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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李益,，字君虞,，生活在距今一千多年前的大唐，出身于高貴的隴西李氏,，門庭顯赫,，祖上世代為官。遠祖可追溯到?jīng)鑫湔淹趵顣?，更遙遠的祖上乃是西漢飛將軍李廣,。開篇即列出他如此令人矚目的家世歸屬，并非存心為李公子面上貼金,。因為哪怕他褪去所有出生的榮光,，二十三歲進士及第，數(shù)十年邊塞從軍,，從幽州營田副使,、檢校吏部員外郎、檢?？脊芍?、御史中丞、右散騎常侍到禮部尚書,，這些拗口又莫名高大上的官職,，便可以得知，李公子度過了一個令傳統(tǒng)文人羨慕的成功人生,。又或者,，拋開這些俗世的富貴功名，中唐第一詩人,、著名的邊塞詩人這些名號,，歷代傳唱不歇的篇章，更足以證明他的才學萬古流芳,。在烽火狼煙的亂世,，心靈敏感、身體漂泊的詩人們大多天不假年,，而李公子壽數(shù)八十有四，是有唐一代最長壽的詩人之一,。李公子有才華,，長得帥,，出身高貴，不著眼于當下的聲色犬馬,，志向高遠,。你以為他是一個溫文爾雅的文弱書生,，人家卻十五歲就研習兵法，擁有極高的軍事才華,，外敵入侵,，邊疆不寧，就投筆從戎,，保家衛(wèi)國,。是誰給了我們錯覺，認為這個才華橫溢的年青人是個文弱書生,？還是那段被譽為“中唐傳奇壓卷之作”的《霍小玉傳》情事,？“大歷中，隴西李生名益……”同時代人蔣防的生花妙筆,，將才子與佳人的一場相愛,，敘述得可歌可泣。他是“門族清華,，少有才思,，麗詞嘉句,，時謂無雙”的風流公子，她是“謫在下界的仙人,，資質(zhì)秾艷,，高情逸態(tài)，音樂詩書,，無不通解”的溫香軟玉,。冠之以霍王女兒的高貴出生，又輔之以流落煙花的不幸遭際,，因為無可避免的緣分,，四目相對，一見鐘情,，三生有幸,，永結(jié)同心。不從父姓李,，也不從母姓鄭的小玉姑娘,，一見面就在風流倜儻的李公子“新詩句句，念來如情話”的溫存體貼里淪陷,，進而愛得不能自拔,。蔣防一定是個談情說愛的高手。這篇傳奇里,，中宵之夜,，羅帳之中的小玉淚流滿面，“妾本倡家,，自知非匹”,，如膠似漆，風月情濃,，小玉已經(jīng)預知了以后的“女蘿無托,，秋扇見捐”。李公子不勝感嘆,，摟著如花似玉的小玉,，引喻山河，指證日月,，發(fā)下了無數(shù)不離不棄的誓言,。故事總要曲折才好看。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的日子并不長久,，李公子授官外地，要離開長安,，日夜懸心的小玉,，不舍這份恩情,。在李公子離開之際，纏綿的小玉討要一個八年的期限,。她要用八年燃燒盡自己，用八年與李益盡此生之歡,，而后青燈古佛,，放他去另選高門，另配良妻,。李益且愧且感,，不覺淚流，許下承諾：與卿偕老,，死生以之,。才子佳人的故事篇里，總有棒打鴛鴦,，總有不可違背的封建家長,，家中老夫人已經(jīng)為李公子聘選了高門盧氏，優(yōu)柔懦弱的李益不敢違逆母命,，更無法拒絕這樁門當戶對的婚事,。他只有愧對良心，違背自己的諾言,，拋棄日夜等待著他的小玉姑娘,。負心薄幸的李公子處處躲避，不愿再見到小玉,，卻還是被路見不平的黃衫豪士綁架著來到了小玉面前,。相思成疾的小玉擲酒杯在地，發(fā)出泣血地質(zhì)問：我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負心若此,！……我死之后,，必為厲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她愛他愛得那么深。即便他負情至此,，她臨死之時的報復,，仍然只是詛咒他的妻妾。故事的結(jié)尾,，果然如她所料,，他的妻妾終日不安,。而他，也成為疑神疑鬼的小人,，猜忌萬端,。傳奇故事里的情節(jié),，因為“李益”這個名字被人津津樂道，他優(yōu)柔懦弱,，負心薄幸,，妒忌成狂。因為故事太過精彩,，它甚至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他不可辯駁的生平,。啼笑皆非的是，他在唐朝的傳奇《霍小玉傳》里負心薄幸,，搖身一變,，又在明朝的戲劇《紫釵記》里忠貞癡情。“牛李黨爭”也許是這一篇傳奇誕生的最初目的,，蔣防極力丑化李益,，也許不過是為他所屬的陣營攻訐對手營造證據(jù)。2008年的夏天,，河南洛陽孟津縣一戶農(nóng)家收藏的兩塊石刻,，拂去一千多年歷史層層累積的青灰，將李益及其夫人的生平細細到來,。墓志銘里寫著：李益的詩詞,，光耀當時，名垂千古,。從中可知道他的詩詞,，上至帝王，下至庶民,，無不稱贊喜愛,，詩文更遠播海外。我們并不能穿越歷史,，去見證時人是否將李公子的詩詞與《國風》,、《離騷》這些經(jīng)典并列，把李公子與顏延之,、謝靈運這些名家相提并論,，更無法得知，他是否是當時唐人心目中的司馬相如和賈誼。史書上說,，李益長于歌詩,，每作一篇，教坊樂人以賂求取,，唱為供奉歌辭,。他的征人歌、早行篇,，天下皆施之圖繪,。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xiāng),。我時常疑惑，這簡單的橫笛一支,，尋常的明月一輪,，到底要如何傳唱，如何圖畫,，才能如李公子婉轉(zhuǎn)悲涼的攝魂語句,，動情到人的肝腸肺腑里。他是以邊塞詩作出名的,，但絕不僅僅只擅長邊塞詩,。這首詩不必解釋,，愛過的人都會明白此中真意,，懂得余生的月滿西樓。我讀著這樣樸素自然的詩篇,，仿佛那些句子我也可以寫出來。而讓我如此自大狂妄,，給我也可以寫出這詩句勇氣的是,，他明明寫的就是我們每個人的光陰和流年，是我們每個人滄海桑田里無奈的感情和故事,。汴水碧波，悠悠東流,，豪華的隋宮早已荒廢頹敗,，輝煌的大唐也已成夢成塵，小玉回到了天上,，君虞去往了他慷慨悲壯又柔情感傷的邊疆,。光陰的流水潺潺，千年逝去亦不過一彈指,。能夠留下來的,，唯有那些美麗動人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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