,。我上班后，在同樣炎熱的伏天,，只顧給自己扇風,，或者給你的孫女、孫子扇風了,，從沒有給你扇過風,。我給你買了電風扇，你說年齡大了,，禁受不住電扇吹,，依舊使用你的芭蕉扇。我不知你是心疼電費,，還是真的怕電扇吹,，電扇你是一次也沒有使用過。那時候住宅不流行空調(diào),，兒子也買不到空調(diào),。

又過了多少年，兒子在客廳和每個房間里都安裝了空調(diào),，不用動手扇風,，自己調(diào)整溫度，房間涼快怡人,。但是痛惜啊,，母親，你沒福氣享受了,，你離開了,。你離開了兒子，到另外一個世界了,?？粗拮咏o岳母購買了老年空調(diào)，教岳母怎么開機關(guān)機怎么調(diào)溫度,，怎么調(diào)風向,、怎么調(diào)睡眠模式、怎么調(diào)無風感模式，岳母嘴里說學不會學不會,，臉上卻是幸福的歡笑,。我是多么的羨慕，又是多么的難受,。母親你那么匆匆的離開了，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你沒有享受過兒子的蒲扇扇風,，也沒有像岳母那樣享受過空調(diào)。

我每年幾次去給你和父親上墳,，燃燒了那么多印刷的冥錢,、空調(diào)、衣服,、汽車,、超市等祭奠物品，我知道你是收不到的,，只是兒子自欺欺人的一點心意罷了,。就算收到了，你舍得開空調(diào)嗎,？你會心疼電費的吧,？

母親啊，你等著吧,。兒子也年過半百了,。再過若干年，兒子會長眠在家族的墳場,，朝朝日日,、時時刻刻、寸步不離的陪伴你,、伺候你,、照顧你。像你給我扇風那樣,，我給你扇扇子,，給你開空調(diào)，教你用空調(diào),。我給你洗衣服,、做飯、梳頭發(fā),、洗腳,。

唉！忽然又覺得失落,、好笑,。我是唯物主義著,，一旦理智了清醒了，就知道人死如燈滅,，陰陽兩世界,。母親，我是再不能見到你了,。那么母親,，你就安息吧。在我生前,，我會經(jīng)常到墳前看望你,，盡量帶上你寶貝一樣的孫女和孫子。是的,，你的孫女,，是你的寶貝疙瘩，曾經(jīng)帶給了你很多很多的快樂,，現(xiàn)在名牌大學研究生畢業(yè),，就職于首都的央企；你的孫子,，是你們?nèi)ナ酪院蟪錾?，現(xiàn)在一所名牌大學讀書。我知道你是帶著沒有孫子的遺憾離開的,。讓你看看你的孫女,，那么優(yōu)秀，看看你的孫子那么高大帥氣,，你就在地下滿意幸福地長眠吧,。

插圖/網(wǎng)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