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二十年前,我采訪過一位敬老好媳婦,,她叫韓保紅,。 近日,偶然間翻閱到當(dāng)年的采訪筆記,,覽之閱之,,依然為這出人間的“生活劇”所感動,于是,,禁不住敲擊鍵盤整理成文,,以口述實(shí)錄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以饗讀者諸君,。 以下便是這出“生活劇”的主角韓保紅的講述—— 1988年“五一”節(jié),,二十二歲的我身披婚紗,在簡樸而熱鬧的氣氛中,,與相戀兩年的張國慶完成了婚禮,。 我和丈夫同在縣農(nóng)村信用社工作,公爹名叫張連榮,,婆母名叫劉喜蓮,。這是兩位命運(yùn)坎坷的老人,不幸的遭遇,,使他們同病相憐,,半路結(jié)為夫妻,組成了一個溫馨而特殊的家庭,。 公爹在北京出生并長大,,1952年告別優(yōu)裕的工作生活環(huán)境,來到我們這里支援農(nóng)村保險事業(yè)的建設(shè)與發(fā)展,。 1958年,,公爹被錯劃為右派,,妻子怕受牽連與他離了婚。直到1979年,,五十二歲的公爹才得到平反,。 但畢竟戴了二十年的右派帽子,,經(jīng)受了二十年情感的孤獨(dú)煎熬,,當(dāng)年風(fēng)華正茂的“北京青年”已經(jīng)變得滿頭華發(fā),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額頭上也遍布著縱橫的溝壑,,他已經(jīng)成了一位沉默寡言的“半老頭子”,。 熱心的人們想幫他重建個溫暖的家,紛紛牽紅線架鵲橋,。1980年,,我的婆母走進(jìn)了他的生活。 婆母也是個在苦水里泡大的苦命人,。她幼年喪母,,與父親苦度日月,后來嫁給一個鄉(xiāng)村醫(yī)生,,夫妻二人恩恩愛愛,,隨著女兒和兒子相繼出世,“二人世界”更增添了歡笑與樂趣,。 正當(dāng)她沉浸在為人妻的甜蜜和為人母的幸福之中時,,1964年夏季的一天,剛滿兩周歲的女兒落水身亡,,緊接著1976年丈夫又不幸暴病死去,。 婆母幾乎絕望到了崩潰的邊緣,但看看年幼的兒子,,她又掙扎著站了起來,,她決定完成作為母親的神圣使命! 有著同樣不幸遭遇的公爹和婆母重新組成新的家庭后,,彼此都很珍惜對方的感情,,珍惜這個半路上建立起來的家庭,婆母的兒子國慶也隨之改成了張姓,。 事實(shí)上,,膝下一直無兒無女的公爹也真真正正把國慶當(dāng)成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從上學(xué)到就業(yè),,公爹在國慶身上所付出的,,絕對不亞于親生父親。 我和國慶結(jié)婚后,,這個家庭增添了更多的歡樂,。1990年夏天,我與國慶的愛情之花結(jié)了果,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嬰,。公爹為了寄托對老家北京的牽念之情,,給小孫孫起名叫張繼京,乳名京京,。 就在京京兩歲的時候,,國慶患上了嚴(yán)重尿毒癥。一家人陪國慶看了本地和外地的多家大醫(yī)院,,也無濟(jì)于事,。1992年春,國慶撇下一家老小,,撒手人寰,。 兩位老人替年紀(jì)輕輕的我著想,勸我趁早找個合適的人重建家庭,。我毫不猶豫地說:“爸,,媽,甭勸我了,,我哪兒也不嫁,,就留在咱家,侍奉二老安度晚年,?!?/p> 我并不是嘴上說漂亮話,其實(shí)我是不忍心丟下沒有了親人的兩位老人,。想想自己嫁到張家以后,,公婆待我勝過了親閨女,婆媳之間從未紅過臉,,拌過嘴,,關(guān)系融洽得到了難以形容的地步。我哪里舍得離開,,又怎么能夠離開呢,? 然而,我畢竟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女人呀,!給我提親的人一天天多了起來,,我多想找一個堅實(shí)寬厚的肩膀靠一靠疲憊的身子,多想為情感的小舟尋一個很可信賴的避風(fēng)港灣啊,,但我的紅繡球始終沒有拋出,。 公婆苦苦勸我:“保紅,國慶都走了三年了,,你就是俺的親生閨女,,也得嫁人呀,!”“要是能有個男人'嫁’過來就好了!”我自己也覺得奇怪,,腦海里突然間竟蹦出這樣一個念頭,。然而,要找這樣的男人談何容易,?我卻是鐵了心的:非這樣的男人不嫁,! 也許是蒼天有眼,故意做出安排,,這樣的男人真讓我等到了,。 那是1995年春季的一天中午,開飯店的娘家嫂子打電話讓我到飯店去,,說是給我約了人,讓我去“見面兒”,。 嫂子在電話里說,,那人姓李名云星,文靜靦腆,,老實(shí)勤快,,在縣糧機(jī)廠工作,還是個未婚青年,。一聽說是未婚青年,,我心里就涼了半截兒,想打“退堂鼓”,,但在嫂子的急切催促下,,我還是去了。 嫂子象征性地介紹幾句,,算是給牽上了線,,隨后便借故離開,丟下兩個都感到很難為情的人,,僵持著似乎就要凝固的時間,。兩個人都拿眼角偷偷打量對方,目光相撞時,,便趕緊轉(zhuǎn)移視線…… 是我先打破了沉默:“我的情況,,俺嫂子大概都對你說了吧?” “說了,,我都知道了,。”云星一邊應(yīng)答,,一邊用雙手揉搓衣角,。 “我上有年邁的公婆,,下有年幼的孩子,我不能丟下他們,,而你還沒結(jié)過婚……” “只要倆人能合得來,,別的任何問題我都愿意接受?!?/p> 僵持沉默的局面打破了,,兩人的話竟變得多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從過去談到將來,,從工作談到家庭,談得越來越投機(jī),。 我當(dāng)時在距縣城五公里的鄉(xiāng)鎮(zhèn)信用社上班,,每天早上七時就得往單位趕,晚上六時多才能回來,,與云星見面只能在晚上下班以后,,所以我常常把摩托車開得很快,見到了在下班路上等我的云星,,急切的心情才會平靜下來,。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我和云星都歇班兒,,說好了帶著小京京一起去逛自由市場的,,可我按時奔赴“玫瑰之約”,卻左等右等不見云星的人影,。 我知道,,云星和我“談”的這段時間里,承受了極大的壓力,,這壓力,,來自他的家人、親友和好事者的紛紛議論,。 這次失約,,肯定是他頂不住方方面面的“火力”,準(zhǔn)備“撤退”,,再不然就是他后悔了,。輕輕一聲嘆息,我扯著兒子正要離去,,云星騎著自行車飛快地趕來了,,而且?guī)砹宋乙庀氩坏降暮孟ⅲ涸菩堑哪赣H同意了我倆的婚事,讓我倆逛罷自由市場就到家里去,! 那一刻,,我驚喜得不知該說啥好,,云星臉上也布滿了勝利的喜悅?!熬褪菋尯腿胰硕挤磳?,我也要跟你結(jié)婚,因?yàn)槲覑勰?!”云星果決地說,。“你還怪會使'馬后炮’哩,!”我嬌嗔地“涮”了他一句,,幸福的暖流涌遍了全身。 1995年7月,,我和云星舉行了婚禮,。“云星,,以后咱就成一家人了,!”我的公爹和婆母,兩位老人眼含幸福的熱淚,,一左一右拉著云星的手,久久不肯松開,?!鞍郑瑡?,我和保紅會跟親兒女一樣孝敬二老的,。”云星那一臉的真誠,,再次使兩位老人淚飛如雨…… 1996年夏,,我和云星的愛情之花為這個三代六口四姓的特殊家庭帶來了更大的歡樂,我們的兒子李智出世了,。公爹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總是樂得合不攏嘴,,喜歡吟詩作賦的他寫下了這樣幾句:“似親非親一家人,,六口四姓共一心。和睦相處如骨肉,,相愛何須血緣親,?”字里行間,洋溢著晚年生活的幸福之情與滿足之感,,更洋溢著對我和云星的贊美之意,。 我和云星沒有違背當(dāng)初的諾言,,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兩位老人。 1996年夏,,婆母在一次車禍中腿被撞傷,,好幾個月都在病床上躺著,不能下地走動,。老人以為自己再也站不起來了,,常常暗自流淚。我和云星百般寬慰,,一次次蹬著三輪車陪老人去醫(yī)院治療,,終于治好了她的腿。 1999年秋,,婆母患子宮肌瘤住院手術(shù)治療,,接連七天七夜,我和云星在病床前輪流值班伺候著,,喂藥喂飯,,端屎端尿……同病房的人們在了解了這個家庭的“組合”情況后,無不嘖嘖感嘆,。 公爹和婆母都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了,,各種老年人常見病不斷出現(xiàn),我和云星表示,,要更加體貼入微地照顧好二老,,盡到做“兒女”的責(zé)任,讓二老和我們一道,,沐浴著溫暖的愛的陽光,,繼續(xù)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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